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也在依赖他。佟子矜凝望年昱,感受到他的紧张与孤独,伸手覆上他握持脚踏车把手的手。
「我是艾索请来的,他仍然希望跟你合作。」佟子矜言不由衷的说,其实她不知道艾索在想什么。「我相信你父母也是。」
至少年昱的父母健在,她则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但是艾索只来看过我一次,我父母则一次也没有。」年昱的成长历程只有网球相伴。「啊,不,我见过他们一次,在我跟他们借这幢别墅时,但那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们能支持你。」佟子矜认为有亲近的人在场对年昱会比较好。
「他们没有支持过我。」年昱止步,转过身面对佟子矜。「我一直只有我自己。」
是的,只有他自己,他拥有的是父母的庇荫,但从未拥有过他们的爱。
年昱眼眸流露的孤寂说明他内心掩藏的脆弱,佟子矜抬头望着他,眼里除了他,还有他身后那于夜晚自动亮灯至十二点的网球场。
网球场的位置颇隐密,周围环绕着树木,只有一条小径通往。
他的心就像那个空旷无人的球场,观众席上未曾有人入座,只因无人寻得通往球场的小径。
「只要你肯回头,一定可以发现支持你的人。」佟子矜思索着。「像是你的球迷,你不想让你的球迷失望吧?」
「他们会找到另一个选手,很快就忘了我,我只会是他们偶尔想起的某个陌生人,年昱--一个永远无法回到球场的网球选手。我已经知道主播会在球赛闲聊时怎么谈我。年昱,曾经排名世界前三十名的选手,但是在职业生涯第二年时,这颗新星就殒落了……」
意识到年昱的话语开始没有了组织性,佟子矜试图稳定他的心情。
「年昱,」佟子矜轻拍他的脸,阻去他的自我嘲弄。「冷静点。」
年昱抚着脸颊,如梦初醒。「抱歉。」
「我们走吧。」佟子矜牵着他的手往球场走。
待球场近在咫尺之际,年昱忽地顿步,佟子矜被他拖累,差点跌倒,待她站稳回头,只见年昱满脸惊恐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佟子矜试着拉他往前走,但年昱固若盘石,怎么也拉不动。
「我的右腿……」年昱放开佟子矜,跌坐在地。
「年昱!」佟子矜惊呼,蹲到他身边。「怎么了?」
「我……我动不了……」年昱露出痛苦的表情,按着右腿。「右腿……好痛……」
「保持清醒。」佟子矜捧着年昱的脸命令。
他看起来快昏倒了。
「我……呼吸……」年昱的呼吸开始急促,脸胀红,佟子矜赶忙扑向他,整个人压住他的上半身,手穿过他的发捧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抬高他的下巴,扳开他的嘴巴。
「年昱?年昱……」佟子矜话音隐逸,年昱眼一翻,失去意识。「老天啊……」
佟子矜检查年昱的脉搏、脸色与皮肤温湿,摀住逸出口的惊唤。
休克!
她抬起年昱的双脚,让其置放于一旁高起的砖块,把他的头侧转,松开衣服的扣子与裤头,整个人轻覆在他身上,然后开始呼唤年昱的名。
「年昱,年昱,年昱。」她低头将唇覆在他唇上,注入空气予他,帮助他呼吸。
年昱没有反应,她每五分钟便检查一次他的状况,人工呼吸持续,呼唤亦不停。不知过了多久,年昱才缓缓扬睫。
「年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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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出的球没有对手接。
年昱发现他独自站在无人的球场,没有对手、裁判、观众,甚至没有发球机器。
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哈啰!有谁在吗?
只有回音空响。
一个转瞬,他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吵杂的环境。
好吵!
耳边有蜜蜂在叫……不,那是……那是……
什么烂比赛!你认真点!
请安静,现场观众请安静!
你没资格打球!Sonofbitch!
警卫,请维持秩序!
哗--哗--哗--
嗡--嗡--嗡--
啊……
年昱,你是最棒的。
年昱,没有想到你转入职业后有如此出色的表现。
年昱,网球这种东西不过是消这,有什么值得你放弃学业,投注全副精神?
