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你去哪里了?”陈之飞眼中混合着焦急、歉疚、极度紧张后的喜悦,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冲动使欧阳琳彻底放弃了自己。
“我出去透了透新鲜空气。”她空朗地笑,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肩,却抚到了那件原本不属于她的白色西装。
而陈之飞那双眼,也已死死盯上了那件纯白的外套。
“呀,忘记还给小怀了。”欧阳琳取下外套来,小心地折好,掸在手臂上。一切那么的顺理成章,全无半点的心虚或掩饰。
“纪泽怀?他不是说不会来吗?”陈之飞已是咬牙切齿,却碍于自己理亏在先才让那个臭小子趁机带走了人,实在不便发作。
她听出了他言语间的斤斤计较,实在不愿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意兴阑珊道:“我们进去吧。”
欧阳琳一走进大厅,迎面而来便是各种各样的探视,有担忧、有冷眼旁观、有期盼天下大乱……
欧阳琳深知刚才陈之飞那一架已经打出了明天报纸社会版的头条。所幸订婚宴才进行到一半,马上弥补的话,还来得及将不好的影响降在最低。
“琳。”陈之飞望向欧阳琳的眸中有着明显的歉疚,“对不起。”
他整整策划了半年,原本是要给她一场终身难忘的比梦还美的订婚宴,可就是那该死的冲动的毛病,几乎毁了一切。
“别想太多了。”她淡淡一笑,手已挽上他的臂弯。
“嗯。”他为欧阳琳主动挽上自己的手而释然,庆幸琳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弃他而去。
“对了,哥哥呢?”她明明记得离开前嘱咐欧阳介代为看护好陈之飞的。
陈之飞原本还窃喜的面容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吐吐吞吞了半天,才硬生生道:“介送那个讨厌的家伙离开了。”
欧阳琳不禁莞尔。难怪陈之飞会那样平心静气地在门外守着自己,原来另一个闹事者已经被哥哥遣送离开。
纪泽怀自花坛旁拾起手机,静静望着仍在奏乐的机器,目光悠远。
“泽怀?还没走?”大大咧咧的招呼声响起的同时,指尖已静止了旋律。
棕眸在欧阳介身后那人处停了停,移回欧阳介身上,“介哥哥,你怎么中途退席了?”
“还不是有贵宾要亲自相送。”欧阳介说着,用大拇指朝向背后人。
那双遗传自母亲的灰眸中满是挫败,狠狠瞪了欧阳介一眼,“不用送,我不会死赖在这儿的。”
“沃伦,你这又是何必?”欧阳介也知道他的不甘,不过既然琳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再滋事也是白搭。
“呵,我不用你同情。要同情,你还是同情那种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胆小鬼吧。”沃伦说着,灰亮的眸竟然直直落在了一旁垂眸不语的纪泽怀身上。
“纪泽怀,你喜欢琳吧。呵,可惜你再怎么装嫩充小还是让琳被陈之飞拐跑了。”沃伦在陈之飞那里一败涂地,转而将攻击对象换成了纪泽怀。
欧阳介正要喝止沃伦的狗急乱咬,却不想纪泽怀已然抬起眼,闪亮的棕眸直对上沃伦眼中的挑衅,“像你这样将琳的订婚宴闹得乱作一团,就是勇敢就是爱吗?”
“呵,反正琳一天没结婚,我就一天不会放弃。你这样的懦弱鬼,我根本没放在眼里。”沃伦说罢,也不等欧阳介轰人,自己已迈步离去。
“你喜欢琳?”欧阳介的声音中满是不敢置信。
“介哥哥你在说什么呢?”他调头,试图避开这个话题。
欧阳介却不依不饶地一把攥住他,“小鬼,你怎么可以喜欢琳?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还未满十八岁,她比我大了整整七岁,她现在已经订婚了,她只能是我的姐姐。”他先一步打断欧阳介的话。这些话在自己心里不知已重复了多少遍。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懂,他不可以喜欢琳!
欧阳介被纪泽怀这近乎发泄的一通话给惊呆了。眼前这个家伙是纪老爷子最宠的幼孙,未来纪氏的掌门人。同时……欧阳介的视线落在纪泽怀身上,他禀承了纪家卓尔不凡的血统———完美的容貌、修长的身形及骨子里透出的高贵。假以时日,即使优秀如纪泽脉都有可能被这个已露锋芒的家伙给比下去。
眼光忽然一闪,心念已然波动,“所以呢?”
“所以?什么所以?”刚刚被窥破了心事的人不形于色的怒意尚未散去,根本不懂欧阳介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准备放弃琳了吗?”
纪泽怀望向欧阳介目色凝重的双眸,他是在要自己给出保证吗?还是在担心什么?
“是。我会很安分地扮演好弟弟的角色,我也会为她祝福的。”无论过往的一切是琳有意无意的逗弄也好,是自己的年少多情也罢,反正今晚之后,他会抛去那不该生出的情愫,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这可真不像是纪家人说出的话。”欧阳介戏谑道。
这算是嘲弄吗?“纪家人又该怎么说话?”
“就我知道,至少不该比沃伦那个笨蛋更早说出放弃的话吧。”
“介哥哥?”欧阳介是在鼓励自己继续追求琳?
