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晨,三个女人照例又聚在一起打扫,最后一间清理的是庄晓梦的小窝,沈静擦窗户,童羽裳扫地拖地,女主人负责最难对付的浴室。
平常庄晓梦最恨的,就是拿抹布一块一块擦浴室里的磁砖,老嫌这工作冗长无趣又浪费时间,可今天不一样,她哼着歌,抹布在手上东飞西甩练武功,快乐得不得了。
「那女人疯了!」童羽裳朝浴室的方向翻白眼。
「她正在热恋期,妳就忍耐一下吧。」沈静抿着嘴,微笑。
「她已经唱了一早上,嗓子都不会哑喔?她不累我都替她觉得累!」
「没听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啧。」童羽裳撇撇嘴,握着拖把,在客厅地上重重写毛笔字。
「童童、童童,怎么?妳不开心啊?」偏偏有人不识相,从浴室里像只花蝴蝶般飞出来,从身后抱住她。
「我在拖地妳是没看到喔?」
「妳哪是在拖地啊?妳在虐待我心爱的地板!」庄晓梦笑,眼眸闪着光,灿亮如水晶,她蹲下来。「宝贝,妳受苦了,童童阿姨不晓得爱护妳,乖,妈咪疼妳。」玉手在地上来回爱抚,好不舍好心疼的模样。
童羽裳站在一旁,瞠视这一幕,不敢相信。「妳还说她没疯?」转向沈静低吼。
沈静忍俊不禁,弯下腰,一串剔透笑珠滚出来,难得笑得如此不计形象。
看一向自持的沈静笑成那样,童羽裳几乎也撑不住,但她板起脸,决意黑脸扮到底。
「我说女人,妳不觉得妳最近快乐得很罪过吗?」
「罪过?哪里罪过啊?」无辜至极的容颜由下往上仰望。
「是,我知道妳在热恋,知道妳跟妳的男人爱得很甜蜜、很幸福,不过妳好歹也节制点,不要老是像个笑嘻嘻的白痴到处晃──尤其在本人面前!」童羽裳手扠腰,娇唇嘟得半天高。「难道妳不晓得本人最近又失恋了吗?」
「我知道啊。」庄晓梦站起身,展臂环住童羽裳纤肩,将她整个人揽入自己怀里,拍她的背。「好乖喔,童童,别伤心,妈咪也来安慰妳,嗯?」
哇咧!
童羽裳又好气又好笑,快吐血。「干么?妳最近是想生孩子想疯了喔?到处认小孩!」
「呵呵。」庄晓梦傻笑。
「笑什么?」
「呵呵。」她还是笑。
童羽裳认输了,跟一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女人根本无法进行理性的对话──算她厉害,不谈恋爱则已,一谈起来比谁都还发神经!
「……我在想,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小孩。」庄晓梦忽然说,手上还捏着块抹布,脸颊红艳艳的,开着朵娇羞的花。
童羽裳实在受不了,伸手拉扯好友嫩嫩的双颊。「喜欢,当然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这女人傻起来的时候怎么这么可爱?简直跟她自己有得拚──她用力捏、捏、捏。「我拜托妳别再继续留在这里刺激人了,这么想要小孩,现在就去他家制造一个吧!」
「说的也是喔。」庄晓梦由着童羽裳捏来扯去,却一点也不觉得痛,沈浸在甜蜜的思绪中。「我干脆去未浓家找他好了。妳们知道吗?要是没有我,那男人根本不晓得什么叫享受生活,他只会一辈子抱着他那台电脑白头偕老──哼哼,幸亏他遇见我,真是让他给赚到了!」
「是是,女王,妳怎么说都对。」
「妳说怎样?静。」庄晓梦转头看沈静,期盼地征求另一个好姊妹的意见。「我去找他好不好?」
「妳想去就去吧。」沈静微笑。
「可是我们打扫完了以后,本来都会一起吃午餐的。」庄晓梦有些扭捏,明明很想立刻飞到情人身边,却怕被姊妹们冠上一个见色忘友的恶名。
「妳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有什么用?真没用,明明昨天就见过了。」童羽裳冷哼,伸手将她往房里推。「算了吧,要去就快去,打扮漂亮一点,今天一定要把那个男人给拐上床!」
「不行啊!」听到「上床」两字,庄晓梦蓦地慌了起来,旋回身,紧张兮兮地求救。「万一他真的要跟我上床怎么办?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一定会被他笑死!」
「没经验就没经验,怕什么?」
「哎呀,妳们不懂啦。之前他问我有没交过男朋友,我就骗他交过两个,结果后来他吻我时还笑了我一顿,说我的反应一点都不像交过男朋友的人。」
