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善如流是他一贯奉行的美德,坐下来,端起碗,吃油条,偶尔会向那个站在门口不时看表的女人投以目光。
“看她也没用。”谢老伯喝口豆浆,摆摆手,“静好从小就不吃早饭。”
“不是好习惯。”他一本正经地说。
“是吧。”谢老伯点点头,小声抱怨:“不过,家里薪水高的人说话比较管用。”
显然,谢家薪水最高的人不是那个拿退休金的谢老伯。
“哈……”赖明澈忍笑忍得险些被呛,“咳……咳……”
哼,鸡婆的男人,咳死他算了,谢静好完全不同情地想。
多亏赖明澈为了假扮高中生而把那辆贷款偿还的法拉利停在XX律师所,否则,很难预料火灾会不会连同停车场一起被殃及,谢静好开车送他先去事务所。还没走两步路,她的鼻子又开始淌血。
这下棘手了,车子停的这段公路附近也没水池。赖明澈想起在加州念书时陪伊丽莎白上过几节急救课,当即拉住她的两手,让谢静好的左右中指互相勾住,然后,用力拉扯。
十秒后,鼻血果然止住。
赖明澈递给她面巾纸:“去医院,让我来开车。”
“不用。”她按住鼻翼,微仰着头,“鼻血而已,太小题大做了。”
“这种‘超人’流法不正常OK?”赖明澈有冲动想把她敲昏,直接拖去医院,“也有什么别的隐疾,早点治,早点康复。”
“我不去!”她的声音含了丝丝怒意。
两人僵持不下。
赖明澈索性一拔她的车钥匙,推开门下了车。
很好,既然这样的话,大家就在这里耗着,除非她不担心迟到,或是愿意车子被丢在这里无人看管,大可打车先走。
谢静好也跟着下车,追上他怒道:“钥匙还我!”
“去医院。”他淡淡地说。
“你是土匪么?”她火大地伸手,“别闹了,快给我钥匙!”一会儿还要开会,她没那个美国时间跟他磨蹭。
赖明澈也不理他,拿出充了一夜电,恢复通讯的手机,拨串号码出去。
“喂……洛姐姐么?嗯,是明澈,我,没事的,是谢静好她身体不舒服要看病,估计会去晚点。”
洛可可?他何时要来了可可的手机号?
刚要去打断通话,赖明澈笑着主动合上手机,“现在,你不去医院都没理由了,是不是我再联系一下谢老伯?”
连她老爸的手机号都要来了……
不愿让父亲担心的谢静好肩头一垮,“你很烦人。”
虽然不太喜欢她说厌烦他,为了对方的健康,赖明澈不为所动道:“上车吧。”
谢静好沉默着回到车上。
赖明澈与她调换位置,成为司机,一路开往最近的医院。
途中,她冷不丁说:“我每年都有体检,根本没病。”
这叫什么?
古人称之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喔,现代心理学把这样的话叫做心理暗示,越是怕什么,越是回避什么,越喜欢粉饰太平强调没事。
转弯倒车的赖明澈微微一笑,“就算是小感冒也要早点康复啊。”
不知怎的,听他这么一说,谢静好吐出口气。
事实上,到化验室查了下血常规,她也的确没有大碍。
医生说谢静好的血压有点高,血管脆性增加,造成了突发性的鼻血,需要注意休息并且按时服用降压药。
排队买药回来的赖明澈走到角落里长条椅上的她跟前,“给,记得遵照医嘱。”
“谢谢。”谢静好低着头,看不太清表情。
“年纪轻轻就这么高的血压——”他啧啧两声,“脾气要改。”
“我没有随便向人发火。”世上能把她气到跳脚的人除赖明澈也不多了。
“NO,我不是那意思。”他在她的身边坐下,“大喜大悲当然不好啦,哭哭笑笑顺其自然就好,什么都憋在心里才会郁结成疾。”看了看她,“你这样的脾气,绝对不会跟别人倾诉心事,抽空去看心理医生。”
“我心理没问题。”她皱起眉,硬邦邦地说。
“放轻松。”他及其自然地抚上她的发,“国内就是这个样,总觉得看心理医生就是承认自己哪里不正常,并不是的,静好,在国外由于经济不景气造成部分压力过大,不少人都有悒郁倾向,严重的会自虐,甚至自杀,主动跟心理医师咨询,聊聊天就摆脱不良心态,那不是很好么?”
她的……名……他竟然顺顺溜溜得叫出口?
不叫她“女超人”了?
早前失血过多,头又有点晕晕的,她喃喃道:“对不起,方才对你很凶,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喜欢进医院看病是因别的缘故……我妈妈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总在手术台上为病人解决疑难杂症,可有一天,她被诊断得了癌症,不到两个月就痛苦地死去,我整理妈妈的遗物,发现我的外婆也是得癌症死的,而外婆的兄弟与妈妈的兄弟都平安无事,也就是家里只有女性会——会死——”
“你怕哪天跟伯母一样被诊断出不治之症——”他平靜地问,“干脆不去看病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苦笑,“你觉得很幼稚很好笑吧!”
什么CSI精明能干的Superwomen?都是她伪装的面具!连博雅学长也被她骗了!
逃避、自欺欺人,她不比那些骗子高尚多少!
他没作声。
“家里有一老一小需要照顾——”谢静好勉强地笑,“趁我可以赚钱的时候多为他们多存点,将来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能过得很好,那我就足够了。”
陡然,赖明澈用力将她按进怀里,“笨蛋。”
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糊涂了,她下意识地推拒着他的胸膛,“你做什么啦!”
“把每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活’是勇气,可是——”他的声音盘旋在她的头顶,“把每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赶’是种罪恶。”
活……赶……区别大么?
她是罪恶的?
好好的精打细算可能为数不多的日子,有什么不对?
谢静好怔怔地发呆。
“谁都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赖明澈的眼神有着寂灭后的空旷,“即使在家也许会地震,就算旅游也许发生空难,没准出门就遭车祸,从小没生过病的赖博雅比你早一步躺在医院无法清醒,谢静好,意外和绝症的几率相差无几,而你,难道会比起那些人更不幸?”
她就像被甩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说不出半个字。
比起死去的人,比起还在生死一线抗争的人,比起没有意识的人,她明明可以好好的活过每一天,却在自怨自艾地赶场般浪费一天又一天。
不是罪恶是什么?
赖明澈拉开她抵在他胸前的那只手掌,轻轻握住,“Doyouunderstand?”
谢静好仍旧低着头。
“可以……送我榛子巧克力吃吗?”
啊,有点想念在钱柜尝到的味道,甜甜的,香香的。
“Noproblem。”
第六章心照不宣(1)
M市某律师事务所。
赖明澈坐在办公桌前边喝咖啡边查阅网上的房屋中介。
没办法,火灾后拿到保险理赔金也必须找另外的房子住,原来的公寓剩下的幸存物品全都得搬到新家,最近一段日子是非常期,他拿excel制了个简单的表格,是得过拮据些,要花钱的项目太多了。
“赖律师在吗?”服务台的小姐敲敲门,探头问。
赖明澈举起手中的钢笔,“在,有事么?”
“外面有位姓何的小姐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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