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点点头。
徐秘书原本是准备就寝的,接了苏晨的电话,套上衣服就立刻出了家门,包包里没有像今早那样带着化妆品,只装着一瓶卸妆乳。
苏晨平常是以素颜示人的,只有在出席宴会时才化个妆,此时卸妆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冒犯她的举动。
水声哗啦哗啦响,卸下妆后,苏晨双手捧起水泼在脸上,一手撑在了洗手台的大理石台面上,一手关上水。
“他的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没有擦脸,任由脸上的水珠滑落到下巴,然后一滴一滴滴下来。
“你是营运长的太太,抱歉,一时间我认不出来。”徐秘书也是看韩酌对苏晨的态度才确定的,韩酌不是会对莫名其妙的人止步并且解释病情的人,只有面对家属才有这个可能。
苏晨摇摇头表示她不在意。
“我在营运长身边当秘书已经有七八年了,营运长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处理公司的事务井井有条,不仅如此,他那时还接下总裁的日常事务,那时上一任总裁还没退下来,可基本上已经不管事了,都是营运长在打理公司,那年他也只有二十二岁,风华正茂,可他一人身兼二职,又时常从早上忙到深夜,连饭都忘了吃,久而久之他的胃就慢慢不好了。”
徐秘书向苏晨徐徐道来,“后来,现在的总裁在大学毕业后进入了公司,营运长就把总裁的事务推给了他:那时候公司里的人都跌破眼镜,我们都没见过这么兄友弟恭的场景,没有兄弟阋墙,没有一点争吵,我们都以为是营运长对于职权之事无所谓,因为他在工作以外,对于其他事物的态度都是无所谓的。”
苏晨听得认真,一言不发,没有打断徐秘书说话。
第6章(2)
徐秘书推了推眼镜,继续说:“到了后来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营运长之所以不当总裁,是因为对于他而言,总裁一职实在是太忙了,一旦担任了顾氏的总裁,他就不能再时常往国外跑了,营运长在卸下总裁代理人的职务后,每年都有一半的时间待在美国那边的分公司,我身为他的秘书便时常来回往返两国,给他送必要的紧急文件。
有一次我跟他走在Man上attan的街上,还在跟他汇报顾氏总公司的近况时,他突然冲上前去追一个女孩子,很激动地把那个女孩子扳过身来,可是又在看到那个女孩子的脸时跟对方道歉,那天晚上他把他家附近一间超市里的酒都买光了,带回家里,第二天早上他就进了医院,医生说他以后不能食用刺激性的东西刺激他的胃了。”
苏晨听得心里一阵发酸,想起他刚刚在会场上,面不改色地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下肚,她就觉得眼睛酸涩极了,他永远有办法让她为他心疼。
胃都出血了,那该有多疼?在车里时他脸都白了,额头上全是汗,可他还因为她在抖,以为她冷而想要脱衣服给她穿。
比她还要装模作样的人真让人讨厌,苏晨抹了抹脸上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泪水的液体,双眼已经肿得像核桃一样了。
她长叹一声,收拾心情,对徐秘书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你自然应该知道。”
苏晨走出洗手间后,顾瑾言的手术已经开始了,而顾瑾瑜和姚格丝也来到了,苏晨是在车上联系他们的。
顾瑾瑜夫妻从苏晨口中了解了情况以后,顾瑾瑜叹了叹气,“早跟他说过今后一点酒都不能沾的,现在又为了出锋头硬撑,真是乱来。”
苏晨心里愧疚,如果今天顾瑾言带的是那个酒量很好的Veplaine,那他现在就不会在手术室里了,“要是我今天坚持不跟他去商宴,他就不会这样了。”
姚格丝赶紧瞪了顾瑾瑜一眼,顾瑾瑜觉得有点无辜,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但现下他大嫂怕是没有心思听他的辩解吧,他不再说话。
姚格丝温和地跟苏晨说:“大嫂,大哥那么大的人,自己有分寸,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肯定是清楚的,你别这么介意。”
虽说是这个道理,可苏晨看着他这么难受,她又怎么能不介意?
“我们是瞒着家里偷偷过来的,没有告诉家里的老人家。”
苏晨也是理解的,她点点头:“嗯,不要让他们再担心我们了,他们因为奶奶的事已经很累了,瑾言住院期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们也不用担心。”
姚格丝听了这话则说:“大嫂说得生分了,你是大哥最亲密的人,你肯定比我们更担心他,也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苏晨愣了愣,最亲密的人吗?可她和顾瑾言还没有手术室外的手术灯灭了,顾瑾言躺在移动式病床上,被推到病房里去。
苏晨一见顾瑾言,便匆忙地跟上去,顾瑾瑜夫妻也紧跟在她身后。
韩酌换了身衣服后,到顾瑾言的病房跟苏晨他们说明情况,“没多大问题,就是今后真的要注意,不能刺激胃部,平常饮食方面要少量多餐,尽量给病人吃些容易消化的食物,比如蒸、煮、炖的食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说穿了就是吃的方面比平常人再注意一点就是了。”
苏晨听得认真,几乎一字不漏地全记住。
“我明天再来看他的情况,刚下直升机就赶紧跑来帮他做手术,风尘仆仆的,都还没回家跟我老婆报到,我先走了。”
苏晨知道他没有夸张,掌控世界经济命脉的大人物们,小命都握在他手上,把直升机当上班的交通工具,对他来说就像出门上班要开车一样正常。
“谢谢韩医生。”
韩酌走后,徐秘书也离开了,顾瑾瑜和姚格丝还留在病房里。
姚格丝让苏晨去休息一下,苏晨不肯去,她留在病房里陪着顾瑾言,让顾瑾瑜夫妻回家休息。
顾瑾瑜夫妻劝不了地,只好再留了一阵,说明天再来看顾瑾言,然后也离开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苏晨陪着顾瑾言,他麻药未退,还在沉唾。
她没有见过沉睡的他,结婚这么久了,他们从未同房过,一如他当初跟她说的,不干涉对方的生她不知道原来熟睡了的他是这个样子的,眉梢嘴角敛去了冷厉,面容却还是那么坚毅,真是硬邦邦的男人,连睡着了都这么严肃。
苏晨忍不住伸手,温暖的小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侧脸。
怎么会有这么奸诈的人呢?布下一条条她看不见的丝线,缠住了她的心,她的心仿佛不是自己的,而像是他所控制的木偶,或喜悦或哀伤、或担忧或惆怅,全是因他而悸动,可是他表面上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真是一个大骗子。
苏晨趴在他身边,手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
狠了狠心的她闭起眼,把灯关掉,灯灭掉的瞬间,她的身体突然颤了一下,可是脸颊上传来熟悉的温度,像是能安抚她情绪的良药,她的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慢慢的,她进入了梦乡。
凌晨时分,天还没亮时,顾瑾言就醒来了,他睁眼后是满室的黑暗,闻到空气中漂浮的酒精、消毒水的味道,让他知道自己身在医院里。
手似乎被什么压着,他侧头察看,藉着走廊上的灯透过窗户的光线,他看见苏晨坐在椅子上,趴着睡在他身边,她的手按住他的手,贴着她的脸颊。
顾瑾言皱了皱眉,都几岁了,怎么还这么傻呢?她睡在这里,他也不会当晚就醒来的啊,既然这样还不如睡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