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王爷很想对某些人发出“禁入王爷府”之令,但在众人的劝阻下,还是暂时算了。不过府里大家都知道,现在除了七王爷以外,秦大将军也是不受欢迎人物。
当然了,秦将军的爱女隔日也就安然回来王府,半根头发也没伤到;只是一反平常爽朗直串、追着雁永湛跑的习性,老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而和她一起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朱石,则是闭口葫芦一样,不管别人怎么问,都不肯交代前一天他们的行踪。
过没多久,大伙就明白过来了。一个半月后,急转直下的情况给揭了盅——北漠大将军多了个好女婿。英姿焕发的新郎官朱石当众重谢了主子小王爷;主仆之间的会意微笑,是旁人无法明白的。
众人不明白的事还有一桩。那就是,明明拚了命也要把人接回来,但羊洁都住进王府来了,雁永湛还是不顶开心的样子,老是给她脸色看,且比之前要更霸道了。
羊姑娘真是好脾性,无论小王爷怎么不讲理,都不动气,总是温柔以待,小心伺候,让人看了,真是好生羡慕小王爷的福气,又忍不住要偷偷为羊姑娘抱不平。
“这汤太烫了。”这夜,晚饭摆了上来,厨房里精锐尽出,一道又一道的佳肴味美又精致,摆在雁永湛面前,他却毫无欢容,反而挑剔起来。
“没关系,我帮你吹一吹。”羊洁在一旁和几个丫鬟一起伺候小王爷、王爷以及夫人吃饭,忙里忙外的,丝毫不介意。她接过其实也不是很烫的汤碗,开始准备吹凉。
“可别吹得太凉,凉汤我也不爱喝。”有人还在耍性子。
从大家坐下来后,先是嫌调羹不对、碗的花色不好,再来就是批评冷盘太冷,热汤太烫;有肉嫌油腻,有鱼就嫌不够鲜,青菜嫌太淡,卤菜又太咸,反正,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就是要羊洁一一安抚处理,就差没亲手喂小王爷吃饭了。
六王爷跟夫人看在眼里,肚子里都忍不住在暗笑。这个儿子自小就聪颖老成,从来没淘气或使性子过,这会儿真像是返老还童了。有人让他如此放松、自在,这实在难得。所以大人也在一旁看热闹,不加以干涉。
闹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大家都坐定了,雁永湛又有话说,“坐下来吃饭!还忙什么?你是要大家等你吗?”
羊洁低下头,嫣然一笑,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下,细心地为众人的鱼汤一一添上乌醋,挑掉雁永湛不爱吃的姜丝。
“你一天到晚这样闹,也亏得人家脾气好,没跟你计较。”王爷夫人接过乖媳妇帮忙料理好的鲜美鱼汤,笑吟吟地轻轻说了儿子两句。
“没跟我计较?”有人的下巴扬起,超傲慢。“我还没跟她算完帐呢,她敢跟我计较什么?”
“人家又欠你什么了?”王爷望着儿子,笑问:“你倒是说说看,我们帮你评理。”
“很多啊!比如说被霭香讲个两句,就以为我要娶一堆妻妾来折磨她;或是以为我会让她嫁给‘门当户对’的朱石!”门当户对四个字,雁永湛说得咬牙切齿。说着说着,还斜斜瞄向羊洁,好像在要她自己当心点。“弟弟们考完了,就把我的功劳忘得一干二净,连谢也不来谢;写字条、送信给她,从来不照着做。这么顽劣,不好好管教的话,以后还得了?”
“那是因为……”被说得粉颊生晕的羊洁,忍不住小小声抗议起来。
“因为什么?你还有理?”
