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狠狠瞪他一眼,抗拒地往后退。
他轻声咳了咳道:“落落,我知道你怪我没能及时找到你,但我有苦衷的,我冲进大火里找你,然后被赶来的十弟打晕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几十里外,他还把我搁了起来,等我再回去时,龙阳郡已经消失了。”
那一年,在缕缕不散的浓烟里,他痛得忘了自己,那座消失的城池,土里藏了他最深爱的佳人。
“你有别人了,放了我!”她晶莹的眼睛里滚出热泪。
原来她在吃醋!朱桓杨蓦地发现这件事,喜出望外,由于太过惊喜,他不得不按住自己的胸口,压抑情绪的起伏。
“从始至终,我的妻只有你一个人。”他拉着挣扎的落落,把她带到右边那张白玉床前,“你会看上面的字吗?”她倔强的不想去看,可又无法拒绝朱桓杨,不论心里再怎么怨他恨他,她还是最容易向他屈服。
“冬楚大行端纯皇后燕氏碧落之灵。”白玉床前三尺高的乌木牌位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她的名字。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喉头,她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只能呆看着夜明珠的光亮照耀着陈旧的牌位。
“不管我有多少妃子,只有皇后才是天子的妻,落落,兴建此墓,是我以为你已不在人间,但我也不许任何女人占了你的位置。”朱桓杨再次握紧她的小手,深情地向她解释。
她泪眼蒙胧的望着他,心事藏不住的都写在脸上。
朱桓杨用掌心摩挲着她越发清艳的脸庞,目光显得疲惫却真诚。
“旁边这张玉床,是我给自己留下的,原是想今世失去你,只好在死后与你共眠。”从他登基起,便开始投入巨额银两修筑他与她的最终归宿。
“我很想你,有时相思难熬,我就会来到这里。”他放开落落,独自躺上左边满雕龙纹的玉床,伸出手抚摸着另一张玉床上,被白缎束起的一撮青丝。“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不会感觉到寂寞,想到能与你一起同眠相伴到来世,我就很满足了。”
她的发被放置在雕满凤纹玉床上,就好像她在这里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一般。
这六年,他的心是空的,身边女人虽多,可没有一个人能占领这个空位。
他缓缓说着,温柔笑看她的眼睛,情真意切。
落落站在那,好似踩在锦云上,整个身体又暧又轻盈,充满不可思议的感觉。
从惊讶到原谅,根本无需太多时间。他的情真意切,重重触动她刻意压抑的感情。
“躺在这里时我总会想,你死了,每个时展对我来说都是一神凌迟,令我忐忑不安的空洞随着时间越长变得越大,我好像已不复存在,只该躺在这墓里,静静等候死亡的来临。”
“小乖。”珠串似的眼泪打湿落落雪白的衣裳,自从与他分离,她只穿白衣,用他最喜爱的颜色包裹自己。
“落落不哭。”他慌了,连忙起身搂紧她轻颤的身子,下巴温柔地磨蹭她小小的发旋,心中盈满充实感。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落落别哭,你看,你弄丢的簪子我都收着呢。”他从怀里拿出在火场捡到的簪子,这两千多个日夜,从不曾离身。
“我有带着你给我的香。”她掏出挂在颈上的小香囊,认真地捧到朱桓杨的眼前。
那个锦囊不但有他的味道,还沾染了她特有的馨香,他的身心顿时涌出一股热浪,他轻嘀着气,她的丰润芳唇就在眼前,如此诱人,勾起他一亲芳泽的冲动,他心痒难耐地看着她。
“来看看这里。”他转过头不敢再看,他们才刚重逢,眼下不能操之过急,以免吓坏她。
“嗯?”落落被引到墓壁前面,一头雾水的问。
“我命工匠精心绘制的。”朱桓杨指着墙上的画道:“这是我不小心被你弄进陷阱里。”
“什么?”借着夜明珠的光,她见到墙面上一幅又一幅他们之间的故事。
“这是我们的相遇,然后你烤鱼给我吃,接着,我们在龙阳郡重逢……画得好吗?”这样在一旁看着自己一步步进入他的生命里,落落思潮起伏。
“过些时日,叫工匠把壁画后半部都改掉,我让人把我们的大婚风光地画在上面,好吗?”他要娶落落回家,从此再也不与她分离!想到她要嫁给小乖了,她先是欣喜若狂,但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她却笑不出来了,脸色蓦地一变,沉默地退离他的怀抱。
“落落,怎么了?!你不喜欢小乖了?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朱桓杨有些无法置信。
“可是喜安……”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在山林里生活的孩子了,她知道自己目前的身分是燕喜安的夫人,他是皇帝,她身为他臣子的妻子,怎么能嫁给他,会不会惹来麻烦呢?而且这样的话,那个秘密怎么办?要是喜安的身分被识破,喜安会死掉的!
落落突来的迟疑,激起他的猜测和不满。
她要因燕喜安而放弃他?朱桓杨再不能和颜悦色,眼里尽是阴森凛冽的杀气。
感觉到气氛搞僵了,落落踌躇不定,难题塞满了她的小脑袋瓜子。
“落落,你难道要令我失望?我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法挽回你吗?”朱桓杨轻声低喃喃。
落落陷入了两难,她知道喜安还想当官,造福百姓,她怎么可以不帮喜安呢?
可她也好想回到小乖的身边,每天抱着他,守着他,一步也不离开,怎么办?
等候答案的朱桓杨只见她还是老习惯,背对着他,找了一个角落蹲下闷声画圈圈。
好!很好!他残忍地抿唇,不动声色地退出墓室,将墓室门由外锁上。
该是找燕喜安算算这笔帐的时候了?
“燕喜安。”朱桓杨转出墓室,来到陵寝外的院落,燕喜安正被关押在此处。
“臣……臣在。”随即哆嗦着下跪。
“给朕说说燕碧落的事。”在穆公公的引领下,他坐入一旁的椅上。
他的神情隐晦,看不出是怒是喜,声音平板,带着的寒意却让人发抖。
“燕碧落……燕碧落是微臣的夫人,她是家母买来的童养媳。”燕喜安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力图表现镇定。
“是这样吗?”朱桓杨挑了挑眉毛,长长的眼听下垂,让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打算。
但穆公公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心下暗惊,这燕喜安息伯有苦头吃了,他悄悄给门边上的辟邪使眼色,要他想办法把落落带来这。
辟邪收到晴示,连忙暗中吩咐下属到陵寝中放出碧落小姐。
朱桓杨此时全副的注意力都在燕喜安身上,并未注意辟邪的小动作“嗯,是这样?那你说说龙阳郡的那场大火吧。”
皇上竟然会知道……曾到过龙阳郡?燕喜安大为震惊,乱了方寸。
“龙阳郡……呃,微臣曾在龙阳郡的青田书院待过一段时间。”
“哦?那当时青田书院的人被庞勋囚禁起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大火初起时,善良的老狱卒放了下官。”不祥的预感盘旋在燕喜安的心头,白净的额角被冷汗打湿。
“那燕碧落呢?”
“她……她……她跟微臣一起逃出来,见火势太大,舍命救臣。”皇上难道已看出那个秘密了?燕喜安惊慌的想着。
自己曾在大火后追问过落落被抓去庞府时的情况,落落那个小笨蛋,只会说小乖救了她,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之后,她虽已可如常与人沟通,却再也不想提起那些伤心往事,所以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小乖就是朱桓杨,也就是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