陈子威握住她的手,“这里是医院,你又发烧了。”
“子威,我的手好痛。”她不舒服的动了一下身子。
“别动。”他温柔地替她拨开垂在脸上的发丝。“护士在替你打退烧针,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
隔了一会儿。
“子威”杨玉环气若游丝的唤人。
“什么事?”他弯下腰侧耳倾听。
“我的手好象抽筋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陈子威一听不得了,目光移向她的手臂,纤细苍白的手已僵硬扭曲成莲花指状。
“护士小姐,她的手抽筋了,怎么办?”他心慌意乱的问。
护士看了看她的手一眼,“帮她按摩一下手臂。”
陈子威赶紧照做,双手起劲的揉着。
护士吊好点滴后随即离去。
“有没有好一点?”陈子威边揉边问。
“没感觉,子威我觉得不舒服有点喘不过气来。”杨玉环突然呼吸急促地喘气。
“护士,护士。”陈子威急急呼喊那位刚离开不久的护士。
护士慢慢地走过来,不耐烦的问:“又怎么了?”
“她突然喘不过气来,你快帮她想想办法呀。”他急吼。
护士白他一眼,从医护桌抽屉拿出一个透明的小型胶袋给他。
“打开盖住她口鼻,叫她放轻松,慢慢深呼吸几次就好了。”说完就走了。
“虎姑婆。”陈子威背地里怒骂她。他按照指示打开塑胶袋盖住杨玉环的口鼻,轻声细语的说:“放轻松,来,深呼吸。”杨玉环呼吸依然急促,陈子威在旁喊叫,“不对,不对,用力呼吸慢慢吐气,放轻松,放轻松,小环,听话,照我说的做一次,吸气吸气吸气吐气”
杨玉环尽量配合他的指示,奈何身体不合作,反倒是陈子威照自己的口令做得有模有样,比病人还合作。
她躺在病床上看子威努力的深呼吸,觉得非常好笑,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精神一放松,痉挛的手和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缓和了。
陈子威见状兴奋的笑道:“有效了,有效了,我们多做几次,加油!”
忙了一阵子,暂有空档的徐耀文信步走去看陈子威的女友,远远的,就见陈子威象陪妻子生产的丈夫般在教妻子吸气吐气。
“子威,你在上拉梅兹课程呀!”徐耀文把手搭在陈子威的肩上。
“去你的,还不过来看看她现在如何。”陈子威移开塑胶袋让他检查。
徐耀文再替杨玉环量一次体温,“三十七度,很好退烧,等点滴打完就可以回家。”
“你确定?”陈子威很怀疑的问。
“废话,我是医生,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可说不定,今天凌晨四点多她发烧,我送去医院,那家医院的医生说是流行性感冒,打针吃药就好了,不到一天,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烧,我带她回家又发烧怎么办?”
“真是这样啊,那还是办住院观察看看好了。”徐耀文在病历表上注明,并随手将病历表交给身后的护士。“Miss林,麻烦你去安排一下病房,这个病人需要住院观察。”
杨玉环拉拉陈子威的衣袖,“子威,我好渴哦。”
她舔舔干燥的唇。
陈子威紧握一下她的手,“好,我去买饮料给你喝。”他转头问徐耀文:“喂,哪里有卖饮料?”
“急诊室门口有自动贩卖机。”
陈子威弯身对杨玉环说:“乖乖躺着休息,我马上回来。”
徐耀文在旁听了受不了的翻个白眼,“讲这不是废话,她这样子除了躺在那还能走去哪里?”
陈子威瞪他一眼,不理他的往门口走去。
“喂,子威,我跟你去。”徐耀文追上去和他并肩走着,边走边问:“子威,那女孩真是你女朋友嘛?”
“是呀。”
“她长得不漂亮,身材又干干扁扁的,虽知你不好女色,但择友标准也太低了吧,你眼光有问题呀?”徐耀文百思不解。
陈子威停在自动贩卖机前,望着眼前标示的各种冷热饮。
“耀文,她能喝什么饮料?”
徐耀文看都不看的回答:“冷热运动饮料各一瓶。”
陈子威投币取出饮料后迳自往回走。
“喂,你还没回答你是怎么看上她的?”徐耀文不死心的追问。
陈子威淡淡的回答,“就算是钻石放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出来。不眼光的家伙。”
“我到今天才承认‘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徐耀文喃喃自语。
回到杨玉环身旁,陈子威打开热的运动饮料,“耀文,帮忙拿个杯子来。”
“干嘛?”
