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每次迎新送旧都要来KTV?”朱韵光气闷地抱怨道。
“待会儿范姜和朱朱应该上台,来首情歌合唱。”偏偏还有不长眼的,硬是乱出馊主意。
“你有种打电话叫总经理过来跟宜安唱一首,我再考虑看看。”朱韵光冷冷地腕着那乱说话的人。
那人打个冷颤,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得罪朱韵光。
范姜珣自然了解朱韵光的痛处,他笑了笑,伸手轻轻搂着她。
章宜安见状,连忙跑过来,两眼迷离地盯着朱韵光;过了几秒,蓦地抱住朱韵光,撒娇道:“朱朱,谢谢你。”
“这家伙喝醉了,打电话叫赵藏风过来接人。”朱韵光撇过脸跟范姜珣说。
于是欢送会主角于十一点被人强行载走,众人又唱了几首,这才心甘情愿地散场。
被赵藏风接走的章宜安,一坐上车便沉默地垂着脸,下一秒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他胸口一窒,难过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抽打。两人一路上沉默不语,回到家他让她先去洗澡,几分钟后帮她拿好干净衣物进去,抬眼一看——她坐在浴缸里,将脸趴在磁砖台面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试了下水温,还好是夏天,不然岂不是要感冒了。取了条浴巾,他轻轻摇醒她,然后打横将半梦半醒中的她抱上床。
对于她离职一事,他虽自始至终没说什么,她却知道他心里认为此事有其必要,也因此在他尚未开口前,她就先说了。
她总习惯以轻松幽默的口吻让人忽略她受的委屈,这样反倒让他看了心疼不舍。他伸手爱怜地摸着她脸,在心里承诺,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地疼惜她。
八月,她开始失业中。
一开始可以睡到自然醒,觉得人生夫复何求!不用跟人家挤公车,每天拈花惹草,不亦乐乎……然而不到一个礼拜,她又开始早起帮忙章宜康做早餐;然后帮公寓老先生老太太们跑腿做事……然后又过了一个礼拜,赵藏风受不了每回找她,她手中总忙着某某老人家的事,一声令下,她自此住进赵藏风家里,只偶尔回去租赁的顶楼看看。这样的日子很闲暇惬意……可她不想这样,心中突然有了觉悟。
“章宜康说我上辈子是大户人家的婢女,看来,还真有点道理。”她倒在大型沙发上,懒洋洋地喃喃自语。
把大腿借她枕着的赵藏风笑看她。“当初不是叫你上来帮我打杂,你还嫌弃?”
“是,老爷。”眼眸往后一瞪,有气无力地回道。
“想不想去哪儿玩,过阵子我可以抽空几天。”他怜惜地揉着她那头放下的长发。
“我想回家。”她突然坐起身,两眼晶亮地说:“之前父亲节本想回家,但怕他们知道我失业会担心,现在想法改变了,何不趁这段失业期间回去住几天,上来后再开始找工作。”
“找工作?找什么工作?”他冷淡地问。
她低头思索。先前几次暗示她想找工作,都让他否决掉。她知道他想宠她疼她,便顺着他的意:可这样下去,日子一久,她会快乐吗?
“找总务的工作,我经验老道嘛!不然去花市好了,拈花惹草我也行。”她像是开玩笑地道。
“有人养还不好?”他淡淡地瞥了一眼。
“很好啊。”她偷觑他一眼,又说:“可是,我想做事。人可以不工作,却不能没事败。”
赵藏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想做什么事?”
“你知道的,叫我每天打扮时尚、漂漂亮亮地去逛街、跑趴,或是天天下午茶、打牌、泡温泉、时装秀……我真的不是这块料。”她咬着下唇,苦恼地看着他。
“你去哪里想出这些事?”他好笑地问。
“电视里的贵妇不都是这样吗?”她无辜地眨着眼。
脑中想象她从事上述的行为……他摇摇头,难得认同地说:“没人让你去做那些事,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不一定要去找工作。”说到底,又绕回原点。她想了几秒,决定下重药。
“最近我常想,自己三十岁了,很多事再不去做,以后还有机会吗?”或许是最近太闲了,让她脑袋空下来想东想西的。
赵藏风没有开口,凝神望着她,揣度她又有何念头。
“我之前曾想过到日本念园艺设计,还去学了半年日语,后来不了了之。现在或许是个机会一”
“你承诺不离开我,难道是骗我的?”赵藏风脸色丕变,恼怒地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要离开你,去日本顶多一两年,学校放假都可以回来的。”
“一两年?你知道这当中的变数有多少吗?!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任了!”赵藏风怒冲冲地站起来,转身走进卧室。
她默愣几秒。她不过是跟他讨论而已,他干嘛一副她机票已经买好的反应?会不会反应太过?况且,她真正想要的是去工作。
她叹口气,走向卧室,伸手按着门把,却发现门打不开。
他竟然锁门!把她隔绝在门外!她委屈地瘪着嘴,眼眶泛红。
她也是有脾气有个性的。
心一横,打了手机给章宜康。
第10章(2)
“好热嗅!”章宜安躺坐藤椅上,拿起蒲扇掮风,忍不住抱怨:“阿嬷,日头那耶遐呢大?”
“憨囝啊,七月天日头当然嘛大。”乡下人家都以农历计日。阿嬷拍拍她的屁股,笑斥道:“我看,是你在台北冷气吹太多啦!”
回来这几天她慷散得不像话。早餐晚晚吃,阿嬷十一点半煮好饭,又催促她吃午餐。三餐外加点心不断喂食,她总一边嚷着自己又胖了几公斤,然后一边吃掉阿嬷煮的食物。
“我真是不孝孙女,回家让阿嬷侍候。”她抱着阿嬷撒娇道。
“你在台北工作辛苦,回来阿嬷疼一下。”
她心虚几秒,尴尬笑道:“也……还好啦。”
午后,阿嬷习惯将凉席铺在西侧客厅石子地板上,外面南风吹来,不用吹电扇就很凉。阿嬷常说,这就是三合院老房子的好。
她喜欢躺在阿嬷身旁蹭着,或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小说,凉风吹拂,眼皮便沉了沉。“你这次休这么多天,呒要紧吧?”阿嬷突然问。
“我有年假。”她闭着眼假寐。
与赵藏风起争执的那晚,她叫章宜康过来接人,隔天直奔中南部老家,爸爸骑着摩托车到火车站接她。
家里电话忽然响起,她起身接听。原来是村头福伯打来,说是割稻机下午一点半会去收割她家的稻子。
“你回来刚好帮忙晒稻。”阿嬷说道。
“阿嬷,我是回来当大小姐的耶。”她佯装生气地叉腰抗议。
“下回啦,下回再给你当大小姐。紧去叫你阿爸起来去田里。”阿嬷从善如流地附和午后,小黑在外边狂吠,她搁下小说出去一看,隔壁勇叔将她家收割好的稻穗载回来,正下在她家三合院的柏油晒谷场。她喊了小黑几声,黑狗也识相,乖巧闭上嘴。
午后烈阳普照,她和阿嬷将稻谷分行耙开晒,不久爸爸从田里回来帮忙。晒开后,她每小时帮忙将稻谷来回推开换行晒。六点太阳渐渐西落,阿嬷去忙晚餐,她和爸爸拿起耙子将稻谷聚拢起来,以帆布盖好,免得天有不测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