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雨晴风初破冻,
柳眼梅腮,
已觉春心动。
酒意诗情谁与共?
泪融残粉花细重。
——蝶恋花(二)·李清照
“三师兄,我爹怎么会是他害死的?”芍药惊喘的问:“你有什么证据?”
杜仲为呜咽一声,“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大师兄,那天师父挨了这富生一掌,身中内伤,回来之后,想运功疗伤,不小心走岔了气……待大师兄发现想救他,已经来不及了……”
周大器霎时面如死灰,震慑不已,“是、是我杀了岳父?”想起那天自己的确打了岳父一掌,当时因为情况紧急,也许出手太重了,虽然是无心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对!就是你这凶手杀了师父,我们当阳门非要你偿命不可!”杜仲为愤慨的用剑指着他叫道。
“我害死了岳父……我害死了岳父……”周大器瞪着自己的右手,想到自己无心的一掌,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这是他始料未及的。“芍药,我……”
芍药两眼含泪的瞅着他,哀伤的呢喃,“怎么会?怎么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是她的亲爹,一个是她生死相许的相公,教她如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芍药……”他一脸哭相,半是乞求的凝视着爱妻。
她无言的与他泪眼相对,心情乱到了极点。
杜仲为大声的斥责,“师妹,他是害死师父的凶手,一命抵一命,应该把他抓起来,用他的性命来偿还。”
“芍药,是我害死了岳父,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周大器被满腔的罪恶感给击倒了。
她喉头一哽,要说的话全卡在喉头。
“师妹要是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芍药忙不迭的娇斥,“等等!大师兄呢?我要见他。”
“大师兄出去办事了。”
“办什么事?”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杜仲为不满她维护凶手,口气不逊的道:“现在师父已经不在了,大师兄自然就是当阳门的掌门人,有很多事需要他代替师父去办。”
“是我爹说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他的吗?”她感到相当意外。
杜仲为一脸气愤难平,“当然是师父临终之前说的,再说,除了大师兄,谁有资格?”
“那二师兄呢?”芍药觉得有异,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难道一点都不晓得?”
“谁都知道二师兄向来飘泊不羁惯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至于他知不知道师父去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师妹,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凶手?”他现在只想为师父报仇。
芍药一怔,“我……”
“哼!看来师妹是存心要偏袒了。”他愤怒不已,“好!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了。当阳门弟子听令,把这杀害师父的凶手抓起来!”
“把人抓起来!”
“他是杀死师父的凶手,杀了他、杀了他……”
周大器文风不动的跪在原地,摆明了任人宰割。
“大笨牛,你在干什么?”芍药银牙一咬,夺下其中一名弟子的长剑,为夫婿挡开攻击,并硬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还不快走!”
他扁起嘴,流下两行男儿泪。“我、我是害死岳父的凶手,就得要偿命,我不能走……”
芍药气极的娇吼,“我叫你走,听到没有?”
“芍药……我不走……”周大器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不要离开你……要走,我们一起走。”
“你……”她明白周大器对自己的情意,为了保住他的小命,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只是跟你玩玩而已。”
周大器听得傻了,一颗心全揪了起来。“不是……芍药,你不是那种人,不要说这种话。”
“我本来就是。凭我的条件,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又呆又笨,既没人才、也无钱财的大笨牛?我已经厌倦贫穷的日子了,所以……所以我不要你了,听到了没有?”芍药咬紧牙关,狠心说着违心之论。
他心中大恸。“呜呜……芍药……”
“现在我爹又被你害死了,我不想再跟你生活在一起了,你马上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我看见你!”
“不!我不要走——”周大器哭得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水。“芍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对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赶我走。”
芍药不得不狠下心来,“你不走是不是?好。”说着,长剑一挥,就往他的手臂上划了下去,登时血流如注。“你走不走?”
手臂上的伤口还比不上被撕裂般的心痛。“是我害死岳父的……让我为他偿命吧!”
杜仲为见师妹有意放走凶手,顿时怒极攻心。“师妹,他都已经承认害死师父了,你居然还一味的护着他,师父若是地下有知,也会死不瞑目的。”
“你给我闭嘴!”她气愤的瞠大美眸,“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若是不放了他,我就对你不客气……大笨牛,你还愣在那儿干嘛?快走!”
