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招来劫数?”下颔蓄着一绺山羊胡子,约莫五旬年纪的除尘不解的问。
“这……”思及近日所做之事,他略一迟疑。
瞥见他面露犹豫之色,除尘肃声追问:“你近日是不是曾做下什么有伤天和之事?”
除垢辩解,“那人心肠歹毒,百般欺凌逼迫我妹妹,我只是替天行道,除掉一个做恶之人。”
除尘道长捋着胡子,气急败坏的骂道:“糊涂、糊涂!倘若你真是替天行道,又怎么会招来劫数?我看你啊,八成是遭你妹妹利用了。”
“我妹妹她性情最是柔善宽厚,绝不可能欺骗我。”
他先前已帮过妹妹几次,不久前,听闻她又遭到长嫂欺凌,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他也有些头疼,要她另寻他法,可妹妹一再苦苦哀求。
“五哥,您也知道我性子素来软,从不与旁人争什么,可哪里想到就因如此,却让我二嫂更加得寸进尺,放肆的欺凌我,这回不只我遭罪,连我那两个儿子她也不放过,因着一点小事便把他们打得体无完肤,差点就没了小命,要不是日子真过不下去,我哪里敢来打扰五哥你清修。”
她身边那个婆子也抹着泪乞求道:“道长,惩罚恶人也算是替天行道的一种,您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打小她就同您最亲厚,您忍心见她被人逼入绝境吗?求求您帮帮三太太,否则奴婢真担心她会活不下去,倘若连您都不肯帮她,她就真的求助无门,要被活活逼死了,我老婆子求求您,给她一条活路走!”
他最后禁不起她们的哀求,答应了下来。
“倘若你除的真是做恶之人,你这番劫数从何而来?”这可是无解的死劫,就连他也无法帮师弟破解。
除垢被他责问得一窒,莫非他真遭妹妹所骗?然而如今事情做都做了,即便真是遭到妹妹欺骗利用,也无法挽回。
除尘摇头叹道:“师父昔日在世时便曾说过,你过于重情,会成为你修道上一大阻碍,更会成为你命里的劫数,他老人家早有先见之明啊,可惜你不听他老人家的劝告,放不下俗世中的家人,以至于招此祸患。”
除垢默然良久,最后苦笑道:“师兄,我造下的孽,我会自个儿承担。”他接着朝除尘郑重行了个大礼,“今后恐无法再与师兄一块修行问道,这些年来承蒙师兄的指点,请师兄受除垢一拜。”
“你你你,唉……”最后除尘长叹一声便离开。
第9章(2)
他离去之后,除垢抬眼望向屋顶扬声道:“两位施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坐。”
躲在屋顶上的周堂飞和严庆相觑一眼,飞身跃下,绕到前门,走进净室。
“抱歉,我等不请自来,惊扰道长,还请道长见谅。”周堂飞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笑意,抱拳致歉。
严庆寡言,因此对外的应对泰半都由他负责。
“不知两位来此有何事?”除垢面无表情的询问。
“道长,咱们是来调查我家主母日前中了迷魂法术所害,险些落水溺毙之事。”
方才周堂飞和严庆躲在屋顶上偷听时,已听闻他和另一位道长所说的话,虽然只有最后几句,却也几乎可以确定施法行凶者就是此人。唯恐此人突然发难,他与严庆暗自戒备着。
听了对方的来意,除垢心中一凛,看向两人询问:“你们是景家的人?”
“没错。”周堂飞颔首。
得到两人的回答,除垢静默一瞬,接着坦诚不讳,“两位无须再调查,此事乃我所为。”
见他亲口承认此事,周堂飞再追问:“敢问道长为何要这么做?我家主母可曾得罪道长?”
“她欺凌压迫我妹妹与两个外甥。”他说出先前妹妹告诉他的事。
“令妹可是我家三爷的妻子简霜霜?”过来前,主子已提过简霜霜身边的婆子来过此处之事,由此可以推知除垢道长之妹应是简霜霜,但为求慎重,周堂飞出声确认。
“没错。”即使已有八成明白,自个儿约莫是遭到妹妹所欺骗,但此时的他仍怀着一丝希冀,期望妹妹没有骗他。
“不知道长为何会认为三太太被我家二太太欺凌?就我所知,三太太和两位小少爷在景家过得一向很好,上至老太太,下到仆人,从没有人亏待过他们母子,二太太更不曾欺辱过他们。”
除垢克制着心绪,一手紧握着手上的拂尘,再问:“那么景二爷先前几位妻子可有欺辱于她?”
听他问起,周堂飞肃声回答,“景家家风一向宽厚,自三太太嫁来景家,从未有任何人欺辱过三太太。”
“原来这一切全是她在骗我!”
得知真相后,除垢失望又绝望的徐徐闭上眼,未再开口。
他先前为妹妹造下的杀孽,自以为乃是替天行道,收拾作恶之人,如今,上天替她们来讨公道了,所以他的卦象上才会显示出死劫,这是上苍不愿再给他活路走。
周堂飞见状,与严庆交换了个眼神,便轻声离开净室,回去向主子复命。
书房里。
如实禀告两人先前与除垢道长所谈的话后,周堂飞最后语带惋惜地道:“看来这位道长是被三太太所欺骗利用。”
而听完他的话,景韶怒不可遏又不敢置信,“主使者竟然真是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水淳?还编造那样的谎言诬蔑水淳?!”
“二爷,恐怕不只二太太,前头几位太太的死,怕也是遭到她的毒手。”
得知前面几个妻子的死也与简霜霜有关,景韶惊怒又不解,“莫非她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可若是如此,她为何不让那道长直接对他施法,却要暗害他那几位妻子?
周堂飞对此也有些想不通,但有个最快的方法可以弄明白这一切,“二爷,现下除垢道长都亲口承认此事是他所为,已不容三太太狡辩,不如直接向她问个清楚。”
景韶颔首,即刻吩咐,“堂飞,你去把这件事禀告娘,严庆,你去将她押到娘那里,待会儿我会和水淳一块过去。”
即使不提前面几任妻子的事,单凭简霜霜胆敢谋害水淳,他便无法饶过她,她得为自个儿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是。”周堂飞和严庆各自应了声才离开。
怀着一股想看热闹的心情,周堂飞迫不及待的加快步伐。
啧啧啧,连他都没有想到在府里头素来和善柔顺的三太太竟是如此恶毒之人,老太太得知真相后,怕是更不敢相信吧。
景韶出了书房去找妻子,打算亲自告诉她这件事。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来到房里,见她似是在寻找什么,站在窗前,抬头四下张望,唇瓣一张一阖,似是在低声说话。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他走过去问。
“我在找……”她及时收住话,轻摇螓首,“没什么。”这两日一直都未能再见到小朔,也不知他去哪,她有些挂心。
“天气渐凉,怎么也不知多披件衣裳。”景韶心里有事,也没再多问,轻斥了句,便搂着她的肩,与她一块走到桌前坐下,吩咐丫鬟给她拿件斗篷为她披上。
“不会太冷。”她微笑的倒了杯茶给他。
他接过茶,搁在桌上,握住她的手,道:“堂飞和严庆已从全心道观回来。”
“可查到什么?”从他的表情里,汤水淳隐约感觉出他们两人此趟过去,定是有什么收获。
“那位道长是三弟妹的兄长,他亲口向堂飞和严庆承认,确实是他对你施了法。”他接着将周堂飞先前所禀告的事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