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凯若一肚子鸟气无处发泄,臭著一张脸,将自己的身躯摊进了沙发里。
「你该不会又遇到那个睁眼瞎子吧?」凯若上次遇到那白目男的事情,阿May曾听她说过。
虽然已经隔了好几天,阿May也差不多忘了这件事情,可是今天看到凯若这么生气,阿May直觉惹她生气的人,应该就是那天说凯若的穿著像槟榔西施的那个人吧。
「你今天怎么这么神准啊?」凯若一脸苦笑的看著阿May。
阿May耸耸肩膀后,自顾自地钻进厨房里,把咖啡倒了个八分满,再抓了两颗奶油球后,悠哉悠哉的,也跟著坐进了沙发里。
「好奇怪喔。」阿May撕开一颗奶油球,缓缓倒入杯中。「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生气耶,那个人对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样啊?」没有任何心机的,阿May把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仿佛阿May说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似,凯若一脸惊异的跳了起来。
「对啊。」无视凯若激动的反应,阿May面带微笑,气定神闲的看著奶油在杯子里浮了上来。
不搅拌就这么喝下去,是阿May的习惯。
冰冰的奶油加上热热的咖啡,两种滋味在嘴里混合的瞬间,也是阿May感觉最幸福的时候。
「好喝。」喝了一大口,阿May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睛。
舔舔嘴角的奶油,她终于再投下一枚大炸弹。
「你是不是煞到人家了啊?」
「我?!」凯若的声音陡地拔高。「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张著无辜的大眼,阿May无惧的说:「电视和小说的剧情不都是这么演的?」
「电视和小说?」凯若听得一头雾水。
她跟那个汪日析的事情,怎么会址到电视扣小说上去?
「对啊。」阿May用力地点点头。「电视剧和小说的情节,有很多男女主角不是一开始都互看不顺眼,可是到最后两人却爱得死去活来的。所以喽,你和那个睁眼瞎子应该也会变成这样吧。」
凯若不知道该苦笑还是该仰天长啸,她无力的吁了口气。
阿May什么都好,就是思考逻辑怪了一点,这一点在平常的话是很有趣啦,不过现在,她只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想太多。」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法改变阿May的怪逻辑,凯若只有苦笑带过。
阿May捧著杯子,耸耸肩。
她知道凯若不相信她的话,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仅是因为她强烈的第六感;而她的第六感,通常都很灵验。
阿May神秘的笑了笑,心想:反正灵不灵到时候就知道了。
「你还要继续在客厅里生气吗?」捧起杯子,阿May打算继续刚刚做到一半的工作。
「没啊。」生气很伤身,也很累人,她施凯若又不是自虐狂,没事干嘛生闷气?
更何况,她在这里气她的,那个惹她生气的人根本不痛不痒,想想,真是太不划算了;所以说,她要去找一个发泄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怒气统统消耗掉。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赶工啊?不要忘了,后天我们有一批货要交,虽然来得及,不过早点做完早点安心。」
「好啊。」凯若现在巴不得能赶快忘记刚刚的不愉快,而专心工作的确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况且,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你先进去,我去倒杯咖啡。」
她撑起身子站起来,慢慢晃到厨房去,阿May则是早她一步先钻进工作室里了。
才刚从橱子里拿出杯子,客厅墙上那具连接到一楼管理室的通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凯若匆匆放下手中的杯子,跑过去拿起话筒。
「喂?」
「施小姐在吗?」有著很重台湾国语的腔调从话筒里传来。
「我是。」
「楼下有你的访客喔。」
「是喔,那我马上下去。」
访客?谁呀?
如果是她的朋友,大多不会从管理员那通知她,而是直接打电话要她下楼接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呀?
