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年起身。“襄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襄知清澄的大眼回看她。
“有的时候,你侃侃而谈,口才比我还好,但绝大多数时候,你什么话都不说……”
襄知微笑。“有话才说。”
“那……你原谅我了吗?”
襄知又微笑,优年才想起刚才的道歉,襄知已经表示不需要。优年叹口气,现在很想问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她的朋友,但心底明白,这样表面的问题,对于襄知这样内涵深的人,应该显得很随便吧。
朋友,深交才有意义,而她有太多需要弥补,只能重新开始,慢慢证明自己。
优年看着眼前的女子,仍旧一身男装,简单随意,云淡风轻,凌乱的发半遮美丽的大眼。这是她选择的面貌,也是她的技能之一,可以从令人惊为天人的美瞬间转变为毫不起眼,如同蝴蝶回返蛹中,让世人无从辨识。
多少人想要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睥睨天下,这个绝美又聪慧的女孩却偏偏只想淡出;但即便是心性如此,仍尽力帮助弱小,无惧世人眼色,不惜与全世界对抗。
反观自己,一心只想成功、成名,曾经连踩在这群孩子头上都不足惜,她比襄知还虚长两岁,到底活到哪里去了?
优年静静地离开,心中有了新的决心。她会做好这个特别报导,比进这一行以来任何专案都要认真。
***
公车上,牧洛亭听完优年的事后问襄知:“真的可以信任那女人吗?”他对那蛇蝎女的气还没消。
襄知点头,然后微笑。“不过,我更相信孩子们。”
“孩子们?”
“他们能融化任何人的心。”
牧洛亭笑了。“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原来你不相信我的判断?”
襄知的问题让牧洛亭一愣。看到襄知嘴边兴味的笑意,他心咚了一下。小知……又开他玩笑了?这样的时刻似乎愈来愈频繁。他笑起来,非常开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我哪敢?一切都听我的小知大人兼夫人的!”
这下轮到襄知眨眼,小脸有些红,牧洛亭叹口气转开眼又转回。
“怎么了?”
“想吻你,又不敢。”他对她耳语。
襄知娇嗔的样子太珍贵,所以他每次都会很崩溃。为什么从来不是发生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而是像现在好死不死杵在满是人的公车上?
襄知转开头,红红的嫩颊如同彩霞,他真的很想、很想一口咬下去。这种冲动也来得惊人频繁,大概跟她在一起每十秒就会产生一次吧。
“你真的要把案子交给我们吗?”
他的聪明小知,知道及时转开话题,拯救他于大大“变身”而吓坏四周老弱妇孺的丢脸命运。
他咽了口口水才能说话。“嗯。我从来没立过什么不准办公室恋情的规矩,吃过NOW!上上下下不知几对的喜酒了!那时直播后风口浪尖,权宜地强调情人节专案的特聘已经结束,那些狗仔队才不会拿我们的职位来做文章。但我才不会笨到继续浪费我的最佳资源。”
“襄依跟我是你的最佳资源?”
“襄依是跟着沾光,你别告诉她就好。”收到爱护姊姊的小妹不赞同的一睨,他立刻举起双手,“开玩笑的!襄依能力当然没话说。”
“什么新案子?”
***
接下来几天,牧洛亭派了几名下属参与节目的制作。优年惊愕不已,原本担
心牧洛亭必然会反对,没想到还支援她的案子,订为NOW!的儿童节专刊主题,全权交与襄知与襄依制作,准备平面与萤幕同时放送,让优年的特别节目吸引更多眼球。
牧洛亭对襄知的用心,优年有了更深的体悟。在她那场惊天动地的直播之后,基于对襄知的情感,牧洛亭对她会如何大加报复都情有可原,现在竟能不计前嫌,出手相助……那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情感?几乎超越了优年所知所见的一切经验。
虽然一直没见到他本人,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想到那场面她都会深深汗颜。该来的总是会来,希望自己到时已经准备好了。
对牧洛亭那份莫名其妙的爱憎执念,似乎渐渐被对襄知那种人格魅力和胸襟的深切感念所取代,她居然全心希望襄知能够……接受她,希望在襄知眼中看到认可。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也无法厘清。
“喂!你又在作什么白日梦?小不点已经等你好久了!你这个主播到底是怎么当上的?”
房凌光那欠扁的声音成功地把她拉回神来。“你向襄知借百分之一的耐心,大概就可以慢慢去掉暴龙的大名了。”优年毫不留情地反击。
果然,房凌光眼中立刻冒火,奇的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双大手没有挥向最近的物品,那个f开头的字眼也没爆出,只见他哼一声,“我天天都在向小不点借耐心,你要借的才多吧?就从那个目中无人的态度开始矫正起。”
她瞪他,她跟这个男人真是不对盘。“你到底来干嘛的?据我所知专案里没你的名字!”
“笑话!我是NOW!最资深主编,任何NOW!的专案我都有权监督,不然你去问姓牧的!”
“稿子都还没定案,你主编个什么劲啊!明明是襄知跟我的案子,你凑什么热闹!”
“我——”“好了。”
襄知低而软的声音只要两个字,斗鸡般的两人立刻闭嘴,像小朋友听到老师的指令。
“清单有问题?”襄知问。
“没有。”优年立刻向襄知保证,“上头这次给我充足的预算,所以你提的学校都没问题,我跟NOW!的记者会亲自去走访。”
“这次?”房凌光哼了一声,语调夸张。他在讽剌优年“这次”预算充足,必然是上次那直播收视破表得来的奖赏,还有脸当着襄知的面提!
优年脸转红再转黑,正要跟房凌光翻脸,襄知问:“Winnie姐呢?”
房凌光吓了一跳。“我、我急着赶来,忘了叫她……”接到襄知的电话,他大吃一惊,她精简地解释这个儿童节专题,他心跳如雷,只听清大概一半,其中请他派Winnie来的部分不知怎地就被他给漏掉了,兴匆匆赶过来“关心”跟“监督”。
“喂!我们要的是金采奖三次得主Winnie小姐,不是您主编大人好不好!”优年幸灾乐祸,看房凌光脸红了。哇,天下奇观喔!花心大暴龙脸皮天下第一厚,居然血色还能染到表皮上?她该拍下来才对!
“现在打吧。”襄知说,房凌光忙不迭掏出手机找人。
襄知起身对优年说:“第二份是合同部分,请看一下。”
他们在她电视台装潢闪亮的大厅里,襄知朝标明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男士与女士刚好分在大厅两端,襄知走了几步,房凌光也边讲手机跟在后面。
优年后知后觉,两秒后才跳起身来。襄知毫不犹豫走向的是男士洗手间,而房凌光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襄知……是女的啊!难道……难道房凌光还不知道?难道……只有她知道?优年脑袋轰地懵了,除了她到底还有没有人知道?襄知家人当然知道,那……牧洛亭呢?
即便知道襄知以男子身分活着,她完全没想到竟是如此彻底!这是怎样的决优年能够想像,进了洗手间襄知可以用隔间马桶,其它生活中的种种细节,
襄知也必然有各式方法应对,但她实在没有办法想像自己能这样活着。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