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桐花花季的木栈道上满是桐花花瓣,天色渐渐暗下,游客渐渐散去。
起雾的山上视线不太好,叶家祺将座车停在徐翎家门口,才下车,便差点踩到地上一堆堆不知为何被聚拢的桐花。
他抬起皮鞋,小心翼翼地从一旁走过,疑惑地望向那堆桐花——
白瓣黄蕊的花朵,被堆叠成大小不一的心形,透散淡雅舒心的香气,充满浪漫情怀。
从前他曾经见过游客们如此摆放桐花,可总不明白为什么,而他现在就连一点欣赏的兴致也没有。
叶家祺从那堆桐花旁绕过去,两名正要下山的女学生恰好和他擦身而过。
“喂,这么多人在地上摆桐花是在干么啊?”其中一个问。
“没干么啊,就好玩吧,像我们做花圈、手环一样。”另一个扬了扬手上的桐花手环,又说:“是说,堆这些的人当中应该也有情侣吧?情侣谈恋爱的时候,什么蠢事做不出来?”
“这倒也是,不过,讲到情侣,欸,你知道油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
“‘情窦初开’。”
“是喔,太浪漫了吧?好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女孩们大声嘻笑,打打闹闹地走开。
叶家祺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旁走过,穿过徐翎家门前的院子,来到徐翎家门口,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有人来应门。
叶家祺拿出手机拨电话给她。
“喂?徐翎?”转了两次语音信箱,她的电话才被接起。叶家祺兜拢眉心,一向波澜不兴的神情很是担忧。
“……叶副理?”话筒那端的徐翎声音微弱,飘飘忽忽的。
“我在你家门口。”叶家祺言简意赅地说明。
“我家门口?”徐翎停顿了会儿,意会过来之后,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我不是说过下属不用来探我病的吗?我已经很不舒服很想休息了,万一知道你来了,小敏她们觉得失礼也嚷着要来怎么办?我没有力气接客了……”
徐翎吸了吸鼻子,感觉头好重,她怎会睡了一整天都还没好?
她现在根本没空管她乱翘的头发有多吓人,脸色有多难看,她只想好好黏在床上。
“她们那头我早就推掉了。”叶家祺实话实说。
“那你也快回去啊。”
“你快帮我开门。”
怎会忘了叶副理牛脾气,总是不肯听她的,非要如此你来我往才甘心?
“你自己开门进来,钥匙在脚踏垫下面。”啪!病中的徐翎放弃抵抗,再度挂上电话,将脸埋进枕头里。
叶家祺都还来不及对一天内被她挂了两次电话这件事做出反应,就已经觉得快被气坏了。
脚踏垫下面?这是一个能够藏匿钥匙的地方吗?!
他面色铁青地将脚底下那支根本没被妥善收存的钥匙抽出来,十分努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在看见徐翎的第一眼时扭断她的脖子,反正她的脑袋瓜里什么也没装!
第5章(2)
“徐翎?”叶家祺来到她床边唤她。
方才明明还在说话的徐翎整个人躲在棉被里,枕头掩住半张脸,毫无反应。睡了?这么快?
叶家祺坐到床沿,伸手探她额温,眉头却在触及她额上温度的第一时间,皱得不会会再扎。
很烫,她很烫很烫,额角发丝却都是干的,一滴汗也没。
她这样烧了一天吗?都没出汗,怎么散热?
“徐翎,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叶家祺轻拍了拍她脸颊,唤。
“我哪里都不去,我要睡觉,而且我好冷,我不想出门……”徐翎拉了拉被子,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转过身继续睡。
冷?“你有呕吐或腹泻吗?还有别的症状吗?”
“……没有,我只是很想睡觉……睡完觉就好了。”
“如果睡一觉会好,你现在就不会还躺在这里。快起来,我们得去一趟医院才行。”叶家祺毫不留情地道。
“我不要去医院,我想睡觉……”好烦,他到底要她说几次?
