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你隐藏得还真好嗳,连我们都骗过了,不过还是逃不过唐可风的火眼金睛。”
“不,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云静急急解释,“本来只是小时候跟哥哥学过一些,我很笨,总是学不会,哥哥也没多大耐心,所以就搁了下来。我不敢在人前献丑,只当作自己是完全不会,慢慢地,我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会还是不会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一瞬间鼓起来的勇气如爆开的气球般散掉了,剩下的,只有灰心丧气。
她差点以为,她可以。
但其实,她还是不行。
“你做得很好。”
云静转头望着唐可风。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些不自在,但仍然还是说了下去:“真的。”
她蓦地红了眼眶,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感动。
“哎呀!阿龙快撑不住了。”
正说话间,第三场比斗已经开始。
双方一照面,已可说毫无悬念可言。
韩得龙节节败退。
场中气氛Higt到最高点!
整个南烨高中都震动了,男生女生全都激动得大喊大叫。
“Shit!”贝丽丽猛踹一脚搭台的木柱。
丁冬捂住耳朵,紧闭双眼。沙堆呢?沙堆!请让我做一只鸵鸟吧!
云静难过地低下头来。
“南烨胜利!南烨胜利!”人群挥舞着手臂,示威一般,那高分贝的音量不断从高高的围墙里面飘出去,飘过马路,飘到对面……
震耳欲聋!
正绝望间,路言欢满头大汗地跳上擂台,由于在闷热的天气里长时间奔跑,她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半湿了。
眼见情况紧急,她气都还没喘匀,便冲到裁判面前要求换人。
此时此刻,南烨的队员们哪里肯给对方机会?
“都快结束了,还换什么人?”
“判吧判吧,南烨不是已经胜了吗?还等什么?”
人群鼓噪起来。
路言欢还待坚持,唐可风已一跃上台,将她拖到一边,“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韩得龙。”
对呀!路言欢双眼一亮,两手圈在嘴边作喇叭状,“韩得龙,如果你给我打平,我就再不喊你韩得虫!”
这是什么话?
志尚的队员们面面相觑,台下已是哄堂大笑!
韩得龙望着在台边洋洋自得的那个女人,她还嫌他不够丢脸?
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变成一座冒烟的活火山。
死丫头!臭丫头!非要在云静面前揭他的疮疤,气死了!气死了!
软绵绵的拳头突然变得有力,愤怒的火焰让他失去疼痛的感觉,场中形势急转直下。
“这样也可以?”贝丽丽看得目瞪口呆。
南烨队员们痛心疾首。
丁冬兴奋得直跳脚,“阿龙阿龙,你好帅!”
叮——
第三场结束,比赛结果:双方各1胜,1负,1平!
胜负未分,按规定,加赛一场。
韩得龙兀自沉浸在丁冬的那一句“阿龙阿龙你好帅”中,半晌还搞不清楚状况。
路言欢与唐可风相视一笑。
“谢谢你!”路言欢说。
“不用,这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唐可风微微扬起头,从她的角度,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欠你一个胜利!”他说。
志尚中学驰骋题山书海得到过无数奖状的勇士们在凯旋而归时,都不曾有过武术社队员们今日的风光。
可以说是举校欢庆!万众瞩目!
从南烨中学到志尚中学这短短的一条横路,他们已经遇见了二十一波迎接的队伍。
后面,还源源不断地有学生捧着鲜花与话筒过来。
是真正的话筒喔,绝对迥异于丁冬小姐手中的可乐罐。
“能够在已经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临危不乱,反败为胜,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值得我们赞扬与学习。”校长激动地说。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能行!我们志尚的学生,少年壮志不言败!”老师甲如是说。
“胜利得来不易!这一次,你们为了维护学校的荣誉,辛苦了!”老师乙说。
“不错不错,过程虽然辛苦,可结局令人欣慰。”这是老师丙说的。
……
韩得龙脑门出汗,笑得一脸尴尬。
多亏了南烨中学的那些大嗓门啊!
不容易,真不容易。尤其是他这个社长,当得更不容易。
瞧,这刻,路言欢与唐可风那两个不讲义气的家伙,早已闻风而逃。剩下他一个,带领三位娘子军,忙得满头大汗。
又要回应老师们的鼓励,又要应付同学们的好奇,还要忍受花痴少女们射来的高伏电压,还要保护虚弱无力的云静不要被乱军踩死。
还要……这头拉住了丁冬,那边又不见了贝丽丽……
天哪!谁来救救他!
