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身上的伤虽然严重,但有他这个神医在此,自然是没断气的福份。
小春从怀里取了一堆七彩瓶子,边哼着小曲边和着药,最后加上一味“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见血封血见瘀化瘀、江湖行走不能没有、疗伤圣药血见愁”,跟着耐心地等姑娘睡醒,递药给她交代一半外敷一半内服后,便向外头走去。
待他算准时辰回来时,黑衣小姑娘已经上好药坐在方升起的篝火旁,看起来无大碍了。
“你为何救我?”小姑娘拨弄着篝火,说话时有些故作天真地歪着头,装出无辜可人的模样。
可也就是这副模样,让小春觉得她的确奇怪。
小春走到篝火旁坐下,耸耸肩道:“你叫我救你,难道我不救。”
“你是可以不救,又没人叫你一定得救。”她像是在和小春兜圈子似,说着说着,嘴都嘟了起来。
小春笑道:“可不救还真有些难。我是个大夫来着的,医者天性改不了,看见伤的病的昏的死的,只要身体还温温的没断气,不把他医到活蹦乱跳站起来,绝对不罢休。”
“死的都能医得活?”小姑娘可不信了,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睁得圆呼呼。“我听说这世间只有三个人有这能耐,一个逃不过生死轮回见阎罗王去,一个名叫百里悬壶隐世不出、一个是人称妙手回春起手活人的赵小春,你是哪个?”
“好说好说,在下不才,就是那个赵小春。”小春拱手得意笑道:“不是那个死的,也不是隐世的那个。”其实隐世的那个小春也熟,那人和他一样是住神仙谷里的,他家师父。
小姑娘突然阴阴地看着他半晌,像是想着什么,一会儿偏头,一会儿摇头,最后露出一口白得过份的牙,展出人畜无害的笑。
“原来你竟是赵小春,没想到我竟遇着你,还让你给救了。”她言语间显得有些怅然,不过那一抹不慎流泄的情绪却立刻被所掩去。
“你认得我?”小春望了这小姑娘几眼。
小姑娘点了头。
小春这就好奇了,他遂问:“看在我救你的份上,你可不可以答答我几个疑问。”
跟着不待小姑娘开口,小春又说:“你今年几岁了,是男是女?怎么我切你脉相时那么奇怪,明明就……”
小春瞄了那姑娘胸口一眼,没带任何轻薄眼神,只是单纯疑惑。”可是脉相却又不是……”
小姑娘瞪了小春一眼,连忙举手护胸,完全的女儿家姿态。”你管我今年几岁、是男是女,你这人真奇怪。干什么不问我为何被乌衣教追杀,净想这等无礼问题。”
“对我而言被乌衣教追杀没啥好问的,兰大教主看不顺眼的会杀,看顺眼的也杀,天气好见人就杀,天气不好心情不畅也杀,我对那个没兴趣。”小春霹雳啪啦地说着,一双眼睛闪亮亮盯着小姑娘,挺有兴趣地问道:“说吧,那什么缩骨功、易容术,你是不是用在自己身上?我见他用过,真是出神入化到了极点。明明是个大男人居然能缩缩缩,缩成个姑娘身形,而且走起路来还会扭腰摆臀摇来摇去地,连那张脸也能弄得和姑娘家维妙维肖无法分辨,你是否和他学过一路的功夫,这功夫又是打哪儿学的?如果我也想学的话,那该去哪儿拜师才成?学这会不会挺辛苦,我看光是要缩筋缩骨,平常人肯定就撑不住了对吧!”
小姑娘被小春兴高采烈的言论弄得目瞪口呆。
“你几岁了?”小春又道:“照你脉相,我看大概二十七八有了吧!”
小姑娘瘪了瘪嘴,一副看见无赖的模样,道:“是,我二十七了,小哥哥可满意?”
“二十有七还好意思叫我小哥哥!”小春大笑出声。
小姑娘哼了声,声音十分不悦。”我警告你可别以为救了我,就可以得寸进尺,你知道我是谁?我是乌衣数八大仙长之一的蛊仙沃灵仙,要开罪我,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喔!”小春学着灵仙那模样,也从鼻子哼了道气出来。”你看我像是很怕你的样子吗?”
