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0·7直接过渡到10·8,校园里依旧热闹,没有丝毫断档空闲的感觉,仿佛之前的七天假并不存在似的。
一梦三四年。
莫名的,梁芮瑾就想到了这个广播剧的名字,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似乎很有名的广播剧,只是……错觉吧,从家里到学校,经过昨天,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她一直都有一种在做梦似的感觉。
下了这节课,她还要到击剑社报到……
她恍恍惚惚地想,冷不防被人掐了一把,吓得她几乎当场尖叫,抬眼看过去,就见于渺正在对她使眼色。
“你在干什么?居然敢在‘杀人王’的课堂上跑神?!”她偷偷丢了张字条过来,梁芮瑾连忙把那字条藏起来,生怕被老师逮到。这个王老师一向以严谨著称,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当掉,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再抬头,却依旧看到于渺在对她挤眉弄眼,忍不住叹口气,抓了支笔在手里,踌躇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写下去,实在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纷乱繁杂的情绪,她自己都尚未来得及理清,又怎么能说给别人听呢?
于渺看她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下不由奇怪,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神色,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连忙凑了过去,“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梁芮瑾连忙收拾东西。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今天就一副深闺怨妇状?”于渺忍不住笑着打趣她,“莫不是现在还念着邵大公子的好呢?其实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去和那个家里卖衣服的丫头竞争嘛……”
“于渺!”她连忙喝止她的胡言乱语,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都跟你说过了,不要再把我和他连在一起,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没关系的。”
于渺扫她一眼,眼睛里带了些许笑意,“这么快就跟他划清距离了?转变还真是不简单哦,让我猜猜原因好不好?为什么呢?通常一个女孩子开始变得烦躁不安,而且变得想要竭力和以前自己喜欢过的人划清距离的时候,只能说明一件事……”
梁芮瑾顿时僵了一下,随即抱起整理好的书本朝教室外走去——她才不要和于渺扯这种八卦。
笑吟吟地弹了下手指,于渺抱起书跟了过去,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那就是——她喜欢上了别的人。”
“你胡说八道!”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看,你的脸都红了。”于渺笑嘻嘻地逗她。
“我……我哪有?”她立即条件反射般伸手捂住自己发烧的面颊。
“喏,都结巴了。”于渺叹口气,投给她万分怜悯的眼神——如果不搭配上她那一脸想挖八卦的神情,相信更有说服力。
“我才没有。”梁芮瑾的脸红得更加可疑,嗓门也大了起来,根本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慌张地看了她一眼,急急忙忙地再次开口:“我等下有训练,我先走了。”
于渺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笑笑地吹了一声口哨,“臭丫头,八成是昏了头了,难道你不是和我一路的吗?居然先跑了?!看来……”
根本就有戏嘛!
击剑室内,一群男生拿着剑正在做联系,嗨哈之声不绝于耳。
击剑室外,一身运动装束的女生饶有兴趣地抱着手观看,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将她周身映出淡淡的金色轮廓。
梁芮瑾慢慢走进训练场,意外地看到那个女生,不由对她多看了两眼。
那个女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美女,但是她身材高挑,头发绑成马尾,眼睛眯出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就是一副阳光女孩的造型。
她这边在打量着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也同样在打量她,看见她一副弱质纤纤的样子,却提着剑袋,忍不住有点好奇,挑了下眉,她含笑开口:“你学击剑?”
梁芮瑾点了下头,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生,总觉得她有点面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看起来,你不像是喜欢运动的人呢。”她直言不讳,笑眯眯地看着她,对她的第一眼印象简直好到极点,或许是她的个性太强硬了,所以面对这样相貌娇弱的美女,她会在第一时间对她们缴械投降,甚至让她化身成骑士护花都可以。
难道她看起来和运动真的那么不搭调?梁芮瑾低头把自己好好打量了一番,无奈地开口:“或许。”她的确是没什么运动细胞,只是多亏了她那位明师……只是不知道,今天的训练还能否顺利进行?
“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含笑对她点一下头,梁芮瑾走进了击剑室内训练场。
场内起码有一半的男生看到她进来都停下了中的剑,纷纷和她打招呼,她噙一抹淡笑,偷偷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对了,学妹,慕容今天没办法来,他住院了。”热情的击剑社社长立即把自己的情报出卖给她。
“住……院?”迟疑地将这两个字吐出口,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感觉。
“对啊,他那天摔了一跤,所以就住院了。”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梁芮瑾惊讶地发现那个刚才和她说话的女孩笑笑地走了进来,随便地靠在了墙上,姿势自然又帅气,看起来……居然和慕容秋渊的感觉很……相像?
她肯定是神经过敏,这女孩怎么会和慕容秋渊相像?
