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这能力能永远这么下去,既能助人,也能帮助自己,何乐而不为?
这是上天的赐予,她如此坚信。
虽说她从没有想让预知能力消失的念头,不过最近她遭遇了不少困扰。
她爱上的男人,严正伟,把这种所谓能预知未来的人称为“骗子”。
骗子?她是骗子?真是冤枉。
她不敢想像,如果正伟知道她就是他口中所谓的“骗子”,不知道会不会马上晕倒?
一旦他得知了真相,他的表情会何等“精采”?恐怕会发疯的吼着要她立刻滚出去,当场将她解雇吧。
说起她和他的关系,其实再简单不过,他是个律师,需要助理,而她去应征,幸运的从几百个应征者中脱颖而出。
能被全台湾律师界的翘楚——严正律师事务所聘请,哪怕只是一个助理,可也是人人争相挤破头,尤其又是在有‘不败金童’之称的严正伟律师的手下做事,有多少人想要接近他却不得其门而入。
这个超级黄金单身汉一直是台北社交圈最受欢迎的宠儿,名气之响亮,除了显赫的家世因素之外,他本人多金又英俊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法而优则从政,一直是严家的规则。
在政治界十分活跃的严氏家族,再加上在律师界有不败金童之称,严正伟俨然成了媒体追逐的焦点,他未来会不会走上从政之途,令人拭目以待。
安妮作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未婚妻。
两人由原先的主雇关系,渐渐发展为亲密的男女朋友,前两天,正伟开口向她求婚,并带她去挑选戒指,她到现在还有点恍惚的感受。
答应了他的求婚,意味着非要见双方的家人不可了,而她早就过关,只剩下他还未见过她的家人。
一想到她要带他回家见她那个难缠的母亲,她就觉得头痛。
而更难的还在后头,如果让正伟知道她就是他口中所谓的“骗子”……她不敢想下去。
而现在严大律师老嚷着最近有空!
唉,让他见到了她母亲还得了?
“安妮,”察觉到她的表情有些变化,正伟抬头一笑,故作不经意的问:“你有心事?嗯?”
安妮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深锁着眉头,表情看来像是遭遇了大事。
“没有。”她立刻摇头。
正伟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相处了半年,他对她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她的一举一动都难逃他的法眼,她恐怕不知道,他经常猜中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没有?”他向她走去,唇角往上勾起,满眼笑意的瞅着她。“让我猜猜……”
单纯的安妮应该不知道他早就猜中了她的心事——如果没错的话。
“你在烦恼要介绍我跟你的家人认识?”
安妮一惊,立刻跳了起来,脸色大变。
“你怎么知道?”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教她慌张失措。
瞧,她不就承认了吗?他笑了起来,脸上有丝得意。
“你每次都不肯带我去见你的家人,我就知道你在逃避。”他故意这么说。
事实上是他每次都没空,即使难得的独处时光,两人也是在耳鬓厮磨中度过,见彼此的家人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我上一次明明答应你了,是你临时有事……”她赶紧澄清。
那一次可把她急死了,她硬着头皮答应,无助地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结果他一通电话临时取消,让她松了一口气。
“你当时松了一口气。”他开口指正。
“有吗?”她脸色微变。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下一次她要注意一些。
正伟笑了出来,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惊慌的眼眸对上他的。
“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他们。”他想,他严酷的形象实在有待改进。
他每一次去拜访朋友,朋友的家人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最后总是他浑身不自在的告辞,几次向她透露,她总是笑翻了。
“不管他们表现得好不好,我都会娶你。”他轻啄了下她的唇保证道。
不,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我才不介意他们是圆是扁,他们是你的家人啊,我反而担心他们不喜欢我呢。”
他们的确是不喜欢他。
妈妈不想让她经历她当年曾吃过的苦,信誓旦旦的要呵护她,绝不让她嫁给不相信她有预知能力的人。
“所以你别替他们担心,应该替我担心才对。”他帮她减压,开玩笑的说:“要是他们不喜欢我,不肯答应让我娶你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她被问到心坎里,无助的把头转开。
恐怕他作梦也没有想到,凭他的身分、地位和财富,竟然有这种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存在。
“我爱你,安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他将她的脸转过来,看见她的眸子写满了不安。
“我……”要不要这时候告诉他?
