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该让他见那丫头一面,或许他就此沉沦其中,将她休离,放她去昭平与家人团聚……
可不知为何,她竟感到有些不情愿。任何能让他勾起回忆的人与物,她都不愿意带到他面前。
“又发呆了。”江映城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我的夫人,你这一病,整个人像是病傻了。”
她是有点犯傻,至少,不像她自认的那样聪明,否则,就不该替他喝下那杯毒酒。
“明日你带雪娇和姨母到京郊的庄子去住几天吧。”他忽然话锋一转。
“什么?”周秋霁有些意外,不解其意。
“多住几天,京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不要问,把庄子大门堵好,备好足够的衣食。”江映城的俊颜沉敛下来,“待时间到了,我会去接你们。”
“发生什么事了?”她突然意识到事态之严重,“京中……要有变故了?”
“惠妃已与她兄长密谋,不日将引季涟一族进京。”他沉默片刻,才坦言,“京中恐怕会有一番屠戮了--”
不出她所料,这一天,迟早还是来了,可以想象,彼时那鲜血淋淋的厮杀与争斗,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者卷入这场灾难,变成孤魂野鬼……
“好,我在田庄等你。”
只答了这一句,仿佛所有的默契都在其中。
他凝视着她,点了点头。
默契?她和他之间,几时有了这样的东西?呵,真是讽刺,他们本该是水火不兼容的两个人……
第4章(1)
在田庄的日子一直都很平静,正如黎明前的寂静、海啸前的风平,周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她按江映城说的,将庄子大门紧闭,备齐了足够的衣粮,仿佛这里是可以避难一世的世外桃源。
虽然如此,田庄上上下下都害怕得要命,尤其是徐雪娇和徐夫人,几乎整日躲在房里,唯独她不害怕,毕竟,她记忆中有过比这更恐怖的经历。
每天清晨,周秋霁都会沿着小小的院子散步,已经是初冬了,夜里会下一些冰粒子,早晨便会凝结在树叶上,让四周渗透一种沁人寒意。
她披着狐尾做的大氅,倒不觉得冷,大概比起寒冷,还有更让她刺骨的东西。
其实,她很想知道京中的情形,可惜在这样的境地里,只能不闻不问,让自己变得麻痹……
到了第十天早晨,她忽然听到急促的拍门声。
对,是拍门,不是敲门,那声音带看一种专横的犀利,让人心里涌起一种紧迫的恐惧感。
她听过类似的声音,娘家被抄的那天,就是这样的拍门声。
“夫人,”管家急急赶到她面前,“外面好似有些不妙,像是逆党。”
“是吗?”她倒是非常从容,其实,她并非没料到这一天,结果只有两种,不是好,就是坏。
“夫人,快换身寻常的衣衫吧。”管家道,“一会儿请藏在仆婢中间,不要出声。”
“为何?”周秋霁凝眉。
“丞相吩咐过,要保护夫人,逆党此次前来,定是要捉拿夫人,威胁丞相,田庄上下理当掩护夫人。”
原来……江映城居然为她做了如此周全的打算……
呵,她倒是低估了他的关心。
在这绝境之中,能得到如此关心,她的心底不由得涌起一丝暖意,之前他对她的种种折磨,仿佛在这一刻,都可以烟消云散。
“知道了。”周秋霁微微额首,“一会儿逆党进来,你们也不要过于反抗,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保住性命要紧,快点吩咐下去。”
管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躬身去了。
周秋霁连忙寻了一身布衣出来,匆匆换上,肥大的棉袄加上花布的包头,真把她衬得像个农扫了。
她听见大门呕嘟一声打开了,似有千军万马立即涌入了院中,喧嚣鼎沸,铁蹄铮铮。
透过窗纸,她看到模糊的人影,黑压压一片,来者想必气势汹汹。
“官爷,敢问有何事?”管家的声音。
“请你们夫人出来一见。”似乎是为首军宫的声音。
“夫人此刻不便见客。”管家回答。
“叫你去请便去请,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军官吼道。
“管家,来者何人?”一名女子问道。
“夫人,也不知这是谁,非嚷着要见您--”
她明明人就还在一房里,哪里又冒出来另一个夫人?
周秋霁偷偷推开窗捅,想看个仔细。
院中,果然有一披着狐尾大氅的美丽女子,从对面厢房走出来。
这女子她曾见过,不过是府中一名婢女,此刻却冒充夫人,想必也是江映城的安排吧?
他为了护她周全,不惜贡献出忠心的婢女,万一这婢女为此伤了性命……周秋霁顿时不敢再想下去。
她想到了娘家被抄的那天,父亲塞给她一个包里,叫她从后门快快逃走,可她选择留下来,跟家人待在一起。
从小到大饱读诗书,书上从没教过她逃避,只说,是人都应该有勇气。
那时候,她没有抛弃家人,此刻,她也不会任由一个无辜的女子替她受罪,自己却躲在这里。
“等等--”她将房门一把推开,高声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她,目光中充满惊讶。
周秋霁就这副朴素无华的打扮,轩然步至院中,昂头注视着那马首的军官。
军官半信半疑地瞧着她,又瞧瞧方才的婢女。“到底哪一位才是真正的丞相夫人?”
“我府中仆婢甚是忠心,换了我的衣衫,想替我掩护。”她毫不畏惧道,“京中认识我的人甚多,你只需找一、两个我父亲的旧识,一辨便知。”
军官跃下马来,往她身上细细打量了片刻,忽然拔出长剑,直指她的咽喉。
四周诸人倒吸了一口气,霎时都僵住了,但她的心,依旧沉静。
见识过鲜血与死亡,她早就不再害怕刀光剑影,此时此刻,任何人、任何物都威胁不了她。
“我若在你身上轻轻划一刀,便知你的真假了。”军官阴森笑道,“若你是假的,他们定不会紧张。”
“那你就试试好了。”周秋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若我是真的,丞相绝不会绕过你”
军官凝了凝眉,仿佛被她这话镇住了,剑锋逼近唯心处的同时,似乎微颤了一下。
她不知道接下来对方会怎样,也许真的一剑刺过来也未必可知,她只奇怪为什么自己心里没有丝毫恐俱,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一要保住这庄子上下周全,至少,不能连累无辜……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听到啊的一声,那把剑应声而落,鲜血浓到了她的脸上。
血?哪儿来的血?是她的血吗?
周秋霁定睛一看,却发现一支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羽箭,正中方才那名军官的手臂,鲜血正从伤口喷涌而出。
接着另一队官兵鱼贯而入,门阶处,江映城正负手而立,淡笑地望着她。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连她也不知为何他出现得如此及时,仿佛他早就潜藏在附近,或者,是上苍派他来救她于危难之中。
周秋霁忽然觉得眼眶湿润,十日未见他,恍若隔世,他给她的感觉,如此熟悉却又陌生。
“哭什么啊?”江映城踱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拭去她的泪珠。
两路官兵已经展开惊天动地的厮般,他俩却这样安静地对视着,刀光剑影仿佛化为虚幻的背景,与他们毫无关系。
她驻足不动,知道他这样微微地笑着,就表示就算处境再危险,他亦有办法护她周全。
曾几何时,她一直渴望遇到这样的男子,可现在,她却希望从来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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