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老爷回云府了,今儿个那边办喜事。”
闻言,染染感觉到一记重雷狠狠地劈向她的脑袋,砸得她头昏眼花,她怎么就给忘了,今天是云曜的大喜之日啊,身为长辈,宁叔、宁婶自然要回去。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染染又问:“你刚去哪儿了?”
“奴婢、奴婢……小姐恕罪,奴婢去门口等着看迎亲,下次不敢了,奴婢一定好好守着小姐,再不到处乱跑。”
染染失笑,“守着我做什么,还怕我跑掉吗?放心,我心有余、力不足。”
见小姐不怪罪,还能说笑,明月这才松了口气,“小姐在屋里闷不闷,要不要也去大门口看看?听说公主有一百多抬的嫁妆呢,陪嫁的东西都是皇宫里出来的,不是寻常百姓能见过的。”
“新娘的花轿还没到吗?”这里距离云府只有一条街,花轿从宫里出发,确实会经过这儿。
“还没呢,不过云府大爷的迎亲队伍已经过去很久了,应该很快就会到。”
染染笑得眼睛眯眯的,她是故意的,故意让泪水找不到存在空间。“想看你就出去看看吧,看仔细点,回来告诉我嫁妆有些什么。”
“可以吗?”明月惊喜地望向她。
染染点点头,“快去快回,要是被宁婶抓到,我可不帮你说好话。”
明月用力点头,飞快奔出屋子。她才不怕呢,夫人说过了,要入夜才会回来。
看着明月轻盈的脚步,染染满肚子羡慕,果然,健康是幸福的基本条件。
深吸气,她又分七个阶段、五个步骤,慢慢把自己挪回床上,抱着棉被,轻轻躺下。
一屋子都是药味儿,炭炉里的木炭发出几声轻微的哔啵声,门窗关得紧紧的,她正在受云曜曾经受过的苦,能和喜欢的男人同甘共苦,倒也挺不错的。
闭上眼睛没多久,染染便听见一长串鞭炮声。
花轿到了吗?从这里到云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再过不久,拜过天地,梁梓雅就会正式成为云曜最亲密的人,他们将会共同孕育子女,还会有着共同的喜怒哀乐。
一年、两年、十年……即便现在无心无情,光阴也会慢慢为他们浸润出感情,就算没有强烈的爱意,但他们之间会有割舍不去的亲情,古代人的婚姻就是这样,不会光华耀眼,却会天长地久。
云曜是古人,理所当然拥有这样的婚姻。
他会很好的,她真心期待他好,可不明白为什么,他好了,她却好不了。
她的心一阵阵绞痛着,像是有人往上头抹辣椒,再用木杵狠狠地捣烂,又辣又刺又痛,折腾得她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嫉妒吗,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允许别人得到?还是小心眼,自己不快乐,便不允许人幸福?
苏染染,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人,难道你要他一世孤独,为着一个曾经的朋友而与漫漫长夜为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像你这般自私的,绝无仅有,这不叫爱,叫做占有、叫做霸道!
她在心里狠狠挞伐自己,然后再度催眠自己,只要他幸福,她便能快乐。
在自我安慰的过程中,雪蛊开始蠢蠢欲动,啮咬着染染的心脉,扒抓着她的血管,疼痛从胸口往外扩散,一圈又一圈,重复地疼着。
闭上眼睛,紧咬牙根,她想着仗着年纪小,日日粘在他身边的岁月,想着与他辩论、与他讨论朝政,想着一管狼毫在两人手中轮来轮去的愉悦……痛,好像不再那么痛了。
云曜发现尔东表情举动怪异,磨磨蹭蹭地凑到宁叔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宁叔大受惊吓,手中的杯子落地,不久,宁叔假装不胜酒力,辞了席上众人退下,没多久,宁婶也跟着离开。
身为新郎官,云曜必须应酬往来,但宁叔、宁婶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他无法不介怀,当他好不容易得了个空,便抓来尔东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尔东回得坑坑疤疤,尔西急忙跑过来帮着粉饰太平。
聪明如他,顿时明白,他们之间有共同的、却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
云曜不动声色找来小翔,低声吩咐道:“悄悄跟着宁叔、宁婶,看他们去哪里。”
小翔笑着点头,兜起两块糕点奔出云府。
送走宾客,云曜双手负在身后,在书房里来回走着,一面琢磨。
宁叔、宁婶向来与朝堂无关,如果真是朝中有事,尔东也不会隐瞒,那么究竟是什么事,而且还让宁叔惊吓成那样,宁叔最在乎的是宁婶、宁容……染染?
染染!是染染出事了?!思及此,他顿时眉心紧蹙,神情一凛,莫非宁叔知道染染去了哪里?
门外一阵喧嚷声,云曜起身推开门,是梁梓雅身边的丫鬟红裳,她想进书房,却被尔东挡下。
看见英俊潇洒的相爷,红裳羞红脸,笑着半屈膝道:“相爷,公主请您歇下。”
“我已经歇下,忙了一日,也请公主早点歇下。”云曜面无表情的回道。
红裳难掩错愕,相爷的意思是,要在书房歇下?怎么可以,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啊!她口齿伶俐,公主才会派她过来传讯,如果没把相爷请过去,她想起黄裳那身青紫斑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补充道:“公主的意思是,请相爷到喜房歇下。”
见云耀目光一凝,红裳顿时感到寒意侵袭,身子竟控制不住微微发抖,随即双膝一软,她跪在雪地上,额头在青石阶上撞得叩叩响,想博得相爷同情。
“相爷,今儿个是新婚夜,若相爷不进喜房,满府的下人丫鬟会怎样看待公主,还请相爷怜惜公主,移驾喜房。”
她说得在情在理,人人都说相爷宽和慈善,应该不会为难女人,何况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再者,这门亲事是皇上赐下的,相爷应该……怎料她还没想完,就听见一声冷笑——
“回去告诉你家公主,成亲前,我已经把话讲得够清楚了,是她执意要嫁进云府,往后怎么被看待、怎么过日子,她应该心里有数。”
他痛恨被逼迫,梁梓雅知道事情始末,还闹着非他不嫁,他是可以做到如她所愿,只是除了云府主母的身分之外,她什么都得不到。
一个男人要是横了心,是可以有多残忍就多残忍。
“相爷,求您了,公主无辜啊。”
云曜冷哼一声,梁梓雅以私通之女享尽富贵荣华,还以公主之尊出嫁,她得到多少不该得到的,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尔东,往后西园的人来一个、卖一个,若当主子的不死心,直接抓了丢回去。”
“是。”尔东应道,一提手,像抓小猫小狗似的揪住红裳的后领,对她道:“这是第一次,下次会有人牙子直接来领你出去。”说完,他把红裳往院外一抛。
由于担心染染,云曜本就心情烦乱,如今被这么一搅和,更觉焦躁不安,仿佛有人拿着木杵不断往他心头捅着,雪蛊已经解了,可他的胸口依然阵阵闷痛。
他并未把门关上,屋外雪越下越大,大地银装素裹,瑞雪兆丰年,旅途上的染染是否平安?还是,就是因为出事了才通知宁叔?
这时候,一抹身影从屋檐上轻巧的跳下来,正是小翔,他快步奔到云曜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见状,云曜瞬间全身血液凝结,急问道:“怎么了?”
“染染快死了……呜……”
云曜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难怪他前脚走,一屋子人后脚跟着离开,难怪应该随时随地守在自己身边的尔东四人,总是只留一个人待命,难怪宁叔、宁婶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宁容也看顾不上……是引蛊,绝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