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鸿博啊,谢鸿博,你不是永不变心的吗?你不是每件事都有一定办法的人吗?现在呢?」鸿博不断地自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这美好的一切都变得荒腔走板了?天啊!他甚至还没有机会问清楚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就将她送进加护病房了。他想知道他到底有什好啊?为什么她连已经和他结婚了,都还想要保住这孩子?」
「是谁?可以让她如此无怨无悔的为他付出,过去、现在及未来,全给了那个孩子的爹,到底是谁?」
「瑞英,你可知道我好爱你的,或许我真的忽略了你,但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啊!瑞英。」
「大家都说,婚姻像枷锁,锁住了彼此的心,也将两人的命运紧紧得锁在一起,但我们像吗?又曾锁住些什么呢?没有,连八年的感情都没留住,却留下另一段难堪的插曲。上帝真会骗人,但为什么要骗我?」
「缘分?有缘有分又奈何?有情有义又代表些什么呢?无缘怎么会认识?无分又哪会结婚呢?有缘有分,又怎么可能会无情无义呢?有情有义,又怎么会不想留在世上呢?」
愈想麻痹自己却反而愈清楚,他痛恨这样的感觉。假如不是那个不知趣的第三者,瑞英永远都是他的,就像多年前一样乖乖的,且在她身上不会有什么情绪变化或棘手的事情,是吗?会吗?他忽略了她的成长,她的转变,那天争吵时她所说的每句话,虽不曾听过但却是如此的真实。少年时的单纯,现在的成熟蜕变,自己曾关心过几分?她的喜怒哀乐自己又曾分担过多少?但她总是毫不埋怨地等待,等待自己的邀约。连分手或复合也是自己一手主导。
她的毫不埋怨并不等于完全接受啊!了解这一些,是否能帮助自己挽回一切呢?或许在未进医院前,有可能反败为胜,至少证明为了爱她、在乎她,可包容以前所有对或错的事。但如今太晚了,连去医院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在她身上有挥不去的影子,那个男人及他们的孩子,不,应该说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影子。他受不了,现在呢?只有酒能了解自己,也只有酒才是知音,因为它不会背叛自己也不需要被原谅。
一杯解千愁,愈喝心愈愁,干脆沉浸在酒桶中算了,醒了又喝,喝了又醉,反正他就是不愿再去面对残酷的一切,甚至不敢去看还在医院里的瑞英。知道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但又能如何呢?他帮不上她的忙,因为她不会为他而回头,为他而苏醒的。她是如此地重视这小孩,明知可能会牺牲掉这婚姻,却仍宁愿为此下赌注。他在她心底究竟有多少份量呢?或者她心底是否仍有他呢?
「谁能了解他的痛苦呢?瑞英名义上是嫁给他,是他的老婆了,但实际上呢?在她的心里没有他,身体更是与他没有接触,他算哪门子的先生呢?可笑,真可笑,但是更可笑的是,她连隐藏都不想隐藏,这样的他对她会有哪门子的影响,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吗?不可能的。」心中的苦,心中的闷,实在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鸿博对着整间空旷的屋子,一边冷笑一边喝酒说着,「娶老婆?我娶什么?我还有所谓的男性尊严吗?哈!哈!哈!谁能知道我的悲哀呢?有苦难言啊!堂堂一个男子汉,被新婚的老婆背叛了,这种事竟发生在我谢鸿博身上,谢鸿博啊!谢鸿博你能相信吗?你败得好惨啊!全世界的人都会耻笑你的,看不起你的。」
狠毒的话语不断翻腾在酒醉与清醒间。
「难道你对她爱的宽容度就只有这么丁点?」
「没错,我无法想像她在别人怀里热情的模样,与其拥有不完全的她,我宁可失去她?」
「你确定这样的想法,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不,我不确定,不,我不知道,总之还给我原来的瑞英吧!」
两面化的思想翻滚在鸿博的脑海中,就这样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不想知道过了多久?现在的他需要的是醉生梦死,他不想清醒得听到她离开的消息,或许那微乎其微的奇迹会出现,但她活过来又如何呢?依旧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而且纵使人在这里又能如何呢?她的周遭全部贴满了「请勿靠近」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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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台中回来的晴子,得到这个消息后,火速地赶往医院,看到瑞英那回然不同的模样,实在令人有点无法相信及接受,竟然是须要靠氧气罩维持生命,天啊!才多久的时间,或许再过些时候,就要天人永隔了,她实在不敢相信里面躺着的是坚强的瑞英,而更难相信的是鸿博迟迟未出现。不管如何,目前与瑞英关系最亲的人是他,而他竟然在这个时后无情离去,也难怪主治大夫一直说她的求生意志极低。
