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点、再快点──该死!他不能在高中的开学典礼上迟到!压低身体努力踩著脚踏车踏板往前的江未礼不停告诉自己,绝不能在今天迟到。
人家不是常说吗?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他怎么能允许他崭新的高中生活还没开始,就先因?老妈忘了叫他起床而先失败了一半?开什?鬼玩笑,全勤奖在开学头一天就飞走也就罢了,他不敢想同学们嘲笑的眼神会让人有多难堪!
人生重要的新阶段,谁能忍受被这样触霉头?
踩呀,踩呀,他拚命踩──非赶上不可!
赶上他即将展开的青春岁月……“同学,搭个顺风车吧!”
不知哪来的家伙,突然从后头跳上江未礼的脚踏车。突来的重量,让江未礼踩动踏板的双脚感到吃力,脚踏车不胜负荷地左右摇晃了一下,还好勉强稳住继续前进的车轮。
“快迟到了,别停下来!”感觉到江未礼似乎想煞车,后头的人立即喝道。
对方半命令的威胁口吻,多少吓著了江未礼。
连对方是谁都不晓得,他还是无可奈何地载著陌生人,更加吃力的踩著踏板前进。他知道自己快迟到了,偏又莫名其妙多个沉重的负担,要迟到岂不更加容易。后头这家伙说不定是那种会勒索学生的坏学生,没弄清楚随便惹毛了准没好事。
啐,今天是走什?运,倒霉透了!
“你不能再骑快点吗?”后头的人向他喝道。
如果不是载个重死人的家伙,他当然可以骑快点!江未礼不由得心生诅咒,在心底哀悼快要赶不上的开学典礼,忍不住怨恨后面莫名其妙跳上车来的瘟神。
卖力往前踩,汗水一颗颗冒了出来,使尽吃奶力气的江未礼已经喘个不停。
该死的学校到底快到了没有,他都快累死了!
“快点,打钟了!”不见车速加快,一听见远处校钟已响,那人又喊。
要快点,不会自己来骑?连反驳对方的力气都没有,江未礼还是只能暗自怒?。
要不是母亲三令五申要他离坏学生远点,千万不可以随便和这种人杠上,他说不定就摔车和对方干上一架了。
可恨!果然坏的开始,就是失败的一半。
快累毙了!好不容易到达校门口,气喘吁吁的江未礼趴在脚踏车上,有点喘不过气来。流了一身的汗,让他口干舌燥。
“谢了。”
搭顺风车的人跳下脚踏车,猛然在他背上用力拍下去,丢下一句话就跑进学校,让来不及抬头的江未礼没机会看清楚他的模样,只能目送著他高大的背影离去。
下一秒,他想起自己没有时间发呆,立刻朝学校停车场而去。
那家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还要去停脚踏车呢!
就算是以最不明显的姿势,沿著边往自个儿的班级移动,经过班级和班级之间时,多少还是会引起注目,江未礼只得在师长和学生的侧目中,带著尴尬的神情走过。几分钟的时间,对此刻的江未礼而言,仿佛拉长成了难熬的几十分钟。
讲台上的老校长一边说话,一边却直瞪得他胃痛。
“你还真有种呢,开学典礼就明目张胆的迟到。”
等到他好不容易走到班上自己的位子,邵彤就摸到了他后头,朝他低声地说著佩服的话。开学典礼的仪式都差不多要结束了,换作他可能宁可不来,也不愿意招惹?人的注目。
又不是想当名人,干嘛出这种风头?
“别糗我了。”努力回避班导的视线,江未礼几近耳语的把声音压到最低,用眼神暗示打小认识的同伴,他可不想再让显然倍觉难堪的班导师丢来更多白眼。
迟到还说话,岂不是公然挑战师长权威?
收到暗示,邵彤做了个鬼脸,还偷?著班导难看的脸色。
看来他待会儿肯定会被班导留下来训话。
在老校长结束冗长的致词,各级师长也发表完训话之后,邵彤突然撞了撞江未礼的手肘,低声问道:“未礼,你觉不觉得学生会会长长得好秀气?”
