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贵人,为何你最近不喊我丫头了?」
「你有名有姓,难道喜欢别人喊你丫头?」
「也不是啊……只是你喊习惯了,我一下有点不能适应。」
「那就从现在开始适应吧。我的荔枝呢!」
「贵人,我一直想跟你说,荔枝吃多会上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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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直在她梦里的男人,名字是--贵人。
靳若熏眨眨眼睛,一睁眼入眼帘的又是白色天花板,然后她别过头,看见苍穹又躺上她的床了。
这次,她没有惊讶,只是一脸带着审思味道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
好一会儿,她才满足地笑开。
「贵人……苍穹,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说。」
看着自己的手又不由自主抓住他的发,她真的觉得这真是一种难戒掉的习惯。
慢慢地,在不惊醒他之下,她偎靠在他怀里,汲取他的气息,然后闭上眼睛,再度入睡。
反正已经放暑假了,那就再睡久一点。
再说,她记得苍穹很爱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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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徐徐,有点闷、有点热。
不巧,家里冷气又坏了,找人来修,对方又说很忙,说要明天再来,所以为了写暑假作业的靳若熏只得坐在客厅里,穿著细肩带小可爱,边扬着扇子边努力写作业。
「假日一日游?天,这什么题目?都高中生了还写这种小学生的作文……」这厢边扬边写顺便抱怨两句。
那厢苍穹已经端来一大盘荔枝上桌。
望着洗净的荔枝,靳若熏缓缓抬眼。「你一个人吃?」有点多说。
苍穹摇头,亲自剥一颗荔枝递到她面前。「很甜的,可以消暑。」
「吃荔枝能消暑,那还要冷气机做什么?我最讨厌吃荔枝……」她现在是最讨厌荔枝了。
苍穹脸色沉下。
这些天以来,他觉得靳若熏对自己有些「特别」。
总趁他转身之际,她便放肆地打量,而当他注视她时,她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但是尽管她再怎么掩饰,他还是看得出靳若熏的眼神带着浅浅的笑意与……熟稔。
是了,就是熟稔,那种仿佛她认识他很深很深的眼神。
所以,他原本是想试试看靳若熏还喜不喜欢荔枝,没想到……看来是他多疑了,若是过去,若熏至少会笑着婉拒,而不是如此强烈的口吻。
「不过,有人剥,为何不吃呢?」说毕,一口咬住苍穹递过来的荔枝。
他问:「你不是讨厌?」
她笑:「讨厌--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厌恶,其实,我不会讨厌吃它。」
「心理上的厌恶?」他又问。
「喔,那是一个--秘密。」
有人连着吃了一个月相同的食物便会产生反感,那她做了将近十多年的荔枝梦,自然也会有心理上的厌恶啊!这是相同的道理。
「秘密?」原本除去的疑惑,如今又升起。
「不能说,所以叫秘密。再来一颗吧!」
荔枝终于换人剥了!靳若熏笑得合不拢嘴。
苍穹又递上剥好的荔枝。
心头也愈来愈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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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怀疑,自然要想办法去找出答案。
「记得白虎吗?他最近也要来到人间出任务。」苍穹故意无心脱口。
听见这名字,靳若熏原本笑得开心的脸,却露出一股困惑,反问:「我认识白虎吗?」跟着又吞入一颗荔枝。
苍穹微眯了眼,不动声色。「是我弄错了……」
白天,不行,那就等最不清醒的时候再来--
深夜,苍穹来到她身边,见她一脸好梦,也无法阻止他要追探真相的执着。
「若熏……若熏……」他轻喊。
「嗯……」她没有睁开眼睛,喃喃应声。
「我想吃荔枝,你剥给我吃。」他丢出饵。
她微微扁了嘴。「自己剥啦……」最讨厌有人来扰她清梦。
