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法拉利车队里那些脾气任性却又受欢迎的巨星级车手们(例如:有名的任性王花尧人),不只让她“指导”得服服贴贴,连人气都会因为她聪明的小手段而成长数倍。
在许多人眼里的岩濑千夏,无论是穿著打扮和进退应对,都是高标准,她总是挂著浅浅的笑,看似友善的态度,却让人不自觉感到威严,进而畏惧——
但这一切,在今天,全没效了……
是小岛的温暖阳光让她失去往日的犀利吗?还是银行的高级主管比她还要让人畏惧?
反正,总而言之,拥有三寸不烂之舌,自认为只要她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的岩濑千夏,今天惨遭滑铁卢。
第一家银行协商失败,连11%的融资都谈不成!小气的银行……
两人走出银行。也许真的习惯了小岛的单纯,面对眼前的车水马龙,竟会让她头昏眼花,心脏乱跳。
“你还好吧?”朝仓介问著,注意到她拍胸口的动作。
“好闷。车太多了,这里。”
朝仓介失笑。“你快被岛上的居民同化了。”
岩濑千夏侧身,直视身旁男人的眼。“你呢?不会不舒服吗?我才去一个星期就不舒服,听婆婆说,你已经大半年没离开小岛了。”
他戏谑地眨眼。“喔,原来你和婆婆曾经长谈过我。”
她漾开笑。“不必长谈,婆婆成天都在说你的事,你是婆婆的偶像。”
朝仓介笑而不语。
岩濑千夏看看腕表。“好了,第二家银行,出发!”
他们搭上计程车,在约定的时间内来到第二家银行,奉上“前进科技”的新产品研究报告以及公司未来经营发展的计划,希望银行能接受贷放资金。
一个小时后,第二家银行宣布失败。
“是怎样,银行是在举行小气鬼比赛吗?!”
朝仓介大笑。
他们再度坐上计程车,来到第三家银行,重复动作,重复解说,重复说服银行的经理人。
一个小时后,第三家银行也宣布失败。
“他们一定在举行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小气鬼比赛,根本没道理借不到钱啊!”
此刻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整。
他们站在银行门口,火热的太阳无情地曝晒著。
失望吗?会。
但不是绝望。
岩濑千夏深吸口气。“说也奇怪,小岛的太阳比这里还要强烈,怎么觉得东京热到不像话?”
“温室效应加上钢筋水泥大楼会吸热,还有空调制造的热风。不过这个太阳很好,会让我们的太阳能板吸收百分之百的能量。”
“没错,我好像可以听到木村先生开心的笑声。”木村先生是工厂的组长,负责管理太阳能板的“受晒能量”。
“我也可以想像。”
她扬起下颚,振作精神。“那……第四家?我有预感会有进展,我们可以失望,但绝对不能绝望。”
“你总是这么乐观吗?”
“是啊,这是我的优点。第四家吗?”
“不了。”他搂住她的肩,将她轻轻纳进自己怀里。“先吃饭吧,小仓婆婆的爱心早餐已经消化完毕了,我们该去补充能量,再来面对下午的考验。”
“朝仓先生……”
这是一个充满友谊的搂抱,她有种想哭的冲动。连连的挫败,让她开始自责自己的准备工作一定没做好,竟然还拉著他上火线?想想朝仓介这么多年都无法得到银行的金援,她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
“好,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超好吃的大阪烧!”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必须更坚强。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
他们正要叫计程车时,一辆加长型凯迪拉克突然停在他们前方。
岩濑千夏一愣,停住脚步,但朝仓介像是认识车主一样,一点都不意外。
一名司机下车,向朝仓介恭敬鞠躬。“二少爷。”
她惊讶地望著身旁的男人,视线再回到加长礼车上。
司机打开车门,车里坐著一位穿著和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这位夫人一定是她所见过最有气质,也最美丽的贵妇人了,岩濑千夏想。
“介。”
朝仓介颔首。“母亲。”
她一惊,随即感觉到搂抱著自己的朝仓介突然绷紧身体。
“往来的银行通知我你回东京了。”
“嗯。”
“你回东京,还是别人通知家里的。”朝仓夫人的语气依然温柔,只是多了一些埋怨。
“嗯。”
朝仓夫人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小节,不过,既然回东京,你就应该要回本家一趟,你父亲一定很高兴你回来陪他共进午餐……岩濑小姐,你好。”
“夫人,午安。”突然提到她的名字,岩濑千夏虽然惊讶,还是立即躬身问安。
“婆婆很赞美你,希望有这个荣幸邀请岩濑小姐和我们一起午餐。”
“您客气了。”她没回覆朝仓夫人的邀约。
朝仓介搂著她的肩。“岩濑,好吃的大阪烧先欠著,这一顿我们回朝仓本家吃。”
岩濑千夏点头。“好。”隐隐约约,她似乎感觉这个午餐之约会比和银行谈判更加困难。
两人上了车,坐位面对著朝仓夫人。加长型礼车的内部,就算同时坐了三个人,还是很宽敞。
朝仓夫人笑看著儿子身旁的岩濑千夏,他们坐得很靠近,但没有肢体上的接触,说他们暧昧,倒不如说他们的感觉像是相互扶持。
“岩濑小姐是介的义父身旁的大将,我听过许多关于你的事,许多人对你都有很高的评价,这次能有你的帮助,是介的运气。”
岩濑千夏轻笑。她坐姿端正,笑容可掬,态度不卑不亢。“朝仓夫人您夸奖了,不过几次受挫,显然证明我的专业领域还是无法帮忙朝仓先生。”
“受挫?”