他不住的唤着她,“呜……芍药……芍药……”
“你不是发誓过要听我的话吗?”芍药心如刀割的臭骂他。“你这大笨牛再不走,我会恨你一辈子!”
周大器哭得更大声。“芍药,你不要恨我……”
她泪光莹莹,“快走!”
周大器不敢不听她的话,可是又舍不得离开。
“芍药我……”
“走!”一记玉女神掌将他往外推。
他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我走了……”转身就往厅外狂奔,就怕自己忍不住又回头。
“快追!”
“别让他跑了!”
芍药冲到厅口,挡住所有人的去路。“谁敢追,我就杀了他!”
“师妹,你这么做对得起师父吗?”杜促为破口大骂,“等大师兄回来,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芍药娇啐一口,“哼!你怕他,我可不怕,有事我自己承担。”
“你——”他为之气结。
她甩也不甩他,径自走到牌位前,点了几支清香跪拜下来。忆起他们父女之间因为观念不同,总是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怄气,从来没有好好的沟通过,以后也没有机会了,想到这里,泪水又不听使唤了……
*****
夜半无人,除了守灵的芍药,只见灵堂空荡荡的一片,冷清得骇人,换上孝服的她,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虔诚的为父亲诵经念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她合眼轻喃了十几句,忽地,一阵阴风袭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悬挂的挽联在半空中扬动,呼呼的风声仿佛有人在呐喊,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
“爹,是你回来了吗?女儿虽然常跟你唱反调,但是父女没有隔夜仇,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看我的,爹——”
想到自己连亲生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中的遗憾自是笔墨也难以形容,芍药泪眼婆娑的心忖。
霍地,她挺腰起身,毫不迟疑的走到灵堂后面,那是用来暂时停柩的地方,玉手轻轻抚触着棺木上冰冷的花纹,内心阵阵抽痛。
“爹,你要是地下有知,就告诉女儿真正的死因。”爹行事一向谨慎小心,居然在调养内息时岔了气,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
说完,芍药便使尽推动棺盖,因为还没钉上,所以很快便开了。
只见公孙浔全身僵硬的躺在棺木中,脸色白中带青,双眼半眯,似乎在诉说着自己死不瞑目,让她心里又是一恸。
“爹,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又跟你斗嘴的……”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她啜泣得更凶,扑倒在棺盖上,不慎又推动了它,险些整个掉落到地上,那可是很不吉利的,才在庆幸自己眼明手快,眼角似乎瞟到了什么,定睛一看——
爹的左手呈握拳状,可是右手却是自然的微弯,这代表什么意思?
芍药在心里喃喃自语,下意识的捧高他的左手,翻来覆去的察看,隐约感觉到手心里握着东西,动手企图将掌心打开。
“怎么握得这么紧?”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还是没法度。“爹,你手里抓着什么,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让我看看好不好?”
奇怪的事就这么发生了,当她把话说完,僵冷的左手奇迹似的慢慢柔软下来,让牢牢握在掌心的东西掉落。
是一块小小的玉坠,通常是姑娘家用来系在腰际的装饰。
芍药看着摊在自己白嫩手心上的玉坠,“这东西好眼熟……我可以确定见过……”或许这就是线索,她要快点想起来才行。
“大师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外头传来当阳门弟子的声音。
“听说师妹回来了?”
左恪敬深沉的嗓音这时听来让芍药觉得毛骨悚然。
她心头一惊,迅速的将棺盖重新合上,然后若无其事的出去。
“大师兄,我在这里。”一股莫名的寒意延伸到她的四肢百骸,全身发冷。“谢你帮我办好爹的后事,我这个女儿还真比不上你。”
“是我无能,没能及时救师父。”左恪敬眼中溢满伤痛,“不过你回来就好,师父一定希望你陪他走完人生最后这一段路。”
“嗯。”芍药微垂下眼睫,担心自己的眼神泄漏了什么。“大师兄,今晚由我来守灵,你去休息吧!”
左恪敬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好,那你辛苦了。”
“大师兄晚安。”她旋过身又跪在蒲团上,合掌的玉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冲动。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玉坠就是大师兄的生母唯一留给他的遗物,多年来总是玉不离身,如今它出现在爹的手上,这意味着什么?
