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彻底消失了七天,在他的世界里,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半点消息……面对这从来没有过的情形,他得承认,小小的不安在心底蠢蠢欲动、渐渐扩散开来。
他那天的话真的伤她这么重吗?
当时是为了什么口出恶言,他也分辨不出来。
好几次,脚步明明已停驻在她家门口,却没有上前按下门铃的勇气。这样懦弱的人,真的是他吗?
车厂中午休息时间,桑家洛独自一人,坐在一辆车的引擎盖上,眼神定在“辛岚书坊”的方向。心,却不在那儿。
他身旁摆着一个便当,他却没有去碰的兴致。因为不是他近几个月来吃惯的口味吗?或者说,是因为那个人不在身边陪伴了呢?
难道她的影响力已是这么不容忽视了吗?会不会太快了点?
是的,不可思议的,她对他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辛岚,就在不知不觉当中……
他一向不是个主动的人,他不懂他该做些什么,只是不由自主的想着她……这算爱吗?好像又太过沉重了……
她……会不会不再来了呢?
光是想像,他的心就慌乱不已。
该做些什么吗?桑家洛在心底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阿洛,不饿吗?”桑耀堂走到侄子身边坐下.瞄了眼原封不动的饭盒问道。
他不知道阿洛和宇捷是怎么了,吵架了吗?
宇婕打从那晚离开他们家后,就没再出现过,连每天中午都会替阿洛准备的饭盒也都没再出现过,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而阿洛也白她不再出现的那天起,变得更加阴阳怪气!
饭量变小了,没事就发呆,好像在想事情;以那对纠结的浓眉看来,那件事情肯定十分困扰他。
桑耀堂大胆设想——这件事绝对与宇捷有关!
桑家洛轻轻地摇头。
桑耀堂眼中闪过某种试探。他故作无奈地叹气道:“唉……一个星期都没见到宇婕了,还真是有点想她哪!”
果不其然,桑家洛一听见任宇婕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了变化!
“阿洛,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宇婕像是失踪了似的?你不是有去过宇婕家接她出门吃饭吗?怎么不去拜访拜访,看看宇婕究竟是怎么了?”
桑家洛还是不说话,敛下的黑眸中闪过一抹挣扎。
和她之间的相处,一向都是她主动的,他该怎么做?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是个绝对的生手,没有任何经验。
见他闷不吭声,桑耀堂有些没辙。
“算了算了,就当叔叔多事吧!反正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老人家插不了手。阿洛,我可是告诉你喔,除了宇婕以外,再也没有人可以容忍你这种个性了!要是宇婕就这样跑掉,你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叔叔言尽于此,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桑耀堂离开后,桑家洛仰头看着天空,同时在心里下了个决定——总得先理清他对辛岚和对任宇婕的感情有何不同,他才能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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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以后,桑家洛来到“辛岚书坊”,却在门口徘徊,犹豫不定,想要推开门,却又有些却步……
真的要问吗?
还在犹豫,书店里的辛岚却已经发现他了,连忙招了招手要他进去。桑家洛骑虎难下,也只能走进书坊里。
辛岚见到他眼里明显的困惑,会心地笑了。
见他呆站在门口处,辛岚出声唤道:“进来坐呀!有你喜欢的咖啡在等你。”
桑家洛缓缓摇摇头,犹豫了会儿,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想问什么就间吧!”辛岚靠在柜台上,单手托着腮,微笑说。
“我……我不知道我对你、和对……宇……任宇婕有什么不同。”桑家洛一提起任宇捷的名字,胸口就猛烈的开始撞击!
他担心被辛岚发觉他的异状,淡淡粉红染上俊脸。
“你想到我的时候,这里……”辛岚柔柔一笑,抬起指头,指向他的左胸,问:“会跳得这么快吗?”
被发现了心事,桑家洛尴尬不已,俊脸胀得更红。
“我……”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以前提起辛岚时,也会像现在提起任宇婕的时候一样,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是,现在已经不会了。
“不会对吧?这样你还分不出来吗?”辛岚注视着他的表情好一会儿。
“那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对她发了脾气。”桑家洛低声承认。
见他微微领首,辛岚也不再拐着弯替他理清感情,很直接地道:一你会对我有特殊的感觉,我不以为那是你‘喜欢’我,而是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在沮丧的时候也是我在陪你,所以你对我产生了一种像是‘依赖’、像是‘占有’的心态。”见他还有点困惑,辛岚忍着笑说。“就像我是桑妈妈一样啦!”
