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数计时的四十五日,耿曙天意外地拦截到一封寄给真晨的航空信,由日本大阪所寄来。
他拆开了信,皱眉看完略一沉思便吩咐收到信的谢太太不要让真晨知道。
“等她考完再说吧!”耿昭天道:“这封信会影响考生心情,如果再有这种信寄来,一律交给我处理。”
“是。”谢太太应声退下。
他把信放人书桌抽屉暗格里,漫不经心地猜测着真晨的反应——她强烈的母性本能会使这件事情有点棘手……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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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错电话了!”谢太太提高嗓门不耐烦地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她用力挂断电话,在一旁咬着笔杆苦思的真晨抬起头来:“又是打错电话?最近好多噢!”
“可不是吗?”谢太太陪笑,“别理它!你读你的,这些烦人的电话我来处理就好。”
“嗯。”真晨继续解答题库。
她当然不知道:为了不影响她赴考心情,宅邪上下声气互通地布起一张保护网,更无法得知:一大票中、日双方各为其主的律师宛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斗法。
又打电话来!耿曙天火气直冒,立刻传达不满给他委任多年的名律师,“告诉他们!有求于人时也得选好时机,再这么不识时务,我保证让他们打跨国官司打到那小鬼成年!”
“知道了。”对这位雇主火爆脾气习以为常的大律师语气平静道:“八月后可以吧?”
“随便!”耿曙天答。
他收线时看了一眼腕表,难得一个周末,他能在下午六点之前回到家;没想到真晨居然比他更晚,已经六点半了还不见人影。
十分钟后,玄关处传来了她无精打采的声音:“我回来了。”
“这么晚?”他不带责备地温和询问:“饿了吗?”
真晨摇头,半晌才幽幽道出晚归原因,“校长集合我们三年级的考生做精神训话……”
耿曙天扬眉,“出了什么事?”
“隔壁班班长自杀。”她平铺直述道:“老师劝导我们‘成绩’不是人生的全部……希望我们放宽心胸、自然海阔天空,胜不骄败不馁,一时的失败算不了什么……跌倒了再爬起,脚步会更踏实……”
她长吁了一口气,把沉重的书包放在餐桌上,“好累。”
“得失心不必太重,”他说:“录取率将近百分之四十五了,差不多是二分之一的机会,凭你的成绩要蒙个大学是轻而易举的事。”
真履温文一笑:“你又不准我住校,能够通勤的只有T大、D大、F大……这几间的标准可不是好蒙的哟!”
“蒙不上就算了。”他无所谓耸肩丢过,“吃饭吗?”
真晨想了想,“我想先洗澡。”她稍嫌多余地征询他的同意。按摩浴缸舒适温暖的水流使她不知不觉的打瞌睡。
“居然洗到睡着了,万一你要是在浴室里溺水了,我怎么向别人解释?”他隐含笑意的嘲讽唤醒了真晨浑饨意识。
“我没睡……”她打了个呵欠,像只慵懒的猫咪,温驯地由他拉着手站起身来,似维纳斯诞生般毫无羞怯地裸露嗣体。
“好冷。”她打了个冷颤,裹上了干爽的浴袍,习惯性地往他温暖宽厚的怀里钻,还在滴水的发梢、小手在他的名牌休闲衫上留下水渍。
一条大毛巾落在她头上,耿曙天以适当的力道为她拭干头发,一边玩笑抱怨:“到底该谁服侍谁呀?怠忽职守的小家伙!”
“对不起……”闭着眼睛的真晨在他的颈部、肩膀轻啄,一双小手游移在他胸前解开钮扣,晕陶陶的真晨脑海里一片空茫,身体顺应着女性本能而行动……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耿曙天尖锐地倒抽一口气。两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采取主动。
细碎的热吻与轻落在他的唇上,带给他的冲击是难以形容的狂喜,他的反应是立即而直接的投人。
软玉温香的柔馥娇躯闪耀着光泽,雪白酥胸上因情欲兴奋而泛起潮红,星眸微扬的真晨展现了从未显露过的艳丽。冶荡风情。
“真晨……”纵身于欲望狂潮的他音哑命令:“看着我,我是谁?”他渴望听见她呼唤出他的名字,牢记住他是驯服她的主人。
她睁大了一双迷蒙美丽的黑眸,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濡湿了双唇,困难而沙哑地唤出了他的名字,“……曙天……”
她喃喃低唤着他的名字,在醺然的欢愉中隐落、失控。
激情过后,了无睡意的耿曙天不无诧异的凝视着沉入梦乡,睡得正香甜的真晨。她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并给他上了一课。他从来不知道:女人也可以像男人一样,藉着做爱来纤解压力、放松心情,真晨顺从女性的本能做到了,而且毫无疑问的,是他取悦了她!