是爹想告诉她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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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了一夜,就在翌日早上,芍药向左恪敬提出一项要求,不过有人倒是对此很不以为然。
“新任掌门即位,当阳门各弟子本来就要全数列席参加,我要你们想尽办法通知二师兄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什么好惊讶的。”她回得理直气壮。
杜仲为自然是站在他最尊敬的大师兄那一边。“我说师妹,二师兄早在五年前便离开了当阳门,至今下落不明,要我们怎么通知他?”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务必要找到他的人!”现在她是孤掌难鸣,所以只有寄望二师兄出面,才能洗刷相公的冤屈。
他一脸悻悻然的质问,“如果找不到二师兄呢?到时大师兄是不是就不能当家门了?”
芍药丢给他一记大白眼,“你可不要忘了,新任掌门除了前任掌门选定外,还必须经过所有师兄弟的同意,这是门规。”
“师妹,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嘛!”
左恪敬抬手制止他再辩下去。“三师弟,师妹说得对,如果没有得到所有人的同意,就算有师父的遗言也是枉然。”
“可是大师兄……”杜仲为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师妹,我会商请各大门派帮忙,务必将二师弟找回来。”
他的高度配合让她更加起疑,眼中多了一层防备。
“那就麻烦大师兄了。”答应得这么爽快,铁定有鬼。
*****
他无声的来到棺木旁,静静仁立片刻,然后将棺盖推开。
就见尸体上原本紧握成拳状的左手早已张开,里头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他一嗅到情况不对劲,就想撤退,可杂沓的脚步声已经跟着踱了进来。
芍药寒着一张娇颜,摊开柔腻的手心,亮出他弑师背叛的证物。
“大师兄,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仲为则是纳闷的看着双方,他和其他同门师弟都不明白芍药三更半夜将他们叫到灵堂来的原因。
她冷冷一睇,“这就要问你最尊敬的大师兄了,他为什么要杀我爹?”
“什么?!”他惊疑不定的觑向左恪敬,见大师兄面带杀气,眼神转为阴毒,霎时如遭雷极。“不可能!大师兄为什么要杀害师父?不可能……”
左恪敬嘲讽的掀了掀唇角,“师妹,你为了替自己的相公脱罪,居然不惜把弑师的罪名赖在我头上,未免太自私了。”
“哼!这块玉坠就是证据。”芍药让在场的人都看见最有利的物证。“大家都知道它是你娘的遗物,我爹到死都将它紧紧握在手里,就是要告诉我们,杀害他的凶手就是你!你还有什么借口好狡辩?”
杜仲为面色苍白,“大师兄,真的是这样吗?师父真的是你杀的?”
“你们就这么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吗?”他态度异常冷静,“何况我根本没有理由杀害师父,至于这块玉坠确实是我的,可能是当时我要救师父,阴错阳差之下落到师父手中,这并不能证明师父就是我杀的。”
“大师兄说得没错……”
“对呀、对呀!”有些人相信他的说辞。
芍药实在不甘心见大家受骗,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你当然有理由了,为了成为当阳门的掌门人,你连弑师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干得出来。”
左恪敬不怒反笑,“师妹,当阳门掌门之位迟早会落在我身上,我何必为了这个事杀死师父,你们说对不对?”
“错!其实这些年来,我爹始终没有放弃把二师兄找回来,因为他才是当阳门下一任的掌门人,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她面色凝重的问。
杜仲为道出心中的疑问。“师妹,如果师父有意把掌门之位传给二师兄,为什么从来没听师父他说起?”
“那是因为二师兄不爱受拘束,又老是喜欢违抗爹的命令,可是在爹的心目中,他才是最适当的人选。所以我认为在没将二师兄找回来之前,为了不引起师兄弟的反弹,爹才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说。”
芍药定定的瞅着他阴沉的表情,“所以你才趁我爹在疗伤,毫无防备之际对他下手,只要我爹一死,掌门之位自然非你莫属。”
左恪敬微扯了下嘴角,“听起来似乎满有道理的,不过,我已经通知各大门派,全力协助我们把二师弟找回来,如果我真有私心,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她道出心中的揣测。“那是因为你有恃无恐,笃定大家都找不到二师兄。”
“师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仲为感到一头雾水。
芍药美眸泛出两簇冷光,“意思就是说——二师兄也许早就被他害死了,所以他才会答应得这么快;大师兄,我猜对了吗?”