「那也没办法啊!难不成妳要我们两个女人现场示范教学?」
「可是……」
「放心吧!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还是处女,得意都来不及了,哪会嫌弃啊?妳愈嫩愈好,他才会愈有成就感。」
「真的吗?可是未浓好像跟一般男人不一样耶。」一般男人不都喜欢女人撒娇依赖吗?偏偏他最恨不独立的女人。
「哎,男人这种生物,说到底都是一样啦!还不都是为了散播他们邪恶的基因才活在这世界上!」
「可是……」庄晓梦简直没完没了。
幸亏沈静及时握住她的肩,温柔似水的眸坚定地凝视她。「晓梦,进房去换衣服。」
很简单、很平静的一句话,却好似魔咒,一下子稳定了庄晓梦忐忑不安的心,她点点头,乖乖回房。
「还是妳厉害,静。」童羽裳高高竖起两根大拇指,由衷地佩服。
沈静没说话,菱唇浅勾,还是那么清雅又那么从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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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静和童羽裳的协助下,庄晓梦将长发烫了弯弯的鬈度,带点法国浪漫味道的波浪在肩际摇晃;妆化得不浓,眉清目秀得恰到好处,换上去年去东京旅游时买的白色连身裙,开襟领,内搭白色蕾丝边小可爱,腰间系着蝴蝶结腰带,剪裁简单大方,兼容古典与都会的淑女风。
临出门前,童羽裳捧来一双MarcJacob珍珠白的细带高跟凉鞋,借她穿上,美丽的鞋身将她的脚踝修饰得格外纤细,娇弱得彷佛不盈一握。
「绝对迷死他!」
在两个好姊妹的加油打气下,庄晓梦飘飘然地出门了,怕弄脏衣服,还特意叫了计程车,一路直奔墨未浓位于信义区的高级公寓。
车子才在大楼前停下,她忽然心念一动,让司机多绕个弯,先到附近的超市采买。
她想墨未浓总是吃外食,想做点东西给他吃,可偏偏自己手艺不佳,前几次尝试大多失败,这回该做什么好呢?
想了想,只有煎牛排这项她有自信,火候控制可是在沈静这个严格的教练监督下扎扎实实练过的,该是不至于丢师父面子。
挑了几块上选的牛排肉,又拣了些做沙拉的材料。墨未浓喜欢甜椒,红的、黄的、绿的,庄晓梦一口气买了好几颗。
最后,从架上拿下一瓶加州红酒。
抱着满满的一纸袋,又穿着高跟鞋,庄晓梦尽量保持优雅,穿街过巷,来到墨未浓家楼下,管理员已经认识她了,笑着朝她点点头便开门让她进去。
她乘电梯上楼,来到他家门前,按铃。
他看到她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一定想不到她会来找他吧?不晓得她今天的打扮,他可会喜欢?
庄晓梦站在门前,秀眉因甜蜜而弯弯,星眸因期盼而蒙蒙亮,樱唇畔漾开一抹梦幻的笑意。
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来开门了!
霎时,她莫名地紧张起来,左手将纸袋捧在胸前,右手忍不住去卷发尾的波浪,怕自己不经意之间,发丝乱了。
门打开,一道俊拔的男人身影映入眼瞳。
「哈啰!我来了。」她学日剧女主角,可爱地歪着头。
他却不若日剧男主角,当场脸色一亮,显现出惊喜的表情,浓密的眉苇反倒揪成一团。
「妳怎么来了?」
「嗄?」庄晓梦一时傻在原地。这不是她所期待的反应。
「要来之前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打电话?是了,她应该打电话,这男人不喜欢意外,他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中,她怎么粗心到忘了?
她噘起嘴。「抱歉,是属下错了,墨『经理』,我应该先打电话跟『您』报备一下的。」刻意强调关键字眼表达自己的不悦。
好歹她也是他女朋友,就不能偶尔不请自来一回吗?
他不吭声,持续皱眉。
沈默如巨岩,重重压在她心头上,她好闷,几乎喘不过气。「OK,既然主人家不欢迎,我走就是了!」
她转身想走,偏偏走得不够快,还来得及让一把娇软的嗓音给追上。
「未浓,是谁来啦?」
她顿时凝住──这声嗓,怎么听都像是女的。他家里,有个女人?!