年昱,我们爱你……
年昱是美国新生代网球选手中表现相当出色的……
你再也无法打球了……
不!不要--
不要!不要夺走我的网球……
年昱,年昱,年昱……
年昱……醒醒……你并不孤单……菲尔……
「年昱……」佟子矜的声音近在耳畔。
黑暗的视界破开,首先入眸的是佟子矜混着欣喜与忧心的容颜。
佟不会又吐了吧?那得快些处理,省得她吐到虚脱……
「年昱,你听得到我吗?」
佟放在他脸上的手好冰,虽然她说过是体质的问题,可是他总觉得她的手已没了生命迹象--冰凉透心。
她身体热不热他不知道,毕竟他只握过她的手,但从小处看大处,佟的身体必定不太健康,加上她又会晨吐……她应该习惯他了吧?不会再吐了吧?
最近看她脸色好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惊惶……
不知为何,见佟子矜这样的转变,他很开心,至少,她不再惧怕他的身材了……但这样有何意义?
年昱不清楚,他甚至不再掌握自己的心。
「年昱!」佟子矜的呼唤拉回年昱渐行渐远的思绪。
他眨眨眼,佟子矜下似先前那些事物一样消失,这让他疑惑。
「年昱,如果听得到就眨眼睛。」佟子矜命令。
好、好真实的感觉……
年昱开始觉得自己不是在作梦;听到佟子矜的命令,依从。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佟子矜绽出笑颜。
「妳知不知道妳笑起来有小酒窝?」年昱直至听见自己的声音才真正清醒,他一愣,视界纳入佟子矜之外的事物。
「知道。」佟子矜嗔他一眼。「你站得起来吗?」
「我怎么了?」年昱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一觉,长到他害怕自己一睡不醒。「我睡在地上?」
「你不是睡着,是休克。」佟子矜跪坐在他身边,见他能正常说话,终于安下心。
「休克?」年昱支起上身,甩甩头。「我怎么会休克?」
「我看起来像医生吗?」佟子矜扬眉,眸带笑地问。
「像。」年昱重重点头,发觉自己使不上力。
佟子矜像牙医。他小时候最怕看牙医,每次去看都会哭个老半天;佟子矜给他的感觉就像牙医,让他又爱又怕。
「算了。你起得来吗?我们得到医院去。」佟子矜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朝年昱伸手。
「做什么?」年昱握住她的手,起身稳住自己的同时,也扶助佟子矜下失重心,但他右腿无法使力,身体一斜,佟子矜的扶助及时,他尽量将重心移到左腿,但仍需要佟子矜当人肉拐杖。
「进一步检查。」年昱的右手沉重,像十斤的猪肉,佟子矜稳住重心,举步维艰。
「我很好。」但右腿的旧伤隐隐作痛。
「Bullshit!」佟子矜直接给他一句脏话。
「喔哦,听妳骂脏话的感觉真不错。」年昱笑出声,他原以为东方人都很有礼貌,脏话不轻易出口,就像他在澳洲店铺见到的日本观光客一样。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骂给你听。」佟子矜推年昱进车子,吁口气,抬手以手背擦拭满脸的汗。
「妳知道吗?妳不大像心理医生。」年昱只见过他父母的心理医师。
他在十四岁时因对父母提出他想当职业网球选手而被迫去看医生,因为他们相信年昱疯了,但他证明自己的身心健全。
父亲的心理医师身着名牌套装,头发绾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挂的眼镜让她看起来很势利--呃,是精明干练。头一次见她,年昱以为自己是公司下属面会主管。
谈过两次后,他开始逃离她,并且相信自己的父亲也许、可能与这位外表拘谨的心理医生有染。
母亲的心理医生则完全相反,穿的衣服像浸过水一样皱巴巴,很爱说冷笑话,但长相俊美,但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年昱相信自己的母亲没有出轨,因为那心理医生不是他母亲喜欢的型。
在他罹患球场恐惧症、求父母亲借他别墅暂住后,他的父母亲各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直说他们早就看出年昱无法持久,还要他不必觉得丢脸。
佟子矜脸色一变。「是吗?」
「妳不像我印象中的心理医生,他们总穿着西装与套装,永远待在办公室等病人。」
「像不像不重要,重点是能治愈你。」佟子矜替年昱扣好安全带,暗地里捏把冷汗,不禁开始预想当年昱知晓她只是一个中辍生时,会有什么反应。
