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红灯的车辆停在路口,一缕灰烟自降下些微的车窗缝隙飘出。
言澍随兴握着方向盘,叼烟的唇角不悦地扬起一边,黑浓的剑眉高高挑起,加上把视线全然遮去的墨镜,原该卓尔俊逸的面容,透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
从后视镜看到自己的模样,言澍自嘲嗤笑。现下若是叫人猜他职业,十之八九会猜黑道大哥,绝对不会有人将他和平常众人眼中沉稳内敛的大律师联想在一起。
这就是他,在公司和私底下的形象划分得非常清楚,简言之——就是双面人。
因工作所需时常出入法庭,所谓的是非公理,说穿了,不过是端看哪一方的唬人技巧高,谁能将法官说服,谁就是赢家,加上必须和公司那群虎视眈眈的老狐狸周旋斗智,练就出他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但,这样的本领在见不到人时,他也懒得维持了。
“今天早上到医院烦老头的又不是我,你凭什么不准我的案子”挂在耳上的蓝芽耳机不停传来咆哮。
言澍眯起眼,嘴角的烟咬得用力。要捺住怒火的情绪压力有多大?他藉由表情来发泄一下也不为过吧?
“罗协理,我想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您提出的新品牌商标设计和LV太相似,不可能会通过申请,反而会让我们惹上仿冒风波,败坏商誉。”
从踏出病房就接到电话,烦了他二十分钟,结果话题又绕回原点。该死的!这群只晓得争产的有钱人脑袋里装的全是稻草是不是?
“哪里像?我拿给别人看,大家都说创意新颖耶!你分明是在刁我!”罗协理激动抗议。
因为草包认识的人全是草包!言澍表情沈怒,与温和冷静的语音形成强烈对比。
“既然罗协理觉得有疑虑,我会择日召开高层会议,由各干部来决定是否通过这个企划案。”抬眼看见号志转为绿灯,他打了排档,踩下油门。
“他们想把我拉下这个位置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让我通过?”罗协理在那一端哇哇大叫。“我不管,要是不让我的投资案通过,我不挂电话……”
言澍拧眉,正要开口,突然一辆机车冲出,他急忙踩下煞车,车身猛然一顿,没任何碰撞感,对方却整个人摔了下去,发出好大的声响,好半晌,没见人爬起来。
搞什么言澍抚额无声低咒,随即打了闪光灯,拉下手煞车。“等我回公司再谈。”
“你在敷衍我,我才不挂电话……”
“我出车祸。”简单几字的平静语调轻易截断对方的话,他伸手解开安全带。
“啊?”对方吓到,以为自己听错。
懒得回答,言澍直接切断通话,开门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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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玮跪坐在地,傻傻瞪着面前刺眼的宾士Mark发愣。
当一个人倒楣时,会衰到什么程度?
被交往一年多的男友,用简讯分手?
房租积欠三个月没缴,被房东太太下了最后通牒?
银行的催缴电话接到手软,户头里却只剩下三位数的金额,连要提款,还得找台提供百元钞的提款机才领得出来?
还是失业半年,好不容易得到面试机会,却在途中发生车祸?
偏偏,她什么都遇上了!
好,她承认,是她不对,明明已经转成红灯,她还冲出来,但……她没办法啊!谁晓得出门前会被房东太太逮着,好不容易摆脱,约定面试的时间已迫在眉睫,她只能骑着破烂的机车开始狂飙。
原本以为这种社区巷道没什么车,远远看到黄灯,收势不及的她当下决定直接冲过去,谁知道突然冒出一辆宾士,她紧急煞车,却忘了刚下过雨的马路有多可怕——刹那间,连人带车整个打滑,她滚到了车前,就那么巧,机车刚好卡在对方轮下,还连带在黑色车头刮出一片明显的痕迹。
方玮欲哭无泪,直想大吼。老天爷要她衰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她连房子都快没得住了,哪还有钱赔修车费啊
下了车的言澍绕到车前,看到身着套装的她跪坐在地,虽然安全帽的面罩裂了、摇摇欲坠地挂着,但那睁得老大的眼睛看起来可有精神的呢!怕对方重伤的担虑褪去,怒火油然而生。
“闯红灯还冲那么快?想找死也别拖人一起下水吧!”言澍讥诮道,叼在嘴角的烟随着话语一上一下。
他很清楚他只要一板起脸,那股狠劲足以和流氓媲美,但积郁了一天的情绪需要找个出口,活该她闯红灯送上门来让他发泄。只是骂她几句,没把她告到倾家荡产已经算便宜她了。
方玮反射性地抬头,看到他的模样时,心凉了半截——开得起宾士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有钱人,一种是将它视为基本配备的黑道大哥。
而他——穿着黑色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形一接近,无形的气势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虽被墨镜遮去视线,但他脸上的杀意是那么昭然若揭,还有叼烟的邪气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漂白不成的黑道份子!