「可是我想吃你剥的,起来吧!」
这回,靳若熏倏地坐起身,眉头聚拢。「贵人,我一直想跟你说,你不能因为我剥荔枝比较有趣这个理由,半夜要叫我起来啊!」现实与梦一下子没了界线,她立刻回到了以前与贵人」相处的情形。
但一说完后,靳若熏才惊慌地捣住嘴。糟!她刚刚好象说了不该说的话。
听到满意的回复,苍穹笑痕浮上了唇。「你刚刚说了什么,若--熏?」
苍穹平时冷然的语调就够教人害怕了,没想到这会儿他发挥功力,更彻底取代了刚刚修好的冷气。
她瞠目,决定当只驼鸟,拉上棉被,躲了进去。
「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苍穹才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用力将棉被拉开,覆身上去,把她困在床与自己胸膛间。
「嗯,你早就想起我了对不对?」
靳若熏猛摇头。「没有!我没有!」哪有很早,也才最近几天而已,而且还是莫名其妙就想起来。
苍穹才不理会她的说词,径自问道:「为什么记得我也不跟我说?十六年了,你竟然能十六年都不在乎我,是不是你根本没有爱过我?」
靳若熏不答腔,还是别过头不敢正视他。
「还是--恨我,因为我没能救回你的命,让你白白送死?」说出这句话,他内心无限伤痛。
「苍穹,不是这样的,我不恨你,为什么要恨你?」她急急回道。
苍穹心中顿时一喜。「你终于肯承认了?」
她浅浅叹息。「我是最近才想起过去的事情。」
「那为何不跟我说,恨我?」他存心又提。
「就跟你说了没有嘛!是因为……」她支吾地说不出口。
「说!」
「我不想跟你去封域。」
「你讨厌那里?」他以为若熏至少还挺喜欢那里的。
靳若熏摇了头。「不是的,因为我不想和家人分开。过去,我是不得已才必须离去,如今,我想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苍穹默默不语。
「对不起……」
苍穹听见她道歉,唇上才又恢复了笑意。「我还以为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还好不是我的原因,用不着跟我说对不起,这是应该的,我不会那么不讲理……」
「真的?」她甜甜地笑。
「可是你据实不报,该怎么补偿我的痛苦呢?」
靳若熏眉心打了结。
「补偿?有那么严重吗?不过才几天而已,再说……我也不认为想起过去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我还是喜欢你啊,这点不会改变的!」她相当清楚自己对苍穹有一股莫名的好感,所以就算没了过去的记忆,她肯定自己还是会爱上他。
听了她的解释,原本不太愉快的心情终于如拨开乌云见天日般,阳光普照。
尤其,他最爱刚刚那一句话--因为我还是喜欢你啊,这点不会改变的!
「可是依旧伤到我了。」他一脸伤心,不再困着她,径自下床走到窗边。映着月光的脸显得有些孤寂。
有吗?她怎么看不出来?
「有吗?哪里?」靳若熏跟着下床,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笑。
原本侧着的脸,忽然转过来,靳若熏竟意外看见他的脸上淌着晶莹的泪水。
他浅浅一叹,仿佛不觉脸上有热泪。「若熏,死去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活着的人有多么伤心。你死的时候,真的也把我的心一并带走了……」
靳若熏轻轻拭去他的泪。「别哭,我现在不是回来了?」
「我等妳二十一年了……」
「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她保证。
「我二十一年没睡过……」
嗄?这也算在她头上?
「放心,接下来你有几百年够你睡了。」
「我很爱你……」
「我也是。」
「我一直很喜欢你帮我梳头发」
「我明天帮你梳。」她也是挺爱帮他梳头的。
「我也一直喜欢你帮我剥荔枝……」
「喔,明天帮你剥,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剥荔枝?「自己剥吧!」
「你欠我的,就是要帮我剥。」他坚持。
「为什么我要帮你剥?」现实剥了十年,梦里也剥了十几年有找,够了吧?
「因为你欠我二十一年的伤心、睡眠、思考、进食,以及--寂寞,你足足欠我有那么多,不还行吗?」
让苍穹过人的气势一吓,靳若熏抿了唇,心中也不断浮现自己好象的确欠他那么多一般……不!不!这是栽赃啊!
「苍穹,我当初也很委屈啊!」她可怜兮兮地说
「委屈?跟我说实话会委屈?」他对她不愿吐实相当不谅解。
咦?现在是想秋后大算帐是吧?