“调各饮料啊,不然买两瓶做什么?”
徐耀文迅速的抓起冷饮,打开罐子喝一口,“不好意思,这是我要喝的,热的才是给病的喝。”
徐耀文嘻皮笑脸的自顾自喝着饮料,眼光频频瞄着杨玉环,示意陈子威病人还等着他伺侯呢!”
林护士走过来交给徐耀文一张单子。
“徐医生,床位排出来了,在四零四房二号床。”
杨玉环喝完饮料再度躺病床,陈子威凑过去问:“头等病房吗?”
“你想得美哦,能找出一张病床安身是给你面子,有些病人还得排队等候,头等病房慢慢等吧!”徐耀文帮忙护士将杨玉环推进电梯。
陈子威跟着走进电梯,看着徐耀文手中的单子问:“几号房?”
“四零四房二号床。”
“四零四!不行,这数字不好,我要求换房,我坚持要头等病房。”陈子威的态度非常坚定。
“行,没问题,你自己跟院长说。”四楼到了。徐耀文把病床推出去。还回头揶揄道:“院长室在五楼,快去快回啊。”
陈子威果真上院长室急取头等病房,没一会儿工夫,他果真如愿返回。
“老兄,你是怎么弄到头等病房的?据我所知,头等病房是转给一些无病呻吟的政府大官休息用的,你是不是在楼上和院长大吵一架?”徐耀文问道。
“去你的,我像是会与人吵架的那种人吗?哪那么没品!”陈子威不屑地反驳道,他的手不时地摸摸杨玉环的额头测体温。
“那你是怎么对付院长的?说来听听,以后我也用此招对他,省得他不时找我麻烦。”徐耀文嘴巴在说话,眼睛可是仔细观察陈子威的一举一动,暗地惊讶这个面黄肌瘦的女孩竟能牵动他的心。
陈子威微扯嘴角,“天大乱子,地大银子,有什么是钱摆不平的。”
徐耀文听了为之扼腕,嘴里咕哝着?“搞特权,用钱压死人,比吵架更没品。”
陈子威听了也不生气,在他的观念里,只要能达到目的花再多的钱也不可惜,何况是为他心爱的女人,更是值得。
进了头等病房,徐耀文清护士替病人抽血、采尿,送去检验室检验。
“好了,耀文,多谢你百忙中抽空帮忙,现在你可以回去忙你自己的事了。”陈子威松口气地说。
“我早下班啦,不然我哪有空陪你推病床?”徐耀文甩甩手臂,“累死了,我要回家休息啦,明天再来看她。”
“谢了。”
“不用客气,我是会要求回报的。”他随意挥一下手就走了。
陈子威低头见杨玉环睡着了,便悄悄地走出病房回家收拾行李,当他再回医院时,杨玉环已清醒的躺在床上看着电视。
“你来啦,咳我睡醒时没看见你,咳吓死我了,你去哪里?咳”她边咳边说。
陈子威拍拍她的背,“我回去收拾东西,肚子饿不饿,我叫人熬了锅鸡汤,趁热喝。”
“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一点多。”他打开闷烧锅把鸡汤舀出来。
“啊,这么晚了!咳明天你还要上班,咳快回去休息,鸡汤放着我会喝,咳”
“放心,我是老板,明天晚点去谁敢说话?来,嘴巴张开我喂你。”他坐到病床边。
“不要啦,咳我自己来,给人家喂多难为情。咳”她伸手去接碗。
陈子威微微闪开,“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你是病人,不要太劳累,我喂你就好。”
“只是小病,没严重到不能动手吃东西,咳我自己来。”
“罗嗦!嘴巴张开。”陈子威把汤匙递到她嘴边。
杨玉环被他一喝,不也吭气地乖乖张开嘴巴,表面上她仿佛委屈的张口喝汤,实际上是热在肚里暖在心里,感动得不得了。
她明了陈子威实在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杨玉环喝完汤接着吞下医院的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子威闲聊,才一下子,她嘴巴张大的打个呵欠。
“困了啊?”陈子威见状,连忙地问。
“有一点,我才刚睡醒怎么又想睡,八成医生在药里放镇定剂。”说完又是一个呵欠。
“胡说,是你身体虚弱才感到累,多休息补充体力才好得快,快睡吧。”
陈子威将食物收一收,开始解衬衫换睡衣,他也想睡觉了,今天被这么一折腾也够累的。
“喂、喂、喂,咳你在做什么?”杨玉环看他换上睡衣,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准备睡觉啊!!”
