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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不轨接近你 第七章 作者:橘千奈
    隆莉涵下定决心,不管家里两个男人要做何种「深度」的交往,她都要视而不见、不闻不问,任他们自生自灭……

    每当看见他们俩状甚亲密地交头接耳,她就这么告诉自己,累积了一个星期下来,这段话在她脑中反复播放了上百次。

    但,她愈是要自己不在乎,就愈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他们总在一起低声交谈,一见她目光射向他们,马上装作没事似的分开。

    她父亲给他清单,让他出门购物,他会带着一袋买来的物品,溜进她父亲的画室,两个人躲在画室里,半天不出来;她父亲甚至买了手机给他,于是在餐馆忙碌时,他常接到她父亲的电话,然后匆匆告假出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讨厌热恋中的情侣,那股舍不得片刻分离的亲热劲儿,看在形单影只的人眼里,是多么的刺目。

    她想过通知在国外的小爸,但小爸出国是为了散心,即使他赶回来,只是徒增争吵。何况,告密这种事,总有点不够光明磊落,像是她眼红嫉妒,非要拆散这对有情人不可……

    她嫉妒?她睁开眼,瞪着卧室的天花板,心里泛酸。

    她当然嫉妒,喜欢的人被横刀夺爱,谁不会嫉妒?因为过往带给她太重的阴霾,她害怕承认对那个傻气男人的感情,不表示感情不存在啊!

    又一次,父亲折断她感情的芽。

    她郁闷地以手蒙住脸,惊醒了睡在她枕上的鱿鱼丝。

    牠察觉主人的忧伤,挪动毛茸茸的躯体,挨在她颈边,试着安慰她。

    牠知道主人最近心情不好,不敢像往常那样钻进毯子里,放肆地睡在主人柔软的肚子上,饿了也不敢吵着要饼干,牠乖巧地陪伴她,但她郁结的眉心怎么也无法舒展开来。

    牠心疼地舔着主人憔悴的脸,在心里臭骂那个虎斑小子:哼,能变成人形就跩啦?居然让牠小心守护的主人这么难过,牠绝对饶不了他……

    隆莉涵忽听见细微的声响,她猛地坐起,鱿鱼丝一下子重心不稳,掉下床去。

    她凝神倾听,那是脚步声,从她房外的走道右侧响起──走道右侧,是拨给他住的客房。

    脚步声轻轻走来,停在她房门口。她心脏剧跳,瞪着房门,以为他会敲门,但脚步声只是停顿了下,又继续走向走道另一头。

    走道另一头,是她父亲的画室。

    她听见画室的门开了,隐约响起说话声,然后脚步声进入画室,门关上,又安静下来。

    她咬着唇,失神地坐了许久,又颓然倒回床褥间,她拉起毯子裹住自己,空洞的眼眸映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夜。

    鱿鱼丝轻喵几声,没得到她响应,牠跳上床,趴在她枕边。

    直到东方天空开始转白,画室里的人始终没有出来。

    今天是她上市场的日子,她如常起身盥洗,离开卧室。

    经过画室外时,她脚步自动减缓,听见画室里传出细微的说话声。

    「隆先生,我想,还是算了……」男人声音哀怨而虚弱,她可以想象此刻他的表情有多苦恼。

    「我们都努力到这地步了,怎能不做完?」她父亲的嗓音比平日更低沉,诱人地劝哄着,「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可是,我觉得这东西……嗯,很可怕……」说话开始断断续续,夹杂抽气声,像在强忍什么,「等等,这个太大了……」

    「有什么好怕?你还不是吃了?太大也得将就,我就只有这个了。」她父亲没辙地软声叹息,跟着喀哒一响,「来,握住这里。」

    「呃,喔……嗯……」单音节的哀鸣声,听在门外的人耳中,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幅幅需要打上马赛克的画面。

    隆莉涵双脚像钉在地板上,无法移动分毫。

    她忽然有个疯狂想法,期望发生海啸、地震、火山爆发、陨石撞地球,把这里弄得天翻地覆。

    她转头望着楼梯下,灭火器就在墙边,要不,她自己就能弄个天翻地覆──

    「不,我真的不行!」逃避的脚步声猝然响起,冲往门边,「隆先生,剩下的请你自己解决!」

    她心念一动,伸脚搁在门畔,于是打开门冲出来的瑟欧斯被她绊倒,「咚」地扑倒在地板上。

    「早安。」她收回玉足,冷冷瞪着他。

    「早……早安。」瑟欧斯心虚地回道。她一直待在这里?她应该没发现画室里的秘密吧?

