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裴玦那个现实的男人,竟然会无条件的将马让给她骑,自己走路。
商商望著远远走在前头的昂然背影,心头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有点儿暖、有点儿酥痒、又有点儿紧绷,觉得当初讨厌他的感觉离她越来越远——
去去去,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商商急忙喝住满脑子的纷乱思绪,倔强的告诉自己,这勉强只能算是接受他的将功折罪,跟感激一点关系都没有!
身下一阵摇晃拉回她的神智。
她拧起眉,这玩意儿她以前从没骑过,坐在上头虽然轻松,但却不听她使唤,一下快一下慢,害她被晃得头昏脑胀。
怪哉,为什么裴玦那家伙骑起来那样从容轻松、威风八面,她却手忙脚乱、狼狈得紧?
一个颠簸,马蹄滑了一下,商商手里的缰绳一时没握紧,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她惊恐地闭上眼,等著自己像块被摔出去的肉饼——
“小心点!”
一个带著浓浓不耐的声音与有力臂膀同时出现,轻松把她从半空中捞起来。
狼狈地挂在他的手臂上,商商惊魂未定的缓缓睁开眼,倏然对上他写满不耐的眉眼。
商商用力眨了眨眼,难以置信他是如何从队伍最前头,瞬间就变到她眼前,及时接住了她,难不成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会瞬间移位的法术?!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看来是那样英勇威武,全身上下都散发著股英雄救美的男人气魄,教她心头不禁微微紧揪了起来——
“你到底还要惹多少麻烦才够?”
他一开口,立刻把商商满脑子的遐思迷雾给赶得一点不剩。
“还不都是你的马太难骑!”她气愤挣脱他的怀抱,不满的控诉。
“是你骑马的技术太差!”他也不客气的回堵一句。
“你——”商商又气又尴尬的涨红了脸,轮流瞪著他跟那匹狼狈为奸的马,不知道该骂哪一个才好!
“那我不骑总行了吧?!”她睹气的扭头就走。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他绷著嗓子警告道。
商商听若未闻,仍自顾自的迈著艰难的步伐,一跛一跛的往前走,寒风阵阵迎面而来,但她却不觉得冷,仿彿他胸膛的温暖烙印在身上。
“真该有人好好教训任性的你!”
身后突地爆出恼火的怒骂,随即身子一轻,她腾空飞了起来——
不,她不是飞起来,而是被人给抱了起来,原本以为他会赏她一顿好骂、甚至揍她一顿屁股,但他暴怒的双臂却以让人诧异的轻柔将她放回马背上,并且撂下一句警告。
“你要是敢离开马背,我会教你的屁股三天没办法碰任何东西。”
愕然瞪著迳自转身而去的裴玦,商商下意识摸了摸屁股,忍不住在心里大骂。
这狂妄自大又无礼的混蛋,竟然敢拿她一个未出嫁闺女的屁股做威胁,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吓住她吗——
不服气的想著,商商就要站起来;他越是叫她不能动,她就越是要动,看他敢拿她怎么样——
“还有——”蓦地,他突然回过头。
“嗯。”她火速坐下,乖乖的连动也不敢乱动一下。
“腿别夹太紧,马不舒服当然会使性子,只要不激怒它,它不会随便把人甩下马背。”
说完,他又转身继续朝前头走去。
商商惊讶地瞠大眼,他怎么知道她怕这玩意儿会把她甩下去,一路上两腿把马夹得死紧?
她越来越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有神算的能力!
