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有了这桩活生生的例子,这些流言到处疯传,平家的名声如今已是彻底毁了。
如今的平家家主平宛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仪堂堂,事情发生之后,她一字未语,只是日日盘坐于佛前。
她想问自己究竟有什么错,明明平家已站稳脚跟,往后得了从龙之功便可跻身大家,如今却落得这样身败名裂的下场。
毁了这一切的,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
她悔啊!当初就该将六丫头一辈子关在家中,即使掐死、溺死,也不该让她嫁入凤家。她早就知道六丫头不愚钝,偏偏她小瞧了六丫头,觉得六丫头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
瞧瞧六丫头这几年做的,靠着一手医术,无数的大家千金与之交好,就连那些官夫人也个个奉她为上宾,更别提她那些铺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明明同样是香饼、同样是衣裳,她就是能把生意做得比旁人好、比旁人大。
原来镜娘生的孩子不只是聪明,而且是绝顶的聪明,如果当初她没有拆散镜娘夫妻,没有逼死那男人,那么这个聪明的丫头是不是就会愿意为平家出谋划策呢?
现在拉拢那丫头还来得及吗?g她知道四丫头手中还握着六丫头身上之毒的解药,或许六丫头愿意看在那个解药的分上,放平家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平宛原本死寂的脸上终于漾出了几许光采,她朝着唯一还跟在她身边的关嬷嬷说道:“去叫四丫头过来!”
她话声才落,平子丹刚好跨进大殿。
这几日的打击震撼让平子丹形容再不复往日精神,反而显得有些颓丧。她强撑着精神问道:“家主找我有事吗?”
她相信平家只是一时遭难,只要她能想到法子,就能重兴平家家业,可这几日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法子,这才想来找家主商量看看。
“把六丫头的解药给我!”
“家主这是要救她?”
“嗯,那是咱们唯一能请她帮忙的法子了,把解药给她,或许我们还能有一线生机。”平宛闭目颔首,对她来说,向一个小辈认错赔罪也是一种惩罚,可瞧着族里几个才刚出生的婴儿,那是他们家的希望,她不得不低头啊!
或许……是真的错了,若是当初不卖女求荣,而是专心培养族中优秀的子弟,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为了心中的贪欲,她牺牲了自己的女儿,也牺牲了自己的外孙女,或许现在她该做点什么,好为平家留下一点根。^“不行,不能给她……绝对不能给她……”向来恭谨的平子丹听到平宛的决定,顿时气疯了,愤怒让她的双目一片通红为了赢过平子甄,丨她舍弃一切,却输得连丝毫反击的机会都没有,那入骨的恨已经融入她的血液中,她又怎可能把解药给平子甄,让平子甄继续待在康平王府过着锦衣玉食、奴仆侍奉的日子。
她不能这样做,她相信只要坚持,平子甄必会屈服,等平子甄不能生育的消息传入凤老太君的耳里,被赶出王府时,一定会跪在她面前求她给解药。
就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到现在,可如今家主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要让她屈服,她怎么能服气?
“给我!”平宛看着神态几近疯狂的平子丹,伸出手去。
那威严的语气让平子丹一愕,但她随即冷笑了起来,说道:“你难道忘了吗?就是她让平家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她处心积虑地想要绝我平家的生路,你竟然还要对她认输,你以为你逼死了她的亲娘,她还会给平家一条路走吗?”
“拿来!”平宛再次开口,脸上已经染了怒意。
可气疯了的平子丹并不如平时那般畏惧平宛,反正现在她也没什么可损失的了,她什么也不怕!
平子丹瞪着平宛,后退一步,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瓷瓶,将里头那颗黑黑的药放在手心中,“你怕了,要去对她摇尾乞怜了?我不允许!”
为了平家,她说服母亲将自己嫡亲妹子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做继室,就是为了证明她比平子甄好,比平子甄更看重平家,可如今一直告诉她要做好家主便要冷血无情的人,却要拿着她唯一可以让平子酿俯首称臣的东西去向平子甄摇尾乞怜?
这是个什么样的笑话?
她纵声狂笑,在迅雷不及掩耳间,将那再难求得的解药扔进自己的嘴里,“现在你可以死心了!”
完了!平宛见到平子丹疯狂的举动,迅速起身,却因用力过猛摇摇欲坠,最后颓然坐倒在地上。
平家当真完了,凤连城的怒火只怕真要燎原了!
站在她的位置,她瞧得很清楚,皇子塌台,平家顶多是被训斥一顿,伤些皮毛便能揭过此事,偏偏四丫头瞧不清局势,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惹得凤连城为六丫头搜集证据,才会让平家被查抄。
如今只怕查抄是小惩罚,以凤连城的心性,再加上他对六丫头的爱重,得知六丫头中毒,还不知会怎么报复他们,弄不好就是株连之罪啊!
想到这里,她嘴里蓦地一阵腥甜,一口血就这么生生地喷了出来,晕了过去。
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平子甄一样一样地将东西交给了王府总管,包含账册、库房钥匙、王府的印信,无一遗漏。
“世子夫人,您真的要走吗?”
“自然要走。”
那一日,凤连城扯着她要去找平宛要解药,正好瞧见平子丹一口将她的解药给吞进口中。
凤连城气得差点冲进去将平子丹大卸八块,却被平子甄硬生生扯住。
没有了平家的依靠,平子甄知道平子丹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对待这种人,让她失去最渴望的富贵权势才是最大的惩罚,任她自生自灭吧!
“可是老太君没有发话,您当然可以留下,您对凤家有大功啊!”
先不说世子夫人治好了世子爷的病,就说这几年来王府的后院能够如此平静,送往迎来能够这么顺利,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这个世子夫人的功劳?就算真的不能生育,将来抱养也使得,何必一定要离开呢!
对于总管的话,平子甄含着笑温声说道:“这几年倒是有劳总管的照顾了,我与王府本就是条件交换,大不大功的就别再提了,是我该离去的时候了,你将这些东西替我交还给祖母吧。”
虽然她脸上满是笑意,但若是细瞧,不难发现她眸中其实含着淡淡的不舍。
可她不愿摇尾乞怜,便是对自己心仪之人也不行!
与其日后要瞧着他以子嗣为名妻妾成群,还不如现在就离开,那画面她光想便觉得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她不愿折辱肉己的骄傲,便被人说是妒妇又何妨?总之,她不愿意在这事上委屈自己。
送走了总管,她环视着这间住了几年的屋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凤连城发了什么疯,常常往她的屋里塞些奇珍古玩,今日一架屏风、明日一幅好画,将这个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些东西她当然不会带走,但看着这一切,她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子的酸意与浓浓的不舍,她的眸子隐隐闪动了几许泪光,但随即隐去。
“舍不得就别勉强了!”
平子甄闻言蓦地回头,只见平子语斜倚在门旁,一丁点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