    她眼眸明灿,洞悉什么似的雪亮,木然的表情看得他心里发毛,他爬起来,嘿嘿傻笑,「妳起得真早。」

    「我要上市场。」他双眼迷蒙,眼眶是红的,鼻头也是红的,看来曾经被好好……疼爱过。

    如果她还有一点点期望,期望事情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现在也完全破灭了。

    「市场?啊,对。」每星期有两天,三椒小馆会提供特别的餐点,她会起个大早,亲自上市场挑选新鲜的食材,顺便采买家里的菜,他也会跟着去,帮忙提菜。

    「喂,还没做完,你不能走啊!」隆云冰追出画室,没想到女儿就站在画室外,他愕然上步,「莉莉……妳起床了?」

    「你们太吵,把我吵醒了。」她盯着父亲,他在画室工作时,穿着以舒适整齐为原则,此刻他身上却唯有一件睡袍,衣衫凌乱,飘着一股怪异的焦味,略带辛辣气息。

    两个男人心虚地互望一眼。他们很吵吗?他们明明努力压低了声音呀,过程中也尽量小心了,难道还是被她发现了?

    「爸,你今天不是要上山?」父亲每年都会上山一个月,取材之外,顺道教原住民小朋友画画。

    「我临时有事,跟他们改了时间,明天才去。」瞧女儿脸色阴沉,显然误会他们在画室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却没察觉他们真正的目的,只能等事情结束后再好好向她解释了。

    隆云冰温柔地瞧着女儿,「所以今天我还是可以在家陪妳。」她还没发现今天是什么日子,届时惊喜可大了。

    「那很好啊!」隆莉涵道,表情却是木然,殊无「很好」的意味。

    语毕,她径自下楼,鱿鱼丝也跟着下来。

    她在玄关穿鞋时,瑟欧斯也带着购物袋过来,「我陪妳去市场。」

    「如果你和我爸有事要忙,我可以自己去。」

    「那件事暂时告一段落了……」他忽觉踝上一痛,低下头,赫然看见鱿鱼丝张开嘴,一口白森森的牙咬在他脚上,猫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鱿鱼丝,别这样。」隆莉涵轻斥,拎开白猫,起身推开大门,丢下一句:「你要来就来吧!」

    鱿鱼丝横瑟欧斯一眼,大摇大摆地跟着主人出门。

    同时被两双厌恶的眼瞪,滋味很不好哪!瑟欧斯猜得出自己遭受这等待遇的原因,但他答应了隆云冰要保密,只能把委屈往肚里吞,快步跟上她。

    「妳打算买什么?」

    「没想到,到了市场再决定。」

    「哦。」她脚步好快,似乎想撇下他,幸好他腿长,可以轻松追上,「有些东西要买,例如蛋用完了……」

    「蛋用完了?」她前天才把蛋盒装满,几十颗蛋怎可能这么快用完?

    「还有面粉、奶油,妳自己调的辣椒粉,也都用完了。」

    「谁用的?」她忽然想起父亲身上的焦味,很像是食物烧焦的味道,但画室里严禁饮食,而且父亲对厨艺一窍不通,不可能烹调食物。

    「是我。因为妳说过,我得准备点心,让隆先生工作饿了可以补充体力,所以我找了一些食谱,想练习烤饼干,但是都失败了,浪费了很多材料。」瑟欧斯主动把事情扛下来,虽然是说谎,不过有一部分是实话,他和隆云冰的确糟蹋了不少食物。

    「原来是你。」对了,他们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呢!她状似恍然大悟,扯出冰冷的微笑,「我以为你永远学不会做菜,没想到你为了我爸,会这么认真。」

    「应、应该的。」她笑得他悚然,全身毛发直竖。

    他一直喜欢她的笑容,即使她捉弄他吃芥末时扮出威胁的模样,也显得俏皮可亲,但此刻她脸上虽在笑,笑容却泄漏强烈的憎恨,清楚地告诉他──他、被、讨、厌、了。

    他含冤莫白,只能在心底默默流泪。呜呜~~隆云冰可不能骗他啊,是他再三保证成果会让她很高兴,他才努力帮忙,要是不能弥补这个误会,他他他……他死也不瞑目呀!

    「不过,你别以为这样就坐稳位置了。」

    他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位置?」

    「我爸虽然风流,对我小爸却是死心塌地,这些年跟他交往过的几十个人,没一个能取代我小爸的位置,你别以为自己能办到。」她明明想给他忠告,为什么听起来酸味四溢?