灵仙瞪了小春一眼。
小春接着阴阴地说:“你是男人对不?”
灵仙也阴阴地说:“你管不着。”
小春大笑:“我就想十来岁的姑娘哪可能会有这种身手,而且你叫我那几声小哥哥,总是让我起满身鸡皮疙瘩。”
灵仙让小春气得不轻,都快翻白眼了,小春觉得再下去也过了,于是收起了那放浪的笑意,坐回篝火旁拨柴火。
“其实我是觉得冤。”两人之间过了好一阵子没半句话,小春这才打破沉默继续开口。“我答应人不准管事,要在客栈里等他回来一起回家的。可几声小哥哥就被你给拐了,现下那人回头见不着我,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灵仙静了静,缓缓道:“你真好,有人可以等,也有人等着。”
“嗯。”小春淡道,没多接话。
灵仙侧眼看了小春几回,脸上渐渐有些妒意浮现,但随即又让自己掩去,藏得不见踪迹。
赵小春,药人之身,百毒不侵,容颜不老,乌衣教教主对他另眼相看,端王东方云倾对他倾心不已,当今皇帝未正名的私生子,锦衣荣华富贵于一身的天之骄子。
这个人为何能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东西,灵仙觉得这不公平。
“赵小春……”灵仙顿了顿,跟着又低笑起来,“你想不想学缩骨功?”
小春听得此言,眼睛大大一亮。简直可媲美天上晨星,其内光芒四射璀璨夺目。
“你肯教我?”小春问得小心翼翼。
“你救我一命,我如今身无长物无以回报,教你缩骨功不算什么,况且这也不难学。”灵仙笑,笑得活像个十四五岁的天真姑娘。
“我学。”小春握紧拳头,老早就想知道缩骨功这门功夫是怎么回事。见师兄玩过几回,挺有趣的,说什么也要学起来。
灵仙伸手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说了句:“仔细看着,从我功成以来,这面目还没在外人面前显露过。”
灵仙身形在小春的注视下暴涨,小春听见霹雳啪啦的骨骼拉扯声、衣衫撑裂声,跟着亲眼目睹了一株小苗子在他眼前窜地冒成了棵参天大树的恐怖景象。
散功之后灵仙抹了把汗抬起头来,是个长相清逸俊雅、眼若远星、身形消瘦的男子。小春还以为会是个奇怪模样的人,没想到,倒还能看。
“怎着?很奇怪?”灵仙摸了摸脸。
“不,脑子有点乱,和你之前的模样合不起来。”小春脑袋都晕呼了。
灵仙白了小春一眼,以树枝挑起篝火旁的人皮面具,甩到小春怀里。
小春急急接住,火烤久了,面具有些烫。
“这给你。”灵仙说:“接下来我教你口诀,只教一次,记不记得全是你造化。”
小春连忙点头。
“天生万物,循序渐进,逆天回春,功行百汇,转至涌泉,五心向天……”
随着灵仙唇动,小春全心全意地便将灵仙一字一句全深深记下。
他一遇着有兴趣的东西,自是投怀送抱得快,连后果是什么都顾不上问。
灵仙一边教小春行功之法,脸神情变幻莫测,若是平时的小春自会注意,可惜小春如今一门心思全惦在缩骨功上,魂都飞得远远,自不可能发现神色诡异的灵仙正打着什么主意。
长夜漫漫,篝火温暖的山洞里响着小春反复颂念相灵仙的低语,林间偶有狼吟伴随着虫鸣,这等夜色,寂静得过于骇人。
大半个夜过去,小春背熟口诀心法后,兴冲冲地施展起缩骨功。
当心法口诀配合内力运行而作用,顿时,小春只觉得一阵天崩地裂,身体里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震得他忍不住咬牙闷哼了声。
紧接着由五脏六腑开始被奇怪的压迫感所笼罩,由周身始蔓延至四肢末端脚指发梢,而后那诡异的感觉就像是被几堵无形的墙从前后左右上下开始由外往内挤压一般,忍得受不了,小春闷哼着渐渐弯下了腰,筋骨的强烈疼痛仿佛割肉刮骨般,令人难以承受。
半个时辰过去,小春喘息着睁开眼,进入眼帘的便是灵仙一张男子长相,却故作女儿娇态的脸。这刺激让小春看得起了一阵激灵,浑身寒颤。
“你怎么没、没说会这么痛?”小春皱眉埋怨道,内息有些不稳。
“不是吧,连点疼也捱不了。”灵仙促狭笑道。
“我这辈子没什么怕的,就怕痛而已。你早些说我就不会练了!”小春吼着,对自己身为堂堂男子却说出这番话,也不觉可耻。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这点小痛还捱不过去?”灵仙觉得好笑,便不停地掩嘴笑着,却忘了他已经散功,故作娇柔的模样令人看得怪异非常。
小春又是一阵抖,觉得这个人真的怪怪的。
疼痛过后小春站了起来,看着自己从衣袖中露出的那一小节手掌和拖到了地上的一大节裤管,咬咬牙问:“好象才缩了一点,变了多少?”