入学之前,他就听说过平高学生会会长的盛名,确实百闻不如一见。
平高学生会长之所以盛名远播,倒不是因?外貌有多秀气漂亮,而是他几乎全能的表现相当优异,常代表平高于校际和县内比赛,各项优胜的奖牌奖状多不胜数。
所谓的资优学生,大概就是指台上那种人吧!
被他轻撞,江未礼才抬头注意刚上台、正准备说话的学生会会长。
说实话……学生会长给他的感觉,并非他想象中那戴副厚重眼镜、聪明绝顶却有些古板味道的模样。一如邵彤所言,学生会长的确长得相当清秀,气质温和而少了份盛气凌人的感觉,完全没有印象里自傲、高人一等、充满企图心的形象。
不过,学生会长看上去教养良好,大概是出自富贾名门之家吧。
“未礼,你不觉得学生会长真的过于秀气、好看了吗?”不见他有反应,忍到开学典礼结束之后,邵彤不死心地追问著。
“拜托,学生会长再好看还不都是男的!”江未礼转过头,好笑地看著从小到大的死党。
说起来,他和邵彤之间的缘分也真算得上孽缘了。
两家不过相隔几条巷子也就算了,从幼儿园开始同班,他们竟然到了高中还不曾分开过,足足当了将近十二年的同班同学。
住得近,他们都常往对方的家跑,熟到对方父母也彼此串起门子,像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子,天天比较两个孩子的优缺点。
两家母亲就常说,要不是两个孩子都是男生,就可以等著成为亲家。
虽然江家有四个儿子,但看著别人家的小孩长大仍是他们的父母彼此心照不宣的小小乐趣。就算他们彼此交换,到对方的家里当儿子,相信两家的父母都不会反对。反正,他们自小到大从对方家里出门上学的次数,早已多到让两家父母见怪不怪的地步。
就当多了个家人,两家人都习惯得很。
“那又怎么样?”邵彤一脸懵懂。
扬起眉,江未礼索性直说:“这里又不是和尚学校,整个礼堂里还有那么多女生,你光注意男生干嘛?”反正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没有不能直截了当说的事。说穿了,再毒的话也难以动摇两个人历久弥坚的死党情谊。
如果随便两句话能打坏交情,他们就不是哥儿们了。
“注意男生又不犯法,全校的学生又只有学生会长上台说话,谁不会先注意到他?”听见江未礼亏人的话,邵彤忍不住捶了他的肩侧。
“那也不用一个劲儿的夸他秀气好看,他又不是你喜欢的女人类型。”学生会长的身材虽不属于高大健硕,但还不是那种男生女相的类型,说他秀气得像女人倒也有些夸张。眸一转,江未礼没给邵彤插话的空间,他调侃道:“再说,要比秀气,你也没输学生会长多少。”
在他眼中,眉清目秀,极具长辈缘,常有桃花缠身的邵彤,外貌是很秀气好看没错。
长相不怎么样的话,邵彤也不会从七岁起便开始躲女人。
有时候,出色的容貌等于麻烦,未必能?一个人带来好运。
“别胡说八道了,损我也要有个限度,别人听见还以?我在臭屁什?。”愣了一下,邵彤似乎微微红了脸。
“事实就是事实,谁胡说八道了?”江未礼不以?然地撇撇嘴,他忽然想到因?迟到,班导要他回家前去办公室报到的事。他叹口气挥了挥手,“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班导那里报到,也不知道要精神训话多久,我看你就先回家去吧。”
除了住在对方家过夜的时候以外,他们没有每天一起上学的习惯;不过,只要没有其它的约会或事情,倒是常常因?顺路一起回家,偶尔也顺路回到对方的家里去。
同情归同情,邵彤还是朝江未礼挥了挥手,理所当然地选择回家。
有些事,是习惯也是默契。
唉,真想哀悼他的方向感。
虽然因?新生训练在正式开学之前来过学校好几天;然而,江未礼对于广阔的学校显然还是相当陌生,有些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找了几条可能的方向,踏过许多笔直又直角转弯的走廊,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今天到不到得了教职员办公室。
不可否认,他迷路了。
早知道就应该要邵彤先带他去找老师,再让邵彤回家。此刻责怪自己的笨脑袋已经来不及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叹气后悔一番。开学典礼结束之后,空荡荡的学校没几个人留下来,让他连问路的机会都没有。
再怎么无奈,江未礼还是得边找人问路,边找教职员办公室。
“咦,保健室?说不定保健老师还在,或是有其它学生留在里头……进去看看好了。”这会儿,他莫名其妙走到写著「保健室”的木牌下面,江未礼仰头盯著保健室的牌子暗忖著。
“对不起,请问有人在吗?”