    取代个鬼!瑟欧斯在心里尖叫,表面还是镇定地点头,「我没想那么多。」

    她也点头,「跟他在一起,纯粹是游戏和享乐,你明白就好。虽然你的『寿命』应该不长,我还是要说……」她轻吸口气,转头看他时已露出微笑,这次不带任何尖锐意味,「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终于,她变得圆融了。她苦涩扯唇,被打击了太多次,她终于学会如何从容面对,先前在家里还想着拿灭火器,现在与他独处,竟说得出这般「雍容大度」的话。

    她是强撑面子吧?她当然是,即使心在淌血,也只让自己知道,既然人家不要她,她也要潇洒退场,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不能有丝毫裂缝。

    可她什么都失去了,留着尊严,又有什么用?

    「我能做什么吗?」他突然开口,「只要妳开口,我……」

    「永远不要再跟我说这句话。」她寒声道,真想拿路边的垃圾桶敲昏他。他是在嘲笑她曾有的心动吗?还是妄想同时拥有他们父女俩?

    她怒气冲冲的脚步愈走愈快,白猫半跑半走地跟着她,瑟欧斯默默尾随,深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们刚走出社区,路边响起一声呼唤。

    「隆小姐。」芦纳倚在跑车旁,脸上挂着迷人的笑,怀里是一束艳丽的黄玫瑰,「好久不见。」

    隆莉涵停步,不感兴趣地望着他,「有事?」

    瑟欧斯摇摇头。堂哥来得不是时候,她心情正恶劣,他不被狠狠削一顿才怪!

    鱿鱼丝则狐疑地盯着这个陌生人。这人是谁?和虎斑小子有相似的气味,是他的同伴吗?该不会也是来惹主人难过的吧?

    「这阵子我天天送花过来,社区管理员不让我进去,我就把花留下,请他转交,但隔天来,总看到花在那里面。」芦纳指着管理室外的垃圾桶,他昨天送来的铃兰正凄凉地躺在里头。

    「我想管理员确实转达了我的问候,但妳选择忽略,所以我决定不假手他人,亲自向妳表达我的心意。」他递上黄玫瑰,一句赞美甫滚到口边,瞧见佳人今天染成红发,及时顿住。

    隆莉涵不接花束,冷瞪着他坚不可摧的含笑厚脸皮,「你不懂什么叫『拒绝』,是吧?」

    「我当然懂,但我更相信『烈女怕缠郎』的道理,只要有诚意,总能感动妳。」芦纳得意地望了瑟欧斯一眼,「妳要出门吗?坐我的车吧!」

    「我要上市场,走路几分钟就到了。」她继续往前走。

    「何必辛苦自己呢?」芦纳将不被接受的花束放入车内,快步追上她,「像妳这样的美女,值得男人为妳……」脚下忽被什么绊住,他低头一瞧,看见白猫咬住他价值不菲的西装裤。

    鱿鱼丝咬得死紧。牠瞧出主人的不快,此人绝对是不速之客,先咬再说!主人一向将牠捧在手心呵护,现在是牠回报的时候了!咬死这坏人!

    「隆小姐,这是妳的猫?」芦纳瞪视不知死活的白猫,礼貌地问。

    若非看在隆莉涵的面子上,他已一掌解决这家伙。区区人界一只低等的猫,居然敢向他这尊贵的王族挑衅?

    隆莉涵回过头,瞧见爱猫生根似的咬在芦纳脚上,「抱歉。」她无奈地再度将爱猫拎过来,责备道:「你是怎么了?鱿鱼丝,今天老是做坏事……」

    「看来连猫都不喜欢你啊,卢先生。」瑟欧斯不客气地嘲弄,与堂兄走在她之后,并肩而行,「你还真有心,上次落荒而逃,现在卷上重来,不知这回能撑多久?」

    「当然是直到打动隆小姐为止。」芦纳立即还以颜色,「倒是我认识的某个朋友,自以为聪明地混到人家身边,结果非但没有达成目的,还惹得人家不高兴,不知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早瞧出堂弟和隆莉涵之间气氛不对,反正于他有利,他隔岸看火烧,乐见其成哪!