“是啊,早上朝仓先生和我拜访过一些银行,但都没收获。”
朝仓夫人看著自己的儿子。“那么,我听到的谣言是真的喽,你们真的去银行借钱?”
朝仓介迎视母亲。“是的。”
“介,你明明知道你父亲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的!”华贵的朝仓夫人动怒地拳头紧握。
岩濑千夏皱眉,她误会了,她误将夫人对她的感谢,当成她对儿子梦想的支持……
朝仓介淡淡地回答:“我必须试,这才是我要走的路。”
朝仓夫人责备地瞅著岩濑千夏,温柔不见了,眼中的责难比刀子还要锐利。“我没想到岩濑小姐这么有影响力,才来了短短一个星期,就打破介和他父亲多年来的默契。”
“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岩濑千夏冷静问道。
“你不用明白,我今天会打电话给介的义父,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至于你放在小岛的行李,我会要婆婆寄给你。”
朝仓介笑。“母亲,你们说过不再理会我的事,岩濑小姐是我重要的伙伴,我需要她。”
朝仓夫人气愤地用拳头击膝,和服的下摆扬起。“我们怎么能够不理会?朝仓家的二少爷居然向其他银行借贷?!同业会怎么想我们?会联想是不是‘朝仓银行’出了状况,才会连自己家的人都要向别家银行借钱!”
岩濑千夏懂了,不是准备的资料不够齐全,也不是银行经理人怀疑“前进科技”的发展,一切都很简单,就像朝仓夫人说的,如果朝仓二少爷要向别家银行借钱,那只代表两个意义:第一、“朝仓银行”出了状况,第二、是“前进科技”有状况,所以自家银行才不愿放贷。
可惜了这么一个有前景的产业,更可惜了朝仓介的才能和梦想。
两个答案都是死胡同,朝仓介不可能得到银行的金援。
岩濑千夏望著身旁的男人,连她都替他感到心酸和沮丧……
朝仓本家抵达,大门开启,车子驶入。
迎入眼前的是阔气的造景,所有的树木、水池、石雕都充满霸气,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东京市郊拥有这么一大片产业,朝仓家不愧是拥有历史的豪门世家。车子在主屋前停妥。
司机才刚打开车门,朝仓夫人立即气愤地下车进屋,还不忘撂下狠话:“是你先违反和你父亲的协定,你自己去向他解释!”
两人下车,司机将车子驶离。
风扬起她的发,岩濑千夏迎风轻笑。“嘿,朝仓先生,我终于找到银行不借你钱的原因了。”
“很抱歉,我应该把情况先告诉你。”他凝视著她的眼,她的眼眸清澈平静。
她噙著笑。“没错,你的确是要跟我道歉,因为你让我心存希望,以为向银行借钱很简单。”
她拍拍他的手臂,眨眨眼。“不过我还是对‘前进科技’很有期待,我会再想办法筹措资金的。你放心,我认识很多钱多到立遗嘱留信托基金给小狗小猫的富豪,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风扬起她的长发,他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头发。“这是我的责任。”
她笑开.“喂,你不是跟你妈说我是你重要的伙伴吗?还跟我说这些客套话就没意思了……况且,我从不辜负大老板对我的期待。”
朝仓介的动作顿住,深邃的黑眸闪过一抹难懂的光。
她看著他,注意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事。”他深呼吸。
她不以为意地笑。“话说回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协定?”
“你打算知己知彼?”
