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打下永不翻身的烙痕呢?
飞天定定看着他,屋里很暗,只有屋角亮着一盏灯,他的脸在幽幽的光里,似烟遮雾罩,朦胧不清。
这些日子来,会断断续续梦到前尘。一开始总是美好,那时的杨行云成日与辉月形影不离,而他看到自己跑去找辉月和行云,学字,学剑,学书画。
辉月常常是有正事在忙,于是大多数的时候他都跟行云在一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带点鄙夷的笑,看不起他粗笨。时间久了,杨行云也会揪着他的耳朵骂,然后握着他的手说运剑该怎么样怎么样。
后来杨行云发现他一直用目光追随辉月,还好好地嘲笑了他一番,被他老羞成怒按着头,威逼着发誓绝不跟第二人提起这件事。嘴上答应着不说,可是藏不住事。
奔雷后来当然也知道了,只是笑笑不语。至于辉月……这世上没有辉月不知道的事,他总是冷静睿智,一双眼看什么都是通透明澈。
星华那个时候也来到帝都。出身古老贵族世家的少年,却有勇往直前的热情,特别说得来。只可惜不久便分别,他去了西边。
飞天离开了帝都,跟奔雷去东战军。虽然年纪小,但是上战场并不比任何人差,后来……后来与兽族打了一场血战,抢了它们的镇族之宝回来。
一切就从那里开始不同——
那个盒子谁也打不开,想了多少办法,劈也劈不动,烧也烧不坏。于是他带着盒子回帝都,去找辉月和大祭神想法子。
那时候的杨行云公子花名满帝都,年少风流春衫薄,眉能言目能语。
飞天把盒子给了辉月,和杨行云去喝了一场酒。杨行云趁着醉,跑去跟辉月说喜欢,被辉月淡淡地挡了回来。
两天以后辉月行了成年礼。杨行云喝个烂醉,他苦命地扛着杨行云从城外一直走回帝都,走到天黑,离城还有老远。真的累,很累,他脚都要断了。
杨行云半醉,又哭又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羽族的事。他说他母亲是孔雀,是羽族族长之妹,却和天人相爱,背家离乡。他说他其实不喜欢帝都的生活,但是父亲不许他回羽族去。
他说,飞飞,你要不要学着飞?你名字叫飞,难道不想飞?我告诉你,羽族人人会飞,其实天人也可以,不一定要有翅膀。这是羽族的不传之秘,我教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杨行云胡言乱语的,两句醉话夹一句口诀。可是那口诀是真的。真的腾身飞了起来,不是纵跃,是真的飞了起来。
但是,飞天仍然用两只脚走回城。听说过这些禁忌,他不该告诉旁人这个,所以听到也就当作没听到。
那个盒子一直放在神殿。因为要回东边去,飞天临走去问辉月盒子的事,他解释说,只有兽族一脉的血统才可能打开盒子,想来得了也是无用。
一切像做梦一样。杨行云来了,脸皮薄又想见辉月又别扭,和他闹,打碎了琉璃盏,沾血的手无意摸到那个盒子上。盒子开了,里面有把剑。
双盈。
真的很凄凉,所有的目光一夜之间全变了样。只有杨行云还是一样的,看也是原来的那样看,说也还是原来那样的说。
来历不明……兽妖的后代……应该诛杀,不能忘了先前的旧事,那拜师学艺后来几乎毁了上界的狼妖……这小子一看也是野性难驯。
后来……奔雷来把他带回东边去。那把剑就跟着他,威力强横扫荡一方。
飞天心里很迷惘,他明明是人,为什么这妖剑却会跟着他?为什么所有人的眼睛,都和从前不同了?明明他还是原来的人啊……
奔雷庇护他,而那些人正愁寻不着奔雷的缝子,铺天盖地的猜疑一时间全部冒了出来,挑拨的,存心陷害的,想谋私利的,意图不明的……
说他一定是兽妖后代,说奔雷存心不正。只是他们没其它证据,而军功,又是不容抹煞的事实。
后来,奔雷成了上将军,飞天成了三殿之一。
飞天登殿那天,杨行云来庆贺,辉月则一直像有心事……后来辉月倒了一碗茶,他喝了之后便不记事。只记得累,好累,比背杨行云走路累多了。其它的什么也记不得。
但是从那天起,看辉月的时候眼睛就移不开。他的眉眼好像一夜之间变得魅惑神魂一样,望住他的时候只会痴痴傻傻……
打起架来,星华、奔雷、飞天势均力敌,棋逢对手,上界再也找不出可与之抗衡的人。但是辉月一个最微不足道的眼神,就立刻让飞天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辉月却变得极冷淡,再不肯让人近他一步之地。什么话都说得通透明白,只是不肯再接近。
飞天莫名地伤心,痛苦难当。杨行云冷眼看着,笑得凉薄,笑得伤痛,说,我丢下的债,你再来背,真是一笔乱帐。辉月不是好惹的,你趁早醒好。
奈何噩梦难醒。
不知道是梦还是幻想的那些旧事,在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瞬息万变,五光十色。
***
杨行云托着飞天的下巴,把一杯酒送到嘴边来,「喝了。」