凯若皱著眉头,拿起遥控器,打开客厅那台大电视,然后转到有一楼监视器画面的那个频道。
「是他!」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她家楼下的人,居然现身萤光幕上。「干嘛?想来报仇啊?」
忿忿的关掉电视,凯若火大的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像辆喷气火车头,气冲冲的抓起钥匙下楼「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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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凯若环著双臂,站著三七步,口气很冲的问。
汪日析看著眼前这个夹带著火气冲下楼来的人儿,眼睛倏然一亮。
也许是怒气使然,凯若的双颊看起来红通通的,眼睛更是闪闪发亮,充满了生命力,生气勃勃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汪日析觉得自己脸部的温度有开始上升的倾向,他知道是凯若这副模样让他失常,而自己应该要赶快移开目光才不会失态,不过想归想,做起来,好难。
汪日析知道,自己栽了。
而且是栽在这个像槟榔西施的女人手上。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才不过见了几次面,他居然就对这个小女子倾心了?
「喂!」凯若伸出一只手在汪日析面前晃了几下。
这人是怎么搞的?来这里发呆的吗?她都叫了他好几次了,怎么他还是净张著眼睛直瞪著她看?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见汪日析仍是维持发呆状态,凯若忍不住吼开了。
「咳……」被人家抓到自己发呆的蠢样,汪日析不自在的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没什么。」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想藉机找个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的脑袋瓜里不再一直转著她的眼、她的表情……
「汪先生!」凯若不想像个泼妇般拉高嗓门尖叫,可是她发现,这个男人真的有把她逼到歇斯底里的本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抱歉。」
「嗄?」
汪日析一开口,就让凯若傻眼。
「你在……说什么?」她不敢置信,迟疑的再问了一次。
「对不起。」汪日析不以为意的再说了一次。
原来,道歉还满容易说出口的嘛。
看著眼前吃惊的小脸,汪日析突然觉得心情很愉悦。
「你……你说……」凯若被汪日析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吓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
「我在跟你道歉。」汪日析定定的注视著她,沉稳的说。
「喔……」凯若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虚应的发出一个无意义音节。
「你不原谅我?」汪日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体内也有恶作剧的因子,凯若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他有了逗人的心情。
「不……」这个……要原谅他吗?这样会不会太好讲话了?毕竟他上次说的话真的很过分,那……不原谅他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小心眼了一点?
凯若内心出现了小小的挣扎。
若是以往,在她还没有被搞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这种不符她思考逻辑的挣扎根本不可能出现,只是现在,她是真的晕头了,才会净绕著该不该原谅他这个蠢问题上打转。
「不然这样好了,我请你吃顿饭当作是赔礼,可以吗?」趁凯若还在犹豫,汪日析抓住机会提出邀约。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做无谓的挣扎了,扭捏不是他的行事态度,紧抓不放才符合他的脾性。
问题是,接下来呢?
他有把握这次的邀约凯若会答应,但是下一次呢?他要找什么借口?
对于谈恋爱,汪日析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他没谈过恋爱,不管是单恋或是暗恋都没有,女孩子对他来说,只是同住在地球上的一种生物而已,所以他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曾花心思在与异性的相处上。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很不幸地,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而更不幸的是,他完全不懂追女孩子的技巧,看样子,自己真的得去找个军师了。
「就晚上吧,好不好?」趁著凯若兀自陷在混乱中走不出来,汪日析趁机订下了时间。
「……好。」凯若的个性是吃软不吃硬,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情况下,汪日析又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问著,这让她实在无法开口拒绝。
「你吃法国菜吗?」汪日析搜寻著脑海中所有的餐厅名字。
「吃。」
「介意吃素吗?」
「不介意。」
「那我知道有一家素食的法国餐厅不错,就在科博馆前面,晚上我开车过来接你好吗?」
「好。」
「那晚上七点我过来接你可以吗?」
「可以。」
汪日析所有的问话里早就给了答案,让凯若只有点头或摇头的选择。
于是,就这样,他们约好了今晚七点见;同时,汪日析还让凯若点头同意明天继续回事务所上班。
明快的解决掉所有的事情后,汪日析先告辞离去,留下仍是一头雾水的凯若在一楼的大厅里苦思。
怎么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汪日析的邀约?而且,她刚刚不是还在想要不要原谅他吗?怎么一下子话题就变成要跟他出去吃饭了?
