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颜烈突然转过头,与正在打量着他的夜雪的眼睛对个正着。
借着昏黄的路灯,“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夜雪这才发现原来颜烈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蓝色的眼睛。
“嗯。”
“但是,我上次看到你的时候是褐色的啊!”
“平时戴了隐形眼镜。因为戴隐形眼镜眼睛很累,所以刚才脱下了。”
“为什么要戴隐形眼镜?你的眼睛很漂亮啊,好像爱琴海的海水一样!”
颜烈突然怔了一下,“我讨厌别人盯着我的眼睛瞧!”说着,颜烈不自然地转过脸去,避开夜雪的视线。
“是吗?”仿佛感觉得到颜烈的不愿多谈,夜雪也识趣地不再说话。
两人继续沿着小河边,静静地走着。大家都没有说话。可能是话不投机吧!夜雪心里想着。但是,他们在一起时却并没有感觉到尴尬,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你家住哪里?”过了许久,颜烈终于开口。
“在前面不远啦,很快就到了。”夜雪指了指她家的方向,“那你家呢?别跟我说你无家可归啊!”
“也在这附近。”颜烈答。
“那我们也很近嘛,算是同路啦!为什么我好像从来没有在这附近看过你呢?”
“我很少出门。”
“是吗?”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夜雪家门口,“好了,我要进去了,今晚谢谢你陪我回家!明天见!拜拜。”
“明天见。”直至看到夜雪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颜烈才转身离开。
“阿烈啊!今晚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啊!害王妈担心死了!”说话的是在颜家工作了许多的女佣王妈。她几乎是看着颜烈长大的。他们的关系像母子更胜于雇佣关系。
“有社团活动,所以比较晚回来。”颜烈边答边上楼换衣服。
“晚饭我已经准备好了,有你最喜欢吃的宫保鸡丁哦!”
“好的,我换完衣服就下来。”
“老哥,我都看到了哦!”颜立贼兮兮地把头探进颜烈的房间。
“你看到了什么?”颜烈不动声色地说。
“那个女生啊,她好面熟哦。”
“所以呢?”颜烈挑了挑眉,不答反问。
“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颜立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一边留意观察颜烈的反应。
“笨蛋!”颜烈走过去敲了敲颜立的头,“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面对唯一的弟弟,他收起了平时的冷漠。他明白弟弟对自己的关心,从小,他们的感情就很好。他也是人,也有感情,只是习惯了冷漠,习惯了收敛自己的感情,习惯了冷淡地看待周围的人、事、物,习惯了控制自己情绪的波动也同时被要求这样而已。
“饶命啊,老哥。”
“看我心情如何吧,下去吃饭吧,不然王妈又唠叨了。”
“老哥,那个女生……”
“……”颜烈选择沉默不语。
“总是这样蒙混过去。”颜立一边嘟哝一边下楼吃饭。
“夜雪,最近怎么总是那么晚才回家?”夜雪的爸爸凌正枫问。
“我有社团活动啊!”夜雪一边吃饭一边回答。
“你参加的是什么烂社团啊?浪费那么多时间在什么社团活动上,还不如把这些时间用在学习上。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玩,你怎么不能学学人家晨曦,一放学就回家,然后就乖乖地学习,你要是有人家十分之一就好了!”
“首先,我参加的是话剧社,不是什么烂社团!”她绝对不允许别人侮辱杜逸霖一手一脚创立的社团,而且现在话剧社也是全校最受欢迎的社团之一,每次公演总能吸引全校师生来观赏。
“而且,我参加什么社团和晨曦有什么关系?至于你所说的好好学习,一回家就复习的那一套,我看,你应该在妈生孩子的时候,直接生个晨曦出来,那还反倒省事!”说完,夜雪放下碗筷起身上楼。
“你给我站住!”爸爸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胸膛因为生气而急剧起伏着。
“怎样?想甩我两巴掌吗?”夜雪桀骜不驯地瞪着凌正风,语气里没有一丝软化或妥协的意味。
“啪啪”两声,两个巴掌印清晰地印在夜雪的脸上。
夜雪抚着发疼的脸颊,抬眼看着怒不可遏的凌正风。她的眼神比北极的雪还要冰冷,仿佛她只是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你这是对待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你每次都只会动手打人而已。只会使用暴力使人屈服,你凭什么让我尊重你!况且,我根本不觉得你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我生你出来,给钱你用,我就有权利教育你。”
“哼!教育,你也配用这个词吗?!不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夜雪冷笑着说,语气里充满不屑。
“你、你给我滚回房去,不要让我看到你!”
“那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生我出来,省得你碍眼!”说完夜雪“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以隔绝外面不绝于耳的谩骂声。
夜雪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中,为什么不幸的永远只有她?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拥有幸福的家庭,尤其是晨曦。为什么晨曦总是得天独厚,而她就注定得躲在暗处了吗?!
每个人都拥有慈爱的父母,而她得到的只是虚假的温柔。为什么从小到大,她与父亲的对话似乎只有争吵与打骂,小时候对父亲的恐惧,渐渐演变成现在的憎恨!连她向他要学校要交的费用,都像在乞求他的施舍。
她觉得自己连只狗都不如,她恨极了这种无法自主的人生!
