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射性的抓过床头的手机,迷糊的开口,「喂……」
「妳清醒了吗?」是一个很浑厚、好听的嗓音。
「你是谁?」还处在半昏睡状态,她连眼皮都没睁开,用着初醒时的沙哑声音问。
「席格。昨天那份长兴集团的合作报告后来放哪儿?」
席、格?混沌的脑袋一顿,残存的瞌睡虫倏地全被弹开。
「席格·司奎尔?!」她大喊,然后张瞠的双眸恰好瞥见桌上的小时钟,长针分针正尽职的指着五点四十分整。
「是。还有,优华企业的评估表不知被我压到哪儿去……」
「麻烦你搞清楚状况,现在是睡觉时间!」她娇吼着打断他。昨晚她上床时已经凌晨一点多,现在竟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原来这家伙昨天问她手机号码就是安着这不良的心思?
「可是我醒了,现在就在公司。」
这是什么话!「你醒了是你的事,在哪里也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怎么会,妳是我的秘书,我有资料找不到当然要问妳。」席格依旧操持着平稳的口吻。经过昨晚,这个新助手俐落又灵敏的办事能力,令他相当满意。
易欢险些没抓狂,这个中美混血阿兜仔,怎么这么难沟通!
深吸口气,她咬着牙开口,「长兴集团的合作报告在我桌子右边的抽屉,绿色那个活页夹;优华企业的评估表应该在你座位旁那个小置物柜上,昨天我刚好瞄到你跟人讲电话时随手把它放在那儿。」
「唔,没错,评估表果然被我丢在那。」说着,席格边往她的座位走去,「还有……」
「没有还有!」她火大的再次截断他的话。「任何火烧眉毛的工作都是上班时的事,Doyouunderstand?」她气得用英文质问他。
「Understand,不过我已经在上班,既然妳也醒了,就赶快到公司来,在电话里找妳要东西实在不方便。工作还好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否则今晚可能又要加班到深夜,妳赶紧过来,我等妳。」
磁性的嗓音卡嚓的断去,易欢差点气炸的把手机丢掉。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过分的扰醒她的好梦,还敢说她「既然」醒了,就赶快到公司上班?
她现在是该去宰了纹仪,还是直接冲到公司砍了席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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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于好友的保证金还没拿回来,易欢最后只能忍气吞声的屈就在席格的「淫威」之下,一大早就到公司报到。
只不过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气怨席格,因为打从她踏入秘书室起,工作便没间断地拋过来。
而在忙碌得团团转中,她发现一项她不太想承认却是事实的事--席格不是只出一张嘴的老板。
当然啦,那个工作狂交代她任务时是只出一张嘴没错,但他决策、评估与运筹帷幄的能力,在在不容置疑。不论是对外的生意洽谈,或公司内部的问题审视,他总是一针见血又不拖泥带水的切中时弊,结果往往只有漂亮干脆可言。
她无法否认,他是个天生的领导者,然而即使是……
「易小姐,麻烦将这份报告建档。」
「没空。」即使他有再优秀的领导才能,她也不觉得自己得凡事依他。
席格错愕的凝视她,他的秘书现在在跟他说……「妳没空?」
「请你抬头看看时间。」她从座椅上站起来。
湛蓝的眸子往墙上挂钟瞟去,「十二点五分,哪里不对?」
她实在想敲敲他全部不对的脑子。「在台湾现在是午餐时间,我唯一有空的事是去吃饭,其它没我的事。」
「可是……」
「我管你可不可是!」隐忍一早上的愠意如洪水爆发了。「吃饭皇帝大,你没听过?一早被你从床上挖起来,连早餐都没吃我已经很呕了,你现在还连午餐也不准我吃?我易欢可不像你是个超人不用吃饭,更不想虐待自己的身体,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简直让人气到最高点,看她是个小秘书就可以任意欺负她?
席格不由得定视着这个脸很圆的小女人,「妳在生气?」
「废话!」易欢用力地死瞪他。这位仁兄的脑袋结构是异于常人吗?她头顶都已经快冒火,他还在那儿问她是不是在生气?
