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俊佑不时地偷眼看她,满脸止不住的笑意。
「嘴干嘛咧得那么大?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容爱冷不防地拍他的脑袋。
池俊佑连忙闭上嘴巴,专注于开车,但开了没多远,他便猛地一转方向盘,把车子紧急停在路边。
「容容!」他转过身子,面向容爱,「我想问你……」
「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啊?」
「别打断我,我实在是很想问。」池俊佑严肃地喝止她,接着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这个重要吗?」容爱垂下头。
池俊佑抬起她的下巴,「你快告诉我,要不我晚上睡不着觉!」
容爱想了一下才说:「也许早就喜欢上你了,但我一直没发现而已。」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知道。」容爱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池俊佑一脸严肃。「你严肃一点,谈这么重要的问题怎么能笑?」
容爱止住笑,凝视着池俊佑的眼睛。「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也许五年前最后看到你的那个瞬间、也许是在那个我吻你的夜晚,也许是你对我表白的时候、也许是你靠在我怀里流泪说怕像失去妈妈那样失去我的时候、也许是我长跑后你大吼着说我笨蛋,叫我马上改的时候,也许……」容爱突然笑了,「也许是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你叫我大婶的时候,这五年里,这些画面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原来你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俊佑,我比你大那么多,既不漂亮也不出众,你为什么会这样执着地爱我?」
池俊佑宠爱地用手拂去她脸颊边的发丝,灿烂的笑容慢慢展开。
他飞快地在容爱的脸上吻了一下。
「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这两个笨蛋最相配,所以以后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你这辈子注定只能跟我走下去!」
他发动车子,打开车上的音响,歌声悠扬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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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再见!」容爱打开车门下车。
池俊佑也跟着下了车,紧随在她身后。
容爱停下来,「你干嘛?」
「去拜见一下姐姐呀!」他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不要!」容爱拉住他。「以后再见吧,等我跟姐姐说过之后再见。」
「为什么要以后?就今天。」池俊佑身子一晃,闪过了容爱,飞快地敲门。
「又不是没有钥匙,敲什么……」容情嘟囔着打开门,眼前西装革履的池俊佑让她惊讶得忘了说话。「你……池俊佑?」她迟疑地说。
池俊佑笑着点头,很亲热地叫了一声:「姐姐,」
容情看向容爱,她正红着脸,悄悄地拉池俊佑的胳膊,一副甜蜜的样子。
「进来再说吧。」容情让他们进屋。
池俊佑走进屋里,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里一阵酸楚。不到十坪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一张桌子和做饭用的炉子和食具。
「傻站着干嘛?坐啊。」容情说。
「哦。」池俊佑连忙坐到桌子旁的凳子上。
「你是怎么找到小爱的?」容情劈头就问。
池俊佑看了一眼容爱,笑道:「用心找到的。」
容情看了容爱一眼,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容爱答道:「我们……」
「结婚。」池俊佑飞快地说,他坚定地看着容情,「姐姐,请你答应!」
「不行!」容情和容爱同时说。
池俊佑看着她们俩,两人严肃的神情让他莫名其妙。「怎么都反对?为什么不行?容容,你又变卦了?」
「不是。」容爱走到他面前,「只是我们不能马上结婚,如果马上就结婚的话,我会觉得自卑、会很有压力。」
容情紧接着说:「以小爱现在的情况和样子,你一个大财团的继承者娶一个毁了容的清洁工,年纪还比你大!你想让所有的人都赞美你、同情你,然后看不起我们小爱吗?」
「我想结婚就结婚,想娶谁就娶谁,管别人说什么。」
「俊佑!」容爱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希望我们的婚姻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我希望等到足以与你相配的时候再嫁给你。」
「我早说了,这世上只有你我最配啊,你……」池俊佑看看容爱坚持的眼神,叹了口气。「好,我听你的。那你给我个期限,我不能再等太久。」
「怎么样也得先等小爱的脸好了之后吧。」容情说。
池俊佑马上放心地笑了。「这很容易,我已经安排我的秘书去找最好的医院和医生了,容容很快就可以做手术。」
「有钱就是好啊!」容情小声说,接着她又担忧起来。「你们家会不会接受小爱?毕竟她曾经和你的叔叔……」
他看着容爱,「我一定会让容容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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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俊佑打开自己公寓的门,看到池卫和安凝坐在沙发上。
「你和那个容爱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池卫劈头便问。
池俊佑不慌不忙地换鞋,脱外衣。
「我在问你话!快说!」池卫情绪很激动。
安凝忙安抚道:「别着急,听孩子慢慢说嘛。」
池俊佑坐到他们面前,正色道:「我爱她,我要和她结婚。」
池卫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池俊佑的脸说:「你……要和她结婚?你知不知道你叔叔和她是什么关系?」