    「我听说你这位朋友最近身体状况欠佳,该不会是你见不得人家好,暗地动手脚吧?」

    「我是那样卑鄙的人吗?」芦纳口气俨然尊严受辱,眼神却洋洋得意,「自己身体不好好保养,生病了居然怪到我头上,这是什么道理?自己的状况都搞不清楚,还得迂回跟别人问。」他啧啧有声地摇头,语气充满残忍的快意,「恐怕最后死得很难看啊!」

    「他若死了,你也别想活着。」瑟欧斯眸色阴沉,肝火渐动,一面肯定是堂兄搞鬼,一面暗责自己大意。第四区的生活太过单调,单调到他除了杀敌,对这些变化微妙的咒术都懒得去研究,以至于连变成人形都有问题。

    他猜不透自己身上到底被下了什么咒。真是时间法术?时间法术一旦启动就不会停止,但他只出现过一次异常,而他的嗅觉时好时坏,个中原因到底是什么?

    后头两个男人的对话弥漫着不友善的味道,隆莉涵不予理会,很快来到传统市场,大清早的已经人山人海。

    肉摊的老板瞧见她,挥舞着屠刀叫道:「隆小姐,妳来啦!今天也要老鼠肉和绞肉吗?」

    隆莉涵刚点点头,一旁鱼贩也叫道:「隆小姐,今天鱼货新鲜,多带点回去,给妳的鱿鱼丝吃啦!」

    她脚边的白猫喵喵附和几声。

    她没心情应付热情的老板们,随口敷衍几句,接过买来的食物,蓦地手里一轻,袋子已被身边的人接过去。她知道是这几天陪她上市场的男人主动帮忙,也就由他,径自翻看鱼货。

    「隆小姐。」瑟欧斯将她买的食物塞入购物袋,习惯性地张开双臂,帮她挡住汹涌人潮,轻轻唤她,神色复杂。

    「什么事?」她这才赏他一眼,语调客气而生疏。

    「我……」他一时答不上,他明白她正经历旧事重演的伤痛,也看得出她正努力佯装若无其事,而他不但是害她难过的元凶,连安慰她也做不到!

    他胸臆塞满又痛又闷的感觉,脱口道:「我不是随便认主人的。」

    「什么?」他没头没脑的话教她一愣。

    芦纳冷冷嘲笑道:「敢情这位先生自比是狗,还认主人呀?」

    瑟欧斯不理他,深深看着她,「我绝不会随便告诉一个人,她可以支使我做任何事,这样说有什么后果,我很明白,妳也很清楚吧?我从不说谎,我说过的话,绝对都是真的……」

    「那么你有没有告诉隆小姐,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来当她的管家?」芦纳再次插口,存心挑拨两人摇摇欲坠的关系。

    隆莉涵出没理他,淡淡摇头,「你说过的那些,我已经忘记了。」此刻再说这些,像在她心头的伤口再补上几刀。

    「可是我没忘!我说到做到,我既然这么告诉妳,就决定贯彻到底,就算妳不高兴,要拿我出气,我也没有怨言……」

    「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她避开他急切的目光,「何不把这些话,留给我父亲……」

    「他是什么东西,我要说这种话给他听?!」他恼火咆哮,气得口不择言,在她错愕的目光下用力抓紧她肩头,生平从未如此愤怒,而摊老板和买菜的妈妈们都听傻了。

    他豁出去了,管什么惊喜不惊喜!他现在不解释清楚,肯定背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吐血而死!

    「妳听好,我跟他……」他才说了六个字,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响起,来自他腰际。他愕然低头,看着屏幕在闪动的手机,不敢相信居然有这种巧合。知道这个号码的,当然只有送他手机的人。

    「是隆先生吗?」芦纳三度插话,从两人同时一僵的反应看来,他的猜测是正中红心。

    隆莉涵身子一侧,让瑟欧斯双掌落空,就如她第一次面对他的热切时,冷漠疏离的态度,「你先接电话吧!」

    瑟欧斯如泄气皮球般垮下双肩,抓起手机按下通话键,「喂!我在市场……」

    她径自转过身走开数步,不想听见他与父亲的对话。她只觉心里空荡荡的,杂乱的情绪却不断往深处扭曲纠缠,她若不能一个人静静,随时可能崩溃。

    那天真不该取消旅行,她该出远门,该避开这个男人,就算她留下来了,她也该保持戒心,不该让彼此的距离一再缩短。

    她以为能控制自己的感情,真能与他维持朋友关系,寂寞却比她以为的更大,生出了多余的期待,结果,纯粹以友情视之的是他,所以他从容投入她父亲的怀抱,徒留自作多情的她。

    妳真没用啊,隆莉涵,这样的男人妳早已遇过,居然没有学到教训,掉入重复的痛苦,又怨得了谁?她嘲笑自己,疲惫地以拳抵住唇,周围的嘈杂变成模糊的声响,她思绪茫然,渐渐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妳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呢!」芦纳趁机扶住她,体贴道:「我送妳回去吧,妳把要买的东西列张清单,我可以帮忙购买。」