敲了门之后,他直接走进保健室里,来不及回避即撞见了不该见的画面──一个男生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压在另一个衬衫凌乱、几近半裸的男生身上,正俯吻著对方。从没看过这种异色画面,江未礼因而愣住,傻傻地瞪著那两人。
“谁?”
听见声响,床上的两人立即分开,愕然望向不识相的闯入者。
照理说,这个时间的保健室应该不会有人来。
“对不起……我在找教职员办公室……”被那两人一看,江未礼当场尴尬得涨红了脸庞,僵硬的双脚本能地直往后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企图逃跑。
从制服看来,他们两个都是平高的学生,而且还是高年级学长。
才刚开学,他怎么会如此倒霉?
开学典礼迟到也就罢了,还闯入高年级学长的诡异世界里,看见不该看的秘密。一开学就惹毛高年级学长,往后还能有安宁的日子过才有鬼。
“这里是保健室。”口气中不乏嘲弄,苗继倵只是深深地望著江未礼。他本来愤怒的神色,在看清楚闯入者的脸以后,瞬间化成莫测高深的表情。
世界小,学校更小。
“原来是头迷路的小羔羊。”
沈玮彬失笑地摇头,缓缓扣上衬衫钮扣。好事被打扰,看苗继倵的表情也知道他没了兴致,没做完的事只好改天再做。
倒是相较于以往,苗继倵平静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要是平常的他,早揪起对方的领子,直接拎著人把对方丢出保健室之外。
“呃……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江未礼有些手足无措,退到了门边。该脸红的人没脸红,他这个不该脸红的人却脸红了。从他们接吻被人看见,仿佛没啥大不了的反应看来,两个男生大方得让人无法相信。
他不是不晓得世界上有所谓的“同性恋”……,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真人实事,撞见两个大男生抱在一起接吻。就算是他大惊小怪好了,还是无法掩饰被吓到的事实。对他而言,的确是开错门,窥见了另一个不该窥见的世界。
所以──还是快闪人吧!
“你以?你能就这么走了?”苗继倵瞥见他的动作,以极快的速度挡住了保健室的出口。他勾起嘴角,以诡异的眼神锁住江未礼的脸,露出不可能轻易放行的表情。他的世界里,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可以走的人。
他闯了进来,能否离开得获得他同意才行!能拍拍屁股、想走就能走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该不会……准备杀人灭口吧?纵使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对上苗继倵诡异得可怕的眼神,江未礼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急忙保证:“放过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虽然这两个外貌颇佳的学长,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激动疯狂的人,可是,有些时候外表确能唬住人,用外貌去评断对方是不是好人,的确是过于肤浅愚昧。
刚整理好衣服,沈玮彬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呵,看样子继倵吓到小朋友了。不笑的时候,他实在很像脾气颇坏的人,难怪小朋友会有神经兮兮的反应,一副迫不及待离开、好赶快解脱的模样。仔细一看,小家伙的“质感”不错,有些青涩,但还挺可爱的呢!