“才能百战百胜呀。”
朝仓介凝视著她。他变了,变得愈来愈在乎她,愈来愈习惯有她,他的生命受到家族牵制,这是一个不自由的生命,所以,只要他一人独自品尝即可。
他云淡风轻地说:“协定是,我不用回家继承家业,我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唯二的条件是我不会得到家里的支援,同样也不能损坏朝仓家的名声。”
岩濑千夏张大眼。“这是很简单的孤立手法,逼到尽头,就能予取予求。”
“是啊。”
她叹了口气,父子亲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人会觉得好过。“其实你父亲还是希望你回家继承家业的。”
“呵,我母亲会因为你这句话立刻喜欢你。”
“千万不要!”
管家此时走了过来。“二少爷,岩濑小姐,老爷有请。”
“走吧,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豪门的霸气。”他嘲讽地揶揄。
“好啊,我拭目以待。”
两人走进气派的主屋,她跟在朝仓介身边,来到主屋的餐厅,餐厅采巴洛克风格设计,更显华丽。
桌首那位严厉的男人正是朝仓家的一家之主——朝仓幸则。
“父亲。”朝仓介躬身颔首。
“久仰,朝仓先生。”岩濑千夏恭敬致意。
“坐。”
两人入座,朝仓幸则的身旁坐著朝仓夫人,管家指挥一旁的佣人将午餐送上桌。
“你今天早上到三家银行协商有关融资的问题?”朝仓幸则完全不浪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
“是。”
朝仓幸则锐利的鹰眼投射在岩濑千夏的身上。“听说,这一切都是岩濑小姐主导的?”
管他朝仓幸则对日本政商界有多少影响力,岩濑千夏正打算替朝仓介一吐为快时,朝仓介竟抢先一步开口。
“她是我的员工,能有多少权力?就算有,也是由我授权的。”
“你是不可能借到钱的,儿子。”
“有人告诉我‘可以失望,但不能绝望’,我正在尝试改变。”
岩濑千夏让朝仓介的话给震撼,这是她说过的话,她骄傲地看著朝仓介,莫名其妙、不请自来的泪在眼眶中打转。
朝仓幸则审视著自己的儿子。五个孩子当中,他最在意他,最花时间栽培他,却也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让他这个父亲伤透了心。
“我安排好了朝仓家未来的版图,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听从我的指示就定位,唯独你。少了你这一块,我的版图便失去意义。”
朝仓夫人接著说:“介,你父亲希望你能回来,你可以另外派人管理小岛上的公司,你要多少资金,只要你回家,你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朝仓介笑。“这是利诱吗?”
“也是威胁。”朝仓幸则说。“我失去耐性了,给你一个月考虑,否则,你将永远失去朝仓家的继承权,包括那座绑住你的小岛在内!”
空气中弥漫著让人无法呼吸的沉重。
“我知道了。”
朝仓介起身,岩濑千夏跟著站起来。
“告辞。”
他握住她的手,两人离开餐厅,离开朝仓主屋,离开朝仓豪宅,厚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透过他的手心,她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
转过身,她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岩濑,你在吃我豆腐?”
“我只是想抱抱你。”泪意梗住了她的嗓音。
他闷哼,立刻抱住了她,两人的身躯镶得紧密,他嗅著她发丝间的馨香,有她的存在,足以让他勇敢踏出朝仓家大门。
“回小岛吧。”她仰头对他笑。
他轻抚她含泪的眼。“我不会再逃避了,以前我以为只要认分守著小岛,就能找到我要的自由,这显然是我一厢情愿,我会站上火线,对抗我父亲。”
“如果你的梦想只是小小的公司,在小岛安身立命,还不至于激起朝仓先生的怒火,但问题是,你的理想太远大了,早超过小岛的面积,如果‘前进科技’要持续,势必得走出小岛。”
他笑。“嘿,看不出来你是一个才工作一星期的新员工。”
岩濑千夏自豪地扬起下巴。“哼,当然,就告诉过你我很优秀的,随时等著迎接新的挑战!”
“我相信,那下午的银行之约——”
“放他们鸽子,我要回家!”她低吼。
“好,我们回家。”
他握住她的手,拦了计程车,两人上车,车子驶离,将气派雄伟的朝仓大宅远远地抛到车后。
车子来到码头,他们搭上船,经过四十分钟的航程,终于回到小岛。
现在的时间刚过下午五点半。
两人踏上陆地,迎接他们的是小岛的另一项特产,也是小仓婆婆大力推荐的夕阳。
只见地平线的那端散发出温柔的金光,随著太阳西下的速度渐渐染红天空。白天无法正视的太阳,此刻像一颗金色的甜桔,正在向人们道晚安,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金红的好气色,景色美极了,果然像婆婆所说,这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夕阳……
“好美喔!”