立场完全颠倒了,他该生气吗?不……一抹微笑浮现在他冷酸的脸庞,男性的自豪与虚荣心使他无气可生。
关于她“怠忽职守”的事,可以留到以后再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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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联招考试才刚结束,各家解答满天飞,一直努力维持平常心的真晨在考完最后一科的当天晚上,忍不住双眸肴要熠熠生辉压低了嗓音向他透露:“我想……我这次考得还不错。”以她谨慎寡言的个性,意谓着十成十的把握了。
“喔!”他佯做不在乎地道:“考得不错是应该的,想想看这些日子来我怎么牺牲奉献,帮你纾解情绪压力的?”
真晨涨红了小脸,又羞又恨恨地嘟哝,“讨厌!”
当他拿出了数封航空信给她过目时,真晨考运顺遂的喜悦在阅读完信件内容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怎么可能?真晨惊惶地闭上双眸旋即睁开,口气中有一丝埋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耿昭天耸肩:“怕影响你考试心情,江氏夫妇昨天已经到台湾,他们要求见你一面,谈谈真睿的抚养、监护权。”
“不!我不要!”真晨挥舞着手中捏皱成一团的信件,语气激烈:“我不卖亲人!不卖!”
她有些反应,耿曙天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江氏夫妇的第一封信可能是由律师所拟、措词礼貌冰冷,几乎是提议要用金钱来购买真睿那个小男孩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真晨含悲带愤地说:“当初他亲口说:真睿并不一定是他的骨肉,马上抛弃了我妈妈另娶别人,而现在他却要来争取真睿的监护权,为什么?”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耿曙天也略知一、二,江家是移民日本的华侨,在战后炒地皮投机致富,江家独子江浩书在十年前奉爷命日台参与几项重大建设的投标事宜,风流倜傥的江少爷在社交场合邂逅了冷紫茵,两人年龄相仿、旗鼓相当的男女迅速陷人热恋,不避啡闻地出双人对,才刚离婚不到半年的冷紫茵,为了掳获江浩书不惜孤注一掷地怀孕,谁知道却下错了险棋,反而让江浩书却步推卸,旋即顺从父母安排另娶日藉的华裔闺秀为妻。
想以孩子来拴住男人的冷紫茵是个算错牌的赌徒,他并不同情她。顾虑到真晨的心情,耿曙天对此不予置评。
他道出了自己人马暗中较劲所得到的情报,“据我所知,江夫人的身子弱,十年来一直未能生育儿女,江氏夫妇美日两地访求名医似乎没有佳音;会想到争取你弟弟真睿的监护权,可能是无计可施的‘下下策’。”
真晨黑眸炽烈,像头捍卫幼子的母狮,“真睿他不是什么瑕疵品!”
“我只是推测江氏夫妇的心态罢了。”他无所谓道。
真晨猛然想起,真睿的监护权实际是握在耿曙天手中。
着急的她努力勉强自己放缓语调柔声请求,“答应我……你不会把真睿交给他们,对不对?”
“我方律师会完全遵照你的意愿行事。”他的回答令真晨定心绽开感激的微笑。
“不过,”耿昭天若有所思地一顿,“撇开私人情感的因素,你应该考虑仔细:有江氏财间为后盾,真睿的将来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不是吗?”