再过了两三年,这个小家伙肯定大有可?吧。真让人有点期待他的蜕变。
苗继倵扬眉,瞄了兀自沉思起来的沈玮彬一眼,依旧神色镇定地对江未礼道:“话谁都会说,不负责任的谎人人会撒,口头上的保证没有任何意义。”
“那……怎么办?”江未礼直冒冷汗。
不会真的打算宰了他吧?要是莫名其妙送掉小命,他见了阎王绝对要大声喊冤!大门被凶神恶煞堵住,不管怎么看,他发现自己真的是无路可逃。
何况对方有两个人,反抗也没多少胜算哪!
“你说怎么办?”
虽然他问著不远处的沈玮彬,苗继倵锁住江未礼不放的阴沈眼眸,却直直盯著他的脸动也没动过,好象随时准备要吃掉他似的。
江未礼被他看得心慌意乱。
可恶,胃都痛起来了。江未礼直被他眸中刺人的寒光惊得胆战心惊。纷乱的思绪中,他仍不由得想──像这种俊酷有型的男生,绝对是很多女学生崇拜心仪的对象吧。要是他是同性恋的事传了出去,天知道会有多少女生伤心。
真是不应该呀!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我还能左右你的决定吗?”答案只有两个字──不能。沈玮彬有些似笑非笑地自嘲。
苗继倵是个自我意识强烈的人。他从不公开他俩的关系,自然是因为他并不认?有必要?了他公开这段交往。对他来说,他并没有那么重要,不重要的人,如何左右苗继倵这种向来目空一切的人?他早劝自己别傻了。
能继续留在他身边,是他目前仅有的愿望。
只恐怕……小小的愿望亦将不保。
“看来,只好让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对沈玮彬的自嘲不以为意,苗继倵的双脚突然往前跨一大步,举手勾起江未礼的下颚,脸瞬间贴近他的脸,近距离直视著他透露著仓皇神色的双眸。
他的意图昭然若揭。
要他也变成同性恋?“不!我不要──”江未礼心下一凛,猛然甩开苗继倵的掌控,“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不想成为你们的一份子!”
谁都好,快来个人救他吧!
还不知道对方到底准备对他做些什?,可是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心脏怦怦狂跳著,胆汁胃液都快从嘴里冒出来,让他紧张难受得要命。太紧张不是好事,容易失去思考分析的能力,可是他就是镇定不下来。
“到了这种地步,你以?你能说不?”苗继倵抓住他的手臂,眸中染上邪肆光芒。
掀了牌,游戏才要开始而已呢!
“放开我!你到底想做什??”
江未礼徒劳无功,但还是想扯回手。
只不过不是他没用,而是苗继倵的力气大得吓人。
长这么大,他终于明白什?叫作“无力感”……身?弱者,好象就是脱离不了可怜兮兮、被人随意玩弄的命运,可怜毙了。生平头一回,他怨叹要是自己是女人就好了──既然两个学长是同性恋,如果他是女生,至少可以不用担心被侵犯。
“我想做什?,你马上就会知道了。”苗继倵牢牢抓著手中的猎物,朝沈玮彬使了个眼色。
沈玮彬似乎有所犹豫,但还是走上前,顺从他的暗示,把江未礼的双手反剪在后。
有些事是不得不改变了。沈玮彬不由得暗叹。
“放开我!我都说对不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他扭身挣扎,被沈玮彬从后头抓住双手的江未礼,恐惧地看著正前方一脸诡异神色的苗继倵。
老天!他不会被两个同性恋学长强暴吧?被女人非礼也就算了,可是他们是男生啊,要他被男人强暴,不如死了比较快!
他们此刻的言行举止,怎么看都很像准备对他做出超乎常理的坏事,让他忍不住心慌而胡思乱想起来。
“这不就告诉你了吗?”苗继倵挑起他倔强的下颚,露出笑容缓缓向前倾。
不出江未礼所料──他被吻了。
被抓住双手,脸色青白的他只能瞪大双眼,脑中一片空白,承受躲不掉的厄运。也许打击真的太大了,让他的手脚有些虚软,连挣扎的力气都减弱下来。
男……男生……他真的被男生吻了?
一瞬间,他好希望这是梦。
因?现实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