飞天垂下眼睑。紫色的酒。「为什么?」
他挑挑眉,「喝了再说。」
飞天推开他手,摇了摇头,「我不喝,你别拐弯子,要怎么样直说。」
杨行云嘿嘿一笑,一股子寒意在眉心直露出来,「我要什么?我还能要什么?我现在也没什么想要。」
他笑得冷,飞天坐在那里愣愣地看。
「我想要我父亲还活着,我想要这道剑伤这个烙印去掉,我只想做无忧无虑的孔雀公子。」他咬咬牙,「可惜我父亲死了几百年,这个烙印永远去不掉,翎羽为了救你这混蛋,被我父亲亲手给拔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你说我要什么?你说我还想要什么?」
飞天睁大眼,看着他面色雪一样的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你能还我什么?你知道鸟被拔掉最深的一根翎羽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痛?你知道看着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被人杀了,是什么样的痛?
「他是不好,可他是我父亲,是我父亲!你就在我面前一剑刺死他!你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嗯?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他捏住飞天的下巴,很重,重得像要捏碎他。
「你说……」飞天困难地说:「你说要我怎么样,我都依你。」
「喝了。」杨行云把酒杯递到他唇边,「我要你把这喝了。」
飞天看看他,再看看那杯酒。
酒的味道实在好,甘香浓冽。飞天放下杯子,还记得跟杨行云说:「等小空醒了,一定会肚子饿。」
杨行云冷冷一笑,「凤林饿不着他。」
飞天被他拖起来向外走。明明身不由己,可是飞天一点也不害怕。
一路上幽暗昏然,不知道走了多远,飞天腿突然没来由地软,脚绊了一下,身子向前直仆了下去。
杨行云回过头来看,居高临下,飞天眼中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子。
身下是茂密的长草,把飞天整个人都淹没了。
杨行云叹了一声气,说话的声音低,飞天实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眼前一黑,他的唇……落了下来。
极尽缠绵温存的吻。清风一缕,吹在脸上凉凉的。
飞天以为自己会失去意识,可是仍然神智清楚。在杨行云终于放开的时候急促喘着气。
杨行云似乎也明白飞天在想什么,在他耳边热热地低低地说了句:「我没有再加药……你得给我醒着,把以前都想起来,把现在都看清楚。」
「看着现在,把以前想起来!」
杨行云恨恨不已地说这话,扯开飞天的衣襟,像是泄愤,也像是报仇,布帛裂开的声响一声一声,风吹过赤裸的身体,飞天却不觉得凉。
很热,哪里都热。
但杨行云的指尖却是凉的,在飞天唇上来回地划动,痒,像是一直痒到心里面,他的身子不自觉地蜷起,夹着腿。
杨行云「哧」地笑了一声,指尖竟然就这样……
杨行云的手指上还有淡淡的酒味,微凉清香。飞天没办法合拢嘴唇,口水濡湿了杨行云的手指和他的唇角,一直沾湿了下颔,那种黏滞的情色味道,浓浓地在夜里散开。
脸烫得很,飞天眼睛紧紧合了起来。
忽然眼皮上一凉,软而湿润,他的唇……然后是滑腻的香软,他竟然反反复覆地以舌尖描摹着眼眶的凹凸,痒得很,凉也热,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在黑暗中,可是杨行云茶楼初见时美丽的背影,清清楚楚在飞天心里、眼前浮现。
谁欠谁还,谁知谁见。
「睁开眼。」杨行云声音极低,可是一字一字异常地清晰。
身子越来越热,热得像是要烧起来,变成火,变成烟……飞天轻轻张开了嘴喘息,眼睛仍然是闭着。
刚才依稀看到月色是昏黄的,现在虽然闭着眼,飞天却觉得四周一定有那微晕的、暗香的月光浮动。
杨行云整个人覆了上来。
飞天呻吟着,在他的面前,无助而迷乱。
杨行云的身体像玉器一样细腻,也像玉器一样的凉。虽然他这样的热,觉得杨行云还是凉,好像这热度一点都不能传给他。
感觉到杨行云轻吻他手指,一根一根,细细密密,缠缠绵绵。
「睁开眼……」
他气息轻轻扑在肌肤上,飞天只觉得凉。
不知道是因为他太热,还是因为行云真的是冰冰凉的。
「给我……全部都给我……」他的声音像是很压抑,又像是很歇斯底里,急切地爱抚,伴着细碎的话语。
「你这个骗子……把什么都破坏了,可是转个身却忘了一切。我不许你忘,给我想起来,全部都想起来。为了你我什么都没了,你怎么能忘了我?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忘了我?
