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其实我最后虽已猜出那虽不是寻常薰香,呛鼻香味仅是祭天敬神用的金香味儿,香囊八成也只是个装香灰的平安符,但,我打算放她走。”
杭煜突然发现,他竟欣赏起她的无畏。“我要让她知道,我随时能将人逮回来。急着拿下她岂不太无趣了?”
愉悦笑着,杭煜随即拉开手中那把至少需要三名壮汉才能拉开的巨型强弓,对准她前进的方向,稳稳射出一箭。
“我是答应让你离开此地,可最后胜利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届时,我会让你亲口招出,你,究竟是谁。”
马儿受惊嘶鸣,高举前蹄,几乎要将她摔下马背,还好她在察觉凌厉风声逼近身后时已早一步抓紧缰绳略偏了方向,否则现在那支箭不是钉在身侧大树上,而是穿透她脑门了。但突袭她的也就只有那一支,并无预料中的万箭齐发。
她心惊停下,眉间皱得死紧,盯着树干上那支箭,箭翎上头紧缚了个小袋子;她回头看向阁楼楼顶那神射手,知道就是他,但任她死命瞪也瞧不清他神情,而都察府大门已开,百名士兵正列队待命。怪的是,没有人动身追来。
不容她多想,她迟疑间便决定解下袋子看看他出什么花招;一打开,赫然瞧见里头两株九阳返魂草,正如十一哥医书上所绘的模样。
她蓦然想通,他想告诉她的话:他已识破她的脱身计策,就连她能闪过这支致命冷箭也在他的预料中,她有多少能耐他一清二楚。
他宁愿监守自盗给她药草,也要她拿出全部本事再与他决一胜负。
赢了,他就让她无偿带走药草;输了,她将沦为他的阶下囚。
就看她敢不敢接下这赌注,继续与他再斗上一回。
“这家伙……”不禁有些恼怒。逃跑也好,施计也罢,她都不喜欢。她不爱与人争斗,自小到大她坦荡无畏,从不需要如此费神用策逞凶斗狠。
不过,有了九阳返魂草,两个哥哥就有救了,就算日后他将她这人想得多卑鄙不堪都无所谓。他俩本是陌路人,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一转念,她不免轻笑起来。他太过自信,这将是她必胜的原因。
“这挑战我接了!不出七天,九阳返魂草就会被我带出东丘,我先在此谢过将军大度赠药了。”她将药草收人怀中,猛一夹马腹,挥鞭往前疾驰。
同一时刻,大批士兵得令冲出天领都察府。
天色犹未明。
第1章(1)
搜寻了一天一夜,东丘天领都察府的士兵仍没有逮回那贼偷。
“蠢才!哪怕是将地面翻过来也要找出那名女贼!快去!得在王上动怒之前将她的尸首呈上!”
掌管天领之中培育与上缴九阳返魂草的天领都察亍鷔吉暴跳如雷地在大厅中赶走自己的传令兵。早先东丘王为了九阳返魂草短少之事已极为不悦,若非他妻子以王上亲姑姑身分苦苦哀求,他早因失职而啷当入狱。这次王上为擒贼待在天领,要是他再抓不到人,即使妻子手中有先王御赐的免死金牌,恐怕他还是得丢官去职。
“尸首?朕应该说过,要留她活口。”厅外,东丘王直隶禁军一等校尉克伦跟在带着温雅轻笑的杭煜身后进了大厅。
“都察打算违令?”杭煜上座,有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随身的凤凰对玉。
“卑职不敢。”亍鷔吉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东丘王杭煜。王上俊美模样看似温文和善,实则城府极深、喜怒难辨,心思不易捉摸;但是东丘今日能与其它各国平起平坐全靠他的谋划,毋庸置疑。
揣测了一番,亍鷔吉决定大胆进言:“只是……卑职听闻那女贼行径恶劣,恐难以生擒。那贼若又施毒手,万一、不,是肯定会折损众多士兵。王上,还是速战速决,无论生死,将人擒回方为上策。”
“是吗……”杭煜笑笑,未置可否。“半年来九阳返魂草一共丢失了四次,
不下十数株,那贼偷一次比一次猖狂,可也不见都察如此决心抓人呢。”
“卑、卑职无能,办事不力。”亍鷔吉不禁有些心虚地缩颈。
这几年,王上励精图治,大肆改革,不爱铺张奢华,处处实事求是;他本以为任职天领总算是谋到了个轻松肥缺,甚至七日前还又以一株药草赚进五千两黄金……没料到生意才开始个把月,便让王上发现了。
这下,他非得抓到那个女贼来顶罪不可。
“王上放心,这次定能成事。”对了,万一不成,干脆就随意找个女子尸首来蒙混不就得了吗!