「对了,我刚刚为什么休克?」年昱没有先前的记忆,他只记得他们正走向球场。
佟子矜坐上驾驶座,闻言,调节座椅的动作一顿,然后再接续,完成后坐正,发动引擎,双手搁于方向盘,神情凝重。
年昱重叹口气。「我发作了,对不对?」
「嗯。」佟子矜微扬唇角,边注意车库的门扉开启,缓倒车出库,直圣车行至车道,才踩下油门。
「觉得如何?」年昱盯着佟子矜,苦笑。
「这是正常的。」正如她发作时会吐一样,年昱的休克是心理影响身体,身体反应出心理的障碍。
「没有人会在见到球场时休克。」年昱指出佟子矜可以直说,不需要隐瞒。
「情况比我想象中棘手。」佟子矜很想说好话,但她说不出口。
「然后?」年昱早已预料到。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怕球场吗?这样的症状从何时开始?」
「我不知道。」年昱别开脸,望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
「年昱,你必须信任我。」佟子矜察觉年昱的隐讳。
「妳可以开快一点吗?坐妳的车像在坐牛车。」
「我是安全驾驶,」佟子矜睨眼年昱。「谁像你开车像开火箭。」
「那才叫开车好吗?」年昱回头看佟子矜一眼。
「别转移话题,年昱。」佟子矜分神凝望。
年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症状是半年前开始的,那时我右腿受伤,但不严重,休养两个月后便回到球场上,但是之后我只要一站上球场,就发现我的反应不正常。」
「如何不正常?」
「我的身体沉重不听使唤,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看不见东西……还有声音……那些声音把我逼疯……」年昱接连一长串的诅咒,内容从英语、法语到她听不懂的语言。
「声音?」
「对,声音。」年昱的脸色显示他不愿再谈。
「到了。」佟子矜停好车,拍拍年昱。「我们稍后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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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播放着今日要闻,到了播报体育新闻时,本来想转台的他,却在看见某道熟悉身影时专注观看。
「……目前停止一切活动,曾于ATP排名第二十五的男子网球选手年昱被XX报发现在澳洲黄金海岸与一名东方女子过从甚密。该报指出,他们两人一道购物,甚至住在一起,看来这位网球金童继名模女友瑞瑟·可儿后……」
电视画面化作一道光点后沉黯。
他起身,往挂有巨幅照片的墙走去,伸手触摸照片上的人儿。
「我就知道……妳不会背离我的……」他感动到热泪盈眶,满是爱意地看着她。
「我最亲爱的……」他俯身亲吻照片上她的唇。「妳可知没有人比得上妳?」
他转头指指那一整片贴满照片的墙,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她们都有几个共同的特征:东方人、单眼皮、皮肤白、黑长发。
前一次她离开,天知道他有多伤心难过?他不轻易动心,见着她后,他更是茶不思、饭不想,她是他生命的阳光,少了她,即使找再多的替代品也无用。
怪只怪他答应给她时间考虑,让她这一考虑就考虑了三年,但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他以为得以激烈的行动彰显自己对她的爱意时,她就出现了。不枉他追了她三年,可怜的佟,一直都很孤单,他知道,因为他一直看着她。
就连她什么时候上厕所他也很清楚。
她终于发出讯息,要他去接她回来,这让他开心得想要送礼物给她。
送些什么好呢?他陷入长长的思考,终于,他想到一件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礼物。
「妳一定会喜欢的。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妳了……佟。」