「知道,他们曾经谈过恋爱。」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车祸。」池俊佑毫不迟疑地回答。
「不!」池卫慢慢地摇头。「他是因为那个叫容爱的女人死的!」
「这只是你的推测。」
「推测?他出事前为什么找我谈话?李雅倪又为什么会死?他出事的时候为什么那个容爱也在车上?你想过这些问题吗?所有的事实都摆在眼前,你还跟我说这是推测?」池卫的眼眶有些发红。
「有些话我本来不愿意说,但今天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说出我的想法了。叔叔做了最疯狂的傻事,却没有唤回容容的心;因为绝望,他便拉着容容一起去死。你认为容容是害死叔叔的凶手?不,真正的凶手是你!因为你给了叔叔太大的压力,让他不敢去面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后只有选择……」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池卫的脸上青筋暴露,双眼瞪大。
安凝上前抱住他的手,「你不要动气!让我跟俊佑谈谈,好不好?」
池俊佑拿起衣服,「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简直无法无天了!」池卫跳起来,想冲出去把他揪住。
安凝抱住他,「让他去吧,你不要这样!」
「你放开我,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够了!」安凝终于忍无可忍地叫起来。
池卫惊讶地看着她,万万想不到一直温柔平和的安凝竟会这样愤怒地大叫。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俊佑?」安凝的眼泪掉了下来。「你和我都是伤害俊佑的人;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对他奸,来补偿我们对他的伤害。你怪俊佑不肯忘记过去、一直对你心怀仇恨,可你有没有反思过,这么多年来你又是怎么对待他的?除了打骂,你做过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呢?我想补偿他、我想对他赎罪。可是你对他的打骂让俊佑对我的仇恨更深!你有没有想过我?你又有没有想过俊佑?你没有,因为你太自私,你想到的只有自己!」
「小凝……」池卫跌坐到沙发上。
「俊佑说的一点都没错,镇的悲剧,你与其要怪别人,不如先反省一下自己。你从小灌输给他的思想,让他曾经游戏于无数女人之间;你从小为他安排好了路,他没有经历过打击和失败,所以禁不起任何挫折;你把家族、名誉的大压力压到他身上,让他不敢随自己的心意做任何一件事。这些你都想过吗?」
「难道爱护一个人也有错吗?」
「爱护一个人没错,可不能用伤害的方式去爱一个人。镇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论他的去世责任在谁,都已经过去了;现在需要你去爱护的人只有俊佑。如果你不想失去他,就不要阻拦他去做想做的事,更不要阻拦他去爱他想爱的人。」
「可是我怕那女人会伤害到俊佑,她会让镇走上绝路,说不定也会让俊佑……」
「你了解那个容爱吗?了解她与镇和俊佑之间的故事吗?如果现在什么都还不了解,就不要过早下结论。」
门外,池俊佑倚在门上,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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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爱提着水桶走进男厕,里面竟传来声音。容爱皱起眉头,这么早就有人用厕所了?她轻手轻脚地拉开门,正要偷偷地出去。
「容容,你来啦!」
池俊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容爱回头,眼前池俊佑的样子让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挽着衣袖,衬衫上一片一片的水渍,凌乱的头发湿涤涤的,样子狼狈得好像刚被人用水泼过。
「俊佑,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池俊佑晃晃手里的抹布。「你进去看看,每个马桶我都擦得亮晶晶的。」
「你……一大早在这里擦马桶?」
池俊佑微笑着点点头,他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洗起抹布。「你到我办公室里等一会儿,我做完马上来。」
容爱把水笼头关上,正色道:「俊佑,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打扫。」池俊佑边回答边擦起洗手台。
容爱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抹布。「回去!回你的办公室去!」
「不要!」池俊佑夺回抹布,继续擦洗着。
「你现在是什么身分?你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可你现在居然在厕所擦马桶?你马上给我出去!」
池俊佑把抹布狠狠地甩到洗手台上,转身面对着容爱说:「我是为了谁在做这些?我是为了谁搞得满身水?」
容爱上前一步,用手把他额头前的头发轻轻地向后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作为一个公司的领导人,最重要的就是公私分明。在公司里,我只是你的员工,擦马桶、打扫是我的工作。」
池俊佑抓住她的手,放到眼前,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惜。「我想让你的手再恢复成以前的美丽模样。」
「回去吧,换件衣服,把头发整理好。」容爱柔声说。
池俊佑点点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低声说:「容容,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强?」接着,他转过头来对着她笑了。「不过,也许这正是我爱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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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完下面的两层楼后,容爱回到临时休息室,摘下头上的帽子休息。