不,她不敢打这个赌。差点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咽回去,她只能一脸惶然的看着他。
上个礼拜,他才将一个骗子送进监牢里,原因是那人说他看得见未来,看得出正伟的母亲张婉绮会有血光之灾,没有想到那个骗子是自己开车去撞她的座车,制造血光之灾,把正伟气疯了。
“嗯?你有什么想说的不敢告诉我?”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哄她开口。
安妮讶异的轻抽了口气。
“我……我……”她脸色发白。
“别担心。”他额头轻抵着她的,“我会喜欢他们的。”他搞不懂安妮为什么会这么担心,好像他会吃了他们。
“会吗?”她一点都不乐观。
“会。”他肯定的说。
其实,会就这么坠入恋爱,他自己也满讶异的。当初会选择安妮做助理,完全是基于她的法律素养,而不是她青春洋溢的甜美外貌。
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从法律系毕业,却不是立志当律师,是因为对法律的兴趣才读这科目并从事这个行业,的确教人印象深刻。
更教他称奇的是她的细腻。
他经常还未开口,她就已经把他要的东西拿来;他临时有事必须更动行程,正在伤脑筋之际,她已经安排好了行程送进来。
他讶异她的心细和对工作的投入,不由得注意到她的表现,渐渐意识到她的存在,也渐渐对她产生了‘依赖’的感觉……这是他的小秘密。
这感觉还不赖,有种安心、靠岸的感受,让他愿意多跟她相处,更让他渐渐喜欢上她。
于是,他干脆把她从办公室外调到里头来,外头那张桌子改由别人坐,把握住和她相处的时光。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惊奇和快乐,有谁能让他产生这种永远不想分离的感觉?只有安妮。
“我怕有一天你会不爱我了……”她忧愁的说。
她难忘上礼拜他情绪爆发的恐怖情况,那个骗子被他修理得好惨,至今回想起来仍教她紧张。
他轻笑了起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保证道。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安妮抿着唇无语。
他的唇又往上扬,炯然有神的眼睛直瞅着她,似在解读她的心事。
“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我亲自下厨。”
安妮感到意外,抬头看着他。
为了她,他似乎什么都肯做!前两天她才嚷着没见遇他做的炒饭是什么样子,今天他就准备大显身手?
“正伟……”她咬紧了唇,刹那间千言万语涌上喉头,令她愧疚的垂下俏脸。
“嗯?”
“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失笑。
“只怕有一天我会把你气倒。”她是说真的。
正伟大笑。
“会有那么一天吗?”他觉得她的话很好玩。
“我就是怕有那么一天。”她认真的瞅着他。
他又大笑。
“你跟别的女人不同,别的女人都怕我跑掉,只有你怕把我气倒。”他愈说愈觉得有趣,笑得更大声了。
和他的笑脸成强烈对比的是她懊恼的神情。
如果一开始就把她的秘密告诉他就好了,现在也不用坐困愁城。
都怪她一开始就被他的长相吸引,他高大、英俊,虽有点冷酷,可是很有吸引力,尤其又只对她温柔体贴,这样的男人有谁招架得住?简直把她迷倒了。
她就是因为喜欢看他工作时英俊又专注的侧面,不小心被他逮个正着,再加上他的突然邀约令她受宠苦惊,就这么舆他陷入爱河。
“我是说如果……”她稍稍站远了些,有点担心他接下来的反应,紧张的咬了下唇。“如果……你的朋友中……真的有人能预知未来呢?”
正伟叹了口气,止住笑,眼神变得有些冰冷。
“不会有这个如果的,达令,你已经问了我一百八十遍了,就算真的有这种人存在,也绝不可能当我的朋友。”
这就是问题所在。每当她这么问他,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和表情总会令她打退堂鼓,那像是告诉她,一旦她说出这秘密,他们之间就只有吹了,这也是她一直无法鼓起勇气道出一切的原因。
“可是……”
“达令,世界上不会有这种人的。”他皱起了眉头。要教他相信,除非天降下黄金雨。
安妮的表情有说不出的挫败。
他温柔的一笑,亲密的揽住她的腰后,将她带向怀里。
由他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喜欢她,而跟他同处一室后,她的压力愈来愈大,随时都得提心吊胆的应付他脱口而出的要求……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你的家人?”