「去问螣蛇啊!谁叫他不让我说实话,只要一说出口,就会马上死。」
苍穹眯了眼,眼神迅速凝出杀意,转身欲走。「那个螣蛇……」
靳若熏一急,连忙由他的背后搂住他的腰。「你要去哪里?」
「宰了那条蛇。」
「别啦!都事过境迁了,算了,算了。」她做和事佬。
「那……你欠我的怎么算?」
仿佛算计的声音从前头飘了过来,靳若熏才知自己又进退两难了。
「算我欠你啦!」她叹气道。
听了,苍穹才满意地回头,抱着她。「我好想你,若熏。」
靳若熏的表情又想气又想笑。「我没办法说我很想你,因为我最近才想起过去。」
这也要计较?
「没关系,反正,你已经回到我身边了,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他狠狠地搂着最爱的女子,心中无限欣喜。
靳若熏也隐藏不住自己对苍穹的思念,紧紧抱住他。
她明白自己心口上的那个破洞,终于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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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两人的身分又对调,回到封域那时候。
「荔枝。」他朗朗地开口。
她脸色不太好看。「荔枝吃多会上火。」但手上的动作没停下,立刻剥了颗荔枝给他。
他吐出荔枝子。「我吃了几百年也没上过火。」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她也塞了一颗荔枝入嘴,奋力地咬。
「若熏。」
「喏。」她以为他又要荔枝,塞了一颗给自己后,才拿给他。
谁知苍穹趁她不备,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顺便「取」走她嘴里的荔枝,霎时,靳若熏的脸色爆红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抚着脸,支吾半天。
苍穹好整以暇调侃道:「不知道谁上次还在路上大胆亲我呢!」
靳若熏扁了嘴。「那不一样,上次我还没有想起你,这次我想起你了……」
苍穹依然不觉有何差别,自己剥了颗荔枝。「有差吗?」
「当然有,以前的我不会主动,现在的我会主动啊!」
「哪一个爱我?」
「都爱啊。」
「这不就成了,既然都爱我,哪一个你还不都一样。」
苍穹的话顿时打破了她近日来的困惑。对两种记忆她一直无法调适好,没想到不过他几句话而已,就让她豁然开朗。
「你爱哪一个我?」她学着他。
苍穹先是定定凝望她,仿佛是在观察般,尔后才深情一笑。「我只爱你,无论是哪个你,我都爱。」语毕,又覆上她的唇。
若说二十一年的等待,是为了如今的雨过天晴,那么,他终于能说值得了。
「咳咳。」一声音量适中的咳嗽声,不太识相地打扰了他们。
靳若熏转头一看,竟是青龙。
「青龙爷爷,好久不见了。」她甜甜地笑。
「乖,小若熏,这些日子好吗?」
「很好。您呢?」
青龙抚着长须道:「很好。」
「您想喝点什么?」
青龙闭目想了会儿,说:「最近喉咙不太舒服,想喝点现榨柳橙汁。」
知晓青龙的意图,苍穹沉默不语。
靳若熏则是楞了下。虽说台湾的水果已经没有四季之分,但一时要找到柳橙也是有些难,不过既然是「老人家」需要,她会努力去找。
「等等,我去市场买。」丢下话,她走了出去。
直到屋内只剩下两人,青龙才缓缓开口:
「时间到了,有了决定?」
苍穹点了头。
青龙也猜得出他的决定,苍穹和螣蛇在某方面来说其实是有点像的。「你不是
真正的十二神,一没有灵力,在封域或许还能,但是在人间就再也无法获得永生。这样不后悔吗?」
封域的十二神若想长期待在人世,就必须舍弃自己的职位,转移给下一位继承人,就如同当年的贵人一般。
而十二神也不许有爱情,否则必须撤除神之职。
之所以对苍穹破例,乃是因为他并非正统的神,所以第二条规则不必严守,但若他想永远待在人世间,势必得照着规矩来。
苍穹一把握住自己的发,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舍。
「我总算能了解那时贵人为何愿意舍弃自己的命来帮助螣蛇了,青龙,我不会--」话未竟,他已经断了自己的青丝。「后悔,水远也不会。」
他爱若熏,永远的。
青丝一落地,立刻凝聚成一颗灵珠,青龙收下灵珠,淡淡笑了。「我会代你找寻继承者。那么,就此告别了。」
不是无情,乃是看透所谓的生死,他们还能在意什么?