“可是,咳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位供你睡,你要睡沙发吗?”眼见只有沙发能睡人。
“别说笑了,你的病床够大可以睡两人,我何必睡沙发?”他走到床边脱鞋。“挪过去点,让个位子给我。”
“不行,你不可以和我睡同一张床,咳这太不规矩了。”她手张得大大的,霸占整张床不让他睡。
“小环,我是怕你半夜又发烧,我睡你旁边比较容易察觉。”他将她推到一侧爬上床躺下,“我又不会侵犯你,怕什么?”
“可是可是”
“快睡吧,小姐,我真的好累。”陈子威闭着眼睛说。
杨玉环见他似乎累极睡着了,不忍心再吵醒他,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只是睡觉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太介意?
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她较能接受两人同睡一张床的事实。
她稍稍靠近,挨着他宽阔的胸前,感觉着他的呼吸,不禁心满意足的微笑起来,她从不曾觉得如此有安全感。
翌日,陈子威一觉醒来,发现小环不知何时已滚入他怀中,正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非常香甜安稳,他微微一笑,轻轻挪动手臂,将她搂得更近。
睡梦中的杨玉环发出“咿唔”的满足声,翻个身,将自己的身子藏进陈子威高大结实的身体里,寻求更有安全感的睡姿。
陈子威很喜欢她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感觉,他心中暗暗决定,出院后一定要尽快向她求婚——
检验报告出来了,杨玉环得的是急性肺炎外加营养不良。幸好陈子威坚持住院检查,不然可能又会被蒙古大夫当普通感冒医治。
徐耀文在走廊上遇到陈子威顺势将他拦下。
“子威,检验结果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
“乖乖,急性肺炎我能理解发生的原因,但营养不良会发生在你女朋友身上,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你一向是大方慷慨的人,不会突然转性以虐待人为乐吧?”徐耀文拿笔敲着病历表,等着陈子威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怎么知道?我刚认识她时她也如同现在一样瘦巴巴的,之前好不容易将她养得圆圆胖胖,怎知我去德国一个礼拜,回来她就瘦成那样。”陈子威气急败环的说。
“怎么可能,才一个礼拜太夸张了吧!”
“我自己也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徐耀文接口。
陈子威白他一眼继续说:“要她长一斤肉有多难,体重少一公斤有多简单,我曾经帮她秤过重量,一餐不吃体重马上减下来。”
“这么神啊!真该捉她来研究研究,如有结果,将是全世界肥胖者的福音。”
陈子威斜睨着他,“我发觉你和小纪一样疯癫,为什么我最好的朋友都有这种因子存在。”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以前你们不会这样的。”
徐耀文笑道:“你有没有听过‘物以类聚’这句话?以前你严肃正经的不得了,我们哪也和你耍嘴皮子,或许你骨子里也有疯癫的一面,只是恋爱后才稍微显露出来。”
“我是被她激出来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徐耀文好笑的接续。
陈子威又送他两颗大白眼,“小环她很迷糊,可是有时又很天才,常做出一些让你哭笑不得的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陈子威克制自己不要把手放在他脖子上,他继续说:“小环有天晚上睡不着,三更半夜把我叫醒,手拿刮胡水和刮胡刀要帮我剃腿毛,又说等她技术熟练后帮我刮胡子。还有一次她心血来潮亲自下厨,说要展现高超的厨艺给我看,她煮了一锅蛋花汤,可是错把白糖当盐巴,煮出来的汤是甜的,跟她说调味料放错,她还不承认,厚着脸皮说她原本就是要煮甜的,这道汤的名称叫‘甜甜窝汤’。这还只是其中一、两项,其他多得不胜枚举。”
徐耀文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擦擦眼泪补充道:“其实她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你看看她的名字再看看她的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等着瞧,我会让她名副其实的。”说完,陈子威突然皱起眉头,“耀文,说真格的,现在她的状况如何?我能为她做什么?”
