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我也不多说了,难得今日终于没人打扰,正好可以跟你说说——”
“可别!小云,我知道你从小脑筋特好,特会想,再简单的事也能想出无数的弯弯绕绕。可我不同,我脑筋不够使,嘴巴不够严,真有什么重要大事,你不必对我说,我不要知道!”小芳连忙惊恐地摆摆手。
白云失笑。想了想,确实不该把自己的秘密变成小芳的压力。要是小芳知道了所有前因后果,只怕连睡觉都不安心,生怕自己会说梦话,无意中把这件秘密泄露出去。因此也就不说其它的了,只简单地解释初至京城时,为何要去昭勇侯府找人——
“那个叫桂花的嬷嬷,曾经差点害死我阿娘。虽然我娘命大活了下来,也一直没想要报仇,可我却没法这样宽容大度。但我无权无势,能做的实在有限,顶多尽可能让她难受一些罢了。那一日,我上门去,打的主意就是要让桂花心惊胆跳,吃不好,睡不着。”效果似乎不错的样子,白云很是满意;不过,如果没招惹来赵思隐就更好了。
“什么?!那个老女人竟然害过白婶?!白婶那么好的人,她也下得了手!”小芳跳了起来,要不是还记得白母正在隔墙的房间里睡觉,她早大叫大嚷出来了。
可,叫完之后,小芳却是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连忙抓着白云的手激动道:“小云,这可真叫报应了!我今天出门时,正好听到别的嬷嬷在闲谈一个最新的消息。你知道吗?那个桂花得了疯病了。”
“疯病?怎么会?”白云惊讶不已。“三天前我瞧她除了撞飞了两颗牙外,其它没什么不妥啊。”
“对啊,大家都觉得奇怪,甚至还有人认为她在装病,因为想叫昭勇侯给她讨回公道。我们厨房的嬷嬷还吩咐我一定要小心,别让昭勇侯府的人抓去给那老婆子赔罪。”小芳哼了声,继续道:“不过我认为桂花是真的疯掉了,听说她三天前被送回侯府之后,再醒来时,整个人就神智不清了,又哭又骂又讨饶的,一直尖叫着李顺儿——耶!不对!白婶的名字不会就是李顺儿吧?”小芳脑筋难得灵光一闪,跳起来问道。
“是的。那是我阿娘的闺名。”
“白婶姓李啊?可怎么都让人叫她白家娘子?”
“因为李这个姓也不是她原来的姓氏。我阿娘出生没多久爹娘就过世了;后来被舅舅养到四岁,本来就没名没姓,要不是被卖身为奴,需要去官府改名册留档,舅舅才把自己的姓氏给我阿娘冠上;至于名字,则是进府后嬷嬷随便给取的。我阿娘生了我之后,便以白家娘子自居,让人叫她顺娘,也当自己姓白了。”
小芳听得张口结舌。怎么也没料到那么温柔亲切的白婶,竟然有这么可怜的身世。太悲惨了,太可怜了,白婶的舅舅太可恶了……耶,等等!
“小云,你最后一句说错了吧?白婶应该是嫁给白叔之后就自称白家娘子的,怎么会是生了你之后才如此自称?”
“因为我是她的骨肉啊,阿娘当然全是为我。”白云扬高下巴,自傲地说着。
“可白叔是白婶的丈夫啊。而且白叔对你阿娘好得倾家荡产,至今小归村里还流传着白叔的传说,咳……虽然是传说着没见过这样傻的小归村人,可哪个女人被这样对待不会感动啊!要有男人肯这样对我,我立马闷棍一敲,把人拖回家以身相许!”小芳很有气魄地说。
“好吧,我阿爹也是我娘自称白家娘子的原因。”看在阿爹对阿娘好的份上,白云大方地同意。再说回原话题:“如果那个桂花真的疯了,那么与我娘的仇怨就此了结,我以后再不理会她。”反正桂花这人没什么重要性,顺手收拾过就好,不值得太费心思。
“小云,你说,她是不是看到了你的脸,才吓得疯掉的?”因为对白婶做了亏心事,所以看到长得很像白婶的小云,便吓疯了。
“我也这么认为。”白云自得一笑,很臭美地道:“这就叫美得吓煞人。”
“嘁!”小芳啐了一声,连骂都懒得。“不说那些了,反正昭勇侯的事,你心里有数就成。那个侯爷也许不会有空来找我,但他肯定会找上你,你先想好对策吧。”
“嗯,我知道的。”
谈完了不愉快的话题,也让小芳尽性发完牢骚后,两人喝茶休息了一下,小芳才有心情四下打量小云的房间——说是卧房,不如说是书房,除了一张简单的木板床外,其它全是书籍,堆了满桌满地,不小心点走,还会随时踩到一张纸、踢到一叠书。
“喂,小云,你真的要考状元哦?”看到数量庞大的书籍,总会让人产生敬畏感。小芳手指着满屋子的书问。
“是啊。”白云将桌案上的书册移开,铺上纸,磨好墨,开始每日闲着必做的事——练书法。
“耶,你写的这是……‘天下冠军帖’啊!”小芳看了好一会,惊叫出声。
“你也知道这个书帖?看得懂吗?”白云好奇问。
“当然看不懂。我识的字没几个,够我买卖物品不会被骗就足够了。读书人的东西我是半点不懂,不过这帖子很好认,到处都看得到,写的什么我是不知道啦,不过我认得这个帖子的长相。”把书法当成画作来认,对小芳来说不是大问题,更别说这个“天下冠军帖”实在太有名了,有名到每个学过书法的人,都必定会临摹一番,自认模仿得微肖微妙的,还会挂在书房或厅堂显摆。
“嗯,我写的就是‘天下冠军帖’。如何?”很快挥就完整张帖,白云问。
“……小云,你写得没有别人好看耶。”小芳回想着曾经看过的书帖,觉得白云写得差了。
“好看不一定正确,原帖就不是以好看出名。”白云撇撇嘴。
“咦!是吗?那大家疯学个什么劲儿?有名的道理在哪?”
“因为这是开国太祖唯一留下的墨宝。他驾崩之后,遗嘱里只给子孙两个选择:一是将书帖烧了祭他;二是将书帖跟他同葬。继位的太宗与文武百官不敢有违,只好让书帖陪葬。”
“咦!是这样哦?可既然陪葬了,怎么大家还能够模仿到?”
“因为太宗皇帝命人将书帖铭刻在石碑上,立于勤政殿前的丹陛正中处,百官们上朝时都能看见。”
小芳点点头,随手抽出一张被乱放在一边的纸,看着纸上的端正字体,问道:
“这也是你写的?”很清爽的字啊。
“对。读书时随手做的笔记。”
“这笔记写得可好看多了。看你把‘天下冠军帖’写得像鬼画符,我都要担心你字写得这样差,要怎么去考状元呢。看,写错字不说,还涂黑成一团,把修正的字另写在旁边,真丑!害得整张帖子都废掉了。”指着帖子一处明显的败笔,嫌弃道。
“原帖就是这样的啊。”白云轻声咕哝。
“怎么可能?你别乱编!皇帝哪会写这样的字,而且还写错字?!写错了竟然涂抹作数,而没有立即销毁重写,就把这书帖当正本流传后世,不可能!”
“我猜……搁在勤政殿丹陛上的那块石碑一定没有错字,而且字体还美化了不少。”毕竟为尊者讳嘛!而且八成正是因为这书帖不像样,很伤颜面,所以太祖才会坚持带进陵寝,不肯再给世人看到。
“是哦?你怎么知道?”小芳不信。“那书帖都陪葬了,到底事实是怎样,也没人说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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