悬挂在墙上的巨幅照片,是佟子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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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搞什么?」年昱的声音在佟子矜身后响起,吓得佟子矜手中的菜刀掉落,笔直插在砧板上。
惊魂甫定的佟子矜拔起菜刀,切着红萝卜。「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午餐呀。」
「妳知道妳在切什么东西吗?」年昱抚额。
「我在切红萝……」话尾逸去,佟子矜推推眼镜,睁大眼看着砧板上的红蟳。「咦?什么时候红萝卜变成红蟳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今天的红萝卜特别难切。
「我怎么知道?一进来就看到妳用不对的菜刀在剁牠。」年昱坐上椅子,为自己倒了杯黑咖啡。
「我明明是在切红萝卜……」佟子矜不解,但仍拿了个保鲜盒将红蟳装好放进冰箱,找出失踪的红萝卜来切。
「妳什么时候起来的?」昨天晚上佟房里的灯很晚才熄,但搞不好灯熄了她也没睡,加上一大早就被他挖起来骑脚踏车,一回来她又回房间补眠。
「十一点。」她通常十一点半开始准备午餐,然后十二点半准时开动。
「妳昨晚几点睡?」年昱伸手碰触佟子矜披垂及腰的发,撩起一绺微卷的发尾,忍不住展开微笑。
「三、四点吧。」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有股不安感一直主宰着她,让她睡不安稳。手指突感一阵黏腻,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耳畔已传来年昱的叫声。
「妳在搞什么啊!」年昱拉过她的手往嘴里含,她睁大眼,一头雾水的仰望。
「你在干什么?」
「妳切到手了。」年昱吮干她手指上的血,一道伤痕立现。
「是吗?」她一点也没感觉。
「废话!」年昱忍不住重重咬了佟子矜一下,后者痛得抽回手。「现在知道痛了吧?」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佟子矜忍不住搥了年昱一拳。
年昱不痛不痒的耸肩。「谁叫妳把红萝卜变成血萝卜。」
佟子矜闻言,颊一红。「抱歉,通常我起床后需要半个小时来清醒,所以从我起床到清醒这中间,无论我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都非我本意。」
「看得出来。」年昱笑了笑,找出医药箱。「来,我替妳包扎一下。」
「不用了,舔一下就好了。」说着说着,佟子矜即含住方才年昱吮过的手指。
年昱的脑袋里轰地一声,像炸开一般地闹烘烘,瞪着佟子矜的动作,感觉心跳开始失速。他舔舔干涩的唇,清楚明白到一股属于生理的欲望高涨。「妳清醒没?」
「嗯。」佟子矜没发现年昱的异样,朝他微笑。
「那我先出去,好了叫我。」
「咦!」佟子矜只来得及看见年昱闪出去的背影,不明所以。「平常他不都会陪我聊天的吗……」
佟子矜仍未完全清醒的脑袋无法处理如此复杂的问题,耸耸肩,她洗去红萝卜上的血迹,重新将红萝卜切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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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昱抑住狂跳不已的心,背靠着起居室的墙,热汗涔涔。
太久没女人了吗?否则怎么会对他的心理医生兼管家婆兴起欲望?不知过了多久,年昱轰然不已的脑袋与滚烫的欲望总算平息。
「嘿,吃饭了。」佟子矜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年昱整个人惊跳起来,压倒了佟子矜,两人跌到地毯上。
「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年昱惊叫,忙起身,离佟子矜远远的。「佟,妳没事吧?」
佟子矜没反应,年昱才发现佟子矜昏倒了,于是他步步为营地靠近佟子矜,跪坐于她身边,轻拍她的颊。「佟?」
好一会儿,佟子矜才幽幽转醒,迷蒙的视界里唯一清晰的是年昱。
「年昱,你……你发什么神经?」佟子矜低吟一声,抚着后脑想起身,但气力不足,年昱伸出援手,拉她入怀。