“那个……”脑中一片空白,方玮咽了口口水。
还会说话嘛!确定她并无大碍,言澍轻哼一声,双手环胸,微俯上身瞪她。“我的车头都刮伤了,宾士板金有多贵,你知道吗?而且修车这段时间我没车可用,会损失多少你知道吗?啊?”
这些话摆明了就是要狮子大开口!方玮冷汗直冒,更加确定自己猜得没错。要是她赔不出来怎么办?脑海中不断浮现与黑道有关的社会新闻,恐吓威胁、杀人毁尸、还有……逼良为娼!
她才不要!
眼中的畏惧瞬间敛起,她仰起小脸瞪回去,气焰十足。“我才要问你怎么开车的咧!我这里明明还是黄灯你就冲出来,你这样算闯红灯耶!”
她居然还有胆这么跟他说?言澍挑高了眉,在她身旁蹲下,沉声道:“黄灯?你再说一次。”虽然他那时在通话中,但他很确定他没违规。
方玮心一凛。靠!怎么他蹲下来,反而压迫感更重?她倏地站起,不想矮他一截,同时也拉开安全距离。光天化日,他应该不敢怎么样吧!
“黄灯,黄灯,要我说几次都无所谓,黄灯!先生,是你违规,害我摔倒,居然还好意思要我赔你?”情势逼人,她只能昧着良心抹黑事实。
言澍深吸口气,觉得额角青筋在抽动。他今天到底是犯了什么冲?连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女人都来插上一脚!
“好,”言澍站起,拿下烟,扬笑的唇畔透着危险的气息。“我等着看调出路口监视器画面时,违规的人是谁!”原本只想口头发泄了事,如今,被她颠倒是非的态度气到,他打算一切都照程序走了。
那不是代表要闹到警局去了吗?方玮暗叫不好。“算了,我还有事,懒得跟你计较。”她想要开溜,弯身去拉机车车头,却发现机车和宾士底盘该死地嵌合得天衣无缝。
言澍掏出手机按下号码,接通后开口。“敝姓言,请帮我接李警官。”懒得计较?看到时是谁跟谁计较!
闻言,方玮大惊失色。原来人家说警察和黑道挂勾的传闻是真的,瞧那副架势就是和警方熟到不行,真要闹上警局,理亏又背景薄弱的她哪有胜算?
“靠……”低咒脱口而出,她更是使尽全身力气拉扯机车。
听到那声咒骂,言澍回头,正好看见车头又多了道被她粗鲁拉扯产生的刮痕,他脸色更加难看,正要开口斥喝,她身上的惨状攫住他的注意。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她身上的套装因摔倒在地而染上污渍,虽然看来狼狈,却都远不及她腿上的伤来得怵目惊心——丝袜被勾破,右脚膝盖至小腿处擦出一片伤,混合泥沙的血不断渗出,她却毫不自觉,一心只想拉出自己的车。
就算要畏罪潜逃,也没必要这么不顾性命吧?满腔怒火褪了些,此时,耳畔传来李警官的声音,视线在仍努力拉车的她身上掠过,言澍瞬间改变了主意。
“抱歉,没事,我再跟你联络。”结束通话,他转身上车,拉起手煞车,将车往后退了些。
咦?动了耶!忙得满头大汗的方玮差点没拍手欢呼,一抬头,看见他从车上下来,才发现原来是他挪了车。把机车牵起,方玮心头满是疑问。他怎会突然帮她?