    她疲倦的眼眸移向他,似乎不认得他了,盯着他半晌,轻道:「卢先生。」她的嗓音不复平日的清脆坚定,透出惹人心怜的脆弱。

    「我在。」他配合地露出怜惜的目光。堂弟搞砸了,美女正是最需要人陪的时刻,他乘虚而入,必能取回圣物。

    「你为什么缠着我不放?」

    他一愣,「我说过了,因为我欣赏……」

    「说实话吧!」她退开一步,分开与他的距离,憔悴却仍旧美丽的容颜,别有慑人的魅力,一时竟令芦纳怔忡。

    他定了定神,微笑道:「我是诚心对妳,没有别的用意。」他可没那么笨,说出自己别有居心,女人脆弱的时候,需要的是感情的安慰,他还是扮演温柔的抚慰者角色更吃香。

    可惜他的聪明只看出她需要安慰,却没有察觉她疲累神情下的厌倦,她眸色微沉,酝酿危险风暴。

    「那么你对我的诚心有多少?上回我叫你吃面,你转身就走,我看不见你的诚心在哪里?」

    芦纳额角渗出冷汗,柔声道:「感情怎能用一碗面来证明?就算我吃了,也不能证明什么,再说,那口味……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妳逼我吃了,对妳也没有好处……」

    「你以为,我的管家是怎么被录用的?他来应征那天,我也给他一碗辣死人的面,他就算吃得差点休克,还是把整碗面吃完。」

    见对方脸色愈来愈白,她冷冷扬笑,「你可以说我恶质、刁钻,没错,我就是这么恶劣的人,你连吃碗面的魄力都没有,如何能够应付我?比起我的管家,你甚至连站在这里跟我说话的资格都不具备。」

    芦纳还不死心,「但是,我是真的……」

    「真的有诚意?抱歉,我不相信口头上的好听话,我要看到实际的行动证明。何况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是瞎了,我还看得出你对我没有感情,而是别有目的,很不幸你这种人正是我最讨厌的。」

    她犀利地盯着他,「你最好在我失控之前赶快走,否则我恐怕会忍不住拿老板的屠刀宰掉你,你不想死,我不想犯罪,我们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分手,可以吧?就这样,再见,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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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莉涵买完菜回家,稍事分类整理,九点多赶到餐馆,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的管家照常跟来餐馆帮忙,他整天表情严肃,眼神有点闷、有点怨,她视若无睹,满脑子想着那个没有成行的旅行。

    他没再提起被那通电话打断的话,她也不问。

    当一天过完,她关上餐馆大门,同时下定决心──她要自己去旅行。

    她回家后先冲澡,刚走出浴室,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传来崔寡妇的声音。

    「莉莉,妳真要去旅行呀?」

    「这算是预定的行程,我不过稍晚出发罢了。」

    「那等明天一早再出发吧?妳一个女孩子,晚上出门太危险,至少让妳爸送妳去搭车,不然妳的管家也可以……」

    「我爸明天还要上山,我不想麻烦他。」隆莉涵打断她的话,「麻烦妳写张暂停营业的海报,明天贴在餐馆大门上。我会带纪念品给妳,bye。」

    说完,她立即切断电话,倒入床铺,长吁一口气。

    平常的她,不会这般毫无责任感地丢下餐馆,仓促地决定离开,但她真是疲倦了,疲倦于和自己的父亲争夺,疲倦于期待感情,她要挣脱这无止尽的束缚,要找回原本的自己……

    原本的她是什么模样?

    她摀住眼思索,赫然发现剥除这些情伤后,居然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她。

    真可悲啊,她不断在感情中寻找慰藉,不断落空,最后什么都没有,连自我都破碎不堪。

    有人说,人得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她是否大急于追求感情的安慰,而不够珍爱自己,因而在别人眼里,她也不值得珍惜?所以她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所以她落到这地步,也是活该?

    鱿鱼丝挨近她,舔去她渗出指缝的泪。

    她累了,昏昏沉沉地睡去,寂静中有人来到她房外,从门缝窥见她睡了,推门走进来;他弯身替她盖好毯子,幽蓝的眼眸凝视着她,有几分含冤的怨怼。他发现她颊上的泪痕,轻轻拭去,手指却遭白猫一口咬住。

    他瞪着白猫,一「人」一猫无语地交换眼色──他们最重要的女子累了,今晚他们就各退一步,暂且休兵。

    于是白猫松口,他抽回手,仔细替她盖好毯子,按熄了灯,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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