「容爱小姐。」
容爱连忙站了起来。「董事长,您怎么会来这里?」
池卫背着手上下打量着容爱,「我想和你谈谈。」
「去哪里谈?」
「就这里吧,我要说的话很短。」池卫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态看着她说:「离开俊佑,马上离开他!」
「不!」容爱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回答。
「为什么不?你认为你现在这个样子配得上俊佑吗?」
「爱情不是讲配不配得上,而是讲真心。再说,我自力更生,活得清清白白,不知道哪里配不上俊佑。」容爱神情自若。
池卫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池镇吗?记得你曾经对他犯下的罪吗?镇是俊佑的亲叔叔,面对着俊佑,你都不会觉得愧疚吗?」
容爱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我永远不会忘了镇,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关头把我从车里推出去,我可能也……」
「是他把你从车里推出去的?」池卫反问。
容爱点头。「是的,因为这个,我一度很痛苦。我认为是我把池镇逼上绝路:是我一句不经意的气话把他逼到悬崖边。因为这份痛苦和内疚,事后我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城市、离开了俊佑。我无法忘记池镇推开我那一瞬间的眼神,他让我觉得自己罪恶深重!」
池卫低头不语,静静地听着。
「可时隔五年之后,我和俊佑还是重逢了。一开始,我对自己说他不会发现我这个不起眼的清洁工,我只要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可是那个晚上我看到他空洞的眼睛、看到他恶梦连连、看到他伤心的泪水;我发现这五年里,他比我所承受的痛苦更加深重。过去,因为我的懦弱私自私,曾经深深地伤害了他;如今,我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痛苦去伤害他了,所以……」她一把擦干眼泪,坚决地看着池卫,「如果我选择这份爱是种罪孽,我愿意独自承担所有的后果!但是,这一次除非俊佑要我走,否则我绝不会再弃他而去!」
「谁会让你独自承担后果?」池俊佑突然推门而入,他走到容爱面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炽热的嘴唇飞快地覆上她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霸道却温柔的吻,让容爱惊得瞪大了眼。
池卫低低地叹息,他站起身来,一语不发地向外走。
「爸爸。」
池卫猛地站住。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这个称呼不会再传进自己的耳朵,他以为「爸爸」这两个字将和他永远绝缘。
池卫背对着他们,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爸爸,爱情是无罪的!如果你真的爱妈妈,就不要把爱当成一种错误、不要怕去面对!去看看妈妈吧,她寂寞的等了你一辈子!」
池卫的肩膀一震。「这是谁跟你说的?」
「是安凝,不……是安……妈妈告诉我的。这些年来,她很苦也很伟大,明明知道你不爱她、明明知道我恨她,可她还是每天微笑着支撑这个家!我错了,可是爸爸你也错了,事业和地位不是人生的全部,影响你事业前程的爱情也不是必须抛弃的错误。」池俊佑慢慢走到他身后。「爸爸,让一切都过去吧,让我们抛开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去认真快乐地为自己和亲人生活好不好?」
他扶住池卫的肩膀,让他转身面对自己。
「你这个臭小子!」池卫发出一声低喊,紧紧地把池俊佑抱进怀里。
容爱看着紧紧拥抱的父子俩,慢慢绽放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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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容,不要紧张啊!」池俊佑紧紧地握着容爱的手。
「我都跟你说了无数遍,我不紧张!」容爱无奈地重申着。
「怎么可能不紧张?你是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好让我安心,是不是?」
容情忍无可忍地把池俊佑从容爱的床边拖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捣乱?这一上午你说了多少遍不让容容紧张?长得挺男子汉,说起话来却像个老太婆,唠唠叨叨的,有完没完?我看最紧张的就是你!你赶快给我出去,别影响小爱的情绪。」
池俊佑负气地撇撇嘴,大声说:「我当然紧张了!万一手术后还不如现在好看,容容再给我搞个人间蒸发怎么办?」
「呸呸呸呸!别说丧气话,再说就算失败,小爱干嘛要人间蒸发?」
池俊佑呵呵一笑。「她自卑嘛,因为我太帅了!」
容爱一个枕头砸到他脑袋上,「少臭美了!想让我把昨天的饭也吐出来啊?」
护士走了进来,「请你们都出去,病人马上要进行手术了。」
容情对容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拉着池俊佑说:「走吧、走吧!」
池俊佑边走边回头看容爱,突然他挣开容情的手,跑到容爱床前,俯下身温柔地吻上她下巴上的疤痕。
旁边的护士惊讶又羡慕地瞪大了眼睛。
「容容,不要紧张。不管你的脸是怎么样,你都是我一辈子最珍爱的人。」他动情地看着容爱,眼里盈满泪花。
容爱拿出一条手帕,轻拭他的眼睛,「怎么又哭了?你是男子汉吗?」
护士走上前。「池先生,请出去吧。」
容爱把那条手帕塞进他的手里,微笑着示意他马上出去。
池俊佑依依不舍地走出病房,他坐到走廊的椅子上,慢慢展开手里的手帕。
「这手帕还在?看来你们真是注定的缘分!」容情瞟了一眼手帕。
池俊佑不解地看她。「什么意思?」
「你还没认出来吗?我们就是十五年前你在墓地遇到的那两个姐姐!这手帕就是当年小爱给你的。」
「那个姐姐是容容?」
当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池俊佑看过去,那里面一片光亮。
他抓着手帕站起来,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他微笑起来,坚定地走进那片光亮之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