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他能承受得了再一次的自尊受损吗?
寻人的脚步沉重异常,天色逐渐昏暗,若澄平兄弟俩中途迷了路、若……忧忡的心思一桩接一桩,容翼不由得加快脚步,生怕自己找得太晚。
突地,他停住脚步。
好香!这是……
「棻姨,这是妳的。」
林间幽凄,夜色迷蒙,隐约随风传来邬棻的声音,容翼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但那轻柔的嗓音带点暖意、渗着笑意,不同于与他对峙时的冷然,听在他耳里,教他本想暂缓一缓的脚步竟停不下来。
呼,看来是他多虑了,兄弟俩没事。
「净,你还吃?」
虽非天寒地冻,但山里的温度是较低了点,这两个小家伙还邀她吃烧烤,倒还满懂得享受的嘛。
香味入鼻,他不自觉的吞着口水,也觉得饿了。
不知道有没有他的份?想着,他脚步走得更急。
「为何不吃?」澄净那小老头似的沉稳细嗓泛着疑惑。「东西就是要趁热、趁鲜吃下肚,娘不都这么说?」
将他的反驳听进耳,容翼忍不住勾唇叹笑。是呀是呀,东西就是得吃鲜味,小嫂子教得真好。
「吃?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啦!」
「不是?肉汁都滴出来了,再不吃就烤得太焦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上山来是做啥的。」澄平拚了命的跟弟弟眨眼睛,想唤起他的记性。
「看棻姨呀。」
「你……哼,一点忙都不会帮。」
听着兄弟俩稍微大声的窃窃私语,再咽着口水,容翼轻笑着靠近那片林间的小空地,透过林间缝细,他才看清原来那有一个山洞。这山洞还真隐密,想来这是她居住的地方了。
有人来了!
先听见枯枝被踩裂的细响,再隐约听见笑声……笑声?!怕动作太大会吓着专注在拌嘴的小家伙,邬棻状似悠闲的半旋身,手中握紧串肉的尖竹,巧妙的卡在声响与兄弟俩的中间,警戒的瞪着黝黑的身影从树影中出现。
咦,是那人?!
见她神情复杂的瞪着他,甫现身的容翼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朝她撇撇唇角。
「爷叔!」
「爷叔!」
稳稳的接住朝他飞扑而来的澄平,容翼始终留意着她的神情,只见她先是瞪大眼,继而浅浅的呼着大气,甚至有丝显而易见的笑花在唇畔绽现,让他心花怒放,不安的脚步瞬间变得又稳又轻快。
「总算来了。」第一次,邬棻衷心欢迎他的出现。
听出她语气中的接受及如释重负,他搔搔脑勺,不知怎地,心情陡然扬起,被小嫂子恶意差遣的闷气在瞬间烟消云散。
「妳猜到我会来?」被热情有加的澄平拖着坐到火堆旁,他好奇问道。
「不是你,还有谁?」
微一心忖,他完全理解她似笑非笑的喃语。
可不是嘛,除了她跟武阳老头儿,就数他对顶峰山了若指掌,且双生子在这,难怪她完全不意外他的出现。
「爷叔,刚烤好的喔!呼,好烫好烫,是我烤的唷。」不由分说,澄平将油腻烫手的鸡腿丢到他身上。
容翼捡起来,毫不客气的张嘴咬上一大口,见她盯着他瞧,他不以为意的咧嘴露笑,又咬了一大口,这才满意的长吁着气,与那双掺笑的杏眸相视,不觉笑容加深。
「好吃!」她似乎很开心见到他哩,这种被接受的感觉真是该死得好。
「嘻嘻嘻,爷叔喜欢的话,我再替你烤一只。」眉开眼笑的站回火堆旁,澄平煞有其事的准备着。
「多弄点,爷叔饿得很。咦,老头儿呢?」
这老头儿指的是师父?杏眸滴溜溜的转着,邬棻朝两张贼兮兮的童颜扫去。
她才一个眼色,容翼完全了然。
「被支开了呀?」
「唔。」
「做啥?」
她耸肩,表示也不清楚。
「啧,这肉优呀!」
两双圆睁的童瞳倏地瞪向神情享受且不住发出赞叹的容翼。
「烤得酥软恰当,真是美味。澄平呀,没想到你的手艺不输你娘……咦,怎么了?你们这样瞧我,是也想吃一口吗?」
「爷叔,你知道那是什么肉吗?」澄净不掩敬佩的叹问。
「不是长虫吗?」瞧了眼竹串上的香软蜷肉,他不在乎的一口吞进肚。「好吃,有什么问题?」见他们仍瞧得目不转睛,他笑了笑,取下烤架上的最后一串,狼吞虎咽起来。
「哇!」
「看吧,澄,我就跟你说爷叔最棒了,他什么都不怕,勇敢又有见识,真的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后头那句话似乎是另有所指,因为又闪出贼光的稚眸直冲着邬棻笑瞇了眼。
果然不出所料!