小春顺道摸了摸脸,这才发觉灵仙的缩骨功施展起来,竟是连容貌与声音也一同退了回去。
他惊讶地发现这套功夫与其说是缩骨功,还不如称做驻颜术合适点。返老还童、再现风华。
想到这里,小春又出神了。这东西不晓得能不能运用在医理上,要能用几根针几副药,让老年返回壮年、壮年返回青年、青年再返幼年……
奶奶个熊,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连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会从坟墓里跳出来的天大成就啊!
小春再摸了摸自己,嗯……大概除了脑袋不能返回去之外,其它的都变小了。
嗯……胯下那里也一样……小了……
不舍地又摸了摸……
款……
真小了……
他苦恼。
灵仙嫌恶地看着小春动作,说道:“你如今这模样约莫十四岁,最多也不过十五。和我之前倒是差不多。”
“不知继续练下去,能不能缩回娘胎里。”小春反复看着自己的手脚,打趣地问。
灵仙嘴一开,才要说些什么,突然小春头一转,侧耳听起林间动静。
“来的人不少。”小春皱起了眉。”我没料到会和人对上,东西准备得少,稍早对上那些高手份上全给用光,这下可麻烦了。”
灵仙随即也执起配剑、灭了篝火,脸色有些苍白地说:“我不能让他们带回去,你得救我。”
小春看了灵仙一眼,遂道:“放心,救人救到底。”
他思索后拿起灵仙方才给他的人皮面具往脸上贴去,又拣了灵仙扔在地上的女子外裳换好,再散了头发,觉得该有七八分像灵仙女装打扮时候的模样,才笑着道:“我先去引开他们,这个给你。”
他随后扔了一瓶药给灵仙,道:“万灵丹来着,专解百毒,自个儿惦着份量用,走时小心些。”
小春说罢,跃出洞口,虽是发散又为女子装扮,但那一派潇洒不羁仍在举手投足间飘然散出,看得灵仙都有些失神。
小春这时听见灵仙喊了声:“赵小春!”
