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小时,她会躺在他的下面。没错,他真的很快乐。酒保克莱对着黛莎大叫,要她回去工作。她噘起嘴,然后笑起来给了柏恩一个又热又深的吻。“四十五分钟,亲爱的,你能等那么久吗?”他扬起眉:“我想可以吧。”
她大笑,声音充满女性温暖的期盼。“我还不知道吗?好了!”克莱对她皱眉大叫时,她生气地回答他。
她离开他的大腿时,他拍拍她的屁股,然后满意地靠回椅背上,品尝他的威士忌。他谨慎地背靠着墙坐着,幽暗、脏乱、烟雾弥漫的酒吧,是龙蛇混杂之处。巴西离阿拉巴马非常遥远。阿拉巴马是他的故乡,但他在这里觉得非常自在,吧台前站了一排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觉得已不冉需要注意他们背后的动静了,他喜欢“克莱酒吧”里的向导、船夫、已经退休和仍然活跃的外籍佣。这里理所当然是一个粗暴吵闹的场所,有时候的确是,而且将来也会是。但大部分时候,这只是一个躲避炎热和同类相聚的阴暗、舒服的地方。
他想道,如果自己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也是够安全的。这里没有人可能杀他,而且克莱会帮他留意。但柏恩之所以靠墙坐并不是他预料会有危险,他这么坐的原因是因为这样一来可以看到每件进行中的事和每个进来的人。他知道的永远不嫌多。他很自然敏锐地观察周遭,有许多次这样救了他的命。眼前他不想改掉这个习惯。
所以当那两个男人走进酒吧,站了一会,让眼睛适应阴暗后,才选了个位子坐下时,他立刻注意到了。他不喜欢他所看到的——其中一个是陌生人,但他记得另一个人的脸孔和名字,听了很多有关他的事,没有一件是好的。柯提文是个恶棍,没有原则与道德可言,除了他自己,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他们没有交过手,但柏恩搜集讯息,且对他周围进行的事留下记录的习惯,让他听了很多关于柯提文的事。问题是,柯提文的事业在美国,他到巴西做什么?两个男人走向吧台。柯提文靠在台边,低低地向克莱说着话。克莱耸耸肩,没有回答。老好人克莱如果不喜欢某个人,他的嘴巴可能紧闭得像只蚌一样,这就是酒吧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柯提文又说了一些别的,这次克莱低低地吼了一句。那两个男人讨论了一会儿后,对克莱点点头,然后走到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几分钟后,黛莎来到柏恩桌旁。
“那两个男的要找你。”她低低地说道,一边擦着那张其实不需要擦的桌子。
柏恩喜欢眼前的景观,他期待着她脱掉全部衣服的那一刻,他可以无拘无束地接近那丰腴的胸部。“是一个沿河而上的向导的工作。”她脸上带着微笑,继续往下说,非常清楚他正在看什么、想什么。她耸耸肩,让衣服再往下滑落些,露出更多的乳沟。
“我不需要工作。”
“你需要什么,亲爱的?”她用喉音咕哝着说道。
他眼里有股懒懒地、缓缓地燃烧着的火焰。“几小时的厮缠也许可以退退火。”他说道。
她颤抖了一下,伸出猫一样的小舌头舔了舔。这是他喜欢黛莎的地方。她并不绝顶聪明,但天性善良、感官发达,随时准备好要在床上过段好时光。
她微笑着回去继续工作,脸庞因期待而发亮。
柏恩研究着柯提文和跟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这是实话,他现在不需要工作。他银行里有许多的钱,.而且他的生活并不奢华。只要有东西吃、有——张床、好的威士忌和丰富的性生活,那便是他对生命的所有要求。路柏恩是个知足的人。
但他追求冒险的本性——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鬼门关前打转的本性,又在全力活动了。如果一个像柯提文这样讨人厌的人物都亲自踏上亚马逊盆地,那背后一定有强而有力的理由。亚马逊并不是一条普通的河流,而探险更不像在公园散步,就柏恩所知,柯提文是那种留在后面,让其他人打前锋,然后他再渔翁得利的人。能让柯提文积极参与的,一定是件大事。
柏恩站起来,想了一下后,拿起自己桌上的威士忌,慢慢朝他们走去。他仰起头倒了一些酒进嘴里,让它留在舌间,品尝了它的美味,再吞下肚。真是要命的好酒。
柯提文带着冷漠的不屑看着他。柏恩对这两个男人扬起眉:“我是路柏恩,你们找我?’’