就算是有情,也深深埋在心底就好。
目送青龙离去,苍穹顿时觉得身上的重担没了,感到无比轻松。
他对十二神,原本就不恋栈。
「出来吧,我知道你没有离开,若熏。」
靳若熏乖乖现身,来到他面前。「我是回来拿钱包……」怎料竟让她看见意外的一幕。她从来就不希望苍穹为她牺牲。
他淡淡扬笑,似乎不当刚才发生的事是一回事。「可能荔枝吃多了,还真有些上火,快去买柳橙吧。」
靳若熏一脸错愕。「苍穹,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是我害你的吧?」
「你害我什么?」他佯装不懂。
「为了我,你不得不牺牲。你在想什么?我们可以辛苦一点,两地来回啊,根本犯不着……欸,是我太自私了,完全没顾虑到你。」她只想到自己不愿离开家人,竟一时忘了封域的规定--十二神是不能离开封域太久。
「若熏,你在说什么?自私的人--是我。」
他很清楚靳融茴到封域想做什么,大概是想和螣蛇谈条件,让他同意靳若熏能再度获得长生,只是他也很有把握,螣蛇是不会答应的,所以与其见靳若熏慢慢自眼前老死,他宁愿与她相守一辈子。
「什么意思?」靳若熏不懂他的意思。
「是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失去你一次了,我无法再承受第二次。长生,对我而言,并不是重要的事情;死亡,我更不怕,我只是不想再尝到伤心绝望的滋味了。再者,除非你希望我变成跟螣蛇一样?」
靳若熏听着红了眼眶,猛摇头。
他起身上前,慢步走向她。「一个人生活,我度过,那没什么,可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后,再离开我,我会无法忍受寂寞……所以对我来说,跟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
他搂着她,轻轻嘘了声。「别说了,再说,我会当你不爱我,想赶我走。」
她噤声,对于他的牺牲,默默记在心上。她很清楚,无论苍穹用了多少理由,她都晓得是因为自己的任性。
那么,她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真的吗?」苍穹含笑问着。
「嗄?」
「就是你说要好好补偿我啊?」他笑得愈来愈开心,因为他已经想到最好的补偿方式了。
她微微拢了眉心。
「你偷看我的心,不是说好……」蓦然,她止住口。由苍穹的表情观来,她的心中警铃大作,因为她总觉得那抹笑容十分狡诈,然后,她明白他所谓的「补偿」是什么了。
「不是说要补偿吗?」
她苦笑。「要我剥荔枝一辈子是折磨我吧?」
「嗯,一辈子?你也偷窥我的心。」
两人既要在一起一辈子,这个时间刚刚好。
她无奈瞅着他。「还需要吗?光看你的笑容就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既然知道,就最好办,是不是啊?若熏。」他笑的得意极了。
见他这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她忽然忆起过去在封域时,有一段时间苍穹变得相当成熟,不过后来她也看得出,他是故意装出来的。
于是,她调侃问:「不装成熟了?」
「你已经是我的了,还有什么好装的。」她提,他便想起来。都是六合跟他说什么人间的女子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害他K错不少书。
一个迟来的意会攀上心头,她甜笑问着:「什么时候爱上我的?」现在的她,已能适应两种记忆、个性混合的身分了。
苍穹但笑不语。
「说嘛!」
他才不说,要是说了,肯定会被当成人间所谓的「变态」。
「秘密。」
这将会是他永远的秘密。
「苍穹……」她撒娇。
他摇头,回到座位上,指着荔枝,意思再清楚不过。
为了得到秘密,靳若熏很甘愿地帮他剥。
「吃完,要跟我说喔。」
他,仍然只是笑。
嗯,再说喽!
对于能再吃到若熏亲手剥的荔枝,他真的很高兴,真的……
「若熏,我有没有对你说--我爱你。」
她点头。「说过了啊,那秘密是什么?」
「荔枝。」
「在这里!」
张嘴含入荔枝,苍穹知道自己绝不会后悔,一点都不会。
「秘密是……」
屋内,有人追讨秘密。
屋外,鸟语花香,南风拂来,带来热意,也捎来幸福的气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