“当时,唐可风一个漂亮的前空翻跳上擂台,吓傻了南烨那群‘老太太健身队’……”贝丽丽手舞足蹈。
“你们没有看见,阿龙学长在必败无疑的时候,路女侠从天而降,用传音入密的绝世神功,传他大力水手三十七式,不用吃菠菜,南烨那家伙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丁冬神情激动,说得口沫横飞。
不到半个小时,校园里的角角落落都在热血沸腾地谈论着这次武术社跨校征战反败为胜的傲人奇迹。
然而,当时的情景没有几个人亲眼瞧见,剩下亲眼看见的那几个又众说不一,于是,就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一传十十传百的竟然传出N个不同版本。
版本一:唐可风是超人!
版本二:韩得龙是李小龙再生!
版本三:路言欢其实是穿梭时空到现代的侠女!
版本四:唐可风其实是云静的哥哥。
版本五:……
版本六:……
(以下省略三百二十七个字)
医院的灯光白得有些惨淡。
路言欢轻手轻脚地走近病床。
“去哪里了?”路老爹突然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女儿。
“你醒了?”路言欢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要不要喝水?”
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我问你去哪了?”路老爹不接,神情极为固执。
“看演唱会去了。”顿一下,怕老爸不信,她又接着说:“同学给的票,听说不好买,怕浪费了。”
“男的女的?”
路言欢低声说:“男的。”
路老爹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像男孩子多一些,凡事大大咧咧,像是总也长不大的样子。
这都怪他,小时候,他就不该拉着她学武。
接过女儿手中的水杯,路老爹一股脑儿喝下去,抹抹嘴,说:“小欢,爸爸想过了,老是让你帮我带学生也不是个办法,人老了就应该服老,我打算关掉武馆。”
“为什么要关掉武馆?我可以的,我可以帮忙带学生,那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再说,您其实也不老啊。就是……”不要喝那么多酒就好。
路老爹摆摆手,“这件事我跟你大哥商量过,他也是这么想的。你已经上了高中,学业要紧,以后,少操一些闲心,把重点放到学习上去吧。”
“可……”
路老爹放下手中的杯子,示意女儿到自己身边来。
路言欢走近他,在病床前面蹲下来,把头搁在父亲的手背上,“爸,不要再喝那么多酒,好不好?”
自从哥哥放弃武术之后,父亲就一直是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他们父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言细语地聊过天了。
尤其是,经过上次的暴力事件之后。
“都是爸爸不好。”路老爹抚摸着女儿短短卷卷的头发,“爸爸知道你喜欢武术,但武术不能跟你一辈子,你还是要学好文化课的。”
“你是想我像哥哥一样吗?”路言欢沮丧地问。
她总说,哥哥没有做到的事她一定要做到,但,其实,她是没法跟哥哥比的。路冠军,他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优秀的,不论他学什么,做什么,他都能做到最好。
“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像你哥哥一样能干,”路老爹顿了一下,“我们都只希望你快乐,这是惟一的愿望。”
“我快乐,爸,我真的很快乐。”路言欢抬起头来,微笑。
“爸爸上次打疼你了吧?”
“没有。”路言欢摇头,“是我笨,躲不开,下一次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老爸偷袭到了。”
路老爹听了,神情一黯,“如果爸爸对你说,从今以后,你要跟你哥哥一样,再不动武,你会怎样?”
“不会的,无缘无故,爸爸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路言欢心里隐约透着不安,笑容僵着,“我们路家不是世代习武吗?怎么会那么容易放弃?”
“如果爸爸一定要你这样做呢?”
“那——我要知道原因。”
“因为你的学业,”路老爹突然烦躁起来,“你现在还是学生,而武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是你现在玩玩票,弄个什么社出来就算是在学功夫了,你不要侮辱武术。”断言命令的语气。
总是这样,在问题还没有解决之前,大人们就总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绝对权威的口吻命令她,要她服从。
路言欢张张嘴,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一见路老爹固执激动得几乎控制不住的样子,马上谨慎地闭了嘴。
“累了吧?早点休息。”她从病床前站起身来。
路老爹欲言又止,良久,疲倦地点了点头,“你也不要再学校病房两头跑了,有你大哥在,不用担心。还有……”迟疑一下,终于还是说:“武馆那边我已经决定结束了,这几天你大哥就会处理,空下来的房子可能会租出去。”
她呆呆地愣了一下,然后“喔”了一声,转身,慢吞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