「真怪……」抓抓头发,凯若一脸纳闷的转身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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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
就靠这两个字,汪日析把「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好友,在太阳公公还高挂天空的时候,硬是给拖了出来。
待汪日析公事处理告一段落之后,两人相约到了美术馆附近的茶馆。
「帮什么?」彭冠泽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不感兴趣的随口问问。
「帮我追女人。」
「噗!」一口正要喝下肚的咖啡,在还没吞下去之前,就被彭冠泽全喷了出来。「咳咳咳!你说什么?」被咖啡呛到的他,带著些微憋著的嗓音,不敢置信的问。
「我说,帮我追女人。」汪日析镇定的再说一遍。
「真的假的?」被汪日析这么一吓,彭冠泽原本还很浓的睡意全消失无踪。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汪日析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让眉头打结,他耐著性子回答好友的大惊小怪。
「啧,啧,啧。」彭冠泽收起惊讶的表情,轻浮的弹了弹手指。「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能突破我们汪大少那可以挡核子弹的心防?」
有八卦可以探听,瞌睡虫?滚边去吧。
「少八卦。」汪日析冷斥。
不过,看著好友目光中那愈来愈炽的好奇心,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知道彭冠泽要是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于是认命的说道。
「哪认识的啊?」
「工作场合。」汪日析简单带过。
彭冠泽是他的大学同学,以此推论下去,他当然认识权永在,更别提以前他们三个学长学弟混得有多熟了;要是跟他说是在学长事务所认识的,难保他不会找上权永在的事务所去大爆他的八卦,到时候,就看谢玲玲怎么笑他吧。
所以,他打死不说凯若跟权永在夫妻的关系。
「喔。」死小子,说得这么笼统,肯定有鬼。
他彭冠泽认识汪日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个死小孩哪里不对劲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从以前,只要汪日析有不想说的事情,他就会变成一只紧闭嘴巴的蚌壳,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无法让他吐露任何消息,因此除了旁敲侧击外,就只能等著他自己主动告知了。
「那她是哪种类型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汪日析摇头。
「她的嗜好是什么?」
「不知道。」汪日析再摇头。
「那……她喜欢吃什么?」
「不知道。」汪日析还是摇头。
「那她的事到底有哪些是你知道的?」一连三个摇头,摇得彭冠泽傻眼兼头晕。
汪日析很认真的低头想了想。
「除了她的工作外,其它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跟凯若,别说相处了,甚至连好好谈过一次话都没有。
「那你是看上她哪里啊?」彭冠泽不敢置信的问。「该不会是你光看了人家几眼,就对人家一见钟情吧?」可能吗?
「要你管!」汪日析顶著一张瞬间曝红的睑,不爽的回答。
看见汪日析脸上明显的红晕,彭冠泽聪明的没继续追问下去。
「好吧,你想要我怎么帮你?」什么资讯都没有,这可真是个棘手的苦差事啊。
「我约她今天晚上去吃饭,可是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毕竟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实在是个太糟的经验,若要再约人,总得有个好借口吧?
「今晚你们要一起去吃饭?」
「对。」
「那就好办了。」彭冠泽又弹了下手指。「那今晚就不只是约她出来而已了,你要趁今晚颐道打探关于她的一些事。」
见彭冠泽这个泡妞大师开始授课了,汪日析很认真的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本小记事簿,将彭冠泽跟他说的所有该注意的事项统统记了下来。
「就这些吗?」汪日析一一审视笔记簿上的重点后,转头问。
「先这样吧。等你今晚拿到这些基本资料后,我们再来看看下一步要怎么走。」
「不用跟她订下下次的约会吗?」用膝盖想也知道,经过上午那一场由他开头、吵得莫名其妙的架,就算凯若不生他的气,但是对他这个人,应该不会存有什么好感吧?