睨她一眼,言澍将烟叼回嘴上。
算了,石宸寰交代的事就够他忙了,与其费神追索那些赔偿事宜,倒不如自己认赔来得省事。
“我也没空跟你在这里耗,留下你的联络方式,我之后再找你。”留下她的资料只是想吓吓她,给个教训,她的奋不顾身已经……呃,算“感动”了他。
联络方式?方玮吓得瞪眼。要是被黑道知道她住哪里还得了?后患无穷!“为什么要给你?应该是我跟你要吧!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她跨上车,只想赶紧逃离现场。
这女人真不知好歹!言澍脸色一沉,正要上前阻止她的离去,却见她突然车身一歪,差点又整个人摔了下去。
言澍愣住,只见她慌张地用脚撑住平衡后,用力扭动车头,发现车头卡住,气急败坏地下车,用力在轮轴处连踹几下。
居然连要畏罪潜逃都逃得这么窝囊,这女人也太宝了点。言澍看着她忙碌滑稽的举动,不由自主地,笑意爬上脸庞,烦闷的心情开始有那么一点感到愉悦。
气死、气死了!一心和卡住车头奋战的方玮没发现他的视线,忙了半天,好不容易,总算可以转动,她急忙上车,从后照镜偷瞄,发现他正看着她,心一惊,吓得她头也不回地发动车子呼啸离去。
骑那么快,不怕又出意外吗?言澍摇头,摸摸下颚,自嘲一笑。他的冷硬面孔果然无坚不摧,足以吓得所有人落荒而逃。
真希望这副横行嘴脸也能用在公司那群老狐狸身上,可惜啊,为免破坏石宸寰用人的评价,他还是忍着点,继续过他的双面人生活好了。
望了车头刮痕一眼,言澍耸肩苦笑,开门上车。
算了,就当是见了出闹剧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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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面试就到此为止,结果我们会再另外通知。”微秃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履历表,给予客套的答复。
方玮垮下双肩,觉得好沮丧。她真的很想进这间公司,知名保险企业的内勤人员,薪水适中,规律的上下班时间和完善的福利是吸引她的诱因,却……毁了。主管进来不到十分钟,只是东拉西扯问一些基本的问题,再加上得到的刻板回答,丰富的面试经验告诉她,那番说词经过翻译的意思是——我们不想要你,快滚吧!
“谢谢。”勉强扯了个笑容,方玮站起,不小心拉动脚上的伤,疼得她的脸一阵扭曲。
“你怎么了?”主管注意到她的异状。
“来的时候出车祸,所以迟到……”方玮尴尬苦笑。脏污的外套和裙子可藉由坐姿掩饰,但脚上的伤口却是货真价实,随便一动就疼得她头皮发麻。
“车祸?”主管拧眉,绕过桌子,看到她脚上的伤,倒抽一口气。“这样你还赶来?应该直接去医院呐!”
“因为我真的很想要这份工作!”看到机会一闪而过,方玮急道。“这样可以证明我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吗?如果贵公司录用我,我的表现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迟到半小时是不予录用的主因,但情有可原,加上伤成这样还赶来,主管有些被说动。“但是你之前每家公司都待不长,这样让人很难相信你对工作的热情。”
“不稳定”这一点,一直是妨碍她找工作的致命伤。方玮脸微红,心虚地低下头。“那时家里有些事,但现在都解决了,请您放心。”
主管拿起桌上的履历表又翻了下,学历和经历并没什么大问题,都摔成这样,就当作是给她个机会吧!
“你被录取了,先去把伤处理好,我再和你谈待遇和工作细节。”主管拿起电话分机。“巧因,来会议室一下。”
录取了?方玮不可置信地眨着眼,好半晌,这个喜悦才传进脑海。她成功了?
“主任,什么事?”此时,一名温婉秀丽的女孩敲门走进。
“巧因,这是以后要进来我们单位的新人,带她去医务室,处理好后再带来见我。”主管站起,朝方玮笑道:“欢迎加入我们,待会儿见。”他走出会议室。
“请问……”女孩正要问她叫什么名字,却被突然爆出的尖叫吓到。
“录取了,我被录取了!痛、痛……妈呀,我真不敢相信!嘶……好痛、好痛……”方玮兴奋地又叫又跳,即使拉到伤口,还是笑得开心不已。“早知道出车祸可以增加录取机率,每次面试前我绝对都摔它个一次!”