但话说回来,这人虽然说话不中听、脾气又坏,也老爱板著张臭脸、端著一副当家的架子,不过每当她有难的时候,他总是会及时伸出援手,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必担心。
第一次,她感觉到一个人的存在竟是会令人感到心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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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整天的路,天未亮就启程的一行人,天才刚暗下来,就决定提早驻脚扎营在可供遮挡夜晚寒风的山壁边。
一整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就连骑马的商商都累到眼皮快睁不开,更何况是身体一碰到地,就睡得东倒西歪的随从们。
看到一行人实在是累坏了,连轮到该守夜的随从都睡得不省人事,也走了一天路的裴玦强撑起精神守夜。
他谨慎的先巡视周遭一圈后,回到火堆旁坐下。
依旧旺盛燃烧著的火堆驱走了不少寒意,一群随从七横八竖的躺在火堆四周,但他的目光却落在远处树下的恬静沉睡身影。
目光深处,看不清他的思绪,但凝视的目光却是那样专注幽深,仿彿眼底除了那个身影再无其他——
倏地,疲累消失了,睡意远离了,看著她像是融入这座阒静的山野般安静沉睡著,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平静。
突然,他霍地站起身,脚步轻缓的走向树下的沉睡人儿,来到她身边,低头凝视半晌,他缓缓蹲下身替她将踢落一旁的皮裘小心盖回她身上。
收回手,他却没有立刻起身走开,反倒是以情绪复杂的目光凝视著她。
累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的商商,浑然不觉身旁的人影,以及那道灼然的凝视,如果可以不必醒来,她恨不得可以睡到地老天荒——
但突然间,她被腰间一阵异样的碰触给惊醒。
虽然这个碰触极其细微,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来的缓慢游移,但贴上肌肤的冰凉还是让睡意深浓的她整个人惊醒过来。
她全身僵硬的小心睁开眼,隐约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身旁,这个身影她太熟悉,就算蒙起眼她还是认得出他。
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她又羞又怒的倏然跳起身,伸手往蹲在身旁的他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静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却没有吵醒任何人,所有人都跟这片静寂山野一样——睡死了!
“你疯了吗?无缘无故干嘛打人?”裴玦压低嗓音,火气不小的跳起身怒骂。
“我疯了?你这个登徒子占人便宜还有脸敢骂人?!”
商商气呼呼的插起腰,纤指指向他的鼻头,一头如瀑黑发在火光中闪闪发亮,映著不知是羞还是愤怒的火红脸庞,看起来是那样令人生气却又——心荡神摇。
“你把话说清楚,我何时占你便宜?要占你便宜我宁愿去抱块木头!”裴玦很不客气的以毒舌回敬。
“还不承认,你刚刚明明偷摸我的腰——”说著,那阵细微的骚动又来了,她气呼呼的大眼往他搁在身侧的大手一溜,表情霎时僵住了。
他的手——还好端端的黏在他身上哪,那在腰间移窜的——是啥东西?
她狠咽了一口唾沫,全身僵住不敢动,目光缓缓往腰间看,连大气都不敢再多喘一下。
“裴——裴玦,可不可以请你帮——帮我个忙!”
见她前后丕变的态度,火冒三丈的裴玦先是一愣,随即狐疑掀起一道冷眉。
方才她还跟个骂街泼妇似的指住他鼻子骂,怎么一转眼,她就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还“请”他帮忙简直见鬼了!
他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君子,做不来不计前嫌那套虚伪的表面功夫,他臭著脸,懒得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迳自起身要走开。
“拜托你——”身后突然传来微弱的哀求,拉住了他的脚步。“求你别走!”
她可怜兮兮的哀求,纵使他有副铁石心肠也禁不起这声拜托,深吸一口气,他不情愿的转身面对她。“说!”
“能不能——请你帮我把我衣服里的‘东西’弄走?”她神色怪异的请求。
她衣服里的东西?
裴玦狐疑打量她,瞧她全身上下裹得活像颗粽子,半天也看不出个端倪来,但定下神再一细看,这才发现她腰间有一条长长的物体正在缓慢移动著,那体型不用多想就知道是——
当下他立刻变了脸色,二话不说跨开大步冲向她,又急又气的骂:“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怕打草惊蛇嘛——”
一提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裴玦的脸色更紧绷了。
“听著,我要你先把棉袄脱下来、然后我会把你的裙带拉开,让不速之客掉落下来,动作尽量轻,千万别乱动惊吓了‘它’,知道吗?”