“是。与其让琳嫁给那种在订婚宴上都会和人大大出手的蠢货,还不如交给你这个沉稳的小鬼比较让人放心。”欧阳介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欧阳介也曾暗恋过中学的实习女老师。哪个少年不怀春?可最后全都败了现实和时间上。难得纪泽怀对琳竟然一直都以“她的幸福”为前提,这可是比他大十岁的陈之飞都没做到的,更何况,这小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品德才学性格皆是一流,身家背景又显赫到吓人。有这样好的选择,为什么不替妹妹选了。不过只是隔了七年而已,妹妹一天到晚腻着可爱的东西,这样幼稚的性格和这个小鬼不是正好般配。
“介哥哥你在说笑吧,琳都已经订婚了。”纪泽怀怎么也没想到,欧阳介竟然全情鼓励自己去追求他那个今天才刚订婚的妹妹。
“你没听沃伦说吗?一天不结婚一天不放弃。”再说有他这个舅老爷子从中作祟,不,是帮忙,还怕不能拖他个三年五载。
纪泽怀摇头,仿佛根本不准备加入到等待的行列,“沃伦可以用天去计算等待的日子。可我呢?离二十二岁还有四年多。一千五百多天的日子,太多的变故和意外会发生……”
“小怀,不试一下就放弃了,真的会甘心吗?”原本不知道也就只能任由琳在陈之飞和沃伦之间抓阄,现在明明知道这小子是喜欢着琳的,欧阳介所有的天平便一下子倒在了他身上。
棕眸中有松动,垂眸掩下眼中的渴望,“等我毕业了再说吧。如果那时,她还没嫁的话……”
他不想在自己还给不起她幸福的现在,就冲动破坏了她现有的幸福。一切都交给时间吧,如果真有缘分的话,如果她真的到三年后还没有嫁给陈之飞的话,他一定会抓住她,谁也不让。
“这是你说的。我会想尽办法让琳等上这三年的!”纪泽怀越是这般谨慎,欧阳介越是认定他值得托付。因为他知道,这小子身上,有着自己、陈之飞和沃伦都缺少的一种东西,一种纪家人骨子里流淌着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忍耐力。
“是吗?那就拜托介哥哥替我好好照顾琳了。”温和的声音舒缓道。
那飞快扬起又垂下的棕眸间,是不是曾经闪现过一种类似于“慧黠”的光芒?欧阳介想再看个究竟,可是纪家人想苛刻隐藏的又怎会这么轻易就被捉到呢。
“竟然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当众打架。我真是开始担心该不该把女儿交给这种人。”欧阳时严肃的面容倒映在车窗的玻璃上,显得有些凝重。
“你尽管放心吧。女儿早些嫁过去,早些做上少奶奶的位置。”石淑英眼中冒着自豪和羡慕的亮光。
“淑英,你难道不是少奶奶吗?欧阳家又哪里输给陈家了?”欧阳时对妻子媚富的态度有些忍无可忍。自己好歹也是出生名门望族,就算未继承家业,至少也算是个有着自己成功事业的企业家。
“呵。”石淑英冷笑着,“欧阳家和我们有关系吗?你爸人没死,一家一当就都交给你弟弟妹妹了。你呢?空挂个长子的名,说到底却只是那么一间小小的模特公司的负责人。”
谁会想到亚洲最负盛名的卓新模特公司,在董事长夫人眼中竟然一钱不值。
“欧阳家所涉足的高科技行业不是我能运营得了的。”欧阳时说到这里,猛然瞪向妻子,“自知自明,你懂不懂?”
“原来不懂。嫁给你以后呀,我算是彻底明白了!”石淑英翻着白眼,“幸好我女儿不用再受苦,可以风风光光嫁个家产继承人。”说罢,石淑英伸手去搂身旁的欧阳琳,“琳,你命比妈妈好。你可要好好惜福呀。”
“嗯?”始终处于游离状态的人茫然望向石淑英,眼神空洞。
“琳,有什么觉得不痛快的,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欧阳时察觉到了女儿的反常,以为她仍在为陈之飞打架之事不悦。
“能有什么不痛快。订婚宴豪华得像做梦一样,琳是还没梦醒呢,对不对?”石淑英拼命朝着欧阳琳使眼色。
欧阳琳淡然地轻嗯了一声。垂首,正巧看到自己掸在手臂上的那件白色西装,眼神再次陷入迷茫。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和陈之飞携手共舞时,宴会厅的灯光时而像海洋,时而像雨林,不知比单调的月色美上多少倍;乐队的专业乐师奏出的旋律轻柔舒缓、张驰有度,绝非手机音色所能媲美;而陈之飞那样成熟俊朗的一张脸,更是自己未婚夫的身份。一切都这样完美,原本她也这么以为。可是,在舞蹈开始那刻,她便彻底被震住了。
没有那种感觉!没有和小怀在月夜中共舞时的默契感、没有和小怀在月夜中共舞时的昏眩感。而最可怕的是,她脑海中,没有出现王子和公主共舞的幻觉。
为什么?难道那种默契、晕眩、梦幻,都只因纪泽怀而存在?老天。
欧阳琳不断甩着头,她面对纪泽怀已经越来越难将他单纯地定义为可爱NO.1了。怎么会这样?他都未满十八岁,他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幼稚小男生。重重放下车窗,任由夜风扑面而来,腿上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西服,袖口那金色的“怀”字正闪着淡淡的柔光。手,下意识地抚上,摩挲着,久久不愿离开。
“琳,好消息。”欧阳介满脸喜色地直冲妹妹的房间。
“哥,你不知道要敲门吗?”慌忙自书桌旁立起身的人,没有挡住桌上那对漂亮的水晶猪。
欧阳介睨了眼那对猪,眼中露出笑意来。为这对猪,订婚宴第二天陈之飞没少闹———“纪泽怀是什么意思?送一对猪来,算是嘲笑我们是猪男猪女吗?”
陈之飞这个愣头青,永远不懂琳的心思。别说是他,即使身为哥哥的自己,有许多时候也根本不懂琳究竟在想些什么。能让她畅开心扉又毫无顾忌的,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那个小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