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一本……学姊,这是我的新书,写的是我这几年在伦敦、开罗等地的见闻,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你收下。噢,还有,对了!这是我的名片,下周我有一场演讲——”
沈芝青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被强迫塞入手中的书与名片,对沐晓辰的滔滔不绝与盛情难却感到不知该从何招架。
叮!
七楼楼层键灯号熄灭,电梯门向两侧滑开,沈芝青回应沐晓辰的,是手里抓着他给的赠书与名片,奔至女厕惊天动地的干呕。
“学姊、学姊,你还好吗?”当沈芝青脸色苍白地从女厕内走出来时,沐晓辰便冲上前问她。
他方才一直在女厕外面候着,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深怕沈芝青如同当年一样昏倒在系办门口,幸好,学姊虽然听来吐得很厉害,人有好好走出来。
“还好。”沈芝青说得有些虚弱。她早午餐都没吃,刚才除了胃酸什么也呕不出来,好难受。
“学姊,你怀孕了吗?需要送你去医院吗?”沐晓辰问得脸不红气不喘,听来极为顺理成章且理所当然。
这人是电视剧看太多吗?就算是孕妇也有不孕吐的,更何况她根本就想不起来他是谁,就算怀孕了也不想告诉他,他可以不要这么多事吗?
“不用去医院,谢谢你,我想我比较有可能是轻微的中暑……我办公室就在里面,进去休息一下就好。抱歉今天没能与你多聊,对了,也谢谢你的书,我先去休息了,再见。”沈芝青看着书封微微被弄湿的沐晓辰新书,很快地就打消了与沐晓辰交换名片的念头,旋身往办公室内走。
他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种自来熟类型,热情得让人难以应付,若是身体没有如此不舒服,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与他打好关系,但是今天时机真的不对。
沐晓辰闻言却灿灿笑开了。
他从背包内拿出万金油与刮痧板,开朗地对沈芝青说道:“是中暑啊?学姊,没怀孕的话一切都好办,来,我帮你刮个痧,出过汗之后就好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发现学姊身体不舒服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大二小学弟了。
他有很多方法可以帮她,不需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不需要保健中心。
虽然情况不尽相同,但他觉得他等了好久好久,才终于等到一个为从前无能为力的自己平反的机会。
刮痧……沈芝青真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让沐晓辰替她刮痧。
是身体太不舒服,所以病急乱投医?还是不知该如何拒绝沐晓辰,所以由着他乱来?
沈芝青搞不太清楚,只觉得反正在电视台内,午休时间人来人往的,不至于出什么乱子,而刮痧技术不好,顶多也只是受些轻微的皮外伤,就随便他吧!
她没有力气再与他推托周旋了。
于是沈芝青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座位上,微垂着脸容,单手将只有耳下几公分长度的短发收拢成一束,露出一大片光裸细致的颈部,任由沐晓辰在上面涂抹万金油与用刮痧板刮出密密麻麻的紫红瘀点。
第1章(2)
“学姊,你身体很不好喔?轻轻一刮就这么多痧……有的人刮痧会不舒服,你会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喔!”
“不会。”沈芝青摇头。
她没有不舒服,相反的,她已经比方才好受多了。
如果沐晓辰停止在她耳朵旁叨念的话,她想她会比现在更好的,不过,话说回来,沐晓辰会刮痧这件事也真诡异……
时常旅行的人需要具备刮痧这项技能的吗?
沈芝青轻闭眼睫,而沐晓辰在她身后继续嗡嗡响个不停。
“这种天气,学姊你时常进出冷气房,大冷大热的,要多注意保养身体,不要一觉得热就吃冰或灌冰水,进冷气房前也要记得把汗擦干。”沐晓辰继续拿着刮痧板在她后颈反覆轻刮了好几回,看了看那些瘀点,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学姊,你还没吃午餐吧?那这样就可以了,太饿或太饱都不能刮痧刮太久,等等应该就会舒服些了。”
“好,谢——”沈芝青睁开浅闭的双眸,才正要抬头转身,又被沐晓辰按回去。
“学姊,等等,别动喔。”沐晓辰起身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拧了条湿手帕回来,仔仔细细地将沈芝青后颈上的万金油拭净。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学姊,这瓶万金油留给你,你等等记得喝杯温开水休息一下,记得,一定要温的喔,不能喝冰的。”
沈芝青盯着沐晓辰,对他的细心体贴只觉得一阵怪异。
他瞧来与她熟到不能再熟的叮咛与举措都令她感到莫名其妙且无所适从。
他究竟是生性爱照顾人?还是因为遇到故人,所以才如此照顾?
不论是哪一项,他帮了她总是事实,她现在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晕眩恶心了。
“我送你下去吧。”沈芝青说。算是答谢他的好意。
“不用了,学姊,我走楼梯,你别陪我下楼了。”沐晓辰朝她摆了摆手,拉开微笑,像在回答她眼中的疑问。“节能减碳。”
沈芝青怔愣了会儿,而后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在沐晓辰面前扬了扬。
“你不是说我得喝杯温开水吗?那我陪你到六楼,七楼茶水间的饮水机坏了没热水。”礼尚往来,她送他到六楼也是送。
“好。”沐晓辰应得很愉快。
两人来到楼梯间,才走了几阶楼梯,便听到楼下隐约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交谈声。
风赋电视台虽然原则上是全面禁烟,但是由于太多圈内人都是烟瘾极大的老烟枪,所以楼梯间时不时仍有开了气窗抽烟聊是非的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说话的那个女声听来十分耳熟,沈芝青脚步一停。
“你知道吗?上次那个义卖,我竟然看见我送给沈监制的那个名牌包……”
沐晓辰的脚步跟着沈芝青停下,侧眸静觑着她,不知为何竟感到有些紧张。
“哪个沈监制?”回话的男声听来很沈稳。
“还有哪个沈监制?!不就那个沈芝青吗?”渐扬的女音听来十分不满。
沈芝青和沐晓辰同时心口一提,女声又接着说下去了——
“拜托,那包虽然是我打折时买的,好歹也花了五、六万,她就这样捐出去义卖做人情,真的是很恶劣又很不厚道耶!要不是我跟她配合了几档戏,看她在老板面前还满红的,又何必这样讨好她来作践自己?”
听不清楚男人说了什么,女人又接着抱怨道:“五、六万耶!我得演两、三集的薪水,竟然就这样拿去拍卖,捐出去给不知道哪里的病童……总之,你以后不要再帮我接她的戏了啦,我真的很生气耶!”
听起来很像是女演员正在与经纪人抱怨的对白。
男声不知道轻声诱哄了什么,女声又抗议了会儿,而后楼梯间随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又归于寂静。
“走吧。”听楼下已然全无声响,沈芝青复又前行,面不改色。
“学姊……”沐晓辰对着沈芝青的背影唤,嗫嗫嚅嚅、吞吞吐吐且支支吾吾。
沈芝青回身,不用想也知道沐晓辰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