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想不起来。为什么忘了?
究竟是谁忘了?飞天是谁?他是谁?这个清香的冰凉的玉人……又是谁?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飞天的生活,可是现在却迷惘。究竟谁是谁?
杨行云身上的衣裳滑脱了去,丝绸流淌过肌肤,滑得让人叹息。
手指握住火热的部分,凉且软,飞天战栗起来。
杨行云的身体贴着他,肌肤的温度,不知道是熨热了杨行云,还是杨行云冰凉了他。飞天眼睛张了开来,因为巨大的快感而圆睁着。
月亮的形状彷佛改变了,花香气压过来,没法思考……
像潮水一样汹涌的欲望。
他的腿圈在腰上,微微用力把飞天翻在了上方,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清艳与浓愁。
「行云……」飞天眼角有亮的水滴。身体热得不能自已,低下头去吮他的泪。
「把欠我的……都还我……」他声音细弱,敞开身体。
飞天脑子里轰然一声,什么都没法再想。
飞天亲吻他线条极美的锁骨,优雅的颈与肩,揉搓那花苞似小巧粉色的乳尖,在月光下沾着暧昧的水渍,湿润地绽开。
他一直抱着,指尖扣进肌肤里,飞天却不觉得痛。
飞天心里有巨大的痛苦。看到那个触目惊心的、鲜明的烙印,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像是要跳起来咬人一口。
说不出来的痛,飞天咬着那个印,听他痛苦出声。纠缠着,分尝对方的痛。
飞天进入了他的身体。
杨行云痛苦的弓起了身子,战栗如风中一叶。
「全部都还我……」他咬着牙,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紧闭着美丽的眼不停流泪。
「全部都还给我……那个、那个会保护我的飞天,那个为我打架的飞天……那个伤害我的飞天,那个遗忘我的飞天……全部……还我……」
飞天难耐的动作,没法控制蠢动。
他的泪,吻去了还有,再吻也还再有。
像是着了迷一样,飞天一直一直在吮他的泪。是苦的,有淡淡的咸。
杨行云痛苦也甜美地呻吟着,指尖深深陷进他的背。
血的鲜甜,热汗的潮湿,草汁的青涩……密密的月光衾,把两个人裹在里面。
他们在长草中纠缠,挺进与包容,退却与挽留,绽开和枯萎,极痛和快乐。像是并根生长的藤蔓。找不到自己,只有怀中这个人是真实的。
呼吸的清香盈满周身。
热潮一波一波,最后飞天退出他的身体,把他紧紧地抱着。
「飞天,」他声音很轻,「别放开我。」
「好。」飞天深深吸一口气,答应了一声,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清明平和过。
***
不知道痴迷的爱是救赎还是毁灭。
抱着杨行云进进出出,沐浴,上药,更衣,端水递茶的时候,飞天在这么迷迷糊糊地想。
杨行云很累,连皱眉的动作都是有气无力。沐浴过后的身体散发着清新微热的潮意,刚一沾到床褥就沉沉入睡。飞天没倒头睡一觉,而是回凤林去看看一样在睡的楚空,又折回来继续守着行云。
他的背上有粉红色的痂。像是剐去了长长一道,留下无法消磨掉的伤痕。好像羽族人的翎羽,就是要长在这里的……飞天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抚上去,在那道伤痕上慢慢摸索。
很疼吧……被剐去血肉的感觉一定很疼……
飞天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半夜里惊醒。杨行云睡足了半夜,养足精神把他直接拖到床上。飞天不是很介意他动作粗暴,只是他如果能改改咬人的习惯,飞天也会学着去习惯并试着去享受这种行为。
但是……但是这个……
万事不怕,「但是」二字一出,准没好事。
但是……就出在杨行云很投入,飞天也很投入,两个人并成一个的时候,忽然一阵很细碎、飞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飞天明明听到了,相信杨行云也不会没听到,可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悬崖勒马半途剎?门被「砰」一声推开,两个人的动作都僵了。
楚空大张着眼站在门口,赤着脚散着发,眼睛瞪得要掉出来。
凤林紧随而至。飞天后来想想他的反应实在是迅捷,拉过东西遮住两个人都没穿衣服的身体。
飞天看着楚空,楚空也看着他。
凤林一脸被打败的表情,看着他们时是恨铁不成钢,看着楚空时则是爱怜横溢。
楚空一声不响,小脸雪白,愣了几秒钟转头就跑!
