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无力回天,心高气傲的庞邑仍是不轻言放弃,迅速从怀里掏出了刀,架在瑞皇的脖子上,「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庞邑的举止让始终没出声的严炽书挑高了眉,冷厉的神情添了抹笑意,看了玄殷一眼后,缓缓地抬高了举剑的手。
就不信你不在意生父的安危。以为自己以皇帝性命要挟成功的庞邑,正想押着瑞皇逃出生天时,严炽书手中的剑却猝然落地。
随着清脆的哐啷一声响起,咻咻箭声同时传来,瞬间血花四溅,庞邑与瑞皇当场被万箭穿心,瞠着不瞑目的圆眼惨死在地。
伸手揩抹飞溅到脸上的血珠,严炽书转向玄殷说道:「他怎么会以为我在乎那人的命呢。」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要不也被溅得一脸血了。移开遮在脸前的扇子,玄殷因心底那丝苦恼而蹙眉,朝着地上的尸体啐了声:「蠢材。」
血染龙殿的两日后,严炽书便继承大统登上了龙座,是为炽皇。
隆重的登基大典上,严炽书除了下令将庞邑及其一干叛乱同党抄家灭族外,更将早前丢了官的诸多良臣贤士官复原职,同时册封对其复位有功的玄殷与罗修武为丞相及太尉,玄鼎则封为护国公,并追封生母凌贵妃为皇太后。
虽然不是从佛寺里将平曦迎回,严炽书也没忘了在大典上赋予她荣耀,「朕仅有一位皇妹,那便是与朕同父同母的平曦公主。」
盛装打扮的平曦被宫女领到了严炽书身边,居高临下的视野让她有些心慌,满朝文武的大阵仗也让她感到畏怯,忍不住朝严炽书挨近,紧张地揪着他金黄色的龙袍。
「从今而后,龙炽皇朝唯仅平曦一位公主,是为长公主。」
「臣等参见平曦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的齐声高呼吓坏了平曦,惊惧地扑抱住严炽书,无措的哭嚷出声,
「呜……曦儿不要,曦儿怕……皇兄,曦儿要回去……曦儿怕……呜……」
平曦孩童般的失态举止让满殿群臣均感错愕,也让严炽书沉了脸色,当下有股将庞邑拖出来鞭尸的冲动。当然他也真的做了,只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
「退朝。」凛然说完,严炽书搀抱着哭泣的平曦往后殿走去。
「曦儿别哭,皇兄在这呢。」
回到后殿,严炽书将平曦抱坐腿上,不住的低声安抚。向来冷静自持的心思因她的啜泣而显得有些纷乱。他知道她成了痴儿,可真得面对她憨傻失控的状况时,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曦、曦儿怕……曦儿要找玄哥哥……」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平曦抽抽噎噎的说着。她很高兴皇兄回来了,可是她不懂为什么他要带她站在高处,让那么多人吓她。
她的话让严炽书心头一紧,「曦儿别怕,皇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曦儿要玄哥哥啦,皇兄不要抱着曦儿,曦儿要去找玄哥哥……」受了惊吓的平曦压根儿听不进严炽书的话,扭着身体想挣离他的怀抱。
「曦儿,别再闹了。」怕她莽撞地伤了自己,严炽书不敢轻易松手,心想以前明明是他说东她不敢往西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拗。
「曦儿没有闹,曦儿很乖的,呜……曦儿要找玄哥哥……」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的平曦委屈地哭嚷着。
「为什么连皇兄的话也不听了?你难道就这么气皇兄吗?」被她的哭声扰得有些愠怒,严炽书语气硬了些。
