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得像萝卜一样的鼻子,实在有失他大律师的尊严,但没办法,从早上冻醒到天气越来越冷了,他怎么穿都觉得手脚冰凉,室内暖气已经开到让人冒汗的温度,晚上在书房对著电脑,腿上却还总是得盖著条小毛毯子。
他很怕冷,冬天一到,睡觉的时候就缩成一团,盖再厚的被子也没什么用。
想起在哈佛的学生时代,詹落偶尔在他的寝室和他讨论功课弄得太晚,会留下来过夜。床不大,两个人睡稍微有点挤,大多数时候,詹落的胸膛都会贴著他的背。
虽然讨厌和人有那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但詹落身上那种带著淡淡烟草香气的温度,却能让整个寒冷漫长得难以忍受的夜晚,都变得温暖平和起来。有詹落在的那几个晚上,他的睡眠的确充足平稳。
因为入冬难熬的寒冷而苦恼的温庭域,偶尔会忍不住想,要有一个人睡在身边那该有多好。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冷,还是怕孤独。
不过相比起来,寒冷还是比孤独要容易解决的。
当然,形单影只独来独往,那是他自作自受,他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人人都觉得他冷酷,所以疏远他,越是被疏远,就越冷酷,越冷酷,就越是被疏远,这样自暴自弃地恶性循环……
他认识的人很多,真正能算得上朋友的,一个都没有。
虽然很久以前,他曾经以为詹落算是一个。
想起被詹落背叛的惨痛历史,他又一阵愤恨,把吃剩的培根和土司狠狠一卷,丢进垃圾桶。今天又得上庭,真有够劳累,不过忙一点也好,省得闲下来会胡思乱想,影响到他作为专业律师应有的冷静和理智。
匆匆吃了早点收拾好东西,下楼去车库拿车,意外看到詹落那辆银色的PORSCHE。
平时詹落都是比他早离开,还从来没有相遇过,温庭域稍微停了一下,等那辆车从身边开过,车里却有人摇下车窗,有点兴奋地朝他打招呼,“温律师,早啊。”
温庭域愣了愣。詹落当然不可能这么热情地对他说话,说话的人纤细清丽,神采飞扬,分明是詹落所谓“舍不得碰”的颜舞。
前几天,还义正辞严地说什么不会对颜舞出手,现在就……他突然觉得很想笑。
“早。”他应了一声,快步从载著那两人的车边走过,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人家共度春宵以后甜甜蜜蜜的早晨,他何苦要凑过去,对比出自己形单影只的寒碜。
不过,现在的自己跟年纪相差不了几岁的颜舞比起来,真的显得像个平板无趣的糟老头,万年不变的严谨装束,笔挺的西装、硬邦邦的发型,脸上也像刷过一层胶水,硬化以后一般绷得死紧,缺乏表情。
有人爱的人和没人理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大概决定结婚是对的,温庭域边转动著车门钥匙,边模糊地想,起码有个人做伴,有个人愿意爱他,愿意听他说话。
苏怡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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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这场官司不难打,对方律师却很难磨,搞不好是对他积怨已久,态度非常之恶劣,说话夹枪带棍,害他从法庭出来还觉得一身晦气。不过也该习惯了,反正他遭人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搞不好将来除了他妻子,谁都不会喜欢他。
唉,苏怡,我不会只有你了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爱情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温律师!”
温庭域背后发凉,有点头痛,他今天已经够烦了,不想在给自己买件大衣的时候,都要遇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早知道就直接开车回家了,但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冷得厉害,大概身上新买不久的外套保暖性能还不够,不得不来这家几乎提供了他一年四季所有衣物的著名服饰店。
无可奈何转过身,站在后面的除了颜舞,果然还有詹落。他就知道,如果不是詹落陪著,颜舞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只出售昂贵、正式服装的地方。
好吧,他承认他小心眼,心里不舒服,是因为自己形单影只的,就最痛恨看到别人成双成对,如此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原因。
“温律师,你也来买衣服?好巧哦……”
颜舞每次一见到他就喜形于色,害他也没法冷著张面孔,只好表情僵硬地点点头,“嗯”一声算是回答。
詹落转身挑出一件翻领羊绒短外套,“小舞,试看看这个。”
“好贵……不要了吧……”颜舞看了眼标价,咬住嘴唇有些畏缩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是天真得惹人怜爱。
温庭域恍惚了一下,自己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庸俗丑陋得不堪。
“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我要送你的礼物啊。”然后微笑著把颜舞送进试衣间。
詹落体贴备至的表情,让温庭域突然又觉得很想笑。
今天是怎么了,老是碰到这两个人卿卿我我的甜蜜时光?
天气这么冷,穿什么都没用,温庭域放弃地把拿在手上的大衣放了回去,转身就想走,却被詹落不动声色地堵住路。
温庭域不耐烦地瞪著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又想干什么?