在人前,她却要配合着那个虚伪却又该死的是她父亲的人,装成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样。那全是小时候梦里的景象,这更让她明白,在她的生命中,家庭的幸福只能是虚幻的梦境而已。
童年时的她,有时候连零用钱都没有,父母总是在工作,很少关心她,母亲在她出生没多久,为了事业,就到了外地的大公司工作,而父亲也同样很少在家。她的童年就在外婆家度过。外婆通常会给晨曦些零用钱,但晨曦却常常偷偷地把这些钱塞一些给她买东西吃。
她对晨曦的感情很复杂。她嫉妒晨曦的幸福,能得到众人的宠爱,却又无法讨厌那个像天使一样的姐姐。所以,她们仍然是很好的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好朋友,但是,有时候,她却觉得无法面对晨曦,甚至有种想逃离她,最好逃得越远越好的感觉。或许是晨曦的幸福太刺眼了吧……
她的童年是不快乐的,唯一让她觉得幸福,就是那一晚遇见的小男生。
“现在他应该不小了吧?”夜雪在心里想着。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星空,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片只有稀疏几颗星斗的夜空。
那一年的夜雪十岁。那一晚她不小心打碎了外婆的古董花瓶。听晨曦说,这是个清朝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花瓶。她好奇心重,就伸手去碰了一下,谁知那个花瓶就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不要掉啊!我求求你了!”小夜雪不断祈祷着,各路神仙只要她认识的,都拜过求过了,可花瓶还是很不配合地应声落地!
怎么办?!还是趁婆婆没来的时候快逃吧,不然给她抓到的话,肯定少不了一顿打的!夜雪想。
“晨曦,我先躲开,你在这里顶着,如果婆婆问起,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婆婆一定不会怀疑的!”
“那么大一个花瓶打碎了,婆婆肯定会发现的!”
“那你就说是风吹倒的嘛!”
“这谁会相信啊!”
“我不管了,总之你装傻就对了!”
“这样婆婆只会更加生气啊,你不如跟她乖乖地承认错误吧,她可能会原谅你的!”
“你以为我是你吗!”夜雪看着晨曦,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她心里这么想,但是却没有说出口,不过任谁都会看出这个不争的事实。乖乖认错?换作是晨曦,婆婆当然不舍得打啊,而且可能还会夸奖她诚实,勇于承认错误呢!但是,如果是她去承认错误,她看不出来和去送死有什么分别?!
“夜雪,婆婆迟早都会知道是你干的。”
“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啊!我们再这样说下去婆婆就要过来了!”
“好吧,我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啦。”晨曦无奈地说,天知道瞒不瞒得住精明的婆婆呢!
“谢啦,我先逃离凶案现场!”
“你给我站住!”婆婆的吼声把刚刚偷偷摸摸进屋的夜雪吓了一大跳。
“婆婆……”夜雪怯怯地回答。
婆婆径直走到夜雪的面前,没等夜雪反应过来。“啪啪”两个火辣辣的巴掌就扇在夜雪的脸上。
“看我今晚不打死你!”婆婆恶狠狠地瞪着夜雪,举起手就想向夜雪打去。
夜雪吓得连忙后退。难道婆婆知道了?!夜雪惊慌地想。还会有别的可能吗?平时就算婆婆讨厌她,也不会随便动手打她啊!是晨曦告诉婆婆的?!但是晨曦答应过她不会说出去的啊!
“婆婆,不要打了!”
是晨曦的声音。夜雪抚着被打得发疼的脸颊,愤怒地瞪着从屋里跑出来的晨曦。看到婆婆瞬间变得柔和的脸。是晨曦背叛了她!忘记了婆婆要打她,忘记将要面临的惩罚!夜雪此刻心里面只有这个念头。
“不关夜雪的事!”晨曦在劝着婆婆。
但看在夜雪的眼里,只觉得晨曦在惺惺作态!
虽然她嫉妒晨曦的幸福,曾经想过讨厌她,去恨她!但是,在全家人里面,对她最好的却是晨曦。晨曦的好让她甚至无法去恨她!她更觉得晨曦比她的父母待她更好。至少从晨曦身上,她可以感觉得到温暖!
“晨曦,你不用替她说话!今晚我不教训她一下,她就不会学乖!”婆婆打断了晨曦的话。
她是喜欢她这个姐姐的,即使在面对两人之间那么多的不公平的时候,在她还无法在心中找到平衡点的时候,她仍然喜欢她,信任她!但是,晨曦却背叛了她!
本来祸是她闯的,她原本就应该接受惩罚。原来,她最害怕的是被婆婆打,现在,这些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她在意的,只有晨曦的背叛,她已不知道婆婆在她身上打了多少下,身体上的伤痕,远远不及心灵上的伤口痛!
“晨曦,我恨你!”说着,夜雪飞也似的跑出门去!婆婆打她的时候,虽然痛,但是她却不会流泪,但是,当她转过身跑出去的时候,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涌!
那天的T市特别的冷,冷风拼命地刮着。夜雪跑了不知道有多久,但是,她就是无法停下脚步,泪水不断被风干,却又不断地涌出。
当夜雪累得不能再跑的时候,她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是熟悉的景致。她不断地喘着气,喉咙被风吹得很干涩。
眼前是片空旷的草地,冷风在肆无忌惮地吹,远处有稀少的灯光和一座小桥。
从小到大,每一次不开心,受了委屈的时候,她都会跑到这里,静静地坐着,看着天空,然后心情就会慢慢地变好起来。
夜雪走上小桥,桥底下是黑漆漆的河水。寒冷的冬夜里,连月亮也看不到,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在孤单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