邬棻差一点就笑了出来,看来他们的来意,除了当说客,还是当说客。
「既然你们不敢吃,干么捉来烤?」浑然不察姨甥俩的眉来眼去,容翼吃得相当满足。
「是棻姨弄的,棻姨说这肉鲜味美。」
「她说得没错,你们不尝一口?」油滋滋的嘴及时顿住,扯下最后一块烤肉递到澄净嘴边,笑呵呵的见他毫不领情,帅气的将脸别开,他移个方向,很起劲的逗弄着一脸错愕的澄平。「来嘛,我没骗你,真的好吃。」
小小的身子如闪电般跳开,瞪着眼神奸邪、笑容诡异的爷叔。
「来一口?」
「不。」
「怎可说不?能吞吃下腹的玩意儿不试试看,哪能称做男子汉呀!来,张口,爷叔喂你。」
「不要啦!」
「就这一口啦,喏,你瞧瞧,爷叔都没让澄净先尝第一口呢,私心对你可是有着特别对待唷!」
「我不要,我才不希罕这种特别……啊!」冷不防地被一口肉给塞住,澄平目瞪口呆的望着奸计得逞的爷叔。
「怎样,这味儿不错吧?」
先瞪了爷叔一眼,他忙不迭的吐掉口中的肉,一脸的苦相。
「咦,你那是什么表情?这肉真的不难吃呀!」
「可是……」呸呸,吐着口水,略带黝黑的稚颜是一副有苦难言的委屈。「爷叔讨厌啦!」长虫的肉耶,恶,一想到牠们在地上蠕动的画面,他就想吐。
「呸这么用力,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爷叔。」
「哼。」
一旁,澄净跳出来替委屈的兄长伸冤,「那肉上头,有爷叔打嘴角喷出来的沫儿,沾着了几滴。」
容翼傻眼,呃……
「不太干净。」
这……这双小滑头!
直截了当的被戳了个面色无光,眼角瞥见冷眼旁观的邬棻也忍不住侧首绽笑,略回眸,恰巧与他四目相望,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十足十的娇笑,他心一暖,顽性更增,只见他呼啸一声,猛然的弓腰,呼地将点头如捣蒜般的澄平给扑倒在地。
「竟嫌爷叔的口水脏?哼,要脏就一次脏个彻底。」呼喊着,容翼低头就用舌舔着他被碳火熏得红咚咚的嫩颊。
「哇!」
「还想躲?」捉回来,继续舔他的另半边颊。
无处可躲,又被爷叔呵着痒,澄平的惊声尖叫中伴随着几声大笑,左闪右躲,一大一小的身子扭成麻花。
见状,澄净也凑上前去插一脚,三个人拳打脚阳,玩兴大增的扭成一团。
轻轻抽了几根干枝加在火堆里,邬棻静坐在一旁,笑望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口水大战,心情一片平和。
夜,更深了。
焰火也逐渐的敛去炙热的火芒,温和的火舌偶尔迸出枝干烧裂的爆声,早已替自己热了碗肉汤的她将先前从洞里备妥的厚毯递给容翼,一一替累极而眠的兄弟俩盖妥。
澄平是早就打呼了,而澄净感受到重物压身,虽然有睁开眼,但只有余力冲着他微笑,又寻周公去了。
安顿妥当,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他笑着喘气,微讶的望着眼前那碗热腾腾直冒烟的香醇肉汤。
「给我的?」
「嗯。」没见他立刻接过去,不知怎地,她多嘴解释,「天寒,暖暖身子。」
不似跟澄平他们的笑闹,惯常咧嘴大笑的他对她笑得极温和,虽然感动于心,但仍不掩粗率举止的伸手接碗,热气十足的指腹触碰到她微冰的指尖,他下意识的拧起眉心。
「妳会冷?」
「还好。」
「可妳的手是冰的。」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他一掌摊开,将她的手覆盖在碗与他的掌温之间。「妳自己没感觉吗?」
明知他的动作是很直接的反应,不带有一丝轻薄的意味,因为他的神情太正经了,令她压根就无法连想到他对地会有邪念,但,她还是吓了一跳,不假思索的使劲抽回手,一不小心碗翻,汤洒了一地。
容翼这才悟到自己的失态。
「天哪!邬棻,这……我可没意思要占妳便宜。」
「嗯。」邬棻应得很小声。