她以最慢的速度旋身,宛如音乐盒上转到最后的小人偶,目光也像木偶那样呆滞,迟疑地越过墨未浓的宽肩,落在他身后那个娇小美丽的可人儿身上。
对方眨着明亮大眼,好无辜、好纯真地冲着她甜甜一笑。
「嗨,我是Tina,妳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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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na,他在美国攻读硕士学位时交的女朋友,当时还是个大学生,两人年龄有段差距。
经过了这么多年,Tina从青涩到成熟,正好处于女人最娇艳芬芳的年华,男人永远梦想的二十五岁。
她是个ABC,这几年一直住在洛杉矶,这次是跟父母特别回台湾来探亲的,打电话联络上了墨母,墨母很高兴,一心想撮合两人破镜重圆,可惜儿子不肯回家吃饭,墨母只好亲自把人带来他的住处。
所以庄晓梦要面对的,不只是墨未浓的前女友,还有他的母亲。
母亲、前女友、现任女友,三个女人,三种复杂的关系,怪不得未浓会觉得她出现的不是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禁后悔今日何必心血来潮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庄晓梦暗自懊恼,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墨母跟他前女友在厨房忙进忙出,想帮忙,插不上手,不帮忙,又显得一无是处,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我应该先打个电话来的。」她悄声,对坐在一旁的墨未浓道歉。
他从报纸里抬起头,冷漠地瞥她一眼。
他生气了。
庄晓梦咬着下唇,双手迭放在膝上,端庄地坐着,心里却恨不得这附近有个地道让她能不着痕迹地逃出去。
她该怎么办?她偷偷窥视厨房里两道忙碌、有说有笑的身影,一时彷徨无计,而身旁的男人又显然毫无替她解决这窘境的意愿。
看来,只有靠她自己了。
她闭了闭眸,深呼吸,极力压下一波波从胸口涌上喉间的酸浪,站起身,来到厨房门口,端出最灿烂的笑颜。
「伯母,Tina,需要我帮忙吗?」
墨母回头,打量她,柳眉一挑。「不用了,庄小姐,看妳这样应该不习惯做家事吧?没关系,煮饭的事交给我跟Tina就行了。」
我跟Tina。
意思是她们俩是同一国,而她这个不擅厨艺的女人最好哪边凉快哪边去。
庄晓梦心一沈。看来未浓的母亲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很差。
她勉强撑住笑容,还想再说话时,墨母已转过身去,不理她。她尴尬地站着,进退不得,想落荒而逃,却明白自己已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从Tina邀她进门开始,就注定了她今日必须承受这一场难堪。
一点半,午餐终于上桌,菜色丰盛,色香味俱全。
「未浓,你快尝尝,这些都是Tina亲手做的呢,没想到她年纪轻轻,手艺挺不错的。」
「哎呀,是伯母不嫌弃,只是几道家常小菜,没什么,我妈还常嫌我做得难吃。」
「这样还叫难吃?妳妈的标准也太高了……」
餐桌上四个人,两个人妳来我往,聊得尽兴,唯一一个大男人只是低头猛吃饭,一声不吭。
庄晓梦同样保持静默,事实上她也完全插不上话。
「……对了,晓梦姊。」Tina微笑转过头,像是忽然注意到她的存在。「妳跟未浓交往多久了?」
晓梦「姊」。庄晓梦默默在心中重复这称谓,樱唇很勉强才能弯起笑弧。「快半年了。」
「未浓很体贴呢!跟他在一起一定很开心吧?」
他很体贴吗?「嗯,很开心。」
「以前未浓追我的时候,还每天开车接送我上下课呢。我报告不会写,他上图书馆帮我找资料,还陪我用功到大半夜,考试的时候,他怕我紧张,就坐在教室窗外大树下一面看书,一面陪我。还有啊,有次我感冒发烧,他连自己的考试都顾不得了,赶来宿舍照顾我……他真的是个很棒的情人呢!」Tina娇声赞叹,忆起过往的恋爱史,美眸绽着梦幻的神采。
真的那么棒吗?
庄晓梦默默听Tina倾诉往事,胸臆的酸浪又开始翻滚了,一波过去,一波又来,不客气地重击着她。
原来她以为工作第一的男人,也曾经那样为自己的女友费心,伴读、陪考、天天接送。她一直以为他不懂得宠女人,原来他也曾经宠过。
他说自己喜欢坚强独立的女人,可他以前交往的对象却是这么一个年轻可爱的小妹妹……
「够了没?」墨未浓总算开口,很不悦地拢眉。「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哎呀,你害羞了吗?」Tina笑望他。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提那些。」
「为什么不提?明明就不好意思还不承认。呵呵,伯母,其实妳儿子很可爱呢──」
够了没?这样的酷刑,她还要忍受到什么时候呢?