又来了!
每当话锋一转,他总会切入她最害怕的问题。
“随时……”她抖着声音道。
不然她该怎么回答?一个即将成为她未婚夫的男人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她要拒绝?
“可是……”她赶紧又抓住他的手臂,“先让我跟他们说一声。”她必须先跟妈妈沟通才行。
“哦。”他只能点点头。
搞不懂为什么每次他一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安妮总是一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她一定有什么秘密,可是,他们之间不该有秘密的。
“安妮,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跟我说的?”他再次问。
“没有。”她赶紧扬起笑容。
“真的?”
“真的。”她自认已经表现得极自然了。
她常发挥预知的本事——当然是自然而然的,告诉他东西在哪里哪里,如果他早看出了端倪,也不会对她展开追求。
正伟凝视她的表情有说不出的困惑,她突然绽开的笑靥,让他直觉她真的有些事情隐瞒着他,让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她不说,他就自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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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伟之所以如此痛恨怪力乱神之事,原因无他,因为他母亲张婉绮经常上当受骗。
自从丈夫车祸身亡后,张婉绮就一心一意想和死去的老公“搭上线”。
由于她是个富有的遗孀,过去几年她花了无数的金钱在那些灵媒、通灵者……身上,正伟已无法忍受了。
因此,今晚这样的情况经常上演。
“妈,为什么我怎么都无法让你远离这种骗子?”正伟受不了的压低声音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被诈欺,正伟,我已经听你的话不再找那些灵媒了,我现在找的是能够预知未来的人,也许你父亲已经投胎到世上某个角落,而这需要靠预知未来的人把他找出来。”
正伟深深的叹了口气。
“妈,你不是真的要我眼睁睁地看你再度被骗吧?”他的语气沉痛而无奈。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为了告诉他死去的父亲,她多么爱他,那一天争吵后他甩门出去,结果出了车祸,她有多么悔不当初,她砸下了多少金钱和心力?
结果她什么都没得到,得到的只是日渐的衰弱的身子和神经质。
“这一次不一样。”张婉绮生气的说。
“骗子都是一样的,要的是你的钱。”他不留情的道出事实。
安妮难过的低下头。预知未来不是这种预知未来法,那些为了钱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骗子的确把严伯母害惨了。
“正伟,你真是刻薄,在你的眼里,每个想接近我、帮助我的人都是骗子!”张婉绮愈说愈生气。
“妈,如果你是律师,你打赢的官司会比我和爸爸加起来的还多,论狡辩,我们没有你厉害。”
“你……”
“正伟!”听到他这么说,安妮也大惊失色。
最近正伟的脾气常压抑不住,都和张婉绮上当受骗有关。
她为何会受骗呢?安妮实在搞不仅,她很疼爱唯一的儿子,却为了通灵这件事而和他针锋相对,如果严伯伯地下有知,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不过除了喜欢找通灵的人让人受不了之外,严伯母其他方面都很好,待人亲切,更是个称职的好母亲。
“伯母,你们别为了这件事吵架,严伯伯不会喜欢的。”安妮忙开口劝道。
张婉绮生气的丢下纸巾不吃了,上楼回房里。
“你看,伯母气得吃不下了。”安妮忍不住责怪他。
正伟也生气的放下碗筷。
“我也不吃了。”他没有错,错的是母亲不该被那些骗子蒙蔽。
安妮心想,这对母子今天的表现还算客气,过去那股火药味常呛得教人咽不下饭,让她杵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如果要论谁的话比较犀利,谁比较有教人气得抓狂的本事,还是严伯母比较厉害,经常让儿子气结。
“我们走吧。”他拉起她欲往外走。
“哎呀,别走。”她硬把他拉回座位。
他火药味十足的瞥了她一眼。
“你不是在跟外人生气耶,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她提醒他。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刹那间不再一身火气。
“每次跟妈妈吵架……我……我比她还难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情绪。