“知道了。”她强作镇定的回道,立刻小心翼翼脱下罩在外头的棉袄。
轮到他上场,裴玦深吸了一口气,踩著坚定的脚步上前,迅速而小心的解下她的裙带。
看著眼前神情还算镇定的商商,裴玦的大手抓著罗裙的系带,感觉得到她的身子抖得有多厉害,原来她并非不怕,而是故做镇定。
他一鼓作气地骤然拉开她的罗裙,里头的东西顿失支撑,整个掉到地上。
一看到地上那条从衣服里头滚出来滑溜溜的蛇,商商压抑的情绪像是终于被解放,不顾一切冲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这女人,明明看起来娇嫩脆弱得就像禁不起风吹雨打的名贵牡丹,却在紧要关头表现出奇的勇敢冷静,但此刻,却又哭得梨花带泪,他简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别哭了,没事了。”他拧著眉头粗声道,悬在半空中的大手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放弃僵持,往她背上不自在的轻拍著。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跟她在一起老被她吓掉半条魂,时时刻刻都是惊心动魄。
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她是个累赘,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把她当成是自己的责任,不让她饿著、累著,甚至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这种心情陌生到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这辈子最鄙视儿女私情的他,竟也会为一个女人乱了心绪——
许久后她的哭声渐歇,这才终于发现自己竟在他怀里,还把人家的衣服哭得一大片湿,羞窘的连忙擦干眼泪退开身子。
她是怎么回事?危难时刻,她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寻求依靠的对象也是他,好像他的存在是极其自然的事——
满脑子复杂的思绪纠缠难解,商商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是去猜测此刻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我——我去睡了!”商商转头就逃,把自己裹进皮裘里。
看著她,裴玦竟不自觉叹了口气。
这个一心想表现坚强独立的女人,却老是遭遇危险,教人完全对她放不下心。
他不得不承认,带她同行果然是他这辈子最冒险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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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走了二十多日,一行人越往北走,天气也越来越严寒。
天气一冷,原本已经不算快的脚程就更慢了,有几日甚至下起短暂的雪来,他们的行程也被迫多耽搁几日。
原本正月前就该到长安的,可眼看已经到了正月初,距离长安却还有好长一段路。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见一行人全停了下来,坐在马车里的杨钊狐疑的探出头来。
“前头就是潼关了。”裴玦若有所思的远眺前方。
“潼关?那是什么地方?”商商跳下马,好奇的跑来一问究竟。
“简单的说就是战略据点,用来防御外敌的,形势险要、道路狭窄,若是不小心坠落谷底,必定粉身碎骨,所以通过时务必要格外小心。”
“管他是什么关,快走吧,我们已经比预定到长安的时间迟了将近十天,不能再耽搁了。”不自知这一路来走走停停,全是因为他意见多、又难伺候,杨钊还大言不惭的催著。
一旁的商商闻言,忍无可忍的挖苦。
“要不是大人这一路来的‘鼎力相助’,我们怎会到现在连长安的影子都还看不到。”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们会一再耽误行程,还不全是因为带了个拖拖拉拉的女人!”杨钊恼羞成怒的反咬她。
“喂,你把话说清楚,我是何时耽误了行程?”一听到他厚颜无耻的诬赖,商商根本已经懒得跟他客气了。
“殷姑娘,大人是何等身分,你怎可这样跟大人说话?”一旁的穆总管护主心切,疾言厉色的训诫著她。
“他?他不过是街上偷抢拐骗的无——”
“你说够了!”