“我不识字。少爷的字条和信里写了什么,我看不懂呀。”
这就是原因了。羊洁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但自幼家中传统观念的关系,从没想过要教她读书识字,所以,有人的笔墨传情,自然是接收不到了。
“还叫我少爷?”雁永湛还是斜瞪她,表情又冷又严肃,但手中筷子却不声不响地夹了几样菜过去她盘子里。众人看在眼中,全都再度暗笑在心里。
“不叫你少爷,不然该叫什么?你们坚持要等到明年春闱以后才成亲,这会儿叫相公,也太早了吧?”王爷夫人一向安静、不多言,但在家人面前,尤其有个解语花般温顺可爱的准媳妇相伴,她就是个寻常慈母,笑咪咪地和小辈闲话家常,轻松说笑。
“娘问她呀。”有人自顾自的吃饭,烫手山芋就丢给身边人了。
一张脸儿早已经红透的羊洁,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除了叫他少爷,就是叫师傅了;但那是两人私密相处、枕边细语时的亲匿爱称,通常都是在两情缱绻、欢爱正浓时才叫的,他这样大刺刺地在众人面前说了,叫她怎么好意思接口?
眼看羊洁的小脸低得都快埋到汤碗里,王爷夫人还没来得及解围,有人就舍不得了。
“你要用鼻子喝汤吗?还不快点喝,鱼汤凉了就腥,前两天,是谁喝了汤之后就腥得吐了的?”雁永湛横她一眼,羊洁才赶忙拿起调羹,一口一口乖乖喝起热汤。
吐了?羊洁前两天在吐?
对面坐的王爷与夫人,闻言倒是同时放下了筷子,眼中亮起期待的光芒,两双眼睛直盯着羊洁看,试图寻找喜讯的踪迹。
“甭看了,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雁永湛哪会不知道父母的心思,淡淡一句就拦住了。
“啊……”夫人清丽的脸上顿时出现失望的神色,“霭香嫁朱护卫,怀的还是过门喜,湛儿,你们还等什么呢?”
是呀,难得王爷跟夫人都乐观其成,对准媳妇的平民出身毫无意见;京里又因为想借重小王爷的长才,不敢得罪他,什么都顺他的意;七王爷连认羊洁当义女这种变通之计都说出来了,结果正主儿不急,急死了旁边的众人,雁永湛至今还没娶人家过门。
到底等什么呢?两人都已经形影不离,小王爷连上京几天都要带羊洁在身边,为什么不快点办办喜事,让王爷、夫人都高兴高兴呢?
“还能等什么?有人就是要等我的小舅子们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之后才肯嫁,我要是有异议,等会儿又被说是欺压民女!”
看来这个小王爷肚子里有不少冤屈,难怪这般那般,总是要为难人家羊姑娘。
“我哪有这么说……”罪魁祸首嗫嚅着。
“你没有吗?你敢画押,说现在,以后都绝对不讲这个话?名字我都教过你写了,画押没问题,待会儿我要人拿纸笔来,你当场给我签名。”
“我……”羊洁无助地望望夫人,杏眼水汪汪的,甜得惹人无比怜爱,也难怪小王爷要这么捧在手里疼了。
眼看准媳妇儿的脸蛋红了又红,儿子还闹她闹个没完,简直是蜜里调油;六王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咳两声,开口道:“你们打情骂俏不累,我跟你娘可是要吃饭了。”
“你也多吃点,才有力气应付这个大麻烦。”夫人亲手夹了菜到羊洁碗里,非常同情地劝勉着,“别太顺着他了,你带大了好几个弟弟,应该知道怎么对付这样的顽劣鬼。”
“怎么说我也还长她好几岁,把我当弟弟哄?!”有人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看你这样子,说是大任他们的兄弟,也差不到哪去。”王爷夹了一箸银芽拌鱼,真的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这才摆平了长到这么大才学会撒娇的儿子,一家四口平平安安、和乐融融地吃完了饭。
一家人哪!羊洁低眉敛目喝着汤时,忍不住心头一阵甜蜜酸软。她现在也有家了,有人照顾、关心她的一切,有人跟她谈笑、斗嘴,她不再是负起一切责任跟重担的长女、长姊,最重要的是,有人如此疼爱眷宠,在她面前恣意表露专属于她的霸道——
“碟子里的菜,可得全吃完,要不然,等会儿不让你吃莲心糖。”来了来了,霸道的人又开口了。
羊洁一看,面前的碟子里不知何时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始作俑者望着她,嘴里虽故意说着凶狠的话,但俊眸里荡漾的全是宠溺。
“知道了,我会吃完的。”
她对着她的师傅微笑应允,笑意,要比任何一种糖都还要甜上千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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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桃花又开的时候,靖南王府外,人声嘈杂。
“怎么啦怎么啦?在热闹什么?”经过的路人探头探脑,仰望着气势恢弘的王府大门,好奇地询问着。
你不知道呀?春闱刚放榜,京里传来消息,王府里出了好几个贡生,听说有两个名列三甲、有三个进了园子监,真是难得呀!”
