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冷就去把外套穿上。”眼角余光看见她缩脖子,叮咛脱口而出。
该死,他干么这么婆妈?一整个超没男子气概。
阎骧暗自责怪自己的时候,柯可雅已经跑回车上抓来外套披上,并且再度朝他跑来。
一在他面前站好,她小姐马上发难,“干么不应声?差点吓死我了……我睡很久了吗?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都不知道醒来眼前只有群山不见人影的感觉有多惊悚,她还以为自己被扔在荒郊野外了呢,阿弥陀佛。
“要也是我被你吓死,这一路光是听你的打呼声,我的耳膜就差点震破了。再说,叫有用吗?我怀疑你两只耳朵纯粹就是装饰用,根本不具备听觉功能。”阎骧没好气说。
“……怎么可能一路都在打呼?你、你少胡说八道。”嘴上拒绝承认,心里却忍不住想,不会吧,她当真一路都在打呼喔?天啊……小脸不由自主的涨红。
“不信,我截一段影音档给你自己评点评点。”
惊愕的抬头,“你偷拍我睡觉?!马上删掉——”
瞟她一眼,阎骧没回答,径自走去打开后车厢。
“喂,听到没有?欸,说话呀,干么不说话——”柯可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呼呼大睡的丑样被公诸于世,那很丢脸欸.
“你再继续欸阿喂地叫我,我就把档案放到网络上,供大家娱乐。”
“你——”她被气堵的跺脚。早知道这样,一开始打也要把自己打醒!可恶!
看她满脸懊恼,阎骧这一路上的不平衡总算被小小的抚慰了……
活该她没有半点助理的自觉,怎么说他也是她老板,老板开车员工居然呼呼大睡,真当他是她个人的专属司机啦。
“为了等你自然苏醒,大好时光流逝,行程也被打乱,要是太阳下山前走不到库哈诺辛山屋,你今天晚上就准备要睡帐篷了。”
光顾着偷拍人家睡觉,不知道叫人起来,怪我哩。柯可雅腹诽。
“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南横公路进径桥登山口。”他阖起平板计算机。
“南横公路?!”天啊,她不过也才睡了一觉,居然就跑到南横了。
柯可雅确认手表上的时间,继而看向天色,现在已经傍晚五点了,目测不到一个小时太阳就可能完全下山,如果最后真的睡帐篷,也只能认了,她还不至于天真到认为荒山野岭会有五星级大饭店等着她,她也没有那么娇贵。
“我奉劝你别想得太乐观,谁知道半夜会不会有台湾黑熊来跟你说哈啰。”
“真的假的?”柯可雅觉得自己要厥过去了。
与其像这样千里迢迢跑来这忍受黑熊的威胁,他当初怎么不干脆把她载到六福村野生动物园去,然后直接把她丢进狮子的栅栏里算了,光是少去这样大老远舟车劳顿的折腾,就省事一半。
“遇上就是真的,没有遇上就是假的。”
这么淡定?这男人是淡定红茶喝太多吗?
偏偏柯可雅就是淡定不下来,毕竟他们谈论的可不是动物园里可爱的无尾熊、猫熊,而是充满野性的台湾黑熊。
越想越紧张,“我想我们还是马上出发吧!”
她恨不得手边有类似火箭发射器的东西,可以把她和阎骧像火箭一样咻地朝目的地发射出去,因为她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想半夜被黑熊巡房。
“出发是一定要出发,不过出发之前,亲爱的助理小姐,你是不是应该想想该怎么把这些东西带上?”
柯可雅猫了一眼,表情僵硬问:“不会是全部吧?”
阎骧毫不迟疑的点头。
“什、什么——”柯可雅呆若木鸡。
拜托呀拜托,能够把偌大的休旅车后车厢塞成这样,想必那些东西少不了也有好几大袋,要她全部带上,他当她是女金刚投胎的吗?
“你不是说,只要你愿意,这世界上没有你柯可雅做不了的工作?现在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阎骧伸出两根手指头,一晃一摆,提醒柯可雅两倍薪资的赌注。
钱,柯可雅的最爱,不把它们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赚进自己的口袋里,她不甘心!再者,这已经不只是赚钱这么简单的问题,这还关系着个人尊严。
她有不能输的神圣使命!
闭了闭眼睛,柯可雅告诉自己,就当作是上健身房做重训,她决定跟两倍薪资拚了——
化身为驮兽,她一一扛起帐篷、睡袋、食物、锅具、水……还有贵森森沉甸甸的相机跟脚架,学蜗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看她一个女孩子独力扛起这些东西,老实说,阎骧还真有点小小的于心不忍,这有违他从小的绅士教养。
“你没问题吧?”
“当然。”有点沉,但还可以。
“你确定?想放弃随时都可以,我很弹性的。”
歪着头古怪的看他一眼,“赚钱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会跟钱过不去吗?不要想软弱我。”
“你是有没有那么爱钱?”
“不只钱,还有尊严我也很爱。”
“我明明记得有人说,她才不会为钱出卖自己,问题是,你这样不也是在出卖自己?”
“我是主动用我的劳力、我的汗水去换取金钱,跟那种被动拿自己供人玩乐来换取金钱不一样,更别说是那种为了金钱去诈骗欺瞒,更坏。”
“但凡人都会捡轻松的路走,这是人性,是一种本能。”
“信念不能违背,态度不能扭曲。再说,轻松的路走多了,日后还不是得付出代价?想偷懒,老天爷又不是傻瓜。”
“人总有走投无路、不得不的时候。”
“其实,有时候那也只是人给自己行为合理化所找的借口罢了,关关难过关关过,一旦选择了一次软弱,就会有两次三次四次……乃至于无数次,最后一辈子别想爬起来。就算爬起来,也会变成跛脚。”
“这么倔强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我心安理得,每天睡觉都睡得很熟很香甜。”
阎骧将黑眉挑得不能再高,脸上因为强忍笑意而表情古怪,“关于睡觉这点我完全无法反驳你,因为你确实是睡得非常熟非常香甜,而且还一路都叫不醒,我领教过了。”
他的揶揄让柯可雅整张脸轰地烧红,而且还一路红到耳朵去。
咄,柯可雅你是超级大白痴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是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柯可雅真想掐死自己算了。
突然一个踉跄,身上扛着十多公斤重物的她整个人往前扑去——
“小心!”阎骧一把拉住她。
半跪在地上的柯可雅傻傻的看着那只紧紧抓住自己、属于某个男人的手,掌心里不属于她的温度是那样炽热的熨烫着她的肌肤,然后那个当口,身体里隐隐有一股情绪涌上,将她的心口涨得满满的。
其实,她一点也不像自己说的那么坚强,刚开始扛起家计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触不到底的流沙里,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渐渐的,是咬牙硬撑的麻木,她不是铜墙铁壁,她的心也有被软弱突袭的时候,脆弱时她忍不住会想,如果……如果……能有一只强大的手这样紧紧拉住她,是不是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是睡得心安,但事实上,她睡得一点都不香甜,三不五时就会梦见自己被追债。
她不奢望拥抱,她要的只是像这样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她,让她不要彻底跌倒,这样就好,真的。
见她恍惚得厉害,黑漆漆的眼眸闪烁着孩子般的迷惘,像是迷路了似的,找不到出口,阎骧觉得自己整颗心像是被什么一把揪紧,扭转,他又疼又急问:“柯可雅,你怎么了?是不是扭伤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