真晨闻言一怔,他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弟弟本人的意愿,十岁不算小了,只要他愿意认祖归宗,再过八年,谁也无法阻拦,你想和他父亲打八年官司也不值得,我再提醒你最后一点:打这种官司,如果我是对方,绝对不放弃攻汗你和我之间的亲密关系,真晨你得有接受众人言论的勇气。”
“我不怕。”真晨表情凝重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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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江氏夫妇亲自登门拜访后,有了转机,袖手旁观的耿曙天不得不赞佩:他们夫妇俩有下了一番功夫,捉住了真晨的弱点。
低头认错、道歉、哀兵姿态的请求,并为真睿的将来刻划了任何人听了都会动心的美好远景……
“真晨小姐,我知道你疼爱弟弟,这些年来你把他照顾得很好……”一身高雅洋装的江夫人不改日本女性谦逊美德,惶恐谨慎地说:“如此冒昧莽撞地提出不情之请,失礼至极,同为女人,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也请你考虑愚夫妇的诚意……为真睿那孩子做最好的打算。”
真晨的决心在动摇,一时心软的她答应了江氏夫妇和真睿见面。这一见面就有了第二、三次的再见……
父子天性罢!真睿和江浩书不仅容貌厮像也很投缘,看着他陪江氏夫妇游玩故宫博物院,累得趴在江浩书身上熟睡的甜蜜睡相,真晨沉默无言的低下头来。
她问耿曙天,“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真晨的挣扎、矛盾溢于言表,她自私!收藏起惊奇笑意,他郑重回答:“不!你的出发点是‘爱’,我相信你会为了真睿的将来,谨慎下决定。”
他心头雪亮:江氏夫妇赢得漂亮,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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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江叔叔是我爸爸?”真睿的小脸蛋兴奋发亮,急着再向姊姊寻求证实。
“嗯。”真晨温文点头。
“哇!好棒!好棒!”真睿的欢呼高兴更让她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姊弟的离别冲淡了真晨顺利分发至T大经济系的喜悦,注册的当天下午竟然也是真睿随江氏夫妇赴日的日子。
“我……我会认真读书,”真睿抽抽噎噎哭得像个泪人儿,“……我会做个有用的人……将来赚很多钱……给爷爷治病……给你用……”
真晨没有哭,只是用哀伤的微笑看着大发豪语的弟弟,她抚摩着真睿的头,“乖,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别挂心爷爷和我了。”
将来……是多遥远的事呀!她闭上双眸眨掉眼中的雾气。
在人境室前,江夫人深深地向她鞠了一个近九十度的鞠躬礼,一切感激尽在不言中。
耿曙天也来送行,男人与男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在惺惺相惜外还有一丝互敬警戒的微妙情谊,算不上朋友但也不是敌人……
真晨犹自凝望不见踪影的入境室,他开口催促道:“走吧!”
一直保持沉默、表情木然的真晨半晌才开口:“……小孩子……是很健忘的……”
真睿会忘了他许下的誓言,雏鸟在羽翼丰满后会忘了母亲的庇护与温暖……在她答应江氏夫妇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离开了她的身边,真睿才有更宽阔的天空。
她绽开微笑拭去了滚落的泪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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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新鲜人的日子应该是多彩多姿的,迎新会、社团活动……往往让鱼跃龙门的大一新生如脱僵野马般自在逍遥。
当然也有默默耕耘、淡泊明志的独行侠。像冷真晨就是其中之一。
牢记着耿曙天给她的警告,真晨婉转谢绝了一切玩乐。应酬,听课时专心做笔记,没课时也不在校园多加逗留,反正需要查资料或是她不懂的地方,自然有耿曙天指点,再不然还有何氏兄妹帮忙。
相较于有些新生由父母手中得到跑车做为考上大学的奖励,耿曙天送给真晨的多媒体电脑更实惠有益得多了,藉着电脑帮助,她的作业报告总是交得又快又好,成绩傲人。
怪人一个!何明秋暗暗纳闷:十九、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正是贪玩好动的年龄,更何况是刚进大学的新鲜人,各种活动、派对、聚餐……多么让人眼花缭乱,怎么冷真晨一点动静也没有?
除了上课外足不出户,简直像个小老太婆!难道校园里没有男生追求她吗?还是她……
一个最令何明秋感到不舒服的想法浮上她的脑海,有可能吗?被他用金钱买下的囚犯,女奴,会爱上囚禁她的主人吗?