庄晓梦如坐针毡,偏偏当着男友母亲面前,她不能有一点不礼貌。她二十九岁了,是大姊姊了,不该跟一个年轻美眉计较,自尊也不允许她在男友的前女友面前失去风度。
她微笑,从头至尾,她在心里默想着自己的好姊妹,希望自己的笑容能像沈静一样那么从容又优雅。
终于,生平最长的一顿饭吃毕,她盈盈起身,礼貌地告退。
「伯母,很高兴见到您,下次有机会我会专程去拜访您。Tina,谢谢妳这顿饭,很好吃。未浓,我先走了,拜拜。」
她真佩服自己,能够不颤抖着嗓音说这些客套话,她赞许自己,没让唇畔的微笑出现一丝歪斜,她应该好好奖赏自己,这么大方的表现值得让众人敬自己一杯。
墨未浓送她下楼。「妳别介意Tina说的那些话,我跟她之间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我不会介意的。」那只是前女友不服气的挑衅,她很明白。
「还有我妈,她今天对妳态度是冷淡点,不过我想她没恶意,只是见到妳太惊讶了。」
是啊,都怪她去的不是时候。「没关系,我懂。」
深邃的眸若有所思地瞅着她。「妳该不会在生闷气吧?」
生气的人不是他吗?她涩涩地想,表面上却故意嘟起嘴。「干么?你以为你的女朋友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看来释怀了,点头。「我知道妳不是。」
「知道就好。」她笑,心上却在淌血。她其实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大方呵!可她,必须是……
「要我送妳回去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
那徐徐前行的背影,很挺,很直,像一根不肯屈服在狂风暴雨中的劲竹,踩着细带凉鞋的步履,很潇洒,旁人看她走的每一步,都好似在传达着女人的傲气。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其实一点也不骄傲,更无法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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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沈静屋里。
沈静捧着本书,在灯下静静阅读着,一旁的贵妃榻,童羽裳半躺着,双手灵巧地打毛线。
夜很静谧,很恬馨,音响温柔地流泄出钢琴声,溜过城市的晚风,一下下吹着窗帘玩。
这样的夜,很适合静静地、懒洋洋地度过,可惜让一串粗鲁的门铃声给破坏了。
两个女人交换诧异的一眼,沈静放下书,前去开门。
「唷,静。」庄晓梦大声打招呼,跌跌撞撞地闯进屋里来。「我来喽!」迷蒙的瞳光一转,抓着童羽裳的形影。
「童童也在啊,真是太好了!呃!」一声酒嗝。
「怎么了?晓梦,妳怎么醉成这样?」
「有吗?我很好啊。」庄晓梦不承认自己喝醉。「妳们看,我还可以金鸡独立唷。」她抬起左脚,摇摇晃晃地摆姿势,一个重心不稳,往下趴。
幸亏童羽裳及时跳起身,和沈静一左一右接住她。「还说妳没醉?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呵。」双手在空中乱挥。「我告诉妳们喔,我今天看到未浓的妈妈了。」
「什么?」
「还有他的前女友。」庄晓梦继续报告,吃吃地笑。「她们两个一起到他家,煮饭给他吃,他的前女友很会做菜喔,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哈。」
童羽裳蹙眉,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担忧的眼神瞥向沈静。
沈静点头,示意她一起扶着庄晓梦在贵妃榻上躺下。「晓梦,别再说了,来,躺好,我去泡杯热茶给妳。」
「谢谢静,我就知道妳对我最好了。」庄晓梦揽过沈静颈子,胡乱在她颊上亲了亲,转过头,望见童羽裳。「啊,还有童童,妳别吃醋,妳也对我很好,妳们两个我都好爱好爱。」也在童羽裳脸上亲了亲。
「是,妳放心,我不会吃醋的,快躺好。」
庄晓梦人是乖乖躺下了,嘴巴却不肯停,像失控的老唱机不停地播放着。
「妳们知道吗?未浓对他前女友很好唷。妳们一定不相信,他居然天天接送她上下课,怕她考试紧张,还在教室外面陪她耶,哈!那个工作狂居然也会这么宠自己的女人,我听了都不敢相信……」
「来,喝茶。」沈静扶起她上半身,将一杯热茶送近她唇缘。