“怎?”小春以为还有事,便转过头去。哪知这时竟感觉左肩一阵烧灼热痛,什么东西由衣衫上钻进了肌肤底下,疼得他一跳。
他疑惑地侧首摸了摸背,以为是方才没扑熄的火星渣子飘到他肩头上来了,衣服上还被烧出了个破洞。只是抬起头来却又见山洞里面,灵仙漾着一抹略嫌邪气的笑,勾着嘴角,凝视着他。
灵仙幽幽说着:“有缘再见。”
小春点头,皱着眉头带着疑惑快步离去。可是边走边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这沃灵仙是有些古怪,可看起来倒也不是坏人。小春心想这人顶多爱装小姑娘了些,又不知得罪了兰罄什么才被追杀。
他家云倾以前也是给兰罄逼到绝处,幸好最后遇见了自己,才帮他解了毒。
今日碰上灵仙,小春便倍觉亲切,加上灵仙又没多说便教他缩骨功,小春只道这人待他算是不错。
相逢总算有缘,能替对方做多少便算多少,那沃灵仙逃不逃得出生天,便得看他自己造化。
◆◇◆
月黑风高雾飘渺,杀人正是夜最好。
小春刻意在林间放大动作,又是踩断树枝又是踢到小石头的,果不其然身后开始有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和乌衣教人对过几次,怎么也说轻车熟路,故意在乌漆抹黑的山间树林绕了几绕,估计灵仙也该跑远了,他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才缓缓吐出来。
胸腑震荡,不是太妙。看来,硬学缩骨功还是太过勉强,可人家都要教了,小春怎么也不想错过。
“这身体真不堪折腾。”小春碎念了句。
回去该到太医院库找点百年灵芝、千年人参什么的来补补才成。
一涉江湖狂吐血,不是伤这断那,就是又昏又死。若不把身体顾牢些,他到师父那年纪时,肯定得成日趴在床上,睡比师父多了。
泄气之后,小春步伐逐渐也缓了下来,可眼看后头追兵便要杀至,他如今没把握对付得了那些高手。
云倾大概该回到客栈了,见到那一片狼籍,也肯定会出来寻他。
小春心想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云倾前来?上回深陷敬王府差点被剐的危急时分,就是云倾领兵前来将他带回的。
可那能每回都这么幸运?他笑了一声。
林间细雨纷飞,风雨之势颇有加剧的迹象。
淋着雨,左肩那处奇异的灼热感伴着剧烈疼痛猛地再度窜出,小春痛得趔趄了一下,摔倒在泥地里。
炙热像是要将他烧融一般,从肩口缓缓地扩散蔓延,直至笼罩他全身,他几乎无法动弹,耳际嗡嗡作响,眼前冒起白光,整个人猛烈颤抖。
“娘的……这怎么回事……”小春咬牙道。
突然想起离去时灵仙那个邪异的眼神,小春心里头一惊,难道那时候肩头不是被残余的火星沫子给烧到,而是沾了什么到身上不成?
“他奶奶的,难不成又沾上了个没心没肺的……”
小春细想,灵仙那么好心教他缩骨功,兴许只是施惠还他相救之恩,可接下来恩怨两清,跟着要怎么着,自无关江湖道义了。
只是小春想不明白,灵仙算计他做什么?
他穿起灵仙这身衣又戴他的面具易容离开,本来就是要救他。灵仙何必再落井下石?
难道说是传了缩骨神功又不甘愿,所以偷偷下毒手,要这功夫虽传,可自己再也没机会施展?
“奶奶的!”小春咬牙啐道。
他吸了口气立即掏出几颗万灵丹服下,迅速运功催动药性。虽然不知对方下的是什么东西,但万灵丹百利无害,说不定解得成。
在这几番延误间,黑衣人已经赶了上来,小春扶着树木吃力走着,头昏眼花地,最后竟发觉自己踏到了悬崖边。
“怎么又来一个断崖!不是这么背吧?就不留点生路给我,老天爷啊,您老同我有仇吗?”小春抖了起来,声音骤然升高。
他睁大眼,不死心地往下看去。当下只见天黑黑、骤雨落,崖下漆黑深不可测。
狂风拂面吹上来,夹带雨水冰冷袭面,再让小春打了个寒颤。
往后望去,一个黑衣人站在几步之遥,乌亮的眼睛盯着他瞧。
连点喘息的间隙也无,暗器破空之声传来,小春急急后退几步,踏到了悬崖边上摇摇晃晃。
对方显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接连地几片叶刀又朝他迎面而来,根本没有留活口的打算。
“慢着,你杀我做什么!”小春连忙道。
那黑衣人一笑,幽幽说:“沃灵仙,你偷取教主的同命蛊擅自离教,教主大怒,你还敢问。”
对方正言语之间却下松懈,几招攻来劲式凌厉,飞叶四处扫,沾到就被划出一道口子。小春拔起腰间软刀强自灌气咬牙苦撑,却免不了节节败落之势。
他自伤来,内力已所剩无几,以前对付这等小角色不用费力,如今则是咬牙使全吃奶气力,也敌不过对方。
然而小春更觉此事诡异莫名的紧,照理说这人找着他,他又是易容成灵仙的样貌,当下最该做的不是把他扣下来吗?