柯提文脸上的表情让他几乎大笑出来,他也知道另一个人正在看着——一个胡子没刮、衣服又脏又皱,好像永远不会松手似地抱着一瓶酒的人。是的,柏恩是没刮胡子,衣服是又脏又皱,而且还不打算放掉酒瓶。他刚结束溯河而上的旅程,直接到这里,刮胡子、洗澡的工作要等他到黛莎的住处再说,因为她喜欢和他一起洗澡。而这瓶酒,事实上,是瓶好威士忌。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滴酒未沾,而且,如果他把它留在桌上,某个混球就会把它摸走。他已经付过这瓶酒的钱了,所以,他到那里,它就到那里。
不过,另一个人正热切地看着他。“路柏恩?’’
“没错。”这家伙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也许更老,虽然脸上有放浪的痕迹,但带些稚气的五官掩饰了他的年纪。柏恩立刻掂出他的斤两,一个什么也不做、只会感叹时运不济,却不肯抬起懒惰的屁股做点事的人。
“我们听说,以我们打算进行的活动而言,你是最好的向导。”另一个人说道。“我们想雇用你。,,
“哦,”柏恩拉过一张空椅子坐下,双臂靠在椅背上。“我是最好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受雇。我刚刚结束一段行程,而且在回到河上之前,我已经计划好要找个房间。
柯提文似乎已从嫌恶中恢复过来,也许是想到任何一个刚当完向导回来的人,都有资格看起来又脏又不修边幅。“这会是一份值得你做的工作,路柏恩先生。”
路柏恩先生?柏恩已经许久没被人称为先生了,久得他几乎想要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人站在他身后。“叫我路柏恩就行了。现在我的代价可是很高的。我累了,而且很期待能在一张真正的床上睡几个星期。”一张有女人的真的床,他心想。
“一万美金。”柯提文说道。
“多久?’’柏恩问道。
柯提文耸耸肩。“不知道。这是一次考古探险。”
真令人怀疑。柏恩无法想像柯提文会牵涉到任何像考古探险这么高水准的事,他可能利用它来做掩护。现在事情变得比较有趣了。“大概是在哪个地区?这样我就能判断要多久?”
另一个人拿出一张巴西的地图,放在桌上。那不是张详细的大地图,事实上,看起来倒像是从百科全书上撕下来的。他指一指亚马逊北方一个深入内陆的区域。“这里的某个地方。我们并不很确实地知道在那里。”
柏恩半眯着眼看地图,喝了一口威士忌。该死,真是好酒,一路燃烧下去,对酒的赞赏让他不至于被这荒谬的情形逗得大笑起来。这些笨蛋带着一张小学生用的地图到这里来,而且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那里是个没标识的区域。,’他最后说道。“我没有去过,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人去过。”“你不能做?”第二个人说道,看起来一副失望的样子。
柏恩哼了一声。“去你的,没错,我能做。你到底是谁?”