哪知道詹落默默看他半天,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表情居然有点怜爱,“这么红,鼻炎又犯了?”
温庭域何止是鼻子发红,瞬间连脸都红透,半是愤怒半是尴尬地吼:“有劳你关心!”
有毛病,用这种哄女人的暧昧语气跟他说话!他一个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男人,气字轩昂,被人这么假惺惺地“关爱”,只觉得满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得不得了。
詹落倒是微笑起来,“学长,晚上一个人睡觉很冷是不是?光有暖气是不够的,需不需要一个人帮你暖床哪?”
温庭域只觉得血管又一阵发胀,跟一个了解自己所有弱点的人说话,实在没有什么胜算。
“多谢提醒,”冷淡地推开面前的男人,脸上的温度总算慢慢降下去了,不然他这么古板端整的形象,配上通红的脸会很可笑,“我近日内会准备举行婚礼,詹大律师有兴趣的话,非常欢迎届时光临。”
“哦?”詹落的笑容似乎僵了那么半秒钟,“和你那位美丽的未婚妻吗?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啊,不过……”稍微顿了顿,嘴唇凑近他的耳朵,故意恶质地放低声音,“尝过我的滋味,你现在对女人,真的行吗?”
要不是为了顾及自己在公共场合冷静睿智的铁血形象,温庭域早就一拳招呼到对面那张脸上了。
“不用担心,我们婚后的生活一定会幸福美满。倒是想奉劝詹大律师你小心点,滥交容易得爱滋,会死得很快。”本来不想逞口舌之快,但一眼看到颜舞青春逼人地从试衣间出来,一时竟管不住自己的嘴。
詹落眼神闪了一下,“滥……”
温庭域已经板著张臭脸,大步走出店门了。
有什么好憋气的,管他们去死,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结果?像他这样找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做妻子,组成一个人人称羡的家庭,才是正常男人追求的目标吧。
苏怡啊苏怡……替我把那群成天等著看我笑话的无聊人的嘴巴,堵上吧!
现在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跟救命草似的。
但是,连这根救命草也不顾他意愿地飘走了。
冲著詹落炫耀自己的“结婚宣言”之后才几天,当苏怡的法官父亲一脸羞愧加愧疚地向他道歉,再三保证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跟一个女模特儿私奔的女儿抓回来的时候,温庭域的感觉,无异于被从天而降的陨石当场击中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是抱歉,庭域,让你见笑了,是我教女无方……我已经请人在查她们的行踪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等把小怡找回来,一定让她好好跟你道歉,若是你不嫌弃,婚礼还是……”
不管他说什么,温庭域都是一副吓人的僵硬表情,直听到苏法官又提婚礼,才机械地摇摇头,“不用了,随便她爱跟什么人就跟什么人。”
苏怡好歹还算有情有义,不至于一声不吭就跑掉,起码给他留了封信,大致跟他说明他被放鸽子的原因,好让他死得明白。
可怜的温庭域虽然聪明盖世,那封信他还是看得不大明白。
说什么“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也没爱过任何人”、“我对你来说,就和你添置的那些昂贵家具没什么两样,只是作为向人炫耀的资本”、“我只想和一个爱我的人在一起”……
说得他好像是个冷血无情的负心汉,可是,他怎么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反正他只弄清楚一个事实——其实连苏怡都不爱他。
这个世界上,原来根本没人愿意爱他!是啊,他早该有觉悟的,根本,从来都没有人会喜欢他。
真是够了!今年冬天真够冷的。
被未婚妻轰轰烈烈甩掉的失意男人都该去喝点酒,温庭域也不例外。
不一样的是,通常这种人都有一、两个朋友可以哭诉,在买醉的时候,也有一帮兄弟陪著他喝或者劝,跟他讲“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大道理,手脚快的,干脆即刻就帮他再介绍好女人。
而温庭域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虽然这件事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几乎传遍了所有认识他的人的耳朵,但居然没有半个人来向他表示同情或者安慰。
他也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躲在家里慢慢喝自己买回来的酒的时候,稍微觉得有点悲惨。酒吧都不敢去,怕样子太潦倒,会被人耻笑。
想必等著取笑他的人早就排成长队了,所以人不能失意,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一旦墙倒,势必被众人推。
最好谁都不要来找他,他才不稀罕那些同情,他也没沦落到要人可怜的地步。
无论谁敢在这个时候来烦他,他都不会客气!
但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连一个愿意理会他的人都没有,还是有点难过。
酒喝多了,开始晕眩,就趴在沙发上啜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是很丢脸,不过……反正没人看见,偷偷哭一哭也没有什么关系。
公众面前就得保持形象,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不对,詹落见到过!
一想起詹落,就算神智混乱成一团乱麻,他也会马上清醒地咬牙切齿,“詹落……你这个混蛋……”一瞬间,就把苏恰和婚礼之类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个混蛋,枉费他那么信任,居然强暴他……还对他始乱终弃……
等等,为什么用的是“始乱终弃”这个词?难道,他还想要詹落负责到底?