「你要找什么理由约人家?」彭冠泽没好气的问。「而且你没事约人家出去做什么?跟你大眼瞪小眼?你想搏得人家的好感,那对约会这种事情你绝对、绝对不可以随便。」
「这样啊……」汪日析支著下巴沉吟。
「总之,接下来不管要做什么事情,都得等你今晚拿到人家的资料后再说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上连对方的基本资料都没有,他这个军师可没那个本事帮汪日析量身订敞专属于他的追妞宝典。
「我知道了。」汪日析受教的点点头。
「好啦,你今晚就放轻松去约会吧。还有,你的扑克脸最好有点表情,免得你想约下次都没机会。」
「喔。」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只是他的脸又不是只僵了一天两天,从小到大,他就是这副表情;最夸张的是,根据他妈妈的说法,他连婴儿时期都不大有表情,往往一堆大人为了逗他笑,弄到个个都累瘫了,也没见他嘴角上扬一咪咪。
总之,他是个难搞的小孩:他妈妈是这么说的。
「我尽量。」
「不要只是尽量而已,而是要时时注意。」彭冠泽纠正他。
「要是我突然变得和蔼可亲,那也很怪吧?」他从第一次见到凯若开始就是这副扑克脸了,突然换了一副脸孔,不只会让人觉得奇怪,还可能让人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如果因此而让凯若起了戒心,跟他保持更大的距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反正你自己要注意啦。」说不过他,彭冠泽也就随他了。
「我要走了。」看了看手表,汪日析起身。
「什么?」他连一杯咖啡都还没喝完,这小子就要闪人了?
「我还有工作。」拿起帐单看了眼,汪日析从西装口袋中掏出皮夹。
「你很不够意思耶!」彭冠泽抗议的说。「七早八早把我挖起床,然后坐没几分钟,问完你想问的就要走人,这也太过分了吧?」利用完了就闪人,有够没义气!
而且平常这个时候他都还在床上酣睡,现在汪日析说走就走,那他要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睡回笼觉?可他偏是那种一起床,除非到睡觉时间,否则睡不著的人耶。
「不然咧?你要我坐在这里跟你大眼瞪小眼?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他很闷,这可是大家公认的。
「算了。」想到要跟汪日析这根木头坐在这里打发剩下的时间,彭冠泽也觉得很没力。「你走吧。」挥挥手,他要汪日析快快走人。
「那我走了」。
带著帐单,汪日析走到柜台去结帐。
看著好友无情的走开,彭冠泽也只有无奈的目送他走。
不过,还好,汪日析还记得要请客,不然的话,他怕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不让它踹上汪日析的屁股。
看到汪日析的车子从茶馆的落地窗前疾驶而过,彭冠泽先是无聊的看看手表,然后再掏出手机,从手机里的电话簿中找出一个名字,按了一下通话键。
「喂?」电话那头传来有些嗲的女声,声音里带著一丝不确定。
「娜娜,是我。」彭冠泽放低音调,用著性感的声音说话。
「厚!我还以为是谁打来的呢。」
「这是我的手机,除了我还有谁会打?」彭冠泽佣懒的往后一靠。
还好他坚持要坐这种沙发座,现在才能这么舒服的半躺著。
「唉呀,因为你从来不曾在这个时间打过电话给人家啊。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在睡觉吗?」
「因为我想你想到睡不著,所以才会特地在这个时间打给你啊。」
「呵呵呵呵……」电话那头的女子笑得心花朵朵开。「讨厌啦!」
「怎么样?有没有空出来跟我碰个面,好慰藉一下我的相思啊。」嘴上说得好听,可他眼神中却透露出无聊的讯息。
「好呀,要约在哪见面?」女子的声音里有著迫下及待的兴奋。
随口说出一个咖啡厅的名字,彭冠泽又跟电话里的女子调情了一会,才收线走人。
茶馆中,一个戴著眼镜的女孩盯著彭冠泽的背影好一会后,冷冷的哼道:「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说完,她低下头,继续看她的书。
茶馆前的绿园道,成群的鸽子飞舞著。
命运,在这个午后,静静的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