“我是薛瑞克。这是柯提文。”
那么柯提文是不打算用假名了,显然他认为这里没有人会认识他,那表示他觉得很安全。
“那么,薛瑞克、柯提文,我可以带你们上那里去。我没有去过,但我知道在丛林里如何生存,而且如果你们不很清楚自己要上哪儿去,我想我不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也没有什么差别。问题是,一万美金太微不足道了,用这样的价钱你无法请到行家,你们所谈的是两个月,也许是三个月地狱般的生活。我的价码是一星期两干,而且由你们支付所有的补给品和额外的帮手。我大概要花掉你们两万至两万五,其他的费用大约是一万。怎么样,你们仍
然积极地想开始这段‘考古探险’吗?”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并没有听出他最后微微加重的语气。“没问题。”柯提文平静地说道。柏恩现在不只是好奇了,他感到极度的兴趣。柯提文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表示在那里的不管是什么,三万五千美金和它的价值比起来,都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而柯提文之所以参与,当然绝不是为了在考古学的论文上留名。但什么东西能这么有价值,把柯提文这样的人都引来了?丛林里有许多关于失落的宝藏和极其古怪的神话传说,但据柏恩所知,没有一个是真的。人们总是在找寻失落的宝藏,但除了船难的残骸外,什么也没有。人们总是相信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去管证据。柏恩当然不想拿自己的利益当赌注,赌彩虹尽头的一罐黄金。
“先付款。”柏恩说道。
“什么?别想。”姓薛的咆哮着说道。
柯提文什么也没说,但是意味深长地皱起眉。柏恩仰起头,又喝了一口。“我不会放我的委托人鸽子,”他说道。“因为那样我就别想再混了。但反过来,情形却不一样。我受过教训才学乖的。我要先拿到钱,否则免谈。”
“还有其他的向导,路柏恩。”
“当然有,但没有人比得过我。你想死在那里,或是活着回来,由你自己选择。就像我所说的,我刚回来,我不在乎度个小假再开始另一份工作。”
柏恩知道他说的不全是实话,但吹嘘也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如果这些笨蛋不知道如何玩,那是他们的问题。这地区的印地安人比他更知道在丛林中生存下去,但那些印地安人对踏进他们领土的人而言,也可能是最大的危险。这儿仍然存在着许多深处内陆,从未见过白人的土著群,还有许多地图上没有标识的大片区域。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至少,没有人能回来对它加以描述。就他所知,这地区有许多猎头族出没。
“到处去问问。”他不在乎地说道,站了起来。“我需要工作,但你们非常需要一位向导。”
大部分的人总认为难以得到的东西较有价值。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他对这份工作漠然的态度,让他们相信他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好人选。
“不要这么急。”柯提文说道。“你被雇用了。”
“很好。”柏恩仍是先前那副不在乎的口吻。“你们想什么时候离开?”
“尽快。”
他叹口气。去他的。他原本希望能放松几天,但是,两万五就是两万五。“好广他看了一下表。三点三十分。“七点回到这里和我碰面,我们要看一下装备。”那会让他至少有两个小时可以和黛莎在一起,也有梳洗的时间。
“现在就可以了。”姓薛的说道。
“你们可以,我不可以。七点。”
瑞克要婕安在他们离开时,办好他们东西的托管手续,然后他和柯提文离开饭店,去找他们所说的那个向导。她很高兴有这段独处的时间,因为她有一些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知道的事要处理。她首先办好托管的事,找到旅馆经理,他似乎不很乐意为他们保管东西。但既然他们留下的东西不多,她又先付了他两个月的保管费,他便同意了。在一番夹杂了英语和葡萄牙语的交谈后,她了解他一点都不赞成她参加这次探险。
“许多人都没有回来,太太。”他认真地说。他的外表就是个十足的拉丁人,短小结实,黑色的直发,深棕色的大眼睛。“丛林把他们吃掉了,没有人再看过他们。”
婕安并没有纠正他认为她已婚的假设,因为那只会让他觉得尴尬,而对她毫无影响。将她猜成瑞克的太太,而不是妹妹,这种假设并不奇怪。除了头发都是黑色的以外,他们一点也不像。这个经理看起来是个好人,她想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我知道你担心,”她说道。“我了解。相信我,我不是轻率地就走进丛林里去。我是个考古学家,而且我已经习惯艰苦的环境。我睡帐篷的次数都可能比睡床上的时候多,而且,我很小心。”
