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距离「珍味酒楼」不远,就在酒楼后方的一个胡同内。
家徒四壁的小院里除了童家母子俩外,还住了一户四口之家,是童家的房客。童壮为了筹措他娘的医药费也算是绞尽脑汁了,连住的房子都租出去一半。
走进母子俩居住的东屋,只见家徒四壁,一名眼眶深陷,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如柴的妇人正静静地躺在炕床上。
「娘,我带大夫回来给您看病了。」童壮走到床边轻声唤道。
妇人闻声睁开了眼睛,但下一秒却是开口斥责儿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酒楼的差事不要了吗?娘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好好的工作,不要再管娘的病,也不要再浪费钱给娘请大夫了,你怎么就是讲不听呢?你是不是想要气死娘啊?」
童壮面不改色,大概是听惯了这些话,只是柔声对他娘道:「娘,这位是黄土村的乔大夫,今日刚巧有事到镇上来,听闻娘生病的事便主动说要来替娘看病。孩儿只是陪大夫回来,一会儿等大夫替娘看完病就回酒楼工作。」
「看病不用钱吗?」妇人瞪着儿子,依旧生着气。
「大娘,治不好你的病,我们不收钱。」乔雨青适时插口道。
此话一出,炕床上的妇人不禁转头看向他们祖孙俩。
「治不好你的病,我们就不收诊费,等你的病彻底好了再给诊费就行。」乔雨青正视着妇人,明确的又说了一次。
妇人看了她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她身后乔蓟堂所在的地方,似乎没办法相信她这个小姑娘的话,得听见大人亲口确定才肯相信。
「我孙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乔蓟堂朝妇人点头道。
妇人闻言后,脸上严厉的神情顿时软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歉意。
「对不起了,大夫。」她有些悲凄的开口道:「我这也是没了办法,为了要治我这身病,这几年来家底都被掏空了,我实在不能再让孩子为我这不治之症白白浪费钱了。」
「娘,您别乱说话,谁说您的病是不治之症了?治不好您的大夫都承认是他们学艺不精才治不好您的病,没有人说那是不治之症。」童壮激动又生气的说。
乔雨青也开口道:「大娘,你这病可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治不好你的大夫的确是有些学艺不精——」
「丫头,别乱说话!」乔蓟堂沉声喝道。
「是。」乔雨青立刻端正姿态,言归正传。「爷爷,您先过来替大娘把把脉,之后我再把,看咱们俩对大娘病症的看法是否相同再做讨论。」
乔蓟堂点头,走上前坐进童壮特别为他端来的椅子上,屏气凝神的为童母号脉。
过了一会儿,乔蓟堂收手起身,让座给孙女。
乔雨青不客气的坐下,同她爷爷一样伸手为童母号脉。
她的神情肃然,比满头白发的老大夫更为严肃凛然,让原本以为她只是来打下手的童氏母子俩都不由得正视起这个明显未及笄的小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乔雨青终于收手,一旁的童壮关切的立即出声问道:「怎么样?我娘的病你们能治吗?」
乔雨青没理他,先转头询问爷爷,「爷爷,您有什么想法?」
「似厥阴之症,却又有些奇怪。丫头,你怎么看?」
「大娘发病时是否胸腹常会剧痛,手足暴冷,且食不下咽?」乔雨青先转头问童壮。
后者立刻点头如捣蒜的应答道:「没错,没错。」
「那么应该就是厥阴之症了。」乔蓟堂说,不料却见孙女摇头。
「厥阴之脉应大小皆涩,但大娘的寸脉却是沉而急,不符厥阴的脉象。」
「这便是爷爷刚说的奇怪之处。」乔蓟堂蹙紧眉头。
「爷爷可还记得爷爷所收集的孤本医书中有一本提到过一种罕见之症,名唤颠寒痹心之症,其病症与厥阴极为相似?」乔雨青若有所思的说道。
乔蓟堂瞬间瞠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连那些孤本里所提到的罕见之症都记住了,还能够将其诊断出来。
「丫头,你确定吗?」他严肃的问。
乔雨青没有回答,却是转向躺在床上的妇人,问道:「大娘是不是常在半夜里莫名的感觉到心痛与胸闷,它来得快也去得快,事后除了让大娘冒身冷汗之外,并无其他不适之处。」
妇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脱口道:「姑娘怎会知道?」
「因为我是一名大夫。」乔雨青对她微笑道,然后才转头回答爷爷刚才问她的问题。她说:「爷爷,我确定了。」
乔蓟堂这一刻的心情真是笔墨难以形容,他没想到这丫头当真把他和大多数大夫都诊断不出来的病症给诊断出来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也太让他震惊了。他当然不会怀疑丫头的判断有误,因为病患刚刚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丫头果然是个真正的天才,虽然他早就知道了,可是这回她的初试身手还是让他震惊了。
青出于蓝已无法形容她的优秀,如果她能一直在医路上走下去,未来能走多远多高他不知道,但绝对能让多数大夫们望尘莫及。
这丫头啊,当真是生错了性别,否则她未来肯定有本事能进入太医院做御医,专门替宫里的贵人们看病,那将会是多大的荣耀啊。
唉,想太远了,丫头的性别不能改,他自然也无须去想那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还是先让丫头把眼前的病人给治好比较实在。
「丫头,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开药方吧。」他说:「爷爷对这罕见之症了解得不如你,在药方与药量的轻重上无法替你把关,你要仔细斟酌,千万不可大意。」
「是,爷爷。」
第四章 重病少爷的医案(1)
「童壮,听说你娘的病好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真是恭喜了,我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大娘恭贺她身子康复。对了,大娘的病是哪位神医医治好的,有人托我问你。」
「是黄土村的乔大夫。」
「是那位老大夫啊,我听说过他,没想到他的医术这么高明啊,竟然连延昌城里的大夫都医不好的病也能够治好。」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那位乔老大夫,不是你以为的那位,而是另外一位乔大夫。」
「什么意思?难道黄土村有两位乔大夫吗?」
「对,我说的那位乔大夫是乔老大夫的孙女,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什么?未及笄的小姑娘?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是说真的,治好我娘的病的大夫真是乔老大夫的孙女,是我亲眼所见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娘。」
即便童氏母子俩信誓旦旦又言之凿凿的说治好童母的是个小姑娘大夫,但大多数人还是抱着怀疑的心态。
连行医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治不好的病,怎么可能会由一个黄毛丫头给治好呢?如果这个丫头师从名医也就罢了,偏偏她又只是个乡野大夫的孙女,师从其祖父乔蓟堂大夫,这让人如何能相信呢?
因此,大多数人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共同的结论,那便是童母的病应该是乔老大夫给治好的,之所以说是其孙女所治,八成是为了要帮他的孙女兼徒弟打响名气。
不管如何,「乔大夫」治好了童母的病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还是有不少病患慕名而来的跑到黄土村去求诊。
当然,上门求诊的病患们指名找的还是老乔大夫,乔雨青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乔大夫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乔蓟堂为此感到很无奈,乔雨青却是一点也不在乎更不介意,反正不管是他们祖孙俩谁出名,有病患上门求诊就行,因为只要有病患,迟早都会遇到爷爷诊治不了的病症,到时候自然会有她出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