“我了解。”她了解他的心情以及他的感受,不必说她都能明白。
她经常到他家吃饭,也常目睹这样的情况。
他和母亲显然都把她当成一家人,毫不介意这样的情形让她看见,因此,也只有她看得到他的无力又无奈的一面。
“我们早点结婚好吗?”他疲惫的说。“只有你能帮她。”
他不是为了这个结婚,可是如果早一点结婚的话,或许母亲就不会无聊到老是想要去找那些奇怪的骗子。
他们两人已交往半年,他母亲很喜欢安妮,经常要她有空过来陪她,除了安妮,大概也没有人能勾起他这么强烈的结婚渴望。
“安妮,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的家人?”他忽然问。
他最近跟她求婚,连戒指都跟她一起挑选好了,照理说这个令人高兴的好消息,会让她的家人急着想见他,可是没有,着实令人疑惑。
安妮咬紧了唇,努力想让自己镇定。每次只要正伟提起要见她的家人,她就会惊慌失措。
不是她不愿意带他回家,而是她母亲那一关他就过不了,一想到他知道她的秘密后会是什么表情,她就不敢再想下去。
她不能让正伟知道,母亲一相情愿的认定她未来的女婿是另一个男人——章司,更不能让他知道,每当他提及那些骗子时的嫌恶表情正是母亲最痛恨的。
而她更怕的是,为了让她得到幸福的保证,母亲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让正伟知道她预知未来的本事,好把他吓跑。
她真的不敢想像,如果让他知道他深爱的女人竟然就是他所说的“骗子”,而这个“骗子”,还经常利用所谓的“幻术”帮他找资料,甚至提供一切协助,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模样?
“预知未来有什么不好?”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她不能再这么隐瞒下去了,有一天会被拆穿的。
“安妮,这世界上没有这种奇怪的事。”他冷静的说。难道安妮要站在母亲那一方帮她说话?
“也许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她结巴地道。他只要一排斥,她就说不出话。
“即使有,我也会敬而远之。”他立刻沉下脸。“谁要跟那种人在一起?一点惊喜的感觉都没有,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喜欢安妮,是从她总让他有惊喜的发现开始的,完全不知道这些惊喜全是安妮早已预知未来的结果。
他举出了几个被他修理的那些骗子,毫不留情的把他们送进监牢里的实例,要她想想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预知未来的人存在?全都是骗人的。
“如果真的有这种人,我会把他送进精神研究院里去,这种人该好好的研究研究。”他残酷的说。
这话他不止说了一遍,每次总教安妮听了心惊胆战。这提醒了她,一旦她的特殊能力曝光,会招来多少灾难。
从小家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又是为了什么?她不能自私的不替家人着想。
“安妮?”
她惊慌的抬起眼眸。
他扬高了眉,等着她一直不肯给的答案,表情像是告诉她,他知道她又想逃避了。
她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呃,我想……”
他再度挑高眉,告诉她这招老套了,他不接受。
就在她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幸好电话响起,让他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
望着他接电话的背影,她的俏脸垮了下来。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他浑身充斥着力量,刚棱有力的线条刻划出他的毅力正源源不断的由他体内幅射而出,这是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影,明明白白表示着他非追根究柢不可的决心。
不知所措的情绪在她的心里头蔓延,而她只能认命的坐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
说完电话,他折了回来,拉起她的手。
“陪我上楼去看看妈妈吧,她最近憔悴了不少。”有她在,他才能尽量控制脾气。
安妮点点头。张婉绮的形容虽然带着一丝憔悴,举止教养仍看得出她是生于富贵人家,她有很好的家世背景,也受过教育,只是这样的人却迷信这些玄异之学,也难怪正伟无法接受。
两人站在房外,正伟突然握紧了安妮的手,彷佛她能给他力量。
他无奈的看着她一笑,举起手敲了敲门。
“进来。”
他深吸了口气,如临大敌般,轻轻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