凤林狠狠剜他们一眼,跟着也追了出去。
飞天心里觉得不太妙,想抓着衣服跟去,抓呀抓地抓不动,回头一看衣服的另一头握在杨行云手里,他正笑笑地看着。
这个……这个花孔雀!怀疑他根本不知道害臊二字怎么写!
飞天脸涨得通红,刚才是恼羞,现在就成怒了。
「喂,松开!」飞天小声吼。
「去干嘛?」杨行云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干脆翻个身把衣服压在了身下,「有凤林在,你不用去。」
拽!再拽!拽不动!
「省省吧,他没事。凤林心眼毒得很,就想着让那个小孩子疏远你。」行云抛个媚眼,吓得人浑身一哆嗦。
「要不然这么多房舍,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知道往这跑?凤林在后面追,竟然会追不上,还让他看到我们?劝你别跟去,凤林这次要是不成,下次肯定还有别的招。」
飞天嘴唇哆嗦,他说得不无道理……
天哪,这是进了狼窝了!凤林美人漂亮归漂亮,心眼可真不够善良!居然,居然让楚空看、看这个……这不是污染小孩子纯洁的心灵吗?现在他在小空心中的形象,恐怕……恐怕……
杨行云的手摸上来,头发蹭过他的身体,凉滑似蛇行,让人战栗,「别想了,我们继续。」
飞天向后退了一点,还是努力去扯衣服。
杨行云像是要恼了,翻身压过来,「死脑子。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急个什么劲?」
飞天一把推开他,「他就是我的孩子。」
「喂……」杨行云也不恼,在飞天急着穿衣时在背后慢慢说:「天城那边的事情刚才没来及跟你说。你扔下一切不要,一走了之,不想知道现在天城是个什么境况?」
被他说中了……
「坐下。」杨行云直起身来,拉过一件袍子披上。
飞天看着眼睛慵懒漂亮得不象话的杨行云。他当然还是他,可是身上有一层惊心动魄的艳光,像是遍洒的钻石般辉煌。
「辉月还算很讲情面。」杨行云的指尖在飞天眉眼上划动,「没直接说你是弃职而走,不告而别,还顺道拐走一个小孩。
「可你也要知道,天城不是乐土,多少眼睛盯着你等你的纰漏,愁着没把柄,你就给人双手送上一个。」
飞天愣愣地看他。
「你已经不是三殿了。」杨行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朵后吹气,「天帝的旨意在我出来之前已经送到天城,你已经不是三殿之一了。」
飞天还是没什么反应,像是听着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星华下个月会大婚,娶的是七神之一菩晶。」
「楚姿因为想赶回去枫城,犯了逃奴律。不过也算她运气好,有人一直暗中爱慕她,把她赎走了。我呢,则是谋了辉月一张纸,博个暂时自由的身子。
「你原来飞天殿里的人,自由之身的已经被驱离,包括无忧剑平舟在内,天奴则圈起来,等下一任殿下登任之后驱策。」行云舔舔唇角,再自然寻常的动作,被他做来都有浓郁的情色意味。
「你那个贴身小侍……叫汉青的,被辉月接走了。」杨行云贝齿轻轻咬啮他的耳垂。「基本上,没有你,其它人也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不过帝都好些人要蠢蠢欲动了,那个三殿的位子,谁不是垂涎三尺?」
飞天的脸色可能不是太好,杨行云微微一笑,出奇地恬淡,「其实楚姿虽然因为这件事获罪,但是带走她的人对她却是很好,不用像从前一样卖笑讨生活。其实对她是件幸运的事,否则辉月也不会看着这事发生。」
「不过……」杨行云慢慢推倒他,压了上来,「你千万小心,最好日夜祷告,永远别让辉月找到你……他很记仇的……你这次真是把他惹火了。」
飞天浑浑噩噩,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在担心?」杨行云停下手,唇与唇相贴着,气息交濡,声音显得迷蒙不清,「担心不该这样一走了之?你呀……还觉得你真转了性,其实和以前一样,什么事情先做后想,让人不知道是该气呢还是该笑。」
杨行云捏他的脸,不是那种调情的捏法,是那种很用力的捏。「以后想怎么办?要去哪里?想做什么事?」