“胡说八道,王爷已经是王爷了,干嘛还考科举考试?你是哪根筋不对啦?”
“才不是王爷呢,是小王爷的小舅子们!”
“哦!原来如此。”路人停步,重新打量了一下热热闹闹的王府外围,不少衣衫破旧的布衣百姓在徘徊,“那这些人在等什么?”
“王府为了庆祝,特设七日粥厂,从早到晚,只要你拿了碗来,就有热粥可吃,还可以领馒头。此外,还要捐大笔银子赈灾哪!”说话的大汉一脸佩服的模样,“小王爷娶的老婆可真是好心人,毕竟是平民出身,懂得老百姓的苦。水患都过去几年了,还这么有心,实在是金陵百姓的福气!”
“说得是!”附近好几个拉长耳朵听的路人都猛点头。
“听说这糖心包子还是新夫人亲手做的……”
“那我也去排队拿一个!沾沾喜气嘛!”
众人热闹谈笑着,一片祥和。春风柔,春阳暖,片片花瓣舞出烂漫春色……
而到了夜里,人群散去之后,府里深处,也正是春色烂漫,美不胜收。
“别这样……”娇软的呻吟好无辜、好甜,回荡在卧房中。
厚厚暖帐放了下来,却遮挡不住旖旎春光;羊洁亲手绣的鸳鸯戏水被面,被扯得乱七八糟。精瘦的男人正跪坐,腿上抱着面对面跨骑着的雪嫩娇躯。一双玉臂缠在他颈后,紧紧相拥,密密相贴。
雁永湛扶着爱妻的翘臀,温柔策动着,她便无助地吞吐包握住体内灼热的坚硬,上上下下,每次都抵到了身体的核心,让她楚楚讨饶。“啊……好、好深……别……别太用力……”
“舒服吗?嗯?”偏偏有人还不放过她,肆虐着她的嫩红小嘴,一面哑声问:“师傅教过你了,这叫什么?记起来没有?”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羊洁羞得几欲昏厥,那一股又一股难耐的酥麻劲儿,在夫君的刻意撩拨下,慢慢的流淌了全身。她的骨头早就化了,若不是被紧紧搂抱着,大概已经成了一摊子水。
“真是的,怎么教不会呢?”他咬着她的唇,她抱得更紧,丰满的乳就抵在男性坚硬胸膛,上下磨蹭,磨出阵阵火烫。“这叫鹤交颈,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试了,还羞成这样?往后我还要你试龙翻、虎行、猿搏、蝉附……”
羊洁全身哆嗦,正在潮浪的顶峰处,忍不住婉转呻吟出声。好半晌,才悠悠回神,颤抖着娇斥,“你、你别……别瞎说!什么龙、龙翻……”
她羞得连说都说不来,有人偏生爱看她的媚态,故意说下去:“哪儿是瞎说,这些书上都有的。学海无涯,书中自有颜如玉,赶明儿师傅拿书给你好好研读,看看人家是怎么——”
“不、不要!别说了!”羊洁搂紧了丈夫的颈,主动送上了甜蜜长吻,用小嘴堵住那大胆又露骨的“讲解”。
闺房教学,师傅异常认真,可累坏了新娘子学生。隔日起身迟了,疼她入心的夫君自然不会叫她,独自到父母处去请安。
“怎么才做新媳妇没几天,就已经晏起、不来请安了?”发话的自然不是六王爷或夫人,他们疼媳妇还来不及呢,怎可能有这般意见;口出抱怨的是七王爷,不受欢迎的客人之一。
不过他这次是陪着新科进士回乡报喜,众人也不好给他脸色看。只见他威风凛凛,硬是摆出个长辈的架式来,正不甚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侄子。
在七王爷看来,无论如何,娶羊洁这种布衣百姓,怎样都是不妥;但他的话从以前到现在也没人听,所以最多只能在旁边啰唆、挑剔一下新娘子,摆摆长辈的派头,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看看,大厅里人虽然多,但各说各话;雁永湛在跟小舅子们叙旧、谈考试的事,那熟稔自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天生的一家人;六王爷跟夫人也格外亲切温和,反正大家聊得高兴,硬是没人理七王爷就是了,怎不叫人气闷?