不!何明秋不相信,即使这两、三年来,真晨始终循规蹈矩,认命安分地没出过半点儿差池;可是她还是宁愿相信:冷真晨不过是个尚未露出狐狸尾巴的小妖精。
这些年来,何明秋冷眼旁观,虽然没有提出真晨的错乎,但是她一直默默在忍耐:等待耿曙天厌倦,对真晨消失兴趣;也等待真晨落下话柄,惹他大发雷霆。
从前真晨读的是尼姑学校,生活当然单纯,乍然进入了自由开放的大学校园;多的是接触同龄男孩子的机会,以及各种游乐诱惑……她不相信真晨能把持得住!或许……一抹诡异的微笑浮现在何明秋脸上……
为那小丫头制造追求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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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奇怪。
真晨若有所思地钩着深蓝色披肩,准备送给爷爷。她坐在书房地毯上,长发编成了一条辫子,长袖薄洋装勾勒出她窈窕纤细的曲线。
她一边钩着披肩一边思索着这两、三个月来陡然增多的情书与花束。
自从前两天,她捧着一大束娇艳似雪的白玫瑰回家后,得悉她有爱慕者送花的耿曙天便吩咐了司机照她的选使用时间表按时接她上、下课,不准她再搭公车了。
除此之外,耿曙天并没有太过剧烈的反应,当然啦!以他的年龄和阅历是不屑与一班毛头小子争风吃醋的……真晨想。
虽然自认为问心无愧,真晨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些送花送信的追求者来得莫名其妙。
“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她百思不解道:“我怀疑是有人想捉弄我。”
耿曙天扬眉嘲谑,“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
“我只是新生,就连系站的同学都还没认清楚谁是谁呢!”真晨认真分析,“为什么别系的人会注意到我?更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法律二、三年级的人。”
耿曙天沉思不语。
“你想……这会是什么新的整人游戏吗?”真晨问。
“别想那么多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泰然自若道,心底已隐约有谱。
何家还有一个老么,正就读T大法律系四年级。
他漫不经意地向何氏兄妹问起了老么的近况,结果是如他所预期那些追求者迅速消失踪影,不再打扰真晨了。
“铭之,”私下独处时,耿曙天打破了不干涉下属私事的原则,点到为止地暗示:“明秋年纪也不小了吧?如果有好对象,你也该劝她定下来。”
何铭之苦笑:“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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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这样尔虞我诈的争斗,好累人!确信自己又逃过一劫的真晨暗暗叹了口气。她哪有可能不知道何家是书香门第?早在几年前,何明秋就炫耀过么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T大法律系高材生,只不过她自个儿忘记了。
真晨并没忘,心思细密的她一向想得多、说得少;有个喜怒无常的爷爷,时常争执的双亲,从小她就很懂得察言观色。明哲保身,大人交代过的话绝对牢记在心中不敢忘记。
何明秋一直虎视眈眈的等着她犯错,她又何尝不是以“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的心态在忍耐!
于公于私,何氏兄妹和耿昭天已有了长达十余年的情谊,是他寄予信赖的左右手;而她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买下来的宠物。
“以然待人,色弛则爱衰。”这句警语,真晨始终放在心底,她也没忘记:耿昭天对她的宠溺仍建筑在对冷家的怨恨之上,如履薄冰般经不起试探。如果她真的以为可以恃宠而骄,在他面前告上何明秋一状,结局也不过是落得“两败俱伤”,划不来的。
人单势弱的她没有资格也没有本钱跟何明秋斗,忍耐再忍耐……她就像只天鹅在水面下奋力划行。
时间不会吝惜恩惠给默默耕耘的人。真晨怅然地露出淡淡笑意,玲珑剔透的少女心有与日俱增的毅力与深沉炽裂的情愫。
要他爱上我,是件很困难的事……真晨低垂蜷首想道。他被伤得太深,不会再轻掷爱情在女人身上。
多可悲的讽刺!她所要面对最强大的敌手不是何明秋,也不是善良的耿家成员,或者是其他女人,而是一个亡灵——赋予她生命与相似容貌的母亲!
要和母亲的魔力争夺,她需要幸福之神更多的眷顾与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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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圣诞节很特别。
已致而立之年的长风跟女友决定结婚,让耿妈妈乐得合不拢嘴,早早飞回台湾准备到女方家提亲。
长风的女友萧秀玲是台南人,台南女儿出阁一向以嫁妆多、礼数多而出名,耿家当然也得人境随俗,南北奔波数趟,打点下聘事宜。
无巧不成书,淑眉的男友双亲居然也选在这个时间请出了颇有名望的地方人士登门说媒。
“好是好,”耿妈妈笑眯了眼道:“要是我家现在正打点着她二哥的婚事,我怕忙不过来,能不能将淑眉的婚事暂缓一缓?”
“啊!这不就是‘双喜临门’了?”做现成媒人的说客眉开眼笑:“恭喜!恭喜!”
“谢谢!”耿妈妈心花怒放:“那就烦请您转达我的意思给准亲家了!”