「对不起,妳没事吧?」年昱低望,巡视佟子矜,手也跟着覆上她按压后脑的手。
「没事。」幸好地板上铺了地毯。
「那就好。」年昱撩开她凌乱遮面的发丝,看清眼前这个脂粉末施的女子,原本静息的心跳又开始噗通噗通的乱跳。
不行,受不了了。年昱忍不住握着佟子矜的手,藉此感受她的肌肤,忍不住呼吸急短,只因嗅到佟子矜的气息。
自佟子矜舔他吮过的伤口后似乎触发了什么,年昱开始能理解他在不知不觉中对佟子矜产生了某种情愫。
「我没死,也没受重伤,你大可不必紧张。」佟子矜藉由年昱的扶持起身,笑道。
「不是,是--」年昱顿去话势,深怕佟子矜发现他内心的波动。
「年昱,我不是超能力者,不知道你那几个字有什么含意。」佟子矜要求年昱进一步解释。
「妳能让我吻一下吗?」年昱头一次开口要求吻个女人。
「啊?!」佟子矜讶然以对,上下打量年昱,年昱诚恳、带点急切的神情让她无法忽略,她轻叹一声,「好吧。」
说完,她闭上眼,抬高脸,等着让年昱吻。
年昱未曾料到自己冲动脱口而出的请求会获得同意,一时间不知所措,迟疑的问:「佟,妳真的愿意?」
「废话。」佟子矜睁眼轻斥,望着年昱无措的俊脸,笑了,摸摸他的头。「谅你也不敢真的吻,原谅你。」
「等一下。」年昱捉住想离开的佟子矜,俯身吻上她的唇。
她讶然瞠大眼,眸底倒映着年昱那双认真相视的眼眸,忘了反应。
他的唇干燥柔软,舌撬开她的唇齿,溜进她口里缠上她的舌,她因惊愕而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但年昱很有耐心,慢慢地、慢慢地缠着她,将她僵硬的心缠软,她软了脚,不由自主地偎向年昱,小手紧扯他胸前的衣服,呼吸停顿,容颜发白。
年昱吻得忘情之际,只听到「咚」的一声,佟子矜眼一翻,又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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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束缚着,心灵那条看不见的丝线引领着他们的相遇,就像古老的红线牵系着姻缘一般……
一份报纸横隔在书本与眼眸中间,阻去佟子矜凝聚在书上的集中力。
「年昱?」佟子矜摘下阅读眼镜,换上平时带的眼镜,看清来人。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无孔不入。」年昱抽开报纸,坐到佟子矜身边。
「年昱,下次你再不敲门就冲进来,我就扁你。」佟子矜觉得敲门是一项基本礼貌,比知道他带来什么消息还重要。
「放心,我对姐姐没兴趣。」年昱大剌剌地躺在双人床的另一边,将报纸交给她。
对姐姐没兴趣,那天还吻她?佟子矜瞥他一眼,压抑回嘴的冲动,看着年昱在她身边滚来滚去,一派自然的模样,好似他们是认识许久的情侣,可实际上,他们也许只勉强称得上是朋友。
那天他提出吻她的要求,其实她吓了一大跳,更没想到他真的吻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昏倒;但之后年昱不再碰她,对她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让她不由得有些失落。
失落?佟子矜想笑,她早八百年前就对心动这回事死了心,怎能因为年昱的行为而乱了方寸?然真相是她的确因年昱而心绪紊乱。
看着年昱递过来的报纸,她强自镇定地接过,希望年昱没发现她的手正因紧张而冒手汗与轻微颤抖。
「喏,看完告诉我有什么心得。」
佟子矜已经忘却她有多久没看报纸了。别墅里的电视被年昱砸坏送修,报纸全是过期的。
「大少爷何时去续订报纸?」佟子矜摊开报纸找着标题,眼中只对她有兴趣的新闻。
「大小姐,看头条。」年昱注意到佟子矜一头栽进某篇医学报导后即将报纸抢回,翻到要给她看的那则新闻。「这儿。」
「哇!」佟子矜一见标题与照片,不由得惊叹。「果然,狗仔是无孔不入的。」
「他们拍的角度不怎么好。」年昱手枕着头,侧身笑望,佯怒。「把我拍得真丑。」
自那天佟子矜被他吻晕之后,年昱意识到佟子矜不只惧怕高壮的外国男人,对男人的碰触也有某种程度的恐惧,于是他压抑内心那日益高涨的情绪,循序渐进地接近她。
而佟子矜也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容许年昱接近她,若过度接近她仍会下意识躲避,即使她相信年昱,但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回闪。
