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小女子惯是不爱美的,也没有美可爱。”因为忙着思索脱身之道,回答龙天运的问题时,也就不是很经心。
就算没有爱美的条件,也不必自暴自弃吧?龙天运真觉得这女人独特得有些太过了,就是看不惯她这样灰头土脸的样子。
“朕自认给臣属的俸禄还算从优,没道理你堂堂一个侍郎府千金,会被逼得习于荆钗布裙的穿着。就算再怎么以俭约为念,一个贵女该有的行头也不能省。”这不是宣扬奢华,而是什么身分就该做什么打扮,这是体统。
龙天运第一次见到这样不爱打扮的女人,也真感稀奇了。天下竟有这种女人!本就不美了,还不肯让自己光鲜点,偏还往丑里扮,这是在跟谁扭着?还是抗议老天没给她一张美脸?
柳寄悠因龙天运的动作而不得不一直看向面前这张俊美的脸孔,且还是特别近的观看:在闪躲不开的情况下,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看他看到有些晕眩……他委实是,太好看了些!而她更是第一次与男人靠得这样近,近到呼吸变得短促,恨不得可以立即逃离:可惜他的身分让她完全不敢妄动,就只能这么着。她轻咬了下唇瓣,低声道:“并不是为了俭省或刻意穿得落魄,上回……小女子身穿旧布衣,是为了准备作画,若是穿了华服,弄脏了就不好处理了。只能说,陛下两次前来,都太不凑巧了……”
“哦?那还真是朕的不是了。”龙天运俊目微挑,问:“那朕就好奇了,你认为什么时候是可以好好穿着贵女该有的着装示人,而不用顾忌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作画不行、种花不行……朕猜,怕是坐个秋千扑个蝶都不行,是吧?”
柳寄悠实在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会特地跑来这儿跟她谈这么琐碎的话题。就算她的衣着很不恰当,但他一个跟她非亲非故又不相熟的大男人,却执意与她谈穿衣打扮,难道就不怪异吗?
柳寄悠悄悄地转头看向大门,想以此动作自然而然地脱离他手捏住她下巴的姿势。龙天运一时不防,竟让她成功摆脱。
“如果皇上您要前来时能够先着人通报一声,让小女子有时间为恭迎圣驾做准备的话,自然就能好好盛妆打扮,以最好的仪态出现在您面前了。”
“这是在指责朕总是来得不是时候呢。”龙天运低哼。
“小女子惶恐,万万不敢对您有所指责。”这男人真是小心眼透了!
“嗤!”龙天运暗暗搓了搓手指,很想再伸手去捏她下巴,把她总是低垂的头给抬起,别老是让他瞧着她的头顶心说话。可是,不成,她不是他的女人,他还得把她嫁掉,所以他不该碰她。
不该碰,不能碰,甚至,也没什么好碰的,又不是美人!但,想是这么想,没料他一只手就这样不自觉地探了过去——
柳寄悠突然觉得右半侧的头皮突然一紧,差点低呼出声,转眼看去,才发现自己扎成辫子的青丝正被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掌捉握住。
她室了一室,连呼吸都哽住,想也没想,火速抽回自己的长发辫!抽回之后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事,硬着头皮偷偷抬眼看了下那双好像正在冒火的眼。
没错,那双眼里有火,先是错愕,后是冒火,还烧得有点旺,想装作没看见都不成。虽然头发是她的,但硬从他手中抽回来就是不成,是大不敬……她深吸口气,退了三大步之后,爽快跪下请罪:“小女子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龙天运硬生生压下心中的不悦。这大胆女子居然敢这么无礼地对待他!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一一从他手上夺走物品:就算那物品是她的头发,她也不该这般无礼。多少绝世美人的青丝任他赏玩、求他青睐而不可得,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不仅没因他的垂青而感动就算了,还这般失礼!简直是……简直是……可恶!
他绝不是气量狭小的男人或君王,只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以来,从没有人敢从他手中抓走任何东西,而她居然做了,且在做完之后,连道歉请罪都不够真诚!她就这么讨厌他碰她吗?即使她不是他要的妃妾,但能被他的双手碰触,是何等的荣宠啊,她居然敢嫌弃!?
不!不!他不会为女人生气,他这辈子顶多会厌倦某个女人,但绝不会为了女人生气,当然也不会从这个他不要的平凡女子开始破例。
好好的兴致全给败坏了,他“哼”了一声之后,拂袖而去,决定找他那些美丽又渴求他恩宠垂幸的妃妾们改善心情去。
他的那些女人,随便哪个都比这个女人好,光容貌就足以把她比到帝京外一千里去!他也真是疯了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来这里找她,还生了一肚子气!
皇帝被气走了,留下仍然跪在地上的柳寄悠。她一时有些腿软,没急着起身,原本该因皇帝的怒火而为之惶恐害怕的,但浮在她脸上的,却是一抹笑:待惊觉这笑快要止不住,连忙掩袖,将大半张脸遮住,再任自己笑个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乐成这样,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年轻英俊的帝王,其实已经让她不由自主地上心了……
第4章(2)
心情不爽地离开柳寄悠的小院,龙天运召来伶人在“含元殿”献艺,让他们将各种才艺一一展现出来,不拘乐舞或是百戏,再传唤近来较受宠的几名妃妾侍候着。
被好生侍候直到用完晚膳,龙天运肚里的气也尽消了。没有任何女人能令他生气,柳寄悠也不能。看吧,他不是很快就没事了吗!
“皇上,请吃奴家特地为您剥的葡荀。”张德妃柔若无骨地依偎在龙座扶手旁,乞望圣颜一笑。
龙天运享受着美人恩,张嘴吃过水果,伸手轻抚张德妃以百花香精养护的秀发,花香洋溢,沁人心脾,触手如缎,以指为梳,一梳到底,没有纠结。仔细对那黑丝看了好一会,直到看够了,再侧转一边,看端坐左侧的新宠赵昭仪。
这赵昭仪在人前总是一副冷冰且傲然的姿态,除非他待她特别亲切,她才会扬起笑容回应:这种美人型态,当然也是迷人。同样伸手握住她背后的青丝,得到冰美人嫣然浅笑,轻偎了过来,一副任摸任梳理的温顺样,随便帝王想怎样都可以,只求宠幸能更多一些,再多都不嫌。
这才是正常女人面对他时该有的样子!偏偏那个该死的平凡女子居然抗拒他的亲近?!她不合常理的拒绝,让他心绪随之浮动,竟执着地注意起女人们的头发了。不仅看,还想摸,最好摸个够!
但,摸着两个美丽妃妾的长发之后,除了香了一鼻子、摸了一手香油膏之外,真真没什么意思。
江喜很知机地捧来洗水以及胰子为他净手。洗去那满手的油腻浓香,他微微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然后,他忍不住又去想那个让人生气的女人。柳寄悠那头不刻意养护的头发,说实在的,真不怎样。既不香也不滑,哪里比得上眼前宫妃们的柔光亮泽、香气逸散的风情?他一点也不稀罕!
可……虽然不稀罕她的头发,却没办法遏止自己不去想起她,不管是火气十足地想,还是咬牙切齿地想……总之,就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