“这些全都是你的臆测,有谁可以证明?”左恪敬冷冷的反问。
“我问过其他师兄弟,爹在临死之前,只有大师兄在他身边,所以你的嫌疑最大,如果大师兄自认无愧于心的话——”她深吸口气,“明天一早,我就请衙门的许作前来验尸,找出我爹真正的死因。”
他倏地眸光一沉,“师妹认定我就是凶手?”
“不错,大师兄如果自认问心无愧,总会还你清白,大师兄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不是吗?”芍药美眸一瞟,“三师兄,还有七师弟、八师弟,劳烦你们将大师兄关进悔过室里,在事情查明之前,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杜仲为面有难色,“师妹,这……”
“如果查出确实是我相公所导致的意外,我绝对不会徇私,自然将他交给你们处置。”她喉头紧缩的说。
既然她都可以大义灭亲了,杜仲为等人也无话可说。
“好,这次就听你的。大师兄,对不起,要委屈你了。”他转身说。
左恪敬在杜仲为等人靠近自己之前,表情转为狰狞可怖,猛地发出一掌,那心狠手辣的姿态引起一阵哗然。
“噗!”一大团鲜血喷洒在杜仲为的胸前,脸上交织着不信和震惊。“大、大师兄,你……”
芍药惊怒的娇斥,“左恪敬,这下你非认罪不可!”这招还真管用,终于激出他的真面目了。
“大师兄!”
“大师兄怎么会……”最敬佩他为人冷静持重的师弟们全都惊呆了。
*****
左恪敬瞪大布满红丝的双眼,阴寒的瞪视众人。
“不错,公孙浔的确是我杀的。”
“我爹待你不薄,还把所有的武功全教给你,你为什么还要杀他?”芍药眼中泪花乱转,激愤的控诉他残忍的行径。
“待我不薄?”左恪敬又是一声冷笑,“那只是表面而已。这十多年来,我把他当作亲爹一样看待,对他言听计从,就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暗地里为他铲除所有碍事的人,结果到最后,我只是个递补的角色,在公孙浔的眼中还是只有二师弟,就算他离开师门,他还是一心一意想把他给找回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人开口,全瞠目结舌的听下去。
他仰起头,放声大笑。“哈哈哈……我告诉你们,就因为二师弟是他在外头跟妓女所生的野种!”
芍药听得又惊骇又心痛,“住口!不准侮辱我爹的名誉!”
“公孙浔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他瞒着所有的人将野种带回来,以为收他做徒弟,就没有人晓得,就连师娘和师妹都被瞒过了。由于公孙浔待二师弟异常的关心,让我不得不产生怀疑,有一天我还发现他在半夜里偷偷将二师弟带到后山的竹林中,把自创的独门剑法传授给他,这都证明他确实存有私心。”
“二师弟虽然是个野种,不过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当然想把掌门之位留给二师弟,可惜,他这个儿子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对他相当不谅解,不但不肯照他的安排,还处处跟他作对,甚至离开师门,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她呼吸一窒,“所以,你就杀了他?”
左恪敬阴阴一笑,“我可是让他死得完全没有痛苦,不像公孙浔,只要在他运气时,用上一根金针,就能让他血液逆流……我还很好心的告诉他,他的亲生儿子已经先到阴曹地府里等他了,要他赶快去跟他相见。”
“我要为我爹报仇!”芍药气哭的吼道。
他冷哼,“就凭你?”
芍药举剑就刺,“我杀了你!”
“哼!”左恪敬强劲的掌风一送,在娇呼声中,芍药便连人带剑的飞了出去。
一道高大黑影倏地直撞进来,火速的将芍药接个正着。
接触到熟悉的男性气息,她又惊又喜,“相公!”
“芍药,你没事吧?”周大器头发、肩上全铺着厚厚的雪花,全身冻得像冰块似的,俯下朴拙的脸孔,焦灼关注的凝睇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她心中悲喜交加的将泪颜埋在他胸口,“呜呜……相公……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叫你走吗?”
周大器呐呐的说:“我、我一直都待在附近,没有你,我哪里也不去。”
“相公……”芍药哇哇大哭,“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手臂上的伤好了吗?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他也哽咽的哭了。“我知道、我知道。”
“啊!”
“哇啊……”好几个当阳门弟子同时被打飞出来,倒在地上吐血呻吟。
让芍药稳稳的落地,周大器将她护在身后,紧盯着灵堂后面踱出的狂佞身影。
“你、你不要过来,你是个男人,怎么可以出手打女人呢?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伤害我娘子!”