被她的直率逗笑,女孩看到她脚上的伤,脸色一变。“怎么这么严重?快跟我来。”她将方玮带到医务室。“医生已经下班离开了,只能由我帮你包扎,你先坐下。”一进医务室,她一边翻找药品一边说道。
依言坐下,方玮好奇地环顾俨然小型诊所规模的医务室,不禁惊叹。“哗,公司福利这么好,还有派驻医师哦?”
“医务室是为客户设立的,方便投保客户做初步体检。”女孩微笑,拿着药品来到她面前。“我是骆巧因,你是?”
“方玮。”看到骆巧因蹲跪在她面前,方玮不好意思地站起。“欸,这样我会害羞啦,我自己来。”
“没关系,消毒很痛,我怕你自己下不了手。”骆巧因笑道,拉她坐下。“丝袜破了,我直接剪开哦!”
“哦,好。”方玮应道。一低头,那惨状不禁让她头晕目眩。
老天!从受伤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伤口,干涸的血把泥沙和丝袜黏在一起,说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她总算可以明白为何主管看到她的伤,会改变主意录用她了。
“我下手喽!”看她一眼,拿着双氧水的骆巧因同情地预告。
“好……”方玮鸵鸟地把头别开。不痛不痛不痛……她不断催眠自己,但当双氧水碰上伤口,冰凉的触感转瞬间变成刺痛,仿佛所有知觉都集中到伤口,疼得她即使咬牙,还是忍不住从齿缝迸出喊叫——
“好痛哦、好痛……靠!痛死了!啊——”
“忍着点,忍着点哦,快好了。”骆巧因加快速度,利用双氧水将丝袜和伤口剥离,再用棉花擦拭伤口,迅速上药、包扎,尽量缩短她受苦的时间。“好了,你要不要紧?”骆巧因担虑地看着她。
方玮痛得眼角都渗出泪,吸了吸鼻子,咧了嘴笑。“你真温柔,我要是男人绝对追你。有男朋友吗?唉,不用说,一定早就被人追走。”
“你……”
骆巧因愣了下,随即爆出大笑。哪有人刚刚痛得龇牙咧嘴,泪还挂在眼角呢,就马上开她玩笑?
“我想,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好朋友。”好不容易,她才止住笑,对方玮眨了下眼。
“真的吗?太好了。”方玮眉开眼笑,很高兴才刚被录取,就认识个性契合的同事。“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语音方落,脑海中浮现的身影立刻将她的喜悦微微打散。
不久前,她还嚷着说今天倒楣透顶的,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其实,被她撞到车子的人才是不折不扣的倒楣鬼吧?不管他是什么身分,错的人是她,她都该赔维修费的。
“怎么了?”骆巧因的问句拉回她的心神。
“没事。”方玮摇头,心中默默下了决定。如果再遇到那个人,她一定会好好道歉,然后留下他的联络方式,等她的经济能力许可,再将那些修车费还清。
她保证,她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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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里,言澍翻看手中资料。
岁月造成人事变迁,四十八年前的人和环境早已不复存在,但一点也难不倒人脉及管道众多的他,只花了四天,就找到他所要的答案。
值得庆幸的,他所要找的人如今位于台北。忆起稍早之前登门扑空的情景,言澍眉心不禁微微纠结。
见他按门铃,隔壁正在门前打扫的大婶靠了过来,热心地提供许多情报,那些情报,让不动声色的他越听越心惊。
职业病,他很清楚主观的片面之词不代表事实和真相,但,可以确认的是,她和邻居相处并不融洽。连和邻居表面的和平相处都做不到,不讳言,他并不欣赏这样的人。
言澍吁了口长气,忍不住想低咒。都忍了四十八年,为何现在才又突然想到要去寻觅年少时代那段未完的恋情?早料到这件任务困难点不在寻找的过程,而是在于找到的人,是否还能像石宸寰记忆中的那般美好。
不悦咬牙,猛烈传来的痛楚让他忍下的咒骂脱口而出:“可恶!”
老天爷是嫌他最近不够倒楣是不是?都几岁的人了,还长什么智齿?要长不长的,磨得他的牙龈痛死了,连带影响到情绪,害他有几次都被那群不讲理的老狐狸逼到爆发边缘。
言澍抚着右颊,看到后视镜中凶恶的尊容,闭了闭眼,深呼吸,再睁开眼,俊傲的面貌再次重出江湖。
牙痛不是病,痛起来更要不了他的命,以为难得倒他吗?哼!