就是清楚他没那份心思,所以才会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否则她早就一脚将他踢下山了。
「妳……」
「我再替你弄碗热汤。」
意会到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容翼倒也不汲汲于替自己解释,瞟着她弯身舀汤的侧影,柔煦的火光映照在她泛着淡淡红霞的小脸蛋上,稍长的眼睫下方像弯月般的黑影吸引住他的目光,他下意识的弓起双膝,将肘撑在膝上,托着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入了迷。
她将汤端向前,他接过,心不在焉的喝着汤,视线仍随着她打转。
「别瞧了。」
「喔。」
「想被我再赶一次?」受不了他目不转睛的打量,邬棻有些不安的扭动身子,轻嗓微扬。
她大概不知道方才怒责他的神情带点媚、带点娇,又带点姑娘家的蛮横,他瞳中含笑,顺着她的意思转移注意力。
「一个人在这山上,不怕吗?」
「偶尔。」说也奇怪,他问得突兀,但她却嗅得出他没恶意,只是很单纯的问出口。
「都不会想下山?」
「习惯了,也就懒得来来去去。」
「说得也是,就像我几年前一样,那时也在山里挑了个洞住下。冬天时,住在洞里简直快要冻死人,得整个晚上都烧着柴火身子才不会僵掉……」口沫横飞的扯着,见她始终温笑不绝,他说得更起劲。
话,越聊越多;汤,一碗接一碗,夜深沉,锅也见了底,两个身躯不知何时已并肩而坐,笑声四逸,暖和了沁凉的山林气息,也拉近了彼此的感受,直到狼号声声鸣,容翼终于止住话匣子,恋恋不舍的目光在她酡红的脸庞流连不去。
「这儿有箩筐吗?」
「要做什么?」
「将两只小猪挑下山呀,要不,妳打算将他们留在山上过夜?」站起身,他悠闲的舒展筋骨。
说得也是。
入了夜,气温陡直下降,若非她长期窝在山上,恐怕连她也难捱,更遑论两个只穿着单薄衣裳就溜上山的莽撞小子。
从洞里拿了两个牢固的箩筐,见他轻手轻脚的将小家伙摆放在筐里,接着再小心翼翼的替他们盖上厚毯,仔细的护住周身每一方的小空隙,不让冷空气有机会入侵,杵在暗处的她,拥着厚暖的外衣,恬笑直透进心坎。
「妳也一起下山吧?」弄妥两个小子,容翼起身望向她。
邬棻讶望着他。
「平安找妳。」
「嗯?」
「我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反正她只要我把妳也给带下山,有话妳自个儿去问她。」
「这……」
「妳不是也挺久没回甄家了?」
这倒也是。
「我保证,妳不在时,我不会私自上山,这妳总该放心了吧?」见她仍犹豫不决,他臭着脸道。
瞧他那一脸的不甘与委曲求全,邬棻忍住笑意,将手中的厚棉衣递给他。
「老头儿的?」
她微笑不语,但不含怒。他以为她的身子需要这么大件的衣裳?
大概也被自己的问题给逗笑了,容翼轻笑,边套上外衣边摇头嘲弄,「我呀,说话总不经过大脑,连这种蠢问题竟也脱口而出,若妳见着了山下那些人,千万别说出去,尤其是平安,还有她娘。啧,这若让她们母女俩听到,铁定会笑到让我捉狂。」
别说是甄大娘跟平安,连她都在心里偷笑了。
一边一个的挑起担子,不见重担在身的他轻松悠闲的走了一步,见她动也不动,不禁开口催她,「走呀!」
双眸寻过林间,再瞄着从外头看不出半丝异状的洞口,邬棻扣紧衣领,静静的跟在他身边。
也好,就下山去住个几天,她也挺想念平安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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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平他们没猜错,平安果真是在搞神秘。
「哎呀,反正妳都下山了,就多住个几天嘛!别觉得奇怪,我又不会害妳。」
没错,平安在搞鬼!