性感的薄唇有道浅浅的弧度,席格发现这个秘书发起火来,有点像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很迷人也很可爱。而且她是唯一敢破口大骂他这个上司的下属,不过奇怪的,他没有丝毫被顶撞冒犯的不悦。
管他没说话代表啥意思,易欢只觉得在饥肠辘辘的时候瞪人特别累,随手抓来小皮包,她只想出去好好吃一顿。
「易小姐。」
「干么!」最好别跟她说不许她吃饭,不然她马上离职走人!
「我不想英年早逝。」
「嗄?」他没头没尾的在说啥?
「妳会烹饪吧?」他又拋出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她眉头顿皱,「你到底想说什么?」实在很想叫这个中文表达能力有待加强的家伙,干脆用英文表达。
席格伸手指往顶楼附设的厨房方向,「傅经理知道我工作忙,所以原本要应征的秘书配合我的需要,负责煮弄餐点给我吃,但我常忙到昏天暗地,至今还没在厨房用过餐,如果妳会烹饪,冰箱里有傅经理准备的食材。」
「你要我煮饭给你吃?」她的声音扬高不只八度。
他点点头,「我想吃家常菜,不喜欢到餐厅跟人挤,妳想吃什么也弄一份,没有的材料可以请采购部去买。」
太夸张了!她首次听说秘书要负责煮饭给上司吃,也是今天才听说,公司采购部要负责购买给总裁果腹的食材。
很想不理他扭头就走,然而转念一想,她改变了主意。「我知道了。」将小皮包丢回办公桌,她开门往走廊另一边的厨房走去。
她其实也不喜欢在放饭时间到人挤人的餐厅进食,也不挺爱吃外送的便当,最重要的是,她想整整他。
于是,将近个把钟头后,席格傻眼的瞧见一桌子的菜。
「喏,芥蓝菜心、香煎鲑鱼、三丁豆腐、芹菜鱿鱼、雪菜炒肉丝,还有紫菜蛋花汤,是你要我煮的,等会儿你可得全部吃完。」她带点恶作剧神情的向他介绍餐桌上的菜。
两个人顶多三样菜就够,但说她孩子气也好、幼稚也罢,不可能在菜里放大把盐巴浪费食物的她,只好故意多煮两道菜,撑破他的肚皮。
「全部吃完?」席格微微皱眉。这几盘看来很可口的菜肴是没有很大盘,问题是,不知道尝起来味道如何?
「喏,给你。」为落坐餐桌前的他添好饭,易欢随即蹙起黛眉。她做啥替他盛饭,他又不是她老爸……
「对了,老爸!」惊呼着,她急道声,「借一下。」便抓过他搁在桌上的手机,迅速按下一串数字。
「爸,是我,欢欢。」当彼端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即刻道。
欢欢?很快发现餐桌上的菜好吃得不得了的席格边大快朵颐边抬眼看她。原来他家人喊她欢欢,满好听的。
「我是要问你有没有吃午餐?」没注意他的注视,易欢一径对着话机问。
易博仁在电话那头笑开,「当爸是三岁小孩,不晓得照顾自己的肚皮?」
「你有时忙起来是会忘记按时进食,而且这阵子都是我在准备三餐,我怕我不在家,你就偷懒没吃。」
「放心,爸吃得很饱,倒是妳,没忙得饿肚子吧?」女儿昨天加班到深夜,今天又一早就出门,他有点担心她的身子。
「当然没有。」撒个让父亲安心的善意谎言,易欢眼角不禁往那个压榨她脑力、体力的恶魔总裁瞟去。
喝!不是吧?他竟埋头吃得津津有味,盘里的食物早少去大半。
刚抬起头的席格恰好迎上她的目光,他低声地说:「妳的手艺很棒。」
她才想回他「这还用说」,耳畔已传来父亲的话,「那就别跟爸聊,去忙妳的。」
「好,爸再见。」
「赶快吃吧。」见她结束通话,席格招呼着说。
「不然你以为我只负责煮?」他想得美咧!
将手机还给他,她没跟他客气,也不觉有必要别扭地大口吃起午餐。
「妳好象完全不怕我?」他颇感兴趣的凝视对面的她。
「我该怕吗?我……你干么?」她讶异的见他将菜夹入她碗里。
「这菜离妳比较远,我帮妳夹呀,这是很基本的绅士行为不是吗?」
「别人绅士我不奇怪,你?」她扬眉打量他,「一小时前还不顾下属脾胃的工作狂也叫绅士?实在没说服力。」但是有人夹菜不吃白不吃,她可不会笨到夹还他。
只是,易欢不由得攒了下眉心。这人的那双湛蓝眼睛,好刺眼!
