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湘宜调查得很详细确实,小弟给暴龙主编上了一课的事件几乎是逐字报告。牧洛亭不知该笑还是该惊,把特助先遗出门,自己盯着电脑无视许久。
这个女孩,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他经验过的,连想都没想到。
干杂志这行而自认识人无数的他,现在才明白天下之大,太阳底下还是有新鲜事。
有让人评然心动、百般惊艳的人。
外貌不算什么,虽然她的容貌的确让他目不转睛,但那也是因为她的人让他想要去看。
不但想去看而已,还想去接近,愈近愈好,想去彻底弄明白,甚而去碰触……
这么年轻的女孩,却有如此的气度和深度,连房凌光那样的人她都能看透。
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牧洛亭推开椅子走出办公室,走过冬湘宜时交代:“如果房主编找,告诉他我今天都没空。”
“喔,好的!”冬湘宜有些愕然。通常房主编有事找牧大,牧大无论多忙都会特别拨空回应,两人听说是老友,也因为这样,社里的人不只怕房主编的脾气和第二高位,也对他另眼相待。
牧大在这间杂志社里就是神,不但是创刊的神,也是深受拥护的好老闺,更是社里社外都公认的男神。男员工爱戴,女员工暗恋,从老到小无一例外。
只要是牧大看重的人,全社的人也都会看重;冬湘宜知道,那个襄知在大伙心中的地位,也许很快就会上翻数倍了。
冬湘宜自己也是好奇得不得了啊,但她懂得牧大的脾气,他对襄知虽特别,却没有大张旗鼓,显然不想让襄知太受人注目。
给襄知办公室,却没向大伙作正式介绍,除了襄依和她外,其实无人知道襄知在NOW!实际在做什么。
襄依是襄氏二人组的对外代表,牧大好像也乐意这样默认;冬湘宜心知肚明,牧大当初调查的是襄知,雇用的自然也是襄知。
牧大低调处理,一定有他的原因。冬湘宜在心里记下,一定要帮老板挡住房主编,不让小弟大战暴龙之事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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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耐心等到隔日,襄依把打好的企划案拿来,牧洛亭打开来看,特意慢慢看过一遍才问:“襄知呢?”
襄依有些心虚。“呃,她有事出去了。”赶快附注:“小知做事有自己的一套系统,结果是一定会出来的,请牧总编放心。”
牧洛亭不动声色。“那我要找她的话,什么方式最快?”
手机她会过滤,这他已经领教过了;要透过襄依传话,他又不乐意。
他早该知道给她办公室并不能保证她就会乖乖坐在那里等他随传随到。她像难以捕捉的一缕烟,就算是工作也套不牢她。
什么事是她那颗不寻常的脑袋真正关心的呢?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你打简讯,她应该收得到。”
牧洛亭明白襄依这个公关式回答,说襄知会收到而不是说襄知会回覆。
比起襄知直接得近乎无礼的说话方式,襄依的礼貌迂回是他无比熟悉的;真要迂回起来他才是专家,现在却莫名地感到不耐。襄知毒害他不浅。
出去了吗?他昨天还在挣扎要不要派她出外差,她却早跑得不见踪影。她在躲他?不对,这不符合她的个性,应该说是她根本无视办公室规矩,她做她自己的,等东西缴出来才轮得到他发言。
若他对自己诚实,就得承认她无视的不是办公室规矩,而是他。
女人被他无视,就是这种滋味吗?他叹息。但现在这丝终于体会到的歉意对他没帮助,因为他仍对别的女人无感,也只能继续无视下去。
要怎样才能让她对他……有感?
他想,即使办尽各种杂志、访尽全世界名人,也无法给他一个解答吧。
他必须先弄清楚的,不是她的感觉,而是他的。好奇心真的很难熬,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心上堵了一块什么东西,有一半时间几乎希望这些赶快过去。
他喜欢独立、自由、做自己……他苦笑,这些不就跟她一模一样?那她躲得远远是对的,他若想保护自己,最好是向她看齐,别再往死胡同里钻。
另外一半时间里,他却有身不由己之感。
很可怕,这表示他那原本绝对自由的心已经开始变质,正一点一点变成他所不熟悉的、不完全属于他的东西。
他像站在十字路口,四周尽是快速奔驰的车,只一步,他就可能会踏上不同的路,一分心,就会死无全尸。
她年纪比他小,却似乎比他看得清楚。她要走自己的路,他呢?
“牧总编?”襄依犹豫地看着眼前蹙眉深思的男人,他冷肃起来时周身有种寒气,让人不敢随意打扰,更别说接近了。
他抬头舒眉。“我看完报告再找襄知,你去公关部帮他们准备下午的会议。”
“喔,好的。”襄依赶紧走人,对牧洛亭的崇拜让她想把这份企划案做到无可挑剔。
接下来会议无数,牧洛亭很感激有工作让他分心,即使再短暂也好。中午时间冬湘宜来问午餐,被他挥手打发。他埋头工作,直到心绪又开始不宁,看看时间,下午茶时段,他拿了笔电上派克屋去。
“今天什么事不顺?你不笑就会很冰山,注意一下。”派克端着所谓“只有你才会要、浓成胆汁的苦水”过来。
牧洛亭笑了,派克和他的咖啡都有让他放松的效果。
“说!凡事面不改色的你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派克坐下来。
要瞒死党房凌光很容易,因为他神经大条;要瞒天天看客人脸色的派克就有点难度了。
“既然你无所不知,那干脆告诉我答案好了。”
派克摇头。这个被他当小弟看到大的男人,头脑一流又阅世甚深,真要嘴紧,谁也撬不出半个字来,只会被辩到没气。但他是关心,所以再接再厉。“既然工作上的事难不倒你,那一定是私事。”
牧洛亭轻啜咖啡,什么都没有加,却是浓郁香醇,很像某人给他的感觉——无杂质就更显其深厚丰富。
“默认的话,我要猜女人。”
“为什么?”牧洛亭挑眉。
“因为你什么都碰过,就是女人还没碰。”
“派克,你说话很难听,嫂子有没有跟你说过?”
“就因为你有嫂子,所以我才是过来人。给你一句忠告,女人不比工作,不是订一个目标、用最有效的策略就能成功。”
“你好像认为我对女人一无所知?”牧洛亭给他一记备受侮辱的眼神。“既然是从没发生过的事,问题一定在你;至于是什么问题,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同志?”牧洛亭正经八百地问。
“拜托,你又不会对男人不耐烦。”另一头有人找,派克走了。
牧洛亭喝完咖啡。他只对女人不耐烦吗?他苦笑。大概是所谓帅哥当久了,就像肥肉当久了,对苍蝇不能不讨厌,苍蝇其实很无辜啊。多给他几个抛媚眼的同志,他大概也会对同志感冒。
也不对。如果是同志上门,他大概会很坦然地一笑置之。他对女人是不一样。他叹息,派克当然没看错,现下的他,不就是对某个女孩超级不一样吗?
派克一眼就看出他有异状,事情真的大条了。
他放下杯子掏钱,眼角瞟到窗外正要转角的纤细身影。
他差点跳起来,急忙按捺住自己,把钱放桌上,不去看派克也不去看窗外,往两扇门中距那个目标比较远的走去。
待两人都远离派克屋,他才加快脚步。襄知常来派克屋,虽然那次扮成女装没被任何人识破,他还是本能地小心,知道自己很引人注目,不希望为她带来不必要的眼光,甚至连派克他也暂时不想让他知道两人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