可平安的话倒是没说错,都已经下了山,就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也无畏无惧。
整日,两个兴致勃勃的小家伙拖着她逛大街,还跑到田里去灌蝈蝈儿,累得她头才沾枕就睡到不省人事。
一早,她被陌生又熟悉的体温偎醒。
这柔软又温暖的臂膀……紧阖的眼睫微颤,却睁不开,因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啧,妳何时这么贪眠了?」
真的不是在作梦?
「不会吧,还不肯醒?」
眨眨眼,眨不尽的却是热泪盈眶,她倏地转身。
「总算肯醒了呀!」
「然姊?!」喜出望外,她笑着扑进邬然的怀里,泪水扑簌簌的滑落。「妳怎么会来?何时来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我跟平安存心给妳个惊喜,事前就说好了绝对不能先让妳知道,嘻嘻,有没有吓一跳?」
「有!」邬棻吸吸气,却眨不回泛澜的泪水。「好大一跳!」
「本来前两天就该到了,偏孙大稔临时被事情给拖住了,又不肯我带着儿子先赶路,所以就又延了两天,本想入了夜不方便上门打扰,偏平安早就得知咱们的行踪,哪肯让咱们去客栈住呀。」
「怎不唤我呢?」
「妳昨儿个不是被两个小鬼缠到累极?是我叫平安别吵妳,让妳先瞇上几个时辰养养精神,结果反倒是我憋不住来看妳。呵呵!知道妳就在同个屋檐下,非得早些亲眼瞧瞧妳、碰碰妳不可。」
被窝里,姊妹俩依偎着低诉久别的思念,身暖,心情更是高昂如艳阳一般。
「姊夫跟榷儿呢?」
「谁知道,我的一颗心全都搁在宝贝妹子身上,他们父子俩就放牛吃草吧。呵呵,成天就对着他们瞧呀瞧的,也瞧烦了,现下还是妹子最入我的眼。」微凉的鼻尖朝妹子的温颈磨磨蹭蹭,邬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稍稍抬起脸。「妳唷,还是这副驴脾气,成天净窝在山里,是想当野人不成?」
想也知道然姊的消息打哪儿来,但平安说得也是事实,拭泪的纤手滑到她的脸颊,邬棻目不转晴的盯着许久不见的亲姊瞧。
「怎么了?」
「一年不见,然姊依旧美艳动人。」
「妳这是在哄我开心哪?呵呵,今年妳也快十七了,嘴皮子功夫有没有比去年来得滑溜?」
「没有。」
「哈,还是这么一板一眼,难怪阿翼几次都栽在妳手上,我看他大概是别想在妳面前翻身了。」
垂肩,邬棻摇头苦笑。
「然姊连这事也知道?」消息传得真快、真广。
「没法子,破晓前就跟平安碰着了面,两人兴奋得阖不了眼,就只好拉些事情来讲。」
房门外,脚步声传来,大老远的就听到甄平安的喳呼声。
「喏,才提到她,她这不就来凑热闹了。」
「我说孙家少奶奶呀,妳到底将人给吵醒了没?这么拖拖拉拉的能办什么事呀?说好了要一块儿喝点甜汤,这会儿我的锅都快烧干了,怎么妳们还不出来呀?」
躺在床上的姊妹俩相视而笑。
「走吧,再不去露个脸,待她冲进房里来,这床大概撑不住咱们三个人的重量。」
微笑不语,邬棻动作敏捷的跳下床,走到一旁掬水梳洗一番。
而邬然也没先离开,倚靠着微敞的门柱,唇畔噙着柔柔的浅笑,恋恋疼惜的视线绕在妹妹身上,连眨眼都舍不得。
这回他们一家三口远道而来,除了访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不知道妹子肯不肯离开几乎成了第二个故乡的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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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平扯着澄净的袖子,努努嘴。
「啥?」
「问哪!」
「是你疑惑,当然是你问。」
「你就不好奇?」
细瘦的肩头一耸,澄净不置可否。
明明见孙大爷与孙大娘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不输阿爹跟娘,可偏偏他们的对话却怪得很,孙大娘喊自个儿的夫君「大人」,而孙大爷却冲着她喊「小人」,这小人不是句骂人的话吗?为何孙大爷要常骂孙大娘?她又没做错事。
其实他当然好奇,可是他拴得住好奇心,而澄平不行,既然是他想问,那他又何必嘴快?
果然!