“一定!一定!恭喜啊!”来的人寒喧客套一番,尽欢离去。
因为自觉身分尴尬而避客的真晨看见耿妈妈在收拾桌上的茶杯时,连忙接过说道:“我来就好……”
相对于耿家喜气洋洋的热闹,只剩下和爷爷相依为命的真展更显得凄凉孤单。
温柔寡言的真晨今老人家心生怜惜,耿妈妈忍不住再旧调重弹:要真晨赶快怀孕,只要造成既定事实;她就要逼大儿子负起责任。
“人家不是说‘老夫疼少妻’吗?”耿妈妈一厢情愿乐观地说:“我觉得曙天他对你的感情也很投人,只不过不晓得是不是什么‘婚姻恐惧症’才不肯结婚,也不想想看自己都三十好几了,居然让弟妹先娶嫁……”
真晨羞赧地淡淡一笑,“他会生气的。”
没有防人之意的耿妈妈上次当着来探望虚实的何氏兄妹面前说这些话,结果隔两天又让真晨受到耿曙天严厉的警告,“别想‘奉子成婚’!”
想要以孩子拴男人的心……真睿的遭遇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教训?
想起了远赴日本的真睿,真晨的心情更黯然了。
已改姓江并认祖归宗的真睿已经不再像头一个月那么常打电话给姊姊,反倒是江夫人常常替他捎来消息,让真晨知道弟弟的近况。
适应了国际语言学校的教学及日式生活,真睿已经有了新朋友,逐渐淡忘在台湾的一切。
没什么好抱怨的,在她放手的时候就已有了心理准备。
真晨幽然叹息,她应该为真睿感到庆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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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旧迎新,冬去春来。
年底才订下长风的亲事,过完年后宅邸又忙着张灯彩,准备淑眉的文定大喜。
正值放寒假的真晨就算有心帮忙也插不上手,再加上春寒节气使得爷爷的呼吸、血压都有不稳状况;情绪低落的真晨更加无法强颜欢笑,为了避免扫兴,她只有尽量远离宅邪那边热闹、欢喜的团圆场面。
一半是为了打发时间,一半是为了遏止胡思乱想,真晨在春节里专注精神为耿曙天织了一件浅灰色的毛线衣;可是却被某人私下奚落他所养的情妇“越用代疤”扮演起小妻子的角色,让恼羞成怒的耿曙天把手工精细的毛线衣束之高阁。
“别再做这种无聊事。”他对真晨说:“浪费时间!”
真晨绽开微笑,眼眸中有抹淡淡哀伤,口气仍是轻柔平静,“我就是太无聊了嘛!……以后,可能也没时间了。”
她可以撒娇、可以吃醋、可以索取物质享受,甚至可以向他要求鱼水之欢……但是,绝对不能逾越分寸,冀望他施予“爱”。
情妇的情往往建筑在欲上,错误的起步注定了错误的结局,能扭转乾坤修成正果的狐狸精从古至今有几人?真晨想。
察觉自己语气不好的耿曙天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累着了身体,趁着假日多休息也好……”
真晨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晓得。我只是太闲顺手织的,没别的意思,我本来还想帮耿……”她紧急刹车改口道:“……自己织一件呢!”
再说出来,更像曲意奉承的无耻小人了。真晨垂睫敛笑。
太过亲呢也容易产生嫌隙……这已经是两人亲密关系的极限。一片真意却落得相对无语,两人的心思各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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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最后一道罕见的强烈冷锋让乍暖节气遽然还寒,呼吸系统一直不太顺畅的爷爷病倒了。
在医生吩咐住院时,真晨仍力持镇定,当各科医生会诊并说出爷爷眼睛微血管破裂有失明之虞时,真晨忍不住惊惶了。
“气候突然变冷,很多老年人眼压也遽然升高……”医生安慰她道:“这不是你的错。”
该不该开刀已不是重点……呼吸衰竭的冷靖一在人院第三日转进加护病房。谁都看得了出来,这个年逾七旬的老人生命力正逐渐消失。
主治医生回避真晨的目光,婉言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可怜的孩子……”脸色苍白的真晨被喃喃低慰的耿妈妈搂在怀中,表情一片空白。
在众多医疗仪器的监视下,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冷靖一,在三天内接受了两次急救措施,扎上了更多针筒与更重的药剂……“让他走……”几近崩溃的真晨嘶哑哀求:“他吃了太多苦……让他解脱吧!”
第三次的急救行动默然停止,安静相望的医护人员听真晨断续说出:“让爷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