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她就是那个占据亚历心头的女人吗?桑玛收回眼泪,不让自己在平民前露出失态的一面。
长得还算可以,也没有漂亮到哪里去,比起自己是差远了,而且她手上抱著一个婴孩,亚历该不会爱上己婚的女人吧?
“萝娜。”亚历的声音拖长。
“对不起,我不晓得这里有人……”萝娜红著脸,胸前的婴儿抓著一绺她的发丝,叽叽咯咯乱晃,一张苹果小脸淌著口水,笑得万分开心。
“你回来了。”他紧盯著她,慢慢地道。
“是啊!我昨天到的,我特地过来看蕗琪的家好不好,有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
第4章(2)
“蕗琪”这个名字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他的蓝眸深了起来。
“蕗琪也回来了吗?”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噢,她和另一个人坐最后一车,可能还要两天才会到。”亚历少爷身旁那两个贵族让她好紧张。萝娜清了清喉咙道:“亚历少爷,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家喂小孩,再见。”
年轻的吉普赛女人匆匆逃走。
另一个人,她的用词是“男人”,嗯……亚历的蓝眸眯得更深。
“她是谁?蕗琪又是谁?”桑玛立刻逼问。
亚历突然失去跟这对兄妹纠缠的兴趣。
“我到下个城镇视察一项工事,请你们帮我跟我的父亲说,今晚我不回来吃饭。明天见。”
一人一马乘风而去。
桑玛呆立在原地。
“桑玛。”斯默轻轻环住妹妹的肩膀。
“他变了……他不再是我的亚历,他的心里有别人了……”她扑进哥哥的怀里痛哭失声。
当他们还在王城里,一切如此单纯。
可是他和父亲离开王城之后,一切就变了,连他的心都飘到遥不可及的地方。
怎么办?
“不会的,亚历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而己。”斯默安慰她。
“不,我知道他的心里有别人……我不想放弃亚历,我爱他!”她哭著道。
斯默默然。
“桑玛,你是侯爵夫人的唯一人选,尤其在这种穷乡僻壤,还有什么女人可以匹配得上洛普侯爵之子?你一定要稳住,总有一天亚历会明白过来。”
“可是我已经十九岁,我不能再等了……”哭到最后,她的心底只剩一片麻木的冰凉。
蕗琪,这个名字好熟……
她的脑中突然跃出一张娇艳的脸孔。
那个吉普赛女孩!
两年半以前,他们在街上遇过,亚历当时为他们介绍,她的名字就叫蕗琪!
她太小看那个女孩了。没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孩,却梗在她与终身幸福之间。
这是个失策,她必须想办法才行。
不知何时起,他开始爱上黑夜的森林。
小时候以为阴影幢幢、危机四伏的暗夜之林,其实在黑色的面纱下拥有另一种生命。
夜晚的森林充满各种传说。
据说在某个篮月里,逝去女巫的灵魂会集中在森林的中央,踩著月光铺成的路回到天堂。
但亚历看见的,不是这些凄清。
白日的喧嚣全都沉寂下来,山道上不再有热络往返的商旅,各种动物也归巢,植物与土壤的气息像一条毯子,覆盖著全世界。
他把大黑马系在一株树上,信步走向前方的开口,那里是当初他们跑去看天火的山头。
然后他就看见了她。
满天星子与银月之下,一袭暗红色的斗篷长长披洒。雪白的脸孔仰起,盛接著月的光华,紧闭的长睫如两把扇子。她就像是一个夤夜中出走的精灵。
他的气息凝在胸脸,生怕呼吸得太用力,她就消失了。
仿佛感应到第二个人存在,她睁开眼,转身。
她美丽得令人屏息。
她的下巴变尖了,不再是以前圆润的脸孔。灵动的黑眸闪著神秘的光彩,仿佛她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红色的斗篷裹住她的娇躯,却掩不住玲珑诱人的曲线。
啊,是的,小女孩长大了。
他的嘴角一勾,慢慢缩短两人的距离。
他长高了。她想。
他的步伐虽然潇洒,每一根肌肉都在伸展收缩,仿佛掠食者走向猎物。他的肩膀将衬衫的缝线撑紧,强烈的男性气息迎面而来。
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他们之间只隔著一步远,和两年半的距离。
她的头必须仰得比记忆中的角度更高。
一丝暗香钻入他的鼻端,他的鼻翼不自觉翕动著。
“小狼狗变成大野狼了。”她轻笑著开口。
他目光在她樱红的唇与雪白的贝齿上流连。
“是你离开太久了。”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嗓音是低沉的男性声音。
“嗯……”她曼曼长长的轻哼,转回去看著正前方。
他沉静地走到她身旁。
几年前,他们也站在同样的地点,用同样的姿势,一起望著远方的无患谷。直到现在看到她,闻著她的香气,他才真正感觉到原来他们己经很久不见。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为什么她突然消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认识了哪些人?
尤其是那个和她一起回来的男人。
“谢谢你。”她闭上眼睛,让银色的月华洒在她明媚的娇颜。
“谢什么?!”
“谢谢你送食物给我外婆。”
他一时没有回答。
在她离开的时间,他试著向波罕打听她去了哪里?波罕对于他的询问,只是很客气地微笑。所以他从不知道她何时会回来,甚至,会不会回来。
直到那时亚历才发现,原来他己经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
每次他们碰面总是有说不尽的新鲜事可聊,连她替他取的“小狼狗”,听久了都觉得很亲切。
可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他她的行踪,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莫洛里婆婆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排斥。
他的心里有一堆问号,却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答案。
她离开了两年之后,有一天波罕和玛莅也出发去找女儿。
从其他吉普赛人的口中得知,她外婆的年纪太大,没有一起同行,于是其他的吉普赛人便帮忙照看著这位有著神奇魔力的老婆婆,但一样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他们去了哪里。
这些年来,他每隔几天会去打猎,然后在破晓时分将处理好的猎物放在婆婆的门口,自己静静离去。
他没有试著和老婆婆打照面,怕她知道猎物是他放的,她会不收。他也不晓得婆婆到底知不知道放食物的是谁。原来她是晓得的。
“不用谢,她也救过我。”他摇摇头。
“哦?发生过什么事?”她转身看著他。
“去年我救一个小孩,被一辆疾驶而过的马车碾断右边的大腿。医生说如果伤口继续发炎,可能要锯掉。”他耸了耸肩。“有一天她突然叫一个吉普赛人栽她到我家来,帮我换了一阵子的药。等我伤势变好,她就又消失了。”
他以为老婆婆很讨厌他,可是他受伤的时候,她却难得的离开几乎从不踏出的山林,每隔几天就到他家来帮他换药,等他好了之后又一语不发的消失。他发觉他实在搞不懂这个老婆婆。
“是因为她知道在她家门口放食物的人是我,所以才来还人情的吗?”他迎上蕗琪明亮的双眸。
她洧脆地轻笑。“如果你是为救小孩而受的伤,她当然会去帮你。她没有那么讨厌你。”
“真的?”他颇怀疑。
她继续大笑。外婆和他保持距离是因为怕他害死蕗琪,不过这种事要怎么解释?
“我要回去了。”她拢了拢红色的斗篷。
“等一下。”他拉住她。
她停了下来。
其实他也不晓得要说什么,他就是不想太快分手。
“你为什么去了那么久?!”他终于问。
她在月光下迎上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