商商火冒三丈跳起来正要骂个痛快,好发泄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气,伹话还没出口,就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拉开。
一转头,发现竟是裴玦。
“你干嘛不让我说,那家伙明明是只穿了衣服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狗,简直教人咽不下这口气——”
“沉著点,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冒犯小人,懂吗?”他平静的提醒。
闻言,商商愤怒的情绪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裴玦说得对,杨钊这家伙根本是个攀炎附势、欺善怕恶的小人,得罪了他绝对没好处。
“好,我忍气吞声总可以了吧?!”闷闷的迳自转身爬上马背,她头也不回的率先领头骑去。
无奈的摇摇头,他转头吆喝众人再度启程,突然间,他背脊上的寒毛一竖,他甚至还没弄清这感觉,人已经跨开大步往回冲。
“小心!”
听到背后传来裴玦的高喊,正走在狭窄关道上的商商急忙正要勒住缰绳,说时迟那时快,胯下的马突然一脚踩空往深谷下跌,她也连带的跟著往下掉。
一只大掌及时抓住了她的手,但马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它往下掉。
“抓紧,千万别放手!”他面色紧绷的吩咐道。
“救我,我还不想死啊——”她怕得全身都在战栗,脚下的一片空荡让她脚底发麻。
旁边的一干人见状,也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
“别慌,我这就拉你上来。”裴玦谨慎的握牢她,轻盈的身子让他毫不费力的将她拉了上来。
好不容易脚碰到了泥地,商商双腿发软的跪坐在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站在一旁,裴玦双腿竟也有些颤抖,他不敢想,万一她真的掉下去,万一他没有抓到她——
“你这个麻烦精,你到底还要惹多少麻烦才甘心?”他余悸犹存的忍不住骂。
“我——”
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商商不服气的正想回嘴,孰料他高大的身躯却突然往下滑,商商见状,反应机警的立刻伸出手抓住他,一堆崩落的土石声势惊人的滚下山崖。
平时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在这节骨眼上不知从哪生出来的气力,竟能拉住体型高大的他。
“抓牢!”她惊慌喊道,接著回头朝不远处的一群人喊著。“快来帮忙,裴公子快掉到山崖下了。”
一群随从正要上前来帮忙救人,却突然被杨钊给喝住。
“站住,你们谁都别去,你们是我的随从,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别想多管闲事!”
“支使大人,人命关天,怎么会是闲事?”商商气极败坏的大骂。
“反正我不准任何人白白送命,你救不了他的,我劝你最好赶紧跟我们走。”杨钊现实无情的个性在此刻显露无遗。
“我不走,我不会丢下裴玦不管。”
“走不走随你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可要走了——来人,启程!”说著,杨钊立刻吆喝众随从,急急忙忙的走了。
绝望的看著杨钊的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去,商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伹紧抓著他大掌的手,却握得更牢。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孰料,裴玦非但没有一点感谢之意,反倒脸色大变对著她大骂。
“我不放,我要救你上来!”她坚定的喊。
“别傻了,你会被我拖下来的——放手!”他冷静的说道。
“不,下面可是万丈深渊,万一你跌下去必定会粉身碎骨,我不能放!”商商坚决的更加抓牢他的手。
“你这笨女人,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送命强,我叫你放手!”他的口气强硬起来。
他真的太重了,凭她的力气根本拉不动他分毫,这样继续苦撑著也只是徒耗气力,眼看著手里紧抓的大掌一寸寸滑落,她却再也使不出多余的力气来抓牢他。
“笨女人,快放手!”手里的人再度开口骂。
看著这个老跟他斗嘴,总是说不到三句话就会跟她吵起来的男人,如今却在她面前面临生死关头——强忍的坚强终于崩溃了。
一想到他会摔进谷底粉身碎骨,再也看不见他冷冰冰的脸、听不到他的冷嘲热讽,她竟心口紧绷得简直快无法呼吸。
她这么在乎他的生死,他却丝毫不体会她的感受,还满不在乎的叫她放手——
“你才笨!”她气极忍不住骂,两道眼泪却流了下来。
他笨?闻言,裴玦愣了一下,这辈子还没有人敢指著他的鼻子骂他笨,她是第一个!