不管了,反正那混蛋很过分就是……至于到底有多过分……他也说不清楚,反正……詹落那个人渣不止一次把他弄哭了。
能让他温庭域哭的人……其实……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而此刻,那个正在被千万遍诅咒的无辜男人,正站在门外,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钥匙,轻而易举把门打开了。
别问他是怎么弄到备用钥匙的,他詹落想要的东西,还真没什么是到不了手的。
“唔……”闻到满屋子酒气,又看到蜷在沙发上的那团东西,他就知道他猜得没错。
连落魄都要选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还真是这死要面子的家伙的行事风格。
“明明酒量差得一杯就倒,还学人家豪饮。”他走过去,两脚踢开地上散落的酒瓶,把沙发上的“东西”拉起来,“喂!”
本来想到这家伙是在为那个未婚妻而要死不活,就满心不舒服,但一看到温庭域哭得脏兮兮的脸,马上就心软了,声音即刻温柔了一百倍不止,“怎么了?”
烂醉的温庭域迷迷糊糊抬起眼睛,看到一张非常眼熟的脸,一时没想出来那是谁,也没去考虑这人怎么会在自己家里出现,本能地抽噎了一下,老实地控诉,“她不要我……”
“哦哦……”詹落又是一阵不爽,“她当然不要你了,你这种差劲的家伙。”
温庭域呆了呆,眼泪流得更凶,“我知道……她、她从来都很讨厌我……”
“唔……”詹落伸手扶住他的腰,把他半抱起来,“好啦,你知道就好,别喝了,赶快洗洗干净再去睡觉。”
“我不想她讨厌我……”
“哦!”心不在焉地哼著,剥掉他身上皱得像梅干菜的西装外套,轻而易举把这算得上高大健壮的男人凌空抱起。
“讨厌我……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我怎么会知道啊?”女人心海底针嘛!虽然对这种问题很是不耐烦,听这家伙唠唠叨叨一直讲那个女人,就很想把他狠狠丢在地板上,让他清醒清醒,弄清楚跑掉的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女人而已,没什么好值得他哭的。
不过温庭域泪汪汪的脸,实在又让他心动,害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把这家伙扔在地上呢,还是直接抱到床上。
“没人喜欢我。”温庭域的声音很凄惨,害詹落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居然有点心痛。
唉,这家伙脸上的那些冷酷啊什么的,早被眼泪冲得干干净净了,看起来就像只被丢到路边的小狗,可怜又可爱。“不会啦!”开始犹豫是把他抱进浴室清洗一下呢,还是洗也不用洗,就找个比较舒服的地方把他压倒?
不要说他趁人之危,这种时候不做点什么,他绝对是内分泌失调。
“大家都讨厌……我……”
温庭域抽泣的样子,让詹落很没同情心地笑了出来:“嗯……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管了,抱他去卧室吧,哪还有闲情逸致帮他洗澡啊!
一个大男人哭得鼻子像小狗一样红通通、湿漉漉的模样,在詹落看来,真是可爱得不得了,一把他放到床上,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冰凉的鼻尖一下。温庭域醉得有如烂泥,只颠来倒去地执著于自己苦苦思考的那几个问题,完全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只是红著眼眶,任詹落大野狼一般把他压在下面,用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盯著他满是眼泪的脸看了半天。
“你要是一直这么可爱就好了。”詹大野狼到现在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来这里冷嘲热讽的原始目的了,满心只想著,他那平时总是冷冰冰像个古董的温学长,现在像小动物一样无害又可爱,他得多吃几遍才行。
连哄带骗把温庭域身上的衣服剥得差不多,边不由分说堵住他一直在喃喃自语的嘴唇,狠狠把舌头挤进去翻搅吮吸,尽情纠缠,边抚摩揉搓他光滑的脊背,情欲勃发地把他抵在床单上磨蹭。
唉,就算这么做是小人行径,也无所谓了。
如果能两情相悦地缠绵,难道他不想啊!
可是这个让他放不下的家伙,不但个性超级恶劣又难搞定,而且还对他满腹怨恨,害他也不得不用恶劣手段才有办法吃干抹净。
詹落有点失落地暗自叹气,兽性大发,恶狠狠把迷迷糊糊的温庭域吻得透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移开嘴唇,改成袭击平坦坚实的胸脯上那两点突起,反覆地噬咬逗弄。
感觉到温庭域本能的战栗和呻吟,那种成就感,让他忍不住兴奋起来,把身下的人抱得更紧,边在胸口继续亲吻,边慢慢往下移动手指,准备更进一步的侵入。
正润滑到一半,却听到一直在他怀里不安扭动的温庭域突然开口,虽然有点含糊不清,却足够他听得清楚明白。
“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