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霜霜语气温婉的向韩氏剖析利弊,“娘,不是我心狠不管她的死活,而是这张老爷虽已告老还乡,但我听说他还有两个儿子在朝为官,民不与官斗,要是咱们留下她的消息传到他耳里,他说不得会以为咱们是存心同他过不去。”她说这番话的用意,是要让韩氏考虑,值不值得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小妾,而得罪张老爷。
韩氏听了她这番话,顿时沉默下来。她年纪虽大了,却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景家是商户,行商最重的就是人和,需广结善缘,买卖才能做得好,尤其不能得罪官家之人,权衡后,她看向汤水淳委婉的表示,“水淳,兹事体大,要不你先留她在这儿住一晚,我差人去张府知会一声,就说她思念你这个姊姊,过来看你,明儿个就把她送回去。”
知道婆婆是被简霜霜的话给说服了,不愿得罪张老爷,汤水淳一时之间静默无语。她不是不能理解婆婆的顾虑,可是她又哪能昧着良心,再把水秀送回去?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这时门口传来霍翠鸾反对的声音——
“娘,您可不能信了三嫂的话,明知道把人送回去,她非死不可,还执意如此,这同见死不救有什么两样!”
汤水淳不知她什么时候过来的,讶异的抬眸看向她。
面对她这番责备,简霜霜仍一脸和气地解释道:“四弟妹,我知道你平素对我的为人处世有些误解,但这次的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会给咱们景家引来祸事。我也不忍心将她送回去,可眼下没其他更好的办法。”
霍翠鸾不屑的睨她一眼,“一个告老还乡的老侍郎干出那种没人性的事来,咱们竟然还要赶着去巴结他,把人送到他手上让他虐待死,咱们景家何时落魄到这种地步?你干得出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她接着看向韩氏,提议道:“娘,要是您担心留下她会给咱们惹祸,要不我把她安置到我城北那栋宅子里,要是那变态的死老头敢上门来要人,你们就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就是。”那处宅子是她爹娘在她出嫁时给她的嫁妆。
“这……”韩氏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也不忍心见死不救,但这不忍心在面对景家的利益时,便有些犹豫了。
汤水淳没想到霍翠鸾竟会跳出来为她说话,她斟酌须臾,开口先向霍翠鸾道谢,“多谢四弟妹。我想不如先修书一封知会张老爷,告诉他水秀伤重,一时之间无法回去,得养伤一段时间。张老爷看了信后,必会知晓他虐打水秀的事已被咱们得知,一时之间也没有那个脸来讨人。这段时间我再把她安置到别处养伤,娘看这样处置是否可以?”说完,她看向韩氏请示。
韩氏想了想,仍不敢作主答应,只道:“要不这事等韶儿回来,你再同他商量商量。”
汤水淳明白婆婆的意思,她这是婉转的拒绝她。
但得知妹妹遭受这样残忍的虐待,她实在没办法不伸出援手,就像先前霍翠鸾所说,这无异是见死不救。她只能等景韶回来,再试着和他商量看看,是否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水秀。
景韶今日比往常提早一个时辰回来,同时随他回来的还有涂凤宝,他吵着要来见景韶的第五任妻子。
涂凤宝是男子,不方便去后院,因此景韶让下人将她请来前厅相见,她心里记挂着水秀的事,来到厅里,见到涂凤宝,面色淡淡的朝他颔首示意,“见过涂二少爷。”
“原来是你!”涂凤宝认人的本领极强,上回在鸿飞酒楼,虽然只是匆匆见她一面,却记下了她的长相,他回头质问景韶,“你们俩是不是早就相识,所以你才肯娶她?”
“上回在鸿飞酒楼,是我第一次见到水淳。”深知涂凤宝爱追根究底的脾气,景韶只得将上次两人见面的经过告诉他。“当时我并不知道她的身分。”
涂凤宝闻言狐疑的觑向汤水淳,“嫂子也不知景韶的身分?”归云商行的景二爷大名鼎鼎,景韶不认得她这位汤家八小姐很正常,可她不可能不认识景韶吧。
“我也不知。”她镇定的摇首,在小朔告诉她之前,她确实不知。
“那还真是巧,就在你们在酒楼见面不久后,汤家竟就派人来说亲。”
见涂凤宝这般质疑妻子,景韶不悦,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人你已经见到,可以走了。”涂凤宝不喜虚伪,所以他与他相交也一向直来直往。
涂凤宝不满的抱怨,“我才刚坐一会儿你就撵人,你是怕我把嫂子给吃了吗?”
他冷峻着一张脸回他,“你若闲得慌,可以去汤家走走,我陪水淳回门那日,我岳父让我请你上他那里坐坐。”
涂凤宝面露嫌弃,“我才不去那个只会卖女求荣的汤家。”说完,瞥见汤水淳,他没什么诚意地解释,“嫂子,我不是骂你,是骂你爹。”
汤水淳心忖这人也太随性,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怪不得在京城时会得罪人,不过她却不讨厌他,比起那种表面一套,私底下又是另一套的人,这种人要来得可爱多了。
她微笑道:“我已嫁来景家,不是汤家的人,涂四少爷不必顾虑我。”她也不喜欢汤家,但身为汤家的女儿,她不好明目张胆的骂,听他这么骂倒也过瘾,尤其是想到水秀如今悲惨的遭遇,全是汤业群夫妻一手造成,她对这对夫妻更没好感。
涂凤宝被她的话逗得大笑出声,“哈哈,景韶,你娶的妻子倒是有趣,怪不得你近来总急着回府。”说着,他难得识相的起身,临走前不忘揶揄好友,“知道你急着和嫂子甜蜜,我不打扰了。”说完,便笑呵呵的走人。
送涂凤宝离开后,汤水淳神色严肃的拽住景韶的衣袖。
“相公,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她低声将水秀的遭遇告诉他,接着征询他的意思,“……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水秀被打得浑身都是伤,惨不忍睹,我不敢想象若是把她送回去,她会有什么下场,但娘的顾虑也有理,我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看出她想帮遭遇不幸的妹妹,他略一沉吟,说道:“你修书一封,命人送到张老爷府上,以景府主母的名义,留你妹妹在府里作客。”
听他竟愿意让水秀留下来,她很高兴,但又有几分担忧,“这么做会不会给咱们府上招来麻烦?”
“你是我的妻子,这面子张老爷不会不给,且娘过虑了,张老爷虽然还有两个儿子在京任官,但都是芝麻小官,不成气候,咱们景府还不至于没用到连那种芝麻小官也惧怕的地步。”连淮州知府都对他礼遇几分,区区一个告老还乡的侍郎何足为惧。
听他这么说,汤水淳彻底安下心来,“谢谢你肯收留水秀。”
“咱们是夫妻,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她受到这般凌虐,岂能置之不理,这事我会去向娘解释,你只管去写信。”
“嗯。”即使他表情仍如平素那般冷峻,不见一丝温柔,但她可以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对她那未说出口的体贴和维护,不禁更感动。
“八姊,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汤水秀紧抓着姊姊的手,惊喜又不安的问。
“你姊夫亲口答应让你留下来,你放心留在这儿养伤,有什么事等把伤养好再说。”她温言哄着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