“希望如此,太太。”他回答,善良的眼睛里流露出忧虑。“我自己是不会去的。”
“但是我必须去,而且我答应你我会处处小心。’’
她没有撒谎。虽然大部分的工作是在干燥、多灰尘的气候区里进行,她仍然知道他们面对的阻碍——不论是动物或植物都可能致命。她接种的疫苗仍在有效期内,她有很多的抗生素和驱虫剂,一千超过一般需要的急救箱,还能缝合较小的伤口。她甚至带了三个月的避孕药,放在急救箱里,伪装成伤风抗原,偷运进来。
不过,她仍然不想欺骗自己,以为自己能应付雨林中的任何事。她会小心,但意外总会发生,疾病也是。再怎么小心,也会遭蛇咬,她的急救箱里也有抗蛇毒血清,但有些毒是没有解毒剂的。既然亚马逊盆地有一大片未曾被探勘过,且地图上也未标识的地区,充满敌意的印地安人也是一种可能性。事实上他们对自己将面临的情况毫无概
她很快地结束了和经理的交涉,心里怀着一个念头:离开了旅馆,得找一样可靠的武器。她心想,在玛瑙斯,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这里是免税港。事实是,世界上任何大量制造的产品都可以在玛瑙斯找到。
和其他地方——比如说,西雅图——比起来,洛杉矶也许帮助她更能耐得住热,但她仍觉得湿气令人无精打采。现在正是这里最好的季节,属于冬季的六、七、八月,那表示这是一年里最干燥的时候,而且热气至少也不那么逼人,她怀疑“干燥”表示雨不是每天下,也许是隔一天下。如果他们运气好,也许一天会下两次,而不是三次,她期待着前者,却为后者做心理准备。
她四处逛了一会儿,不敢离旅馆太远,而且保持警戒。走不到两百码,她便听到至少七种不同的语言。玛瑙斯是个迷人的城市,一座深入内陆一千两百里的深水码头,具有国际大港的景观,也许这就是她之所以会听见如此多种语言的原因。
瑞克仍然对她坚持自己保留地图而不悦,除了吩咐她做事外,几乎不对她说话,但她不让决心受到动摇。这场探险对她跟对她父亲而言一样重要,事实上,对她更重要。她很强壮,可以自己作战,但他父亲既无法保护他的名誉,也无法保护他的钱。如果她无法证明他有关安萨族的理论,他在人们的记忆里将永远是个傻子。而那表示不能将这些资料告诉瑞克。
她希望他根本不要参与,但环境却与她作对。在她了解自己发现了什么后的几分钟,瑞克便走进房间,也许是为了确知她搞不出什么名堂,而她无法藏起自己的激动。他看看散在她四周的纸张,看见一张这地区的地图,立刻导出正确的推论——虽然他把它叫做“藏宝图”。
他烦了她好几天,但她了解他,他是人们所谓“成事不足”的那种人。他也许会把这资料卖给一些有野心的寻宝人,而不顾虑教授的名望。他一定不会找经过训练的考古学家,小心地挖掘,以保存发现物;也不会将发现的东西编列成册,或是依照法律的要求,将有价值的东西交给巴西政府。如果她能得到任何外界的赞助,她会接受,但所有她接触过的人,不是不理她,就是笑她。她现在还能听见他们说的话:薛疯子的女儿也陷得和他一样深了。
最后,瑞克带来柯提文。柯提文为了私利愿意资助这个计划。婕安坚持同行,以便尽她所能保护发现的东西。但因为她选择的专业领域中,某些人士的盲目,而迫使她沦落到这个地步,令她无法不觉得苦涩。如果他们愿意信任她父亲或是她,这次探险队的成员应该是训练过的考古人员和可靠的向导,而不是她非常害怕瑞克和柯提文会请来的那种不客气的无赖。如果她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她不会接受眼前的情况,但她必须利用她手边仅有的资源。她是个实际的人,是的,但也是个有备而来的实用主义者。她将石城的位置记在脑海里,所以他们必须带她同行,而她也会确定自己带了武器。
这样的警戒很合逻辑。她能使用小型的枪炮,那是她进入专业领域后学会的。蛇和其他的危险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她担心这次遇见的蛇可能会有两只脚,但那是她愿意冒的险,她只希望她能耐得住这些伤害,毕竟,他们不大可能杀了她,或是把她留在丛林里自生自灭。虽然瑞克不是一个称职的男人或哥哥,但他也不是个谋杀者,至少,她希望他能避免任何伤害她的尝试。对柯提文,她持保留态度,但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彬彬有礼。如果事实证明刚
好相反,她要有所准备。
在任何一个大城市里,找武器并不是件难事,而婕安对这工作也不觉得畏缩。如果她有信心可以让它通过海关,她会从美国带过来,但走私武器和走私避孕药是相当不一样的,尤其是如果她被抓到的话。
她慢慢地走过另一家旅馆前排成一列的计程车,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司机。她在找一个不像其他那么意气风发的人,虽然没有一个看起来气色是好的,也许可以用憔悴来形容。最后她选中了一个,他没刮胡子,比其他人懒散一点,两眼都是血丝。她带着微笑走上前,用不流利的葡萄牙语要求载她到码头。
司机并没有交谈的意思。在他穿过拥挤的街道时,婕安等了一会儿,然后冷静地说:“我想要买武器。你知道哪里有吗?”