「她不是不听你的话,更不懂要气你什么,她只是痴了、傻了。」
踏进后殿的玄殷淡淡地朝严炽书说了句,随即毫不避讳地扯开他的手,对着平曦开口:「曦儿在哭什么呢?玄哥哥这不是来看你了。」
「玄哥哥!」一听到玄殷的声音,平曦哭声顿止,朝他张着手臂讨抱。
无视严炽书有些不满的眼神,玄殷轻柔地将她拉坐到自己腿上,大掌捧着她
的脸蛋,温柔地以长指帮她拭着颊上的泪,「玄哥哥就是去忙一会儿,曦儿怎么就变爱哭鬼啦。」
「曦儿才没有爱哭,只是好多好多人一齐大喊,曦儿怕嘛。」吸了吸鼻子,平曦细细的嗓音仍有些余悸犹存。
「不怕不怕,玄哥哥带了好东西来给你压压惊。」疼宠地哄着,玄殷从袖里掏出了杏花糖。
「有糖吃耶!玄哥哥对曦儿最好了。」一看到糖,平曦破涕为笑,开心地在的脸上大大地啾了下。
「瞧你,又哭又笑的,像小狗撒尿一样。」戏谵地说着,玄殷可没忽略身旁那道凌厉目光。
「好歹我也帮你夺回了江山,你至于用这杀人似的目光瞪着我吗?」将平曦安顿在身旁的椅上,玄殷转向严炽书开口。
始终被晾在一旁的严炽书,看着玄殷轻而易举地让平曦绽放笑颜,心中泛着难以言喻的不是滋味,像是苦又似涩,又彷佛带点酸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玄殷已然取代了他在平曦心中的地位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害怕无助时想找的再也不是他这个皇兄了?
「我将平曦托付予你,可没允许你吃她豆腐。」
「……」明明是她吃他豆腐吧!玄殷无言的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主动吻他有啥了不起,他都压着她吻过了好吗?
话虽是在心底吠着,玄殷可没笨到自首,况且严炽书眼底都冒着火花了,他不顺着毛摸,难不成还要捻虎须吗?
「你在居南关六年,平曦成了痴儿都五年有余,这些年来在她身边的只有我,她不依赖着我还能依靠谁?眼前你看到的是她眼中的我占得比你多,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有天她恢复后,她会当我是什么?」
一番话说得让严炽书默然,可玄殷却像积怨已久那般不吐不快,有些冲地继续说道:「当她在佛寺里遭受奚落,是谁帮她解围?当她每天嚷着要找她皇兄,是谁想方设法地哄着骗着安慰着?当她因恶梦刺激而跌伤了脚,是谁忍受着她的推拒殷勤照料?全都是我!而我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让你无后顾之忧的成就大事、只是为了你所谓的托付,那么我找个经验老道的奶娘不更轻松!」
玄殷对平曦的喜爱,严炽书一直都是知道的,也始终相信他帮自己夺回天下的忠心,然而玄殷这番话却让他想起平曦在成痴儿前对玄殷的观感,不禁有些愧疚。
「对不住,让你委屈了。」虽只是淡淡回了句,严炽书搁在击上的掌却伸向了玄殷,无声地将他的手握得牢牢实实。
当兄弟不是一天两天了,严炽书此举的意思玄殷比谁都懂,也因此有些臊意,忍不住抽回了手,「得了得了,是兄弟说这什么见外话。再说了,我说这些可不是想你道歉来着,只是想你知道,曦儿现在不同以往,你又与她分离数年,总得给她点时间来习惯。」
「嗯,我会的。」颔首认同,严炽书像等着玄殷再开口般地看着他。
严炽书一脸受教的神情让玄殷很想失笑,偏偏忍住了,「就先这样吧,我带平曦回夕颜殿休息,子时老地方,咱兄弟三人不醉不归吧。」
眼看着玄殷亲昵地牵着平曦离去,严炽书笑而不语,反而是平曦挣开了玄殷的手跑了回来,将手里剩下的糖塞到他手上,然后伸臂朝他腰际抱了抱后,抬起头憨憨地对他说:「皇兄回来了,曦儿真的很高兴。曦儿要跟玄哥哥回去了,明天再来陪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