「谢鸿博,你真是太过分了。」晴子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走样地发展着。
从不知电话声响可让人如此的害怕,望着它却不敢接起,怕传过来的是坏消息,但却又猜想也可能是好消息,唉!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接吧!鸿博挣扎好久之后,终于凭着那一股冲动将话筒拿起。
「喂,谢公馆。」
「谢鸿博,我是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孕,流产,就这样。」鸿博用那不屑的语调且简洁的说着,好似多说一个字就会污秽他一般。
「你也别太过分,你老婆现在人在医院,难道你不知道吗?」晴子实在好生气啊!没错,她也不赞同瑞英那样嫁给他,但当时他并非她唯一的选择,她选他,多少也是惦记着以往的感情,而他的作为着实令人失望透顶了。
「你希望我守在她身边,然后再听着她念着别人的名字吗?你太高估我了。而且她不会因为我在身边有所改变的,你懂吗?那具没有任何生命的躯壳是我老婆,但只要稍有意识时,她就不是我老婆了,你能了解吗?能吗?老婆只是名词罢了。」鸿博痛心地说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人还在加护病房,你还有心情计较这么多,谢鸿博,你的恻隐之心跑到哪里去了?」晴子实在快气炸了。
「那谁又给我恻隐之心?里面的人,不是我真正的老婆,流掉的不是我的孩子,谁又能还我一个完整老婆?」
「你又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你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废话嘛!怎会不知?瑞英的个性不说则已,既然起了个头,就不可能说谎的,而且按照主治大夫的说词,了解的人不难推测出,一定是沟通破裂。
「晴子,你应该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对不对?请你告诉我!」鸿博痛苦地问着晴子,他不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败的都不知道,从头到尾做个冤大头。
「想知道,等瑞英醒来时,你再自己问她啊!鸿博,在这节骨上不要只关心那种次要的问题好吗?少点自私,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再少点自私,这一切都还可以挽救。」晴子衷心的劝说着,她知道瑞英会选择他,就一定是还惦念着这份情,但是或许成分已经有所改变了吧!
「挽救?挽救我自己吗?已经万劫不复了。」
突然间,晴子懂了,懂鸿博的冷淡,懂瑞英的抉择。
「鸿博,假如我是你,绝不会在这关键时刻,还为那无所谓的男性尊严牺牲奉献,懂吗?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态度,对瑞英的急救产生松懈或任何迟疑,相反的会更加积极。」当挂上电话后晴子更加确认了下一个动作。
对于鸿博的反应呢?似悔恨却又像怀恨一般,她不怪他。只是不了解为何事情是这样处理及沟通的?一个人像失了灵魂般,夜以继日地猛喝酒,想忘却这一段残酷的事实,而另一个人呢?不再留恋人世间的一切,正执意要与死神同行,这应该要怎么办呢?
「什么力量可唤她回头,再度眷顾这个世界?」这问题一直回荡在晴子的脑海中。亲情的力量永远最大,但瑞英与家中的感情一向很淡再加上梁家独剩她一人在台湾,联络上后再搭机返台,可能也来不及了,而且如此一来,原先不愿曝光的事不就令人一览无遗了。但孩子又没了,怎么办?亲情无望,爱情的力量是最具强烈影响力的了,看样子只有寻找他了。
「秦成宗」是晴子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最后的希望了,希望能奏效,或许会冒犯到鸿博,但如今之计只要能救瑞英,一切不适当或冒犯都值得被原谅。但若真说起原谅,看来鸿博更欠大伙一个值得原谅的解释。
「秦成宗,希望你真的值得瑞英这样对你,你也该出现了吧!瑞英不论如何都不愿把你拖下水,保护至极,这是唯一的机会,赎罪的机会,你可要有默契点,好好配合出现吧!」晴子不断在心中祈祷着,她好怕万一这个人出差或不在台湾时,是否也意谓着瑞英将醒来的希望趋近于零。不,这种事不该发生也不能发生。
上帝!