好吧,她承认,眼前这女孩的姿势、神情以及那种只有经常处于运动的状态中才会带来的英气,总而言之,就是一种很“运动”的感觉。
“你是……”一干男生把不解的目光投给了面前帅气的女生。
“我?”颇玩味地勾起一抹微笑,那女孩子将注意力分给了梁芮瑾,“你跟秋渊学击剑?”
注意到她不像他们一样喊他慕容,梁芮瑾微咬了下唇,“你是……”
“熟人而已。”那女孩依旧微笑,但是那语气却显出一副和慕容秋渊交情颇深的熟稔来,“我今天来是要帮他拿些东西到医院。”
熟人?
怎么个熟人法?
仿佛是被什么小小的刺扎到,梁芮瑾觉得自己身上心上不知道是哪里激灵了一下,然后就被大片的沮丧和闷闷不乐所掩埋。
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那女孩看着他们微笑,“秋渊的储物柜在哪里?”
有人给她指了个方向,那女孩也不拘谨,拿着钥匙大大方方地去取东西,一旁的男生们顿时议论了起来:“唉,她谁啊?”
“有点面熟,但是……没见过。”大喘气的某人顿时被围住一顿好打。
“难道是慕容的神秘女友?”完全不顾身份的男生们开始围在一起八卦。
“有可能哦。”恍然大悟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一旁的梁芮瑾的眼睫不自觉地动了一下,看一眼那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孩,默不作声地捏紧手里的剑袋,微微旋了下身子便要离开。
慕容的神秘女友……
这称呼真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好了,我走了。”脚还没动,身后便传来那女孩的声音,笑吟吟的,爽朗而大气。
她却又忍不住停下了脚,那女孩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分明清楚无比。
“你们若是有时间,不妨到医院看一看慕容,他一向不爱说话,但是你们去看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梁芮瑾不由心下一动,回头看那女孩。
这“一向”二字,当真说得精妙,可不刚好说明她和慕容之间的关系绝对是非同一般,连他的习惯都深知道一二。
那女孩抬头看向梁芮瑾,忽而一笑,对她说:“你也要记得来看他哦。”
“看他?”梁芮瑾低低重复了一遍。
“对啊。”她一笑,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慧黠。
“哦。”呆呆地应了她一声,心下却是赌气般地打定了主意。
她干吗要去看他?
她才不要去看那个傻大个儿呢。
她和他才没有什么关系呢……
“那我就先走了。”那女孩看着她又笑了一下,目光别有深意,可是梁芮瑾却没有注意到。
顿在原地站了片刻,待那女孩走远了,她才提着剑袋离开。
“小瑾,你今天不练剑了吗?”有人在她身后喊她。
她转了个身回答:“我还有事。”
转身刚要走,身后的人却又叫了起来:“咱们找个时间去看一下慕容吧。”
她的脚一滞,随即离开击剑社。
既然那么多人想要看他,那么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随便吧,她才不要……去看他呢……
出了击剑社却想不到要去哪儿,一时间她自己倒是犯了难,看看天色尚早,索性拦了车打的回家。
“于于,我今天晚上不回宿舍了。”坐上车后她打了个电话给于渺。
“又打的回家?”于渺听了啧啧连声,“真腐败,没事把大把的钱花在出租车身上,根本就是浪费。”
她听了只是笑,“不说了,我回家了。”
这个时候天色将晚未晚,路上的车很多,鱼一样穿梭来去,她坐在车里,忍不住就开始发呆,思绪断断续续若有还无,老实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放任思绪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出租车的广播里轻轻播放着一首莫名的英文歌,声音不大,每一个咬字发音都听不清楚,但是整个人却因此而放松了下来,窝在后排座位上,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前面的司机师傅并没有说话,却很认真地跟着广播里的歌哼唱着,她听得有趣,忍不住就微微扬起了唇,突然想起来,某一天,她也听过慕容秋渊哼过歌。
那样高大壮硕的男生,手里提着拖把,认真地在拖地,或许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所以他放心地唱起了歌,声音开始很小,后来却大了起来,唱出来的歌却意外地让人笑翻天。
“来来,我是一棵菠菜,菜菜菜菜菜菜,来来……”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她几乎呆掉了,这么搞笑的歌曲出自于他的口中,还真是一件让人……呃,震惊的事情,但是看着他随着歌曲颇自得其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硬生生地忍住了好笑的情绪,任他一个人在击剑社里独自开心。
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另外一面。
在她面前,他似乎一直都很认真,身形以及气势上的压迫感早让她对他有种退避三舍的错觉,但是这一刻,她不曾想到会看到这么可笑的他,让她忍不住有种想拍拍他掐掐他的感觉,但是最后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根本就没动,满腔的笑意压在心口,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居然笑不出来了。