两人依靠著彼此,他搂著她的腰,她枕著他宽阔的胸膛,一同赞叹这份感动。
“婆婆说,看过小岛夕阳的人就舍不得离开这里,或者你可以邀请朝仓先生、朝仓夫人来这里看夕阳,说不定会让他们因此改观。”
朝仓介摇头。“不了,那只是把战场由东京拉到这里,这并非我所乐见。倒是你——”
他面对她,凝视著她的眼,双手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岩濑,你会为我留下来吗?不是因为我义父,只是为我?”
她愣住了,因为他眼中浓浓的深情。不,一定是她会错意了,今天是混乱的一天,大家的情绪都失去控制——
“我当然会留下来,我答应过总裁……”她乱了。
“如果是我的要求呢?”
“朝仓先生……”
“你会吗?”他抬起她的下颚,迎视她惊慌失措的美眸。
她会吗?
这只是总裁交付的任务……
她会吗?
她预计自己两个月后就能离开……
她会吗?
见过这里壮丽的星河、温柔的夕阳……和认真的他,她在问自己是否会留下来的同时,是不是更要确认自己真的能够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
抬起手,她轻轻点著他的下巴。“我不喜欢都市,车太多了。”
“然后呢?”
手指顺过他的眉。“我舍不得这边的星星,我不知道在哪里还可以看到银河。”
“然后呢?”
手指滑过他的鼻。“婆婆说,只要看了夕阳就会舍不得离开……”
“然后呢?”
手指抚过他的脸.“我想绑架婆婆,但她不跟我走。”
“然后呢?”
最后,手指轻触他的唇,她的舌滋润著自己干燥的唇,看到他的唇愈来愈接近自己。“我舍不得——”
她仰头,闭上眼,等著迎接他的吻,心跳好快好快——
“岩濑千夏!”
势如破竹的怒吼由后方大声传来,打断了两人接下来的动作。
她回头,怒气冲冲地寻找破坏者,却见到她生命中的克星——只要有他在,就会让她的血压破表的任性死痞子正从船舱内摇来晃去地跑了出来——
“岩濑千夏!”
花、尧、人?!
不会吧……岩濑千夏目瞪口呆。
花尧人晃啊晃,总算晃到没有良心的经纪人身边。这什么烂船啊?四十分钟的航程,有三十分钟他就只能待在船头狂吐!
都是她,就是她,一句再见都没说就落跑,害他千里迢迢杀到日本的无名小岛逮人。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喔……”
花尧人二话不说由朝仓介手中夺过他的经纪人,一把抱住。呜,再不找人靠一靠,他一定会跌个狗吃屎!
“花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啦?!”被硬抱住的岩濑千夏气个半死,只能撑著他庞大的身躯哇哇叫。“放开我啦,你重死了!”
朝仓介一手拉开花尧人,神色阴沈。
岩濑千夏双手叉腰,火冒三丈,气到快爆血管。她的吻、她的吻,全让这个死痞子给毁了!
“花尧人!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别怪我一脚把你踢到海里喂鱼!”
花尧人火气也不小,只是晕船让他只能气虚地靠著陌生人,为了防止又吐一场,还不能有大动作!可恶!
“我的经纪人不见了,还要让我自己飞到日本找人!费尽千辛万苦,我终于找到我的经纪人,没想到居然看到你和别人玩亲亲,还骗大家说你是奉老板命令到日本出差!”
这个人简直欠扁!
岩濑千夏抬起腿用力往他小腿一踹。“我是来出差的,你可以问问大老板啊!”
“很痛耶!”花尧人唉唉叫,不怕死地继续吵,他指指身后的冰块男。“那他咧?你会随便跟人家玩亲亲喔?!”
“要你管!”岩濑千夏毫不客气再补上一脚。
花尧人气到怒火攻心。“你只会欺负晕船的人!”
“你到底想怎样啦?!”
花尧人痛到淌泪。“大老板要我来找你啦!”
“找我干么?!”
“回美国啊!”
“回美国干什么?!我这边的任务还没完成!”
“不用了啦,这边的任务结束了,我威胁他,如果不让你归队,美国公开赛我就弃权,所以大老板才给了我这里的地址,要我来找你。”
小说上常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一个人的震惊,她现在的确有种被雷打到的震撼。
回美国——
岩濑千夏的怒火像被泼了盆冰水,立刻熄灭。
她望著花尧人身后的朝仓介。
问题来了,她能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