她喝了几口,躺下。「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男人说工作第一也只是嘴巴说说而已,如果真的有心,他也可以丢下工作不管的。」
「妳累了。」沈静温柔地睇着说个不休的好友。「闭上眼睛休息好吗?」
庄晓梦不肯闭,眨着泛红的眼,不停说:「他说他不喜欢女人太依赖,其实不是的,他那个前女友不就很依赖吗?他也很情愿让她依赖。所以啊,我想只是因为他爱我不够深,如果他很爱很爱的话,就算我怎么依赖他也无所谓的。」
她侧过头,忽然抓住童羽裳的衣袖。「童童,妳说,爱得比较深的人是不是注定要受伤?」
「晓梦──」童羽裳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她红肿的眼皮,知她一定狠狠哭过了,喉咙梗住。
「我不想爱这么多,这样好累。」庄晓梦模糊地嚷道:「真的好累。」
「对,妳累了。」童羽裳柔声说,接过沈静递过来的毛毯,替她盖上。「睡觉吧,好不好?乖喔。」
两个女人像哄孩子似的,好不容易哄得庄晓梦闭上眼睛,朦朦胧胧地睡去。
「妳看她,哭得脸都花了。」望着庄晓梦脸上不忍卒睹的残妆,童羽裳心弦重重一扯。
沈静默然,拿来湿纸巾,轻轻地替庄晓梦卸去残妆。
气氛寂静,两人默默看着庄晓梦就算在梦里也攒着眉的容颜,想象着她独自在酒馆里一杯接一杯地饮酒,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坠落,都是心疼不已。
「静,我是不是做错了?」几分钟后,童羽裳将沈静拉到一旁,哑着嗓子自责。「我不该劝晓梦大胆去恋爱的,我明知道在爱里受伤很痛苦,我还这样害她。」
沈静摇头。「妳没错,童童,不要怪自己。」
「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联合自己的妈妈跟前女友欺负晓梦?」
「我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等晓梦清醒了,再好好问她。」
「我不敢问她,我怕她会哭。」说着,童羽裳忍不住哽咽起来。
「傻瓜!怎么反而是妳先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都是我的错。」
「不是谁的错。」沈静温柔地握住童羽裳的手。「爱情是这样的,有甜蜜也有痛苦,会快乐也会受伤,都是这样的。」她低语,眼神一时恍惚。
两人默默相对,忽地,一串悦耳的和弦乐从庄晓梦皮包里冒出来。
怕吵到她,沈静忙找出手机,按下结束键,顺便瞥了萤幕一眼。「是那个男人打来的电话。」她幽幽地宣布。
「不要理他!」童羽裳气得咬牙切齿。「他那样欺负晓梦,不许他再来打扰她。」
「理不理他应该让晓梦自己作决定。」
又是一串音乐,这次,换了首曲子。
童羽裳抢过手机察看。「他传简讯来了!」她仓皇抬眸。「他说他在楼下等。怎么办?要叫醒晓梦吗?」
「晓梦醉了。让他等吧。」沈静语气清淡。「男人,有时候让他们急一急也好。」
「说的对,妳老是在他面前出现,他反而不会珍惜妳。」童羽裳恨恨地同意。
「呵呵──」贵妃榻上,蓦地传来一串笑声,微微沙哑、很好听的笑声。
沈静和童羽裳惊诧地交换一眼。「晓梦,妳醒着?」
两人同时赶过去榻边,只见庄晓梦坐起身来,忽然展臂拥住两人的腰。「谢谢妳们。」
「晓梦?」两人摸不着头脑。
庄晓梦扬起容颜,唇畔幽幽地,荡开一丝笑意,「我真的很幸运,有妳们这两个这么关心我的好姊妹。」
「妳都听见啦?」童羽裳问,有些尴尬。正主儿没哭,方才她自己倒先哭了起来,说来也真好笑。
庄晓梦知道她窘迫,没多说什么,螓首往她身上一靠,亲昵的动作自然流露感激之情。
「墨未浓在楼下,妳要下去吗?」沈静柔声问。
庄晓梦摇头,苦笑。「我现在看到他,可能会哭出来。」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成泪人儿。「反正明天去公司就见着了。」
「嗯,那也好。」沈静同意她的决定,在她身畔坐下。「现在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妳怎么会喝成这样回来?」童羽裳也在另一边坐下。
庄晓梦浅浅地微笑,在两人关怀的眼波中,娓娓地道出下午所发生的一切──
受伤的时候,如果能有好姊妹在身边心疼妳,伤口,好像也不会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