“……来来,我是一对榴賨,似花貌美容颜……”后来,他缓声低唱,神情认真,微微侧首,仿佛唱了半天,完全只是为了这一句——她突然心中一顿,仿佛是心跳的节拍被什么打乱而漏了三两拍似的,微微有窒息的感觉。
从不不知道、也没有注意过,这样可笑的歌曲里面居然夹杂了这么一句明明华美却让人莫名忧伤的歌词……
他一个人,一个人……
朋友很多,那一刻,却很寂寞,仿佛是孜孜以求的梦想突然破灭,那种深刻到骨髓里的骄傲和孤单。
而那一刻,她明明想笑,但是却又莫名地想哭,于是脸上就显出很滑稽的神情来,不知道会有多难看,结果他出门倒水,看到她,意外地愣了一下,强撑着脸上的不在意,一转脸,却还是发现他脸红了。
她心中一跳又一跳,却又要撑出以前骄傲的样子来,丢给他一句话:“难听死了。”
转身的时候,她自己却忍不住脸上热辣辣一片,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被人看到一样,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后来,就没有提那天的事,但是后来,她每每想及,就会觉得——那天的他,真真可爱到了极点……
“怎么又回家了?”下了车上楼进屋,老妈一脸诧异。
“学校里没事。”她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明知道老妈一脸疑惑,但是她也没心情解释。
“真是,女儿大了呀。”做母亲的在后面兀自感叹,摇了下头,转身进厨房改菜谱,当晚的,还好买的菜够多。
进了房间,梁芮瑾无聊地趴倒在自己床上,侧首看了半天雪白的墙壁,扫一眼一旁的书柜,又愣了一会儿发了下呆,突然“腾”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开始半跪在床头找东西。
是塞在床下面的一个大纸箱,不高,所以足够它被顺利地塞到床下头,但是很大,里面的东西却意外地摆放得整整齐齐,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百宝箱,里面的东西都是从小到大收集的宝贝,心情不好或者是好的时候都喜欢拉出来翻捡,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借收拾东西而整理思绪。
伸手在里面捣弄了半天,却觉得看什么都烦,最后只抓了个造型别致的瓶子出来。
那瓶子还是邵苏送她的,本来是个糖盒,从法国带回来的,那时候年纪小,看什么都新鲜,看到那瓶子意外的精致,所以就央了邵苏送她,邵苏当时也不过六七岁,自己的东西金贵得很,但是后来还是拗不过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送了给她。
想到当时邵苏的表情,梁芮瑾忍不住微笑,顺手摇了一摇那个瓶子,里面似乎是装了很多东西,轻轻一摇,里面就哗啦作响,她索性旋开了瓶盖,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床上,顿时乱七八糟的玻璃珠子、细巧晶莹的奇形鹅卵石,甚至还有一些造型别致的扣子之类的东西滚了满床都是。
小孩子的玩意,邵苏曾经这样说过她,可是她不在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她因为他不喜欢就把他们全部丢掉?
伸手抓起一枚扣子放在手里把玩,那是枚样式很普通的银色圆扣,上面压了一圈奇特的花纹,像四叶草,花纹里写了个小小的“M”,放在手心里,有种冰凉的沉沉感。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瓶子里会有这么多扣子,倒是这枚扣子最得她喜欢,听邵苏说是银制的,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她也记不得了,只好说大概是自己捡的。后来他见她还有那么多扣子,就取笑她是财迷,是不是妄想再捡一枚银扣子回来,她听了只是笑,顺便把邵苏掐得花里胡哨。
可惜啊,那样热闹的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现在,只她一人在这里发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连忙抓过电话接了过来。
“谁?”她抓着扣子握在手心里,感觉到有微微的痛感,却并不难以忍受。
“是我。”那头的声音意外的平缓,居然是慕容秋渊。
她一下慌张起来,原本是坐在床边地板上,这下子身子陡然往后一退,只听到“啪”的一声,却是那个漂亮的玻璃瓶子摔掉在地上,还好瓶子够结实,没有摔破。
“怎么了?”慕容秋渊听到她这边的动静,立即问了一句。
“没什么啦。”她瞪着那玻璃瓶横眉竖目,最后还是将它捡了起来,这才想到为什么从刚才她就觉得怪怪的,“你不是住院了吗?干吗打电话给我?”
“只是想说一下,那个训练我大概暂时没办法帮你进行了。”慕容秋渊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下有点空落落的。
两个人静了片刻,那头的慕容秋渊最终开了口:“那么,我挂了,再见。”
“再见。”她连忙应了一声,接得太快,倒仿佛带了点掩饰。
电话挂断,她才捂着脸倒在床上。
笨蛋笨蛋!
她根本就是个大笨蛋!
明明是想问他现在怎么样的,可是她刚才就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好干巴巴地说句再见了事……
郁闷啊!
她烦恼地扯着枕头,门“嗒”地响了一下,却是老妈开的门,开口问她:“要吃饭吗?”
她站起身,下意识地把手揣进上衣的口袋里,仿佛下定决心般地开口:“我……我要出去一下。”
不管怎样,此刻,她是这样决定的。
不然放任自己这样下去的,她只可能变得越来越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