他很快地看了后视镜一眼。“武器,夫人?”
“一把手枪。我比较喜欢自动的,不过如果是….—那个……也没有关系。”她想不起葡萄牙语的左轮手枪怎么说。她用手指做个圆形,用英语说了一遍。
他黑色的眼睛警戒又狡猾。“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道。“我不会停留。我不想再看见你,夫人。”
“我了解。,’她给他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我能找到另一部计程车回旅馆吗?”
他耸耸肩。“观光客很多,到处都有计程车。”
她据此推断她可能找得到,也可能找不到另一部计程车。如果有需要,她会走到公共电话亭,叫部计程车,虽然她不喜欢走在热气中。她很明智地穿了件薄棉裙,裸露着双腿,但蒸气浴就是蒸气浴,不论你穿的是什么。他把她带到一个相当破烂的地方,荒凉,但还不算贫民窟。她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小费,头也不回地走进他所指的那家店。
半小时内,她已经是一把点三八自动手枪的所有人了,枪很便于清理与维护,再加上一批令人印象深刻的弹药,让她的袋子重得沉甸甸的。把这些卖给她的那个男人甚至没有一点好奇的样子,也许每天有美国女人向他买武器。他甚至帮她叫了一部计程车,而且让她在他店里等到车来。
她抵达旅馆时,发现瑞克和柯提文仍然还没回来,不过她也没有在等他们。瑞克仍然非常生气,气得可能留她整晚自己一个人。她知道他希望这能有警告她的作用,可惜没有。她并不是到这里来观光的,而且旅馆房间的菜单非常丰富,如果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她必须待在旅馆里也不会觉得烦。她甚至欢迎能有这个机会休息。
但瑞克和柯提文黄昏时回来了,而且来到她房间。两个人都带着笑容,看来心情很好。婕安闻到他们呼吸中的酒味,但他们并没喝醉。
“我们找到一个向导了。”瑞克很高兴地宣布,终于不再生气了。“我们预计七点和他见面,做个计划。”
“在旅馆?”这似乎对她很方便。
“不,在他逗留的那间酒吧。你必须去,你比我们更知道计划的内容。”
婕安在心里叹口气。她可以想到好几个比这更好的讨论地点,酒吧里任何人都可能听到他们说的话。“向导是谁?你们没有提他的名字。”
“姓路,”柯提文说道。“路柏恩。我们问过的每个人都说他是最好的。我猜他可以胜任。如果他放下酒瓶,应该没有问题。”听来真是令人大受鼓舞。她又咬了口气。“他是美国人?”
瑞克耸耸肩。“我猜是,他有点南方的口音。”
就婕安的想法而言,这相当能确定他是来自哪个国家,但她把这个论断保留下来。
‘‘他在美国出生。,’柯提文说道。“但谁知道他是不是还认为他自己是个美国人?我想这叫‘放逐’。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
婕安打赌一定久得已经完全热带化了——动作迟缓、不拘小节。但世界上大部分的地方都缺乏美国那种迅速、有效率的特色,而她自己也已经学会在其他国家时放慢速度。她曾在非洲,在一群语言中没有“时间”这个词的人群里,从事挖掘工作。计划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你无法适应,就会疯掉,看看路先生的选择是什么,将会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是那种想做主的人,”瑞克说道。“如果我们听到的有关他的事是真的,我猜他只做他喜欢做的事。”
她看得出来瑞克对这个姓路的印象深刻,不过她哥哥的鉴赏力一直停顿在青少年时期,所以她决定对此持保留的态度。瑞克对任何自鸣得意的莽夫都印象深刻,认为大男人主义是英雄气概的本质。她开始降低对他们所雇的这个向导的期望。
在瑞克的要求下,她在六点半的时候准备好。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希望她是那种愿意用身体去迷惑、影响那个男人的金发尤物,但即使她愿意染发,也不具备当尤物的基本条件。基本的要求之一是肉感,而婕安差远了。她也一直很高兴自己不是,因为要负担那令男人变成白痴般的胸部,是件很吃力的事。