他忍不住扯高嘴角弧线,「看来妳是真的不怕我。」
「你要说的应该是我不怕你这个总裁--那高高在上,令人既觊觎又想谄媚的镶金身分吧?」
蓝眸里掠过一缕激赏,席格却只是耸个肩,不承认也不否认,想听她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惊人之语。
「有什么好怕?我就是我,该扮演什么角色就尽力扮演,但求问心无愧。何况那些表面说怕的人,就当真是怕?当你没钱没权又没势时,他们只怕连瞇都懒得瞇你半眼。
「你没听过社会上是钱在做人?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表现得过分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你这个大总裁才真要担心人家对你有企图哩。」再说她可不是自愿当他秘书的,怕他?何必。
席格很难不对她另眼相看。这个脸部线条看似娇柔,却隐藏倔强的女孩,身上纯雅的气质,跟别的女孩,很不一样,尤其是……
「妳知道吗?」他低问。
「什么?」她不得不停下进食的动作。这人说话怎么老是没头没脑?
「妳的脸真的很圆。」
啪一声,易欢觉得自己不知哪里的神经线被火苗烧断一条。「像披萨是吗?」她贝齿咬得喀喀作响。
席格却没察觉地兀自点头,还像发现新大陆般,用筷子点指桌上的空盘,「也很像盘子。」圆得光洁无比。
可恶!「你信不信我会拿盘子敲你的头?」易欢跳起来拍桌子大嚷。说她脸像披萨不够,这回换说像盘子?他干啥不干脆说像碗公?!
「为什么?」点起战火的他恍若没瞧见她的怒焰,双眼直瞅着她,脑海里再次跳闪着模糊的影像,只依稀分辨得出很像是一张小小的圆脸……
「等我砸了你的头,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住手,易小姐--」
时间,猝然僵停在傅汉平惊骇的喝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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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摩挲着性格的下颚,席格坐在办公椅上恍然大悟的频频点头,「可是你不觉得我形容得很贴切?披萨和圆状的盘子都很圆不是吗?」他询问站在桌前的人。
「是很圆,但一般人的直觉反应,只会想到它们代表大,尤其是女人。」傅汉平莞尔的再解释一遍,啼笑皆非的忆起在厨房所见的那幕情景。
起初他只是想探看席格有没有吃午餐,不意竟在厨房惊骇地看见易欢拿着盘子要敲他,幸好他及时出声阻止这场危机。当他弄清楚事情原委,险些忍不住爆笑出声,也终于明白易欢为何会大胆又大不敬的拿盘子K人。
试想,有哪个女人愿意让人说成汤盘脸?更别说易欢的脸根本是标准的美人小脸。
「所以说女人真的很敏感。」席格半叹半无奈的说。脸明明不大的人,何必想那么多的以为人家说她脸大?
「总裁不会想辞退易小姐吧?」傅汉平臆测的问。
「为什么?她可是这么多秘书当中,最能干又不出错的一个。」
「恭喜总裁找到得力助手,昨天见易小姐研看资料的模样,我就觉得她很专业。」原本他还担心席格会怪罪易欢以下犯上,赶走能帮他的难得人才。
「我的秘书人选就这么决定,通知那些备取人员去找其它工作。辛苦你了,你去忙吧。」
微点个头,傅汉平略显犹豫,可还是安静的离开。为了以防万一,人事部确实有备取几位总裁秘书人选,不过听席格肯定的语气,即使易欢到时赌气的想辞职,他应该有办法留得住她,自己毋需在一旁帮着做说客。
门关上后,席格的视线仍定在门扉上,脑里自动浮现此刻在厨房的那张小圆脸。她不会……还在会错意的气焰里,将厨房里的盘子全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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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很想……很想砸碎所有的碗盘!
长这么大,今天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让人说她的脸像盘子。
「那个席格·司奎尔!」一想起那个被好友说成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大帅哥的家伙,易欢就不由得将手底下的盘子刷洗得嘎吱作响。
国文造诣不及格就先去语文学校恶补好再回台湾,就只有他会滥用形容词。而且原本她是想用一堆菜来撑破他的肚皮,好报他恣意奴役她的老鼠冤,谁知道那个不晓得几天没吃饭的男人,居然把她做的菜吃光光耶!