离得很近,杨行云那双宝石似的眼睛亮得人不敢直视,可是又移不开眼。飞天恍恍惚惚,觉得好像已经被这双眼睛注视了很久一样。
「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头一热就冲出来了!」杨行云笑,舌尖轻轻划过飞天的唇沿,「就知道你……」
下面的话被飞天张口含了进去。
不想被他一点不留情面,批得体无完肤。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杨行云的唇舌温润丝滑……
等终于分开的时候都有些气息不稳,杨行云玉白的脸上有些微微绯色,「好吧,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
「不过你现在也别去其它的地方。剑术才学回来几成?更不要说身法什么的,想要早些自由翱翔,我教你个招,明天就给我磕头拜师,求我好好的指点指点你罢……」
飞天突然想起那些像幻觉一样的旧事,他也曾经一脸倨傲和得意地说:「想学上乘剑术?你拜我为师我才教……」说不出的温暖慢慢在心里激荡。
奔雷的教导像严厉的兄长,辉月像一位高贵遥远的师父,和行云像同年纪的玩伴,日渐熟悉起来。
「不说的话当你答应了……唔……」杨行云笑得像是贼贼的猫儿,媚眼做得十足地道,流光一样的美丽眼波,看得人口干舌燥。「先收点束修……算你的拜师之仪……」
他的唇又吻了下来,手也不安分地挑逗两个人的欲望。
杨行云还顾得上一边做为一边说话,这种一心二用的本事也厉害得很。
「楚空你不用担心他,凤林是个死心眼,对旁人一万个不好,对自己看中的人……会剖心相待……羽族的人,对于伴侣都是极忠贞的……这点和天人就不一样了……」
飞天的手抓紧了身下的锦褥,仰头吞下一声惊叹。
「说起来……这是第一,嗯,第一次。」杨行云停下动作,指尖点在他胸口,「第一次你占了我便宜,那是因为药力,不算。
「第二次是我暗算你占了你便宜……结果被你反砍一剑,都有受伤流血,算是打平手,也不算。刚才你喝了酒,也不计。所以现在……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
飞天来不及跟他讨论第几次,他就这么冲了进来!
腰都快让他折断了!这个死孔雀,明明技巧这么好,摆明是折腾人,这么……这么狠……他可怜的腰……
「喂……轻点……」
「你有这么娇弱?」杨行云嗤笑,本来清越的声音里混着暧昧不明的低哑,让人听得耳朵发烫。
「对了……」他忽然动作顿住,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说:「换个姿势试试看……」
飞天抗议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被他硬压着翻转。被深深压进床褥之间,被迫接受他一次又一次地贯穿。
飞天咬着牙,总觉得这个家伙可恶。明明有温柔,但是在这种时候却不肯给,说话细声细气,动作偏偏这么粗暴。
「你很热吗?」杨行云的声音妩媚,「身上都是汗……」
拜托,那是痛得流冷汗好不好……
飞天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他这种行为,就跟捅了人一刀再问疼不疼是一样可恶!不过……想到他曾经受的痛苦,觉得这一点痛也不是不能忍耐,权当他心理变态好了。
心里有隐隐约约的痛。所以飞天不反对他的求索……想起那道痂,想起他身上那个张牙舞爪的奴印……
觉得那隐约的痛变得极尖锐,身体的不适,倒真的不是太感觉得到。
天城的人和事,还有被凤林盯上的小空,今天之前,绝不可能想到会和行云变成这副情状的他……
一片混乱,哄哄地压了过来。
飞天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张口泻出呻吟。这让人觉得难堪羞涩的声音似乎取悦了行云,因为他原来极蛮横的动作,一下缓了下来。
飞天迷迷糊糊地想……早知道他喜欢我发出声音给他听……我不就不用吃刚才那些苦头了。
不知道……凤林对小空到底是……
也不知道,平舟,汉青,辉月……还有楚姿……他们都……
「唔……」眼前全是白光,飞天再也没办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