但看著她的眼泪,裴玦却半点火气都发作不起来。
仰望著趴在崖边吃力拉住他的柔弱身躯,发髻凌乱、全身脏兮兮,粉嫩的脸蛋沾满了泥土,与眼泪渲染成一片狼藉,看起来是那样狼狈,令人不忍卒睹——
蓦的,裴玦心底有某一块从未有人开启过的地方,被狠狠的揪疼了。
“放手!”望著她许久,他坚定而清晰的命令道。
“我不放。”她的脸色因承受他的重量而变得越来越僵白。
“怎么回事?”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裴玦跟商商不约而同朝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正策马朝这里而来。
就在他们已经绝望,默默接受了裴玦掉下深谷丧命,而她则是饿死、冻死在这深山野岭中的命运时,上天竞又带来一线曙光。
“这位公子,我——我的朋友快掉到山崖下去了,求你帮忙替我拉他上来!”一见著救星,商商赶紧大声求援。
闻言,白衣男子立刻翻身下马,不顾地上泥土会弄脏他身上的锦白衣衫,单膝跪地沉声吩咐道。
“把另一手给我!”
裴玦立刻伸出另一手,白衣男子立刻紧抓住他。
商商与白衣男子奋力一拉,裴玦纵身一跃顺利脱险。
“多谢公子搭救,这份相救之恩裴某没齿难忘。”裴玦感激的拱手致谢。
“是啊,多谢公子好心搭救,要不是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商商一想到方才危急的情景,胸口依旧紧绷疼痛得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拧过一回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她跟裴玦明明是死对头,打从心眼里讨厌他,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她竟会觉得这么心痛难受,好像被人用刀硬生生从心头割去一块肉似的。
一旁的裴玦瞥见她眼底的泪光,心口苋莫名一紧。
平时老爱跟他唱反调、对他从没给过好脸色的殷商商,竟会在他面临生死关头时落泪?
“别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白衣男子温雅一笑。
“不知恩公名讳,如何称呼?”一旁的商商急忙问,好像她才是被救的人。
“在下姓李,单名亨。”白衣男子微笑道。
李亨?
裴玦微蹙眉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听过。
虽不知这男人是何来历身分,但裴玦敢肯定这人绝不是泛泛之辈,但见他举止从容优雅、谈吐风雅不俗,眉宇间散发著一股超凡脱俗的尊贵大器,上等的衣著质料、绣工精巧非民间所能轻易做出,绝非寻常的富家名门之后。
“在下裴玦,不知李兄府上何处?日后裴某定当亲自登门道谢。”裴玦又一拱手问道。
“见人有难,出手相救本是应该,裴兄不必放在心上,更别谈什么报答,日后有缘自会再相见。”
“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机会,裴某定会肝脑涂地相报。”裴玦慎重一拱手。
李亨微微一笑,十分欣赏这个内敛沉稳、气度不凡的男人。
“你们要往何处去?怎会来到这人烟罕至的荒山野岭里?”李亨好奇的问,还特别多看了商商一眼,不解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说来话长——”
“唉呀,李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被那杨钊害得好惨,这件事就要从织锦说起——”一向心直口快的商商可不见外,劈里啪啦把整件事的前后始末全说得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听完商商叙述完,李亨脸上出现一抹深思的表情。“看来,章仇兼琼是想利用这层关系拉拢杨贵妃、压制李林甫这股势力——”他喃喃自语道。
耳尖的商商一听,立刻好奇追问。
“怎么?听你的语气,你认识章仇大人?”那人可是权倾一方的剑南节度使,能够认识他,可得有相当的身分地位才行。
“略有耳闻。”他轻描淡写说道,随即反问道:“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当然是去找那杨钊算帐,把我们的织锦讨回来。”商商愤愤不平的说。“那卑鄙小人在危急关头竟扔下我们,还拿著我们的织锦进宫去献殷勤,我可吞不下这口气。”
但相对于商商的义愤填膺,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裴玦显得谨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