至少大师兄会下百里寻香而不是其它见血封喉的奇毒在灵仙身上,即是灵仙对大师兄而言犹有用处。
而此人一见假扮成灵仙的他却猛下杀手,根本完全于理不合。
“你为何杀我?顶多我交出同命蛊便是!”小春语气装得紧张万分,稍微试探了那人一下。
果不其然,一片飞叶利刀骤然袭胸而来,小春急急翻身避开,落地时脚下却踩着了烂泥,对方毫不放松栖身而来,几招应对掌风凌厉,小春闪躲下及一个不稳往后滑了去,整个人顿时落出悬崖之外,向下掉落。
“娘的!”小春狂吼。
坠崖,怎么又是坠崖!绝对不能这么死,否则实在太冤,这是大师兄教派内之事,他无心插柳,哪知却试出个叛教之徒来。
况且,云倾还在等他啊!
小春龙吟剑一转,绕住正在奸笑的黑衣人手腕。
那人不知他竟还有余力反扑,一时不慎便被小春拉了下去。
小春借力使力,连踏几下崖壁想趁势跃起,可一天雨泥滑,二他气力不济,没个眨眼的时间就失去上提的力量,和那黑衣人一起往下狂坠。
“沃灵仙!”黑衣人狂吼。
“我不是沃灵仙,你爷爷我叫赵小春!”人在危急之时完全失去理智,小春也吼了回去。
“你竟敢骗我!”明明就已经是生死关头,下一刻便要见阎王,两人却还是在高空之中打了起来。
“是你自己没弄清楚!”剑一来一往地,暗器四处乱飞,小春一边扯着悬崖边的蔓生藤蔓阻止坠势,一边躲避黑衣人的攻击。
风呼呼地从耳际呼啸而过,雨水浇得身体冰寒,小春突然想起云倾、想起自己承诺过的事、想起那年出事后云倾浑浑噩噩,差点便饮剑自刎下阴曹地府同他相聚。
一记起那张冰雪般的面容,一忆起那许久才会露一次的美好笑容,心里头千百个念头转来转去,都是舍不下、抛不开,不能再独留云倾一个人过。
背后异常灼热的地方再度剧烈烧痛了起来,仿佛有火焰从那处窜出,沿着奇筋八脉席卷五脏六腑。如同被层层烈火所包围一般,此时四股诡异莫名的真气突然不知由何处窜生,灌入他虚无的气海当中,激烈震荡盈满内腑。
小春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内力激荡内腑,那就如同被绝世高手发尽全力打了一掌般,其力贯透全身。
小春失去控制无法自主,无可忍受地仰头狂啸,以求发泄体内源源不绝涌出的诡异内力。
手中龙吟凤唳两把神兵利器承受主人体内精粹内力,随着发出令山林也为之震动的清唳吼啸。
黑衣人被小春突如其来的巨大内力震的当场口吐鲜血、筋脉寸断,双目爆裂而亡。
小春奋力将双剑往不停滑过的悬崖壁上笔直插入,怒吼着握紧剑柄,用尽全力阻止继续下坠之势。
然而意识却在这激烈震荡之时与他相互违背,缓缓离去。
他只见眼前悬崖峭壁逐渐模糊,而后徒剩一圈白光漫雾蒙蔽双眼,内腑真气聚后再散,往奇经八脉四向冲击。
最后“碰——”地猛烈落地,巨响轰然响起。强烈的晕眩与呕吐感夹杂着骨头断裂声入至小春耳里。
而他,却也到了极限,再无法承受这一切,意识一松脑袋一空,晕厥过去。
雨,淅沥淅沥不停地下。
有些冷。
小春模糊间想起神仙谷外有一块石碑,上书“越界者死“四字。
石碑是向外还是向内,他记不得了。
入谷者死还是出谷者死,他也想不起来了。
他而今是为了什么,才会在这里?
脑海中浮现一个穿着白绸锦缎的飘渺身影,那似乎不知道笑为何物的出尘脸庞朝向着他,一双漠如浩月的双眸凝视着他。看起来,是那般淡漠,又无边寂寥。
想起那双在他发冷时,总会伸过来握住他,为他取暖的手……
小春嘴里喃喃念着:“得回去才行……”
有个人……正在等着他……
得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