可现在他们却能待在同一张床上聊天。佟子矜很满意自己的进步,同时感受到一股沉寂已久的焦躁于体内苏醒,但她仍不知道这股焦躁从何而来。
「你讲话愈来愈像艾索了。」睨眼年昱,佟子矜心情并未受报纸头条影响。
「他是我的教练呀。」年昱调皮地吐舌,翻身趴在床上,枕上佟子矜睡觉的枕头,舒适地合眼。
「拍的是我们去拿眼镜那天。」那时年昱怕她因近视而跌倒,因此全程贡献自己当人肉拐杖。
佟子矜见年昱抱着自己枕头的模样,脸一热,不自在了起来。
好像……好像有什么在佟子矜察觉之前改变了。
「原来我们早就被盯上了。」年昱朝佟子矜伸手,佟子矜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手心。
「是你被盯上。」她只是附加的。
「困扰吗?」年昱担心的问。
「任何人对这种事都会困扰。」佟子矜收好报纸。「你怎么发现这则新闻的?」
「电视修好送回来,我无聊乱转台,看见有人在报导我的事,留意了下。」年昱没说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看澳洲网球公开赛的实况转播。
佟子矜来澳洲已超过一个月,久到上海大师杯结束,现在竟然已到了澳洲网球公开赛开打的时候了。
「看了一整天的转播呵?」佟子矜合上书,瞇眼微笑。
「妳为什么知道?」年昱挫败地垂下头。「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修好电视的动力不难理解。」佟子矜伸手摸摸他略长的头发。「还有听到声音吗?」
年昱抓抓头发,仰头望她,眸里潜藏着某些复杂的情绪。
「还是不愿意谈是什么样的声音?」佟子矜凝望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对。」年昱别开脸。「妳要陪我走去球场吗?」
这几天,他不让佟子矜陪伴他,但愿意在特定的时间尝试着前往球场。
「不觉得丢脸啦?」
「我发现不能再这样下去。」年昱只能走到上回他休克的地方,再无进步。
「你变急躁了,这种事要慢慢来,急不得。」
「但是我已经厌倦了。」他知道有个大障碍得跨越,但该如何克服,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对了,这两天会有人来拜访。」
「谁?」
「秘密。」佟子矜并未告诉年昱那位神秘嘉宾今天晚上就会抵达。「我们来谈谈声音如何?」
「什么声音?」年昱防备的抱住枕头,瞪着她,满脸不豫。
「你先闭上眼睛。」佟子矜笑望年昱孩子气的动作。
他抱着枕头的感觉就像枕头是一面能抵御千军万马的盾牌一样。
「妳别想催眠我。」他知道心理医生治疗时有催眠这一项。
「我以人格担保,好吗?」事实上,她根本不会催眠。
年昱直视佟子矜,然后才缓缓闭上眼。「好了,我们要谈什么声音?」
「你仔细听听,能不能听见海潮的声音?」佟子矜发现她的手机震动,接起后对方只说了句:「是我。」
佟子矜只敲了手机两下便挂断,收好手机,她悄然下床。
「妳下床做什么?」年昱张开眼。
「换衣服。」佟子矜要年昱再闭上眼,他听从。「听到海潮声了吗?」
佟子矜换过长洋装与凉鞋,再次现身。
年昱集中心神聆听,果然隐隐约约听见海潮的起伏。「我听到了!」
「很好。那……你有没有听到树林里虫子鸣叫的声音?」她轻移脚步,往门口移动。
「有。」年昱烦闷的心情被那虫鸣与海潮合奏的乐曲给抚平。
「告诉我你还听到什么声音?」
「妳说话的声音……床的声音……」
「还有呢?」
年昱专心倾听,许久才道:「球……球?!」
年昱张开眼睛,发现佟子矜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佟?」
「佟!」年昱下床,呼唤着佟子矜的名字。
「年昱!」佟子矜的声音自楼下传来。
年昱冲出阳台,只见佟子矜在庭院向他挥手。「佟!妳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来找我!」佟子矜大叫一声,人便往庭院深处跑去。
「佟!」年昱原不理会她脱轨的行为,但他突然想起佟子矜有轻微夜盲,「该死的!这女人以为她在做什么!」
年昱冲出房,身影没入树影摇曳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