啊!请保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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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让晴子用仅有的些许记忆找到了这罪魁祸首,他惊讶于一切的变化,原来瑞英的离职是为了配合她的善意「欺骗」,而演变至今再见面地点却在医院的加护病房。
这突然到来的消息,让成宗感到痛心疾首,「为什么?为什么她选了这个办法,选择了这条路?」这一切的了解,希望不会太晚。
「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成宗的泪差点控制不住溢出,他一想到她人在医院,有生命的危险,是否能见到她最后的一面时,这一切好像要夺走他世界里最宝贵的东西般。
晴子将他的表情尽收在眼里,不禁问着,「瑞英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是吗?」
「我的身分害苦了她,也绑住了我,不然今天我不可能眼睁睁看她离我远去。但若她不曾离我而去,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成宗坚定地说着,他痛恨缘分的安排,这样的错误安排让他无法选择自己的最爱,唯有将希望寄托在下辈子。如同瑞英所说的:「这辈子已经注定无法在一起,只有期待下辈子。」没想到,这辈子所有的苦,她竟一个人独自背负,叫人怎不心疼?
「你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任?」晴子越听实在越火大,若不是因为他,瑞英现在也不会如此。
「对,我当初应该坚信自己的感觉,不该相信她说的什么报告错误之类的话,我实在太傻了,也太笨了。」无论自己再怎么懊悔与自责,都太迟了。假若如晴子所说自己可以激起瑞英的求生意志,进而挽回她的生命后,他绝不会再轻易相信她的傻话了。
「秦先生,拜托你一定要救她一命。」虽然晴子看得出来,就算她没说,他也一定会尽心尽力救瑞英,但毕竟她还是不放心。
「你放心,再一次感谢你让我知道真相,再来就是我应该要做的,不论如何,我一定会用最诚挚的心唤她回来,一定要唤回她。」成宗以坚定的口吻说着,像是在回答晴子的话,但实际上是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完成这个使命、这项任务。」
在他身上,她看到了瑞英的爱,也说明了为何瑞英愿承受这不公平的一切。感情本来就是一种折磨人的东西,相互的付出谈不上所谓的平等。瑞英爱上的这个人,她虽然不了解也不熟悉,但由他这短短的一席话中,就可以让旁人感到爱上他是值得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瑞英执意离开他时,却拼命想要保有孩子的理由吧!她要伴着他的影子继续生活,或许很蠢但却是保护彼此、拥有彼此的唯一途径了。
成宗心中不禁想着,「真的有办法唤回她吗?实在没把握能否唤回她对人世间的留恋。她肯定是气我的没担当,才做出这样的抉择,决定离我而去,而今希望自己在她心中还有些许份量,而且是正面的力量啊!今天瑞英所有的不幸均因我而起,我有义务及责任尽一切的办法及力量,孩子引起瑞英婚姻的破碎,而孩子的离去也令她执意想远离这世界,一切一切的错是谁造成的呢?是我秦成宗啊!毁了一个好女孩的一生,也毁了自己这一生的最爱,不能提供适当的保护也就算了,竟然还将她推向痛苦的深渊,难道这是自己对「爱」的定义及付出吗?」
再多的自责已无济于事,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已不再有以往精力充沛的影子,简直判若两人了。抚摸她的双颊,似乎已感受不到所谓的生命力了,这是自己曾立誓要用生命保护的女子吗?而今……他还有什么脸面对她和自己呢?
「不,你不能走,瑞英,醒醒吧!我是成宗啊!我跪在旁边求你原谅,若你真的这样走了,我该怎么办?不该轻意让你离去,这是我今生犯下最大的一个错误,应该排除万难保护你到底。可是面对我的懦弱与没担当,你伤心了,善良的你不愿让我为难的情况下,你选择孩子成为你的支柱;而今孩子虽然先走了,但我却回来了,真真实实的我啊!你躲不掉的,这是命中注定的,注定你躲不开我的,求你,求你醒醒吧!看看为你伤心的人,看看你心中的选择啊!」真情的流露,声泪俱下,让人鼻儿已酸。
此时此刻,晴子更了解瑞英为何愿意甘冒任何风险,只愿保留孩子,因为孩子是她自己与眼前这位男子生命的延续。他的爱情不带任何的虚伪,或许目前的社会对他的爱不允许,对他们的爱情给予负面的评价,她不要彼此受到这样的伤害,然而这份力量却强烈震撼彼此的整个空间。他低沉有力的声音不断地回荡着,他不断地说着说着,好像怕瑞英听不清楚他的忏悔,好像怕漏了任何一个字,她就真得不再理他了,没有休息,没有中断,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滴水未进,他受得了吗?
已苦苦守候整整一天了,他不断地对她说话,怎奈她依旧沉睡,又怎能不令人着急。沙哑的声音加上红肿的双眼只愿换回她对生命的眷顾,紧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将自己的情感传递给她,让她对这世间多看一眼,天啊!您就让她动一下,扯动一下生命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