披着一头乱发,眼神濒临疯狂昏乱的左恪敬,双眼发出骇人的光芒。“就凭你救得了他们?”
他连连摇头,“不是,打架是不好的行为,我不想跟你动手,但是你杀了我岳父,我劝你赶快到衙门自首。”
“自首?哈哈哈……”宛如听了个大笑话,左恪敬笑得更是疯癫。
周大器一时错愕,“我说错什么了?”
“相公,你别傻了,他不可能会去自首的。”他天真的想法让芍药哭笑不得。“你赶快抓住他,不要让他逃了。”
“我……”他还没有真正和人对打过。
看他踌躇不前,她急得跳脚。“他是杀害我爹的凶手,你不用跟他客气!”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他是和平主义者,不崇尚暴力,更不晓得该怎么和别人打打杀杀的。
左恪敬看出他的窘迫,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开攻势,十指呈爪状的袭向他的心脏部位——
眼见周大器僵在原地不动,芍药逸出尖叫,“相公!”
“傻徒孙,还不先来一招‘死中求生’。”
一个苍老嬉笑的声音蓦地千里传音至他的耳中。周大器不明所以,身体居然自己就动了起来,以诡谲的手法避开对方的掌力,再反手往左恪敬的后背拍下。
“噗!”的一声,左恪敬口中猛然喷出鲜血。
“很好、很好,再来一招‘天理不容’。”那声音继续指引他。
周大器一面回忆自己受过的特训,以及和四位堂主过招的情形,依着本能,扣住左恪敬的右手臂,只听见“喀嚓!”一声,便将它折断。
陡然惊觉发现自己伤了人,周大器可以说是吓坏了,踉跄的往后退。“我、我怎么会……”原来自己学的这些武功杀伤力这么恐怖。
芍药喜极而泣。“相公,你打赢了!”
他想挤出一丝笑意,不过失败了。
“呸!”左恪敬将口中的余血吐出,眼底闪烁着疯狂的目光。
这起骚动将其他弟子全引了过来,将他团团包围住。
“哼!你这个凶手。这下你就是插翅也飞了。”芍药一声令下。“各位师兄弟,今晚我们就杀了这个弑师的凶手,替师门清理门户!”
“为师父报仇!”
“杀了他!”
左恪敬知道自己难逃劫数,仰头狂笑,“哈哈哈……”那笑声凄厉诡边,让在场的人不禁屏住气息、严阵以待。
就在大家以为他想大开杀戒之际,他竟不期然的举起左手掌,往自己的天灵盖上用力拍下——他选择了自我了断。
看着他气绝身亡的这一幕,当阳门门徒各个噤若寒蝉,都震慑在当场,没人敢发出声音。
“傻徒孙,干得好!”白头翁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周大器东张西望的寻找,“师祖,你在哪里?”
“呵呵,不用找了,师祖要走了,否则又要让那老太婆逮到——”顽童似的笑声骤然被人打断。
“死老头,你别想甩掉我!”
大嘴婆气急败坏的吼声跟着响起。
周大器又对着空中大喊,“师祖!婆婆!”
“别叫了,人已经走了。”芍药说。
杜仲为在师弟的搀扶下来到左恪敬的尸首前,脸上淌满了泪水,“大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这样做不值得啊!”过去他总是以大师兄马首是瞻,处处向他看齐,如今见他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心中不胜唏嘘。
“爹,凶手已经伏法,你和大哥可以瞑目了。”她泪水凝眸,注视着牌位低声轻喃,“至于将来当阳门该如何走下去,虽然我这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没有置喙的余地,可是也不能丢下师兄弟们不管,所以我就替你做主,将掌门之位传给三师兄。”
“什、什么?”杜仲为脸色更白,颤巍巍的说:“我不行……师妹,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我办不到……”呜呜,要他当掌门,干脆让他死了吧!
芍药抿唇娇笑,“除了你,已经没人了。所以就有劳三师兄多费心,我和我相公也可以安心的离去了。”
他惊吓过度,两眼往上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三师兄,你振作一点……”
“不能连你也有事啊!三师兄……”
“三师兄……”众师弟们全凑上前表达关心之意。
周大器也跟着紧张。“他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
“没事,三师兄只是……太兴奋了。”她嫣然狡笑,亲昵的搂住他的臂膀,“相公,我们也该回房休息去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好。”他当然顺从的跟着亲亲娘子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