桑家洛怔了怔,薄唇微微弯起,也觉得好笑。
“当然啦?我也不能否定你完全没喜欢过我,只是呢,这份喜欢早在宇婕出现后,你的喜欢就已经转移到宇婕身上去了。你觉得我说得对吗?”辛岚笑看他恍然大悟的表情。
辛岚的话真的让他有了新的体认。原来他喜欢辛岚的心,早在不知不觉当中,已转移到那个像是太阳般的女孩身上了!
“不打算告诉宇婕吗?”
桑家洛有点不好意思,黑眸敛下,低道:“我……会说。”可是要怎么说,他还得想一想……
“看见你喜欢上宇婕,我真的很替你开心。宇婕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女孩,相信有不少男孩子都想得到宇婕的心,你可要好好抓住哦!”
“嗯。”桑家洛点点头。“谢谢你。”
此刻他的心境是一片豁然开朗……能够弄清楚这些复杂纠葛的情感,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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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任氏夫妇归国之后,低气压便持续笼罩住任家……
近午餐时间,整个饭厅只有任达远和江采筠,就是不见任宇婕的影子。
“达远,去叫宇婕出来吃饭吧!”
任达远瞟了女儿房间一眼,撇撇嘴,道:“用不着!饿了她自然会出来吃,何必三催四请的呢?”
江采筠无奈一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丈夫只是嘴硬呢?瞧那眼神中的担心有多深啊?明明很舍不得女儿饿肚子,却还要嘴硬的说不在意!
“唉……可是宇婕早餐也没吃,再这样下去,胃会搞坏的!”她故意用担忧的口气说道。
任达远的表情软化下来,可还是硬着心肠说:“不用管她!”
江采筠把饭菜全端上桌,自己坐在丈夫对面,单手支腮。
“达远,为什么非得把女儿送得这么远呢?如果女儿想要休息一年再继续念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吧?再不然,也未必要念书才有出路啊!”
说穿了,她就是舍不得女儿离开!她也知道丈夫是为了女儿好,可她就是舍不得呀!
“现在她玩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交上坏朋友了?以她现在这样的状况,哪还有可能乖乖再去念书呢?”任达远皱着眉。“对了,你问过小靓没?宇婕和小靓这么好,小靓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对呀!”
“小靓说没发生什么事啊;”江采筠大抵知道这是她们女孩之间的秘密,于是也没有非要倪靓说出来的意思。
“喷!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还是外面的诱惑太多呢?”任达远叹了口气。
“可你把宇婕送到纽约,那里的诱惑不是更多?而且人生地不熟的,纽约又这么乱,万一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才好?”说真的,江采筠已经开始担心了。
“这你就甭担心了!凯臣的姐姐在纽约,我已经拜托凯臣请他姐姐多多照顾宇捷了。我们每两个月就飞去纽约看她一次,或者你想待在纽约陪宇捷也可以,这样总可以放心了吧!
毕竟是女儿,他哪有不担心的道理?就是都已经有准备了,所以才敢将宇捷送到半个地球远的纽约呀!
“唉……”江采筠低低地叹气。看来达远的心意已决,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了!
“我不要!”
这略带哽咽、却又坚定无比的声音出现在饭厅门口,任家夫妇不禁转过头去。
任宇婕眼眶泛红。
爸妈怎么能要她离开台湾?如果她真的走了,她与桑家洛之间就真的什么都不可能了呀!一旦她离开,也许……也许以后都见不到面了!她不要这样的事发生!
这一、两个星期以来,她关在房里哪儿也不去,整个脑中就只想着桑家洛。想着他与她过去的点点滴滴。
纵使他残酷的话几乎把她的心给撕毁,但她可以凭借着回忆与他的过去,将一颗破碎的心给缝得完整!她说过,为了他,她是勇敢的!
只是……这份勇气会不会有用完的一天呢?她……越来越没有把握了……
“容不得你不要!”任达远冷下眼。“凯臣刚刚拨过电话,你的美签和入学通知都下来了,这礼拜就可以启程。”
“我不要!我不要!”任宇婕捂住耳朵大吼。
“宇婕,妈妈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也许这里有你依恋的人事物,但我看得出来,那也使你痛苦。何不换个环境沉淀一下你的心呢?”江采筠见到女儿红透的眼眶,心也跟着揪疼起来!