哼,算他胃够大,肚子没被撑爆,也便宜他走狗屎运,傅汉平刚好闯进来,否则她肯定用盘子将胡乱说话的他敲得脑袋开花,不过……
「我这是哪门子的秘书啊?有人当秘书还要洗盘子的吗?」
易欢是既气恼又懊丧。
这时,厨房门外忽传来看热闹的窃窃私语--
「看吧,总裁秘书果然又换人了。」
「这汰换的速度还真是『夭寿』得快。」
「长得好象还不错,呃,当然跟我们公关部经理是没得比啦。」
「那还用说,一个要负责洗碗的小秘书女佣如何跟我比?我赌她等会儿就滚蛋落跑了。」
「妳们在这里做什么?!」
低沉的威吓陡然响起,易欢瞧见突然出现的席格板着脸,一群穿著制服的女职员马上对他必恭必敬的行礼。
「我们只是随便走走,总裁。」公关经理邹筱媛堆着满脸的媚笑开口。
另外几个分别来自业务部、行政部、公关部的其它职员则纷纷点头,眼里全闪着看见帅哥时的垂涎眼神。
「午休时间已过,妳们还随便走走?限妳们十秒内给我回到工作岗位上,否则全给我回家吃自己!」
冷厉的语气方落,所有「小尾」的女职员已一哄而散,只有邹筱媛仍站在原地谄媚的喊,「总裁--」
「身为主管还带头擅离职守,邹经理是倦勤了,还是嫌考绩太好?」席格仍旧是一张冷冷的扑克脸。
「不打扰总裁,我马上回去工作。」讨好的笑意瞬间消失,邹筱媛几乎是用飞的离开。
摇了摇头,席格转向厨房,就见流理台边的易欢正偏着小脑袋,像只困惑的小狗狗般望着他。
「妳有疑问?」跨步走向她,他很意外地上没有碗盘的碎片。她没砸盘子?
她依旧猛盯着他,「奇怪,是你嘛,刚刚怎么一副北极脸?」
「北极脸?」疑窦全在他靠拢的眉间。
「像冰山的冷脸呀。」他工作时专注的模样,及奚落她时的欠扁样都见过,但方才那难以亲近的冷酷样子,她倒是头一次见到。
「不喜欢工作时被打扰,所以我发布了闲杂人等不得贸然进入顶楼的规定,没必要给擅闯者好脸色看。」下次会议,他得要各部门主管严加督导部属,特别是那个有点花痴的公关经理。
「那你现在是来看我有没有在摸鱼打混喽?」敢说是,管他是不是总裁,她这次都一定要用盘子敲他。
「我是来看妳有没有在砸盘子。」
很好,算他识相,没有说是……唔,等一下--
「什么意思?」
「是妳自己会错意的。」他忽又迸出莫名其妙的话。
「我是在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鸡同鸭讲嘛,她想不挑眉都不行。
谁知他径自拿趄她洗好的圆盘,以食指轻敲着它说:「我只是指形状,根本没有暗喻妳脸大的意思。」
怔愣两秒,她终于明白他的语意。「就算这样,你也别想我会跟你道歉,是你自己不会说话,起码用月亮形容也好听得多。」拿回他手中的盘子放回定位,她犹带倔意的说。
「妳确定?月亮看似朦胧美丽,但在高倍望远镜的窥视下,上面可全是凹凸不平的坑洞,很丑哦。」
厚!易欢险些将擦手的抹布甩往他脸上。说只是指形状的是他吧?这会儿居然又煞有其事的研究到月亮表面?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这个总裁不坐镇办公室,不怕电话没人接?」为避免气得呼吸困难,她不想再谈跟她脸有关的任何圆形的东西。
哪知他回答得更绝了。「不怕,我把我桌上还有妳桌上的话筒都拿起来了。」
怔望着神情一派从容的他,易欢简直不可置信到了极点。这个一工作起来就六亲不认的工作狂,竟会做出这么教人绝倒的事?
「真是败给你了。」
「妳去哪儿?」席格连忙叫住低哝着走往门边的她。
「回去工作,你把话筒拿起来,待会儿有事找不到你的主管全挤到总裁室你就知道。」这人吃太饱脑子变钝啦?
「可是妳还没泡咖啡给我喝。」
噢!她发誓,她真的好想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