她就是她——干净、端正、赏心悦目,但不是极端漂亮的美女。如果任何人问她,她最好的地方是哪里,她会说是她的脑子。
不过,因为怕热,她穿上一件露肩的洋装,事实上,那是她带来的唯一一件洋装。除了在飞机上穿的那件上衣和裙子,她只带硬邦邦的长裤、衬衫和靴子。在和瑞克、柯提文搭计程车穿过玛瑙斯的路上,她把握时间,浏览四周,而且对所见颇为赞赏。这是个美丽的城市,她希望她有时间探索一番。不过,她一向如此。她一直没有足够的时间留在现代世界的城市里,她的工作是和过去在一起——死亡的城市、墓冢——试着将过去的片断拼凑起来,好知道许久以前的人是如何生活,而人类又是如何来到眼前的情况。考古学试着发掘人类来到现代的轨迹,想知道过去几千年来他们有什么演变。这是一个她从不会厌倦于追寻解答的谜题。
她和瑞克、柯提文走进去的那家酒吧并不是她到过的最高级的场所,但也不是最糟的。虽然酒吧里的男人都转过来打量她,她仍是昂首阔步地走。如果她是自己一个人,除非情况紧急,否则她不会进来这种地方。和其他酒吧一样,这里昏暗、凉爽,而且充满低沉的嗡嗡声。酒、药草、汗味和天花板上那两台懒洋洋地转动的风扇,混合在一起。
瑞克和柯提文一左一右地走在她两旁。他们走向靠墙的一张桌子,一个男人似乎半睡半醒般懒懒地坐着,面前放着一瓶已经开了的威士忌,但即使他半垂着眼皮,她仍能看到他眼里强烈的闪光。他们走近时,他用脚推开一张椅子,看了婕安一眼,那眼神和酒店里其他男人的比起来,就好像鲨鱼和鳟鱼一样不同。其他人将所想的保留给自己,而这个人,在他的心里,已经将她剥开、摊开,进行透视,而且不在乎她是否知道。
“嗯-”他拉长声音说道。“哈罗,甜心。如果你不是被挟持,何不在我旁边坐下?’’他朝他刚踢出去的那张椅子点点头。
现在他们靠近了些,婕安看到他的眼睛既不是蓝色,也不是绿色。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很难辨别得出。他晒得黝黑,但下巴有刚刮过胡子的新鲜痕迹,他的头发早黑色的,而且太长了,垂过他背后的衣领,几乎要碰到肩膀。他的衣服虽然干净,却皱得一塌糊涂,而且很破旧。他有着不在乎衣着的男人那种潇洒的神态。
她眼睛眨也不眨,不想表现出已经被他那看穿一切的一瞥所打败,她自己拉出椅子坐下,不去管他踢过来的那一张。
“我是薛婕安。,’她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本能地拒绝让他知道他已经扰乱了她。她甚至不确定他为什么要这样?上帝和每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并不特别。不过,有些男人觉得该和每个来到他身边的女人玩一玩。
“天啊,你结婚了。”
“她是我妹妹。”瑞克说道。“这是路柏恩,
柏恩扬起眉,看着她。“妹妹?你来干么?’我们的向导。”
婕安像他一样扬起眉。瑞克和柯提文必定告诉了他一些有关这次探险的事。她无意中注意到瑞克说得没错,他有南方口音。她大声地说:“我是考古学家。”
他给她一个愉快,又想表达轻视的笑容。“你不能去。”他说道。
婕安的口吻仍然冰冷。“为什么不能?”
他眼里有些淡淡的惊诧,似乎没有预期会接到抗议,他慢慢地喝着威士忌,一边打量她。“太危险了。,’他最后说道。这时瑞克和柯提文已经都坐下来了。瑞克清清喉咙,柏恩看着他。“事情没有那么单纯。”瑞克说道。
“我看不出有什么复杂的。我不带女人进去,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那么你显然也不会被雇用。”婕安低低地说,她沉着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以前曾碰过像他一样盲目的笨蛋,她不打算被他干扰。
“喔,”他没有一点心慌的样子。“怎么回事?”“她必须去。”瑞克插嘴道,而且对着他妹妹皱起眉头。这是他的一个痛处。“她是唯一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