“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总之我是不会去的!”任宇婕连饭也不吃了,照例是回到房间把门风上,阻隔了外头的一切。
“唉!”江采筠的叹气声刚落,门铃随之响起。她边走去开门,边抹去眼眶的泪水。
门一开——是殷凯臣。
“凯臣,你来了?进来坐。”江采筠打开大门,待殷凯臣进入后,才将大门关上。
“任婶婶怎么了?”殷凯臣一身尊贵气息,干净简单的衬衫长裤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舒适优雅。俊雅的男性脸庞上挂着闲适的笑意,一双睿智的眼眸总会微微闪过不知名的光芒,光彩夺目。
“还不就是宇婕,性子真拗,怎么说、怎么劝也不肯离开台湾。”江采筠奉上热茶,颇无奈地说。
“这是宇婕的学生签证和人学通知。”殷凯里拿出一纸信封,平放在茶几上。
“凯臣,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宇婕就得再等一年才有学校可以读。”任达远感激地道谢。
“别这么说,任叔。”殷凯臣维持一贯尔雅的笑意,尊贵气息表露无遗。“方便让我与宇婕谈谈吗?”
“这个……”江采筠和丈夫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就怕那倔丫头不肯哪!”
“让我试试吧!”他睿智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异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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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凯里迈开自信的步伐来到任宇婕房门口,长指曲起敲了敲,他对着门板说道:“宇婕,方便与我谈谈吗?”
“走开!不要!”里头传来激动的拒绝。
他并未因此而打退堂鼓。
殷凯臣敛下眼眸,淡淡微笑,低道:“你真的这么离不开他?”
瞬间里头转为一片静默……
殷凯臣大胆假设,他押对宝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时间,门由里头被打开了,出现的是哭花了一张可爱小脸的任宇婕。
殷凯臣微扬嘴角,高大的身形走进这间少女的闺房,竟显得十分突兀。
他巡视房里一圈,最后选择落座在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单臂支在扶手上,大手支着下颚,锐眸漫不经心地睨着她,一副闲适却又懒散的模样。
任字捷在他进房后把门关上,自己坐回床边。一双兔子般的大眼哭得红通通的,十分不友善地瞪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她是因为某个人才离不开?这个殷凯臣邪恶得让人不敢领教。
“为什么要害我?我根本不想出国!”她忿忿地指责。
“我并不是在害你。我想,一定是有人让你眷恋吧?”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微弯,带着诡谲笑意。
“你怎么知道?”任宇婕惊讶地低呼。见他笑得更鬼魅,她才知道自己上当了,遂故作骄傲地抬起小下巴,不友善地应道:“关你什么事?”
殷凯臣微微眯起眼,审视着她。
那锐利的眸光,缓慢到让她快喘不过气。
这个男人——凭他那双眼,就可以将人逼人绝境。
“何不替自己的未来下个赌注呢?”他收回犀利的眼光,淡淡地问。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撇开脸,低声答道。
“既然他使你痛苦,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他身边继续伤心难过,另一个就是离开。就是这么简单,是你自己把它复杂化了。”殷凯臣挑挑上扬的眉,眼中笑意不减。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用那种自以为了解整件事情的口气说话?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一想到是他提出这个馊主意,害自己得离开台湾,任宇婕就忍不住迁怒于他。
即使,他的话都说进了她心里……
殷凯臣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我猜中了你的心事,对吗?”
任宇捷把头垂低,再也强忍不住决堤的泪水……她抽抽噎噎地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做……呜……”
殷凯臣看起来连一丝心疼也没有。
他倒是对要拿哪件事来当作赌局感兴趣极了。
他扬高眉,笑道:“不如……约他见个面,他若是赴约,你就留在台湾;如果他缺席了,那你也可以甘心离开了。如何?”
任宇婕倏地止住了哭泣,傻愣愣地抬眼看向他带笑的脸庞。
“这样……行吗?”她的语气微微颤抖。
“当然行。简单又直接。”殷凯臣摊摊两手。
何不试试呢?
任宇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她“涮”地一声站起,往浴室里冲去,把脸埋在装满水的洗手台里,一直没有抬起头。
殷凯里立刻跟进去,见她如此,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她这样会窒息时——她忽然将脸抬了起来,随手抓了条毛巾湖乱擦拭着湿漉漉的脸蛋。擦干后,她对镜子里那明显哭过的自己,露出久违的笑容。
“谢谢你。”她第一次感到殷凯臣是如此友善、可爱……
任宇捷道过谢后,转身便往外跑,连父母的呼唤也当成是马耳东风,只抛下一句:“明天,明天我给你们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宇婕!宇婕!凯臣,这……”见女儿有如急惊风般的背影,任家夫妇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追去看看吧!别担心。”殷凯臣笑着安抚任家夫妇,长腿一迈,跟着任宇婕的脚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