我想睡觉、我想睡觉,拜托你让我睡觉行不行?徐翎用枕头蒙住脸。
都不怕闷死的吗?叶家祺将她遮住口鼻的枕头拿开。
“你有吃东西吗?饿吗?还冷吗?要不要喝水?被子够暖吗?!”怎会一点汗都逼不出来?
“……”疲劳轰炸啊这是。
假若她是躺在棺材里,恐怕也会被他吵醒吧?
当病人已经够凄惨了,没想到被叶家祺关心更痛苦。
徐翎奋力从被窝里爬出来,伸指指向床旁的矮柜。
“你要喝水?还是要拿什么?我帮你拿。”叶家祺见状,马上俯身问她。
“我的手机。”
“你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要拿手机?”叶家祺拧眉。
“不是我,是你……唉呀!总之你拿过来就是了。”徐翎懒得解释了。
叶家祺十分不情愿地将手机递给徐翎,没料到她却没接过。
“你帮我把手机打开。”
“嗯?”
“桌面上有个游戏资料夹,有看见吗?”
“有。”
“你把那个资料夹打开。”
“打开了。”
“很好,你随便找个游戏来玩,然后不要再跟我讲话了,我要睡了,谢天谢地,感谢施主大德。”徐翎抱紧棉被贴近墙角,彻彻底底地背对远离叶家祺。
“……”敢情现在是嫌他吵就对了?
到底是为什么,他没有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就出手将她脖子扭断呢?
叶家祺瞪着那道不理他的背影,越瞪越光火。
他想带她去医院,却又不舍吵醒她;后悔没将李若琦那堆成药带过来,又觉乱吃成药似乎不太好。
反反覆覆、忐忐忑忑,一颗心被她搅得七上八下……望着手上她的行动电话,他最终决定上网拜Google大神,寻求物理退烧法。
当徐翎再度被叶家祺唤醒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碗热腾腾冒着白烟的热粥。
“徐翎,起来吃点东西。”
吃东西?
睡过一觉的徐翎意识朦朦胧胧,眨了眨眼,抿了抿嘴……嘴唇干燥无比,肚子空空的,仿佛吃不下,又好似有点饿……
她微微起身,用嘴唇碰了碰已经装了少许白粥的汤匙,然后猝不及防地被烫到。
“烫、烫烫烫……”痛。徐翎眼角迸泪。
“没有人教过你吃稀饭前要先吹凉吗?”不过回身为她倒杯水,却亲眼目睹惨剧发生的叶家祺拧眉说。
“我……咦?欸?”徐翎的表情像现在才惊觉叶家祺在她的屋子里。
对,他早就来了,她何必这么惊呀——
她只是恍恍惚惚、昏昏沉沈的,他刚刚好像一直要她去医院,然后她不堪其扰扔了手机给他玩,再然后……
呃?他怎么还没回去?粥?
睡过一会儿的徐翎精神比方才稍稍好了一些,望着眼前白白的粥,再睐睐叶家祺,圆圆的眼里满是疑惑,可惜叶家祺此时并没心思对她多说什么。
“坐好。”叶家祺将徐翎身后的枕头枕成一个较为舒服的姿态,端起桌边的碗,开始一口一口为她吹凉。
“张嘴。”叶家祺将一匙白粥举到她嘴边。
“欸?”徐翎真听话张嘴,不是为了要吃东西,而是因为惊讶。
她生病了,而且她绝对病得很重,病到出现幻觉,否则她怎会以为叶副理正打算喂她吃饭?
仔细看,这男人难得拿下领带,衬衫开了几颗扣子,领口微敞,卷高的袖子下露出精实的肌肉线条,一个镇日坐办公室的男人为何肌肤是浅麦色的?
而且,他或许是为了怕吹粥时眼镜起雾,所以将鼻梁上的眼镜拿下,他的眸光深邃、眼形细长,原来,他的眼睛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