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展信一看,内容是衡州知府贺昌盗卖铁矿给宋国一事。
宋国自从宋悔上位,励精图治,鼓励农桑,看重商事,税赋收得多,国库富了之后,引得邻国觊觎,宋烸不得不派外交大臣出使各国,到处送银子,对大梁亦是连年进贡。
他们之所以不敢轻启战事,是因为宋国不产铜铁矿,武器多仰赖各国进口。
宋烸是个野心勃勃的帝君,一旦有了足够的兵器,有钱、有兵又有粮草,他能不想横扫六国、建立霸业?因此各国联合起来,不将金属矿产卖与大宋。
然这几年大梁吏治腐败,贪渎情况一年比一年严重。
去年,衡阳挖出铁矿,知府贺昌竟不上报朝廷,反倒派人封山,私自开矿,铸造兵器,卖给宋国。
尔东接着又将贺昌与宋国的往来信件交给染染。
这件事,璇玑阁已经追踪不少时日,直到确定贺昌会利用小年夜边关防守较松散之际以运送丝绸茶叶为名将兵器送往宋国,司徒渊才将消息报上擎天岭。
第三章最强谋士的最强助手(3)
染染把信反复看过三次之后,从书案的抽屉抽出一本册子。
册子上面写满一堆在衡州附近任职的官员,其姓名、背景、性格、才干、入仕以来的表现。
再三推敲后,她模仿云曜的笔迹,写了三封信。
第一封是写给司徒渊的,让司徒渊给贺昌下药,教贺昌心有余力不足,就算想把兵器往宋国送,也无法一一周全。
第二封是写给公孙寄的,让他说服衡州附近的官员以剿匪名义把这件事情捅破。她选定两个官员,他们都有军事背景,有他们出头,剿匪这个借口顺理成章。
第三封则是给秋品谦的,让他把这件事密报到皇上跟前,等剿出贺昌这条大蠹虫后,想尽办法别让朝廷中人把这件事给按下去。
之后,朝廷必会派钦差大臣加以彻查,钦差大臣的人选很重要,贺昌一个人无法弄出这么大的事儿,衡州、朝堂必定有他的同党。
卖了兵器,银子定会层层上缴,那么最高层在哪里?银子会缴到哪个层级?这种事很难查吗?不,简单得紧,她唯一不确定的是,云曜打算现在就搅动朝堂的局势,还是要再等上几年,选择最恰当的时机?
“染小姐,您确定吗?也许少主不想那么早动贺昌。”尔东看着手中信件,面露犹豫。
“贺昌是一定要动的,若是养肥了他和宋烸,将会埋下战乱隐忧,至于朝堂上那些,咱们就先打打草、惊惊蛇,让隐在后头的毒蛇跟着动一动,他们不肯动,就这么蛰伏在草堆里伺机咬人一口,那才叫做痛。总得让他们露出痕迹,咱们才能顺藤摸瓜,对不?”
见尔东、尔西还不执行命令,宁朝天火大了,怒道:“如果你们不想听染丫头的,就自己做决定,十日之内,你们几个东南西北,都不准给我踏进这屋子半步,否则你们的少主,你们自己医。”
尔东、尔西只好一拱手,说道:“知道了,我们马上把信送出去。”
尔东、尔西一离开,宁婶便叹道:“欺负他们几个老实人有什么意思,他们不过是奉少主命令。”
宁婶姓江名宛娘,三十岁上下,面容姣好,性子温和,处世圆滑,是个知书达礼的官家小姐,只是家里犯了事,父亲变成罪臣,因为宁朝天救下江家七口人,她才委身下嫁。
宁朝天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夫人,对她百般宠爱,宁婶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能遇上这样一位夫君。
这是桩美好的婚事,只是多年来夫妻无出,眼看宁大夫将近不惑,便也断了子嗣念头。
这些年,宁婶把心思放在小翔和染染身上,将他们当成亲生儿女。
人都是这样的,你待我有心,我便对你有义,染染感激宁婶的疼惜,对她也用起心思,她替宁婶把过脉,判断宁婶之所以至今无出,是因为当年小产伤了根本。
这个时代妇科医学不太发达,染染占了穿越之利,这一年下来,她日日为宁婶调养身体,病有没有根治尚且不好说,但宁婶的气色确实比过去好了许多。
“我这……不就是气不过吗!”
宁朝天的暴躁,只有宁婶劝得动,她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与责任,少主不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义无反顾接下这副担子的吗?”
宁朝天敛眉,可不是吗,只是这担子,未免太沉重。
摇摇头,宁婶把沾满血的棉布丢进木盆里,准备拿到外头清洗,突地一阵阻止不了的恶心感涌上,她急忙放下盆子,冲到屋外。
见妻子有异,宁朝天紧张的追了出去。
染染皱眉,端起盆子,跟着走出去。
宁婶还蹲在墙边干呕不止,宁朝天已经迫不及待抓起她的手号脉。
染染不解的微歪着头,奇怪了,宁叔怎么一脸傻气?她放下木盆,走上前去。
宁朝天激动地一把抓住染染。“染丫头,你快给你宁婶婶看看,看看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他急得话都说不完整。
染染马上意会,拉起宁婶的手细细把脉,不一会儿,她笑弯了眉眼。“恭喜宁叔、恭喜婶婶,染染要有弟弟了。”
宁朝天望着染染,表情已经不仅仅是激动,染丫头真的治好了宛儿?!他一定要写信告诉师兄,说染染青出于蓝,不对、不对,现在重点不是写信,应该要马上开一副保胎药!
“宁叔傻啦,你还不快点把婶婶送回屋里,头三个月要再小心不过,你是当大夫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染染调笑道。
“知道、知道……我知道。”宁朝天一把将妻子打横抱起,羞得宁婶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可他才往前走了几步,随即又踅了回来,嗫嚅道:“少主……”
染染接下话,“有我在呢,宁叔已经施针五次,毒血全数逼出,剩下的,我来就行。”
“好,一有事,你马上让小翔来找我。”
“知道,放心吧。”
染染送走两人后,捡起木盆,将棉布清洗干净后,回到屋里,见小翔还是一动不动、深情款款地望着他的少主,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勾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安抚道:“不怕,少主很快就会醒的。”
“小翔、不怕。”
“嗯,那你去睡一下好不好?睡醒了,给少主摘花儿去。”
小翔松开云曜的手,说道:“现在摘。”
“不行,少主还在睡,你摘来了他也看不到,你先去睡觉,等明天天亮了,吃完早膳再去摘花,等你摘好花,少主便醒了。”
小翔想了老半天,这才点点头,起身走出屋外。
打发了小翔,染染坐到床边,看着云曜。
她知道他很厉害,十几岁的少年郎就能运筹帷幄、将天下局势尽握于掌中,她也知道他很辛苦,拖着病弱的身子,一步步朝目标前进。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八皇子这般尽心尽力,她甚至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她真的心疼他。
他是个温润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大受欢迎,更别说他有一副让人倾心的最佳容貌,不喜欢他,比喜欢他更困难。
所以她一天一点,慢慢喜欢上了,即使她并不确定这是不是好事。
染染飘远的思绪突地拉了回来,他又发抖了,这么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