「阿哥,有件事情想问问你。」没耐心的澄平开口,没法子,他就是无法将事情憋在肚子里,好奇心一起,不找出答案就浑身不对劲。
「问吧,兄弟俩净咬耳朵却不吭气,我瞧了都替你们急呢。」孙榷也很大器,手一摆,一副有问必答的神色。
虽然未足六岁,虚长双生子一岁,但大哥的气魄已然端得十足十。
「你阿爹是大人,你阿娘是小人,那……」澄平充满疑惑的皓眸眨了眨。「阿哥,你是什么人呀?」
「正常人。」
院子里的童言童语传进大厅,正在品茗的一群人听个正着,霎时笑声从偌大的大厅里狂窜而出。
「就说了,要你别再喊我小然,你瞧瞧。」被笑红了颊,邬然的粉拳捶向身旁的夫君。「小人,哼,你果然心存不轨喔。」
孙别稔只是摇头叹笑,啜了口热茶,又是一阵哂笑。
「别犯嘀咕了,反正他这么喊妳也不是一朝两朝的事了,他若真停了口,妳反倒不习惯哩。」
「呵呵,说得也是。」
「甭朝孙别稔笑得这么神魂颠倒了,妳是想让阿柯数落我不懂得什么叫温柔婉约的恬笑呀?」嗔笑着,甄平安掰开好友夫妇相视而笑的脸。「别瞧了,妳还要不要出门?」
「当然要。」
「那还不走?」
邬然走了几步,诧望着仍安坐在椅上的妹子。
「棻?」
「我也得去?」
「当然,阿然难得来大理一趟,妳是地头蛇,不陪她四处走走晃晃,说得过去吗?」甄平安不但插嘴,甚至已经性急的拉起她的手臂。「快点啦,我前些天发现街上有间铺子,里头卖的全都是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就等着妳们姊妹俩陪我进去开开眼界。」
然姊难得来趟南方,要她做陪,她自然是义不容辞,可是说起这地头蛇,平安似乎才该当仁不让呢。
不由分说的推着相视而笑的姊妹俩,甄平安的迫不及待明显到容柯忍不住摇头轻叹。
「等等,夫人,妳有没有忘了什么?」
「没呀!我确定身上的银两还有多带。」不放心,她还摸了摸腰间的小荷包。「而且若真忘了还是可以赊一下吧,拿出你容柯的面子,应该不会有人不买账。千万不能顶着阿爹的面子,丢脸。」
听她自言自语的认真模样,笑容在容柯眼底加深,他耐心的点醒她。
「是我们。妳们一票姑娘家上街去吃香喝辣,那我与孙兄呢?」还以为她转了性,有间新铺子开张竟都没见她喳呼着要进去闲晃,原来是要等邬家姊妹共襄盛举。
「你们?」
「可不就是我跟孙兄两个孤苦无依、被狠心的夫人摒弃在一旁的可怜男人。」
「两人不正好有伴?」俏眸一溜,甄平安又想到了。「等待会儿阿翼来了就更多伴,说不定他一个相谈甚欢之下,会很高兴的带你们去瞧瞧他珍藏的那些死人骨头呢!」
在一旁听闲话的孙别稔一口茶差一点喷了出来。
「死人骨头?」疑惑中带着点兴味的瞳子瞅向唇角勾笑的容柯。
顾名思义,他当然知道死人骨头是什么,可是这么听来,容翼珍藏不少这玩意儿?呃,容家二少对这玩意儿这么感兴趣?
没心思跟夫君多杠几句,甄平安催促着忍俊不住的姊妹俩走快一些,免得又被容柯找了借口拖住时间。
今儿个她可是有备而来,早就拟好游晃的行程,满满地、充实地,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嘿嘿。
「容兄?」
「那都是一些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古老玩意儿……咳咳,阿翼他的兴趣是怪了点。」笑瞪着三个窈窕的身影出了大门,容柯这才收回视线。
「那不知待会儿是否有幸可以一睹……呃,他的珍藏品?」
有幸目睹?
「你在说笑吗?」容柯笑得有些讶异。
「非也,这世界无奇不有,遇到新鲜事,呵,不瞒容兄,孙某总习惯多瞄那一眼以增长见识,所以不知可否?」
天哪,若阿翼知道孙别稔竟也对这玩意儿起了兴趣……忽然,容柯兀自笑得很诡异。
虽他不知道若当孙别稔跟阿翼一样迷上一堆死人骨头,温婉的邬然会不会跟他翻桌抗议?但他能确定的是,若换成平安,他铁定没好日子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