所以,也只有七王爷注意到门上轻轻一响,丫鬟开了门,让一身华丽装扮的羊洁进来。只见她头发梳成了双凤髻,插着足金发簪,上缀的层层流苏全是金子打的,摇曳生辉;一身大红流金的锦缎衣裙,绣着繁复的花样,身上配件环佩叮当,全是价值连城的珠宝;脖子上一串珍珠又大又圆,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正是婆婆送的见面礼之一。一时之间,众人看得眼睛全直了,全都慑于那照人的容光,说不出话来。
“那……是……我大姊吗?”新出炉的进士羊大任,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傻瞪着面前的华服丽人,好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
“堂姊在哪里?”
“那不是我姑姑!”
此起彼落,羊家众人嘀咕了起来。
“不是你姊姊,不然是谁?”七王爷虎眉一竖,没好气地说:“嫁到王府,本来就该是这副模样。平常那穷酸打扮,成何体统?!你们做翁姑、夫婿的,也不说说她!”
只见艳光照人的羊洁娉娉婷婷走了过来,盈盈下拜,见过了王爷、夫人,又向七王爷请安;七王爷锁着的眉才放开了一点,稍有霁色。
“我说你呀,该有点自觉。嫁了小王爷,已经是王爷夫人了,就该打扮得漂亮点、穿得艳色些,别老是灰扑扑的,有失身分,让人看了会笑话哪!”人家公婆都还没说话,七王爷就已经开始摆长辈架子教训新妇了。
听着训,羊洁抿了抿嫩红的嘴儿,微微一笑,低下了头,没敢回应。
迷恋爱妻娇美姿态的雁永湛,从刚刚到现在都紧盯着老婆看,此刻突然俊脸一板,冷冷代答:“穿那么漂亮干什么?招蜂引蝶?免了,我不准。”
原来这就是雁永湛的私心。他可不要别人觊觎他的小羊儿,连多看两眼都不行。
“已经是你的人了,还怕抢?反正招来的蜂、引来的蝶,你也都有办法一一解决,不是吗?”六王爷心情甚好,忍不住要调侃儿子。
雁永湛看了父亲一眼。又是那个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男人之间的默契。
“王爷刚刚在说什么?你解决了谁呀?”趁着笑吟吟的林总管领着丫鬟们来奉茶、奉点心时,羊洁忍不住偷偷问她身边的良人。
只见雁永湛莫测高深地笑笑,“你想知道?”
“嗯。”水汪汪的杏儿眼望着他。
雁永湛对着她勾了勾指头,示意她附耳过去。
“晚上师傅再好好指点你。”听来的是这一句暧昧入骨的承诺。
羊洁的脸蛋立刻又泛起了甜蜜羞赧的红晕,浅浅的漫上来,让她的粉颊又如窗外招展的桃花,那么艳,又那么娇。
而雁永湛朗朗的笑声,恰如春风,拂面是一阵暖,令人神清气爽,满心喜悦欢畅。
春风柔,桃花娇。花儿在枝头恣意绽放,还须春风温柔相伴,方能摇曳生姿,灿烂一季;岁岁花开,年年风至,相依相许,日日舞出斑斓春景,端的是美不胜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