抬手看表,已超过大婶建议的五点半,他将资料收进公事包,开门下车,往一旁的巷子走去。
来到一栋公寓前,斑驳的水泥墙说明它的年代久远,四周环境脏乱,充斥着一股老旧社区的气息。路旁就是公寓一楼住家的门户,若开了窗,毫无隐密性可言。
言澍将视线调回他所要找的目标——位于一楼右侧的住户,铁门生锈的程度,让人不禁怀疑只要直接踹上一脚,门就会应声而开。
将所有情绪敛下,言澍戴上墨镜,上前按门铃。面对初次交锋的敌手,他习惯用墨镜当作屏障,他可以更加完全地隐藏心思,且毫不留情地估量对方。
须臾,屋里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口,却没发出声响。
“……谁?”好半晌,才传来迟疑的问句。
那防备的态度让言澍觉得有异,他往旁退到屋里看不到的死角,没有应声。
隔了会儿,里面的人又开口了:“是谁?”这一次,声音里多了一些不耐。
脾气这么差?言澍挑起一眉,按下门铃当作回应。
“找谁啊?为什么不回答”那门铃仿佛成了点燃炸药的引信,不悦的大吼随着开锁声传来,门倏地拉开,一名穿着围裙的年轻女子满脸怒意地站在那儿。
言澍扬起有礼的微笑。“请问方小姐在吗?敝姓——”
“靠——”谁知他连对方长相都还没看清楚,就听到一声咒骂,下一秒门随即关上。
他赶紧将脚伸进门缝,利用皮鞋的硬底让她无法关合。
“请问是方小姐吗?”言澍疑惑拧眉。为什么他觉得那声“靠”很耳熟?
“不是,没这个人!”里面的人用力关门,却怎么也关不上,一低头,才发现他的皮鞋牢牢地卡在那儿,不禁跳脚急道:“你脚收回去好不好”
那快得不假思索的回答根本就是欲盖弥彰。言树颇觉好笑,也不浪费力气和她拉扯,就这么卡住门缝,好整以暇地等她放弃。
门的另一头,方玮急得都快哭了。刚刚看到和那天相同打扮的他站在门前,她的魂差点吓掉一半。
她是发过誓要还他修理费没错,但不是现在啊!老天爷有必要这么有求必应的吗?就说嘛!只按门铃不应声的绝对有问题,为什么她还沈不住气地打开门?而且她明明没留任何资料啊!黑道的情报系统都是这么无孔不入的吗?
方玮使尽力气拉,拉得手都酸了,门还是关不上。她懊恼咬唇,犹豫了下,干脆一把将门打开。“要怎样,你说吧!”她双手叉腰,颇有一决生死的意味。
直至此时,言澍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她。
长发随意用个鲨鱼夹盘在脑后,露出心型小脸,晶灿的杏眸隐含惧意,却又让张显的强悍给全然掩盖,玲珑的身形只及他的下颔,然而她仰脸的姿态,骄傲得像是足以与全世界抗衡。
她的反应,像是曾见过他,但为何他却没印象……言澍思忖,视线在掠过她露于短裤外的脚伤时,顿时和几乎淡出脑海的模糊身影重叠——
原来是她!那时她戴着安全帽,没看清楚她的长相,直至现在才认出,难怪一见到他就急着把门关上。
“喂,都找上门还不说话?”他的沉默让方玮忐忑不已。“你到底想怎样?”
忆起那天她的态度,言澍心情荡到了极点。他要找的人居然是她?咒骂的冲动到了喉头硬生生忍住,他难得也有这种分不清该用何种面貌对人的时候。
抑下内心的轻蔑,他开口征询:“方小姐,方便进去谈吗?”
方玮瞪大眼。她才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不方便,门口谈就好了……”眼角瞥见隔壁的吴太太偷偷打开门窥视,方玮倏地住口,立即改变主意。“进来吧!”她率先走进屋内。
从她的视线,言澍也发现了邻居大婶的行为。
为何她会这么防备邻居,甚至改变了原本不让他进门的主意?看来,他有必要深入了解一番。言澍玩味着,随后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