“放心,进了医院在我手中绝无问题,而你能做的就是帮她好好调养身体。”
“我知道了。”他在心里计划着该买些什么补品。
“子威,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么问题这么严重?”
“呃我觉得交一个年龄差距颇大的女孩当女朋友,给你感觉像是老牛吃嫩草别瞪我,算我没说。”徐耀文跳离几步远以防万一。
陈子威气呼呼的澄清,“她二十六岁,我三十二,谁说我是老牛吃嫩草。”
“误会,误会,谁知未来的嫂子保养有方,让人以为她未满二十岁,东方妇女的体型及肌肤真是得天独厚啊,连我这血统纯正的东方男人都看不出来。”
“她根本不用保养品。”陈子威脸色还是很难看,语气僵硬得很。
“那是天生丽质罗,子威,好福气。”他奉承道。
陈子威气消的瞥他一眼,“狗腿。”
徐耀文哈哈大笑,不以为意的搭在他的肩膀往病房走去——
杨玉环已住院一个礼拜了,大致上病已经好了大半,除了偶尔咳嗽之外并无任何并发症。
“唉!无聊死了。”她半躺在病床上唉声叹气。“子威,我要出院回家。”
陈子威象是没有听到般仍然专心看手中的文件。
杨玉环怨怼的哀鸣引不起他的注意,于是从床头拿起一盒面纸,目标对准陈子威的头,使力砸过去。
面纸盒直线飞射而去,撞及陈子威的头部。
“啊哈!正中目标。”杨玉环高兴地拍拍手。
“小环,你皮在痒啦!”
他站起来走到床边,双手使劲地将她翻身按压在床上,不轻不重的打她屁股几下。
“哎呀!你怎么打我屁股,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她捂在臀上。
陈子威挑了挑眉,“彼此彼此,你不也拿东西丢我,一点淑女气质也没有,不趁现在改正你,谁知道你会拿刀射我?”
“谁教你都不理我。”
他笑着揉揉的头,“对不起,今天有些急件要赶。”他走回原位坐好,低头边看文件边说:“你有事就说吧,我在听。”
“子威,我要出院回家。”她嘟着嘴嚷道。
“不行,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不能出院。”他专制的否决,为了陪伴她,陈子威将公司的文件整堆带来医院批示,这病房俨然成了另一间办公室。
此时,徐耀文推门进来做例行性检查,每次他推门见到桌上一大叠文件,都会忍不住摇摇头。
“早啊,小环,今天可好?”
“不好。”她赌气地回答。
“怎么了?一大早口气就这么冲,谁惹你啦?”
“除了他还有谁。”她瞪向陈子威。“徐耀文,麻烦你跟他说我的病好了可以出院了,求求你。”
“嘿!不要害我被打,这病房内他最大,我不敢惹他。”
“喂——你是医师耶,你说的才算数。”杨玉环一时激动又咳个不停。
“很抱歉,本医师的宗旨是有钱的是大爷。”他嘻皮笑脸的说。
陈子威见她猛咳嗽便起身倒杯水让她润润喉。
“好了,小环,你就多住几天嘛。我若是身旁有个殷勤伺候的女朋友,叫我躺个一年半载也甘愿。何况我们陈大少可捐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给医院,你不多住几天捞回本怎么行?”
陈子威立刻对徐耀文使眼色,“耀文,你不来替小环做检查净在这里耍嘴皮子,敢情是太闲了,我会告诉院长加你的工作量。”
徐耀文这才惊觉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
“子威,你为什么要捐钱给医院?”杨玉环感觉事有蹊跷。
徐耀文及脑筋转得快,抢先解释:“因为医院欠缺医疗器材,所以我代医院向子威募捐一款项购器具,而子威也很慷慨解囊,本院很感谢他仁善的举动,原想为他办个表扬大会,却被子威婉拒。他说‘为善不欲人知’。”
杨玉环听了好感动,眼露崇拜光芒,“哦!子威你好伟大,真是一位大好人。”
“是呀,你懂我就好。”陈子威厚脸皮地接受她的赞美。
徐耀文不敢相信有人可以这么不要脸,最起码也该作假推拖一下,真是错看他了。
而关于杨玉环出院的事,在徐耀文和陈子威合力劝慰下勉强按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