“是吗,朕会等你的好消息。”杭煜站起身,完全没察觉臣下的异心,只是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那把钥匙你应该正好好保管着才是。走,与朕一同上多宝阁瞧瞧九阳返魂草。”
进了多宝阁库房,站定宝箱前,杭煜才一伸手,亍鷔吉立刻会意地取出银制令牌。王上曾说这是唯一一把钥匙,要他随身带着,不准让其他人知道,免得有人起了贪念,还特意嘱咐就连长公主也不许透露半分,可见王上多重视此事。
“钥匙没给别人见着吧?”
“王上严令,卑职一直谨慎收藏着。”
“都察也没随便开启宝箱过?”
“没有没有!王上的交代,卑职不敢或忘。”他只有在生意上门的时候才会开启,绝不随便。
“很好。不枉朕信赖你一片忠心,姑父。”
“王上言重。”趁着王上认真移动宝箱锁扣时,亍鷔吉又趁机进言:“若是逮到人,还请王上交由卑职发落。这次卑职亲审,将功赎罪,必定让那胆敢动摇国本的女贼详细供认五次犯行,揪出同伙,给王上一个交代。”
“前几次未必是她所为。”
“不,肯定是她初次得逞后食髓知味,才会一犯再犯。”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亍鷔吉继续透露:“其实、其实……王上有所不知,早先有名士兵遇刺身亡,现场……曾留下一支女子发上珠钗……”
他盘算着要怎么把全部的事兜成同一件,包括他将底下一名跟随他盗卖药草、还妄想狮子大开口的士兵杀了灭口这一桩也赖给那女贼。
“女子珠钗?如此要紧的事,都察过去却只字未提?”杭煜尚未打开凤形匣,却停下动作立起身,回头冷睨着说话吞吞吐吐的亍鷔吉。
“是,卑职愚昧。之前以为不会有如此大胆的女贼,所以不曾把这两件事想在一块;如今想来,却是有迹可寻。连东丘士兵都敢杀,真是罪大恶极。”
“哦?都察已经一口咬定就是那女贼所为了?和朕所想不同呢。”
看着亍鷔吉神情惊慌,杭煜扬眉,冷笑了起来。
“当日那士兵的致命伤是在胸膛前方,一刀穿心过,寻常女子只怕没那力气。再者,连挣扎痕迹也无,显见至少士兵对那凶手毫无戒心,怕是熟人所为;所以,朕早以为是内贼。因此,朕设了陷阱。”
亍鷔吉震惊看着杭煜将手中银制令牌翻面亮出,丢向自己。
“朕在那凤形锁匣上洒了少许药粉,若是曾经拿这银制令牌来开宝箱,令牌背后便会很快变色。朕说过,这新的钥匙除了朕亲临,谁都不准以它开宝箱。现在,违令铁证在此,都察还有什么话好说?”
令牌背面的点点黑污教亍鷔吉双眼圆睁。
“这不是真的,卑职并没有……也许是卑职忘在何处,让副都察偷去——”忘了方才还信誓旦旦,现在只急着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