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上官翩翩从枕榻之上翻身坐起,她那张俏脸被吓成了惨白,玉容惨淡,一只柔荑抚住了胸口,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冷汗淋漓,从她的额角淌了下来。
“小姐,又作恶梦了吗?”
一个面目慈蔼可亲的老妇人捧来一盆洗脸用的温水,置在床畔的角架之上。
“奶妈,没什么。”上官翩翩看来惊魂甫定,硬扯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甜美笑容。
“又梦见那一个面目体态和你相似的疯女在漫步及哭墓吗?”
“不是!”上官翩翩下床趿上绣花鞋,颔首接过奶妈的毛巾拭脸。“是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说小姐,你别说你这次的梦怪,你哪次的梦不怪里隆咚的,听得我神奇得很!”奶妈习以为常地说著。
上官翩翩被她那好笑的语调逗得忍俊不住,噗哧一笑说:“这次真的不同,梦里头的人和衣著都很怪异,就连他们坐著的铁箱子也都怪异的很!”
“怎么怪异法?”奶妈倒是给引起了好奇心。
“有个男人是长发,却披散著发,跟一个和我长得又是一模一样的姑娘坐在一个会动的铁箱子里面,那个铁箱子前后四周都镶著亮晶晶、透明的可以看穿的薄片,对了,好像是上次大食人带来的琉璃;铁箱子外面有四个不知什么做成的黑轮子。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叫蝶儿,那个长发的男人好像是她的兄长,他们的身后有几个铁箱子在追赶著他们。追赶他们的铁箱里坐满了男人,不过都是短发的。最后,他们来到山顶,不知怎么的,载著长发男子及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姑娘的铁箱子突然直直地坠落断崖,我就吓醒了!”
“他们穿著的衣饰,是中原人士吗?”
“不是,他们连衣著也很怪异,可是也不像胡人的衣装,反正他们的一切都很独特就是了!”上官翩翩不解地摇摇头,沉吟地说:“怎么又是兄妹!”
“小姐,你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索这些梦的巧合,好像都和兄妹有关!上回的那个梦,不是有个哭墓的疯女吗?她哭的就是她兄长的墓。这些梦和我有些什么关连呢?”
“呸呸!”奶妈急忙啐了一口说:“小姐是大吉大利的千金之躯,人说梦是和现实颠倒,我看小姐是有喜事临门了。”
“奶妈就爱取笑我!”上官翩翩轻叹了口气,取过每日用来蒙面的面纱遮住了美艳绝伦的脸蛋。“我能有什么喜事?”
“自从四少爷,不,该说是四小姐嫁入洛阳王府后,老爷和夫人就开始仔细留意你的婚姻大事,想替你找一个足堪匹配的好郎君!”
“奶妈,别说了!”上官翩翩红艳了一张俏脸。
“小姐,这有什么好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必然之事啊!”奶妈拿起云篦著迷上官翩翩梳理一头黑缎般的乌丝,无端地叹了口气。
“奶妈,怎么了?”
“没什么!”奶妈冲著她怜惜地一笑。“我只是不明白,你生得这等国色天人为什么坚持要你用面纱遮面!”
“娘也没跟我说过!”上官翩翩本人也疑惑得很。
她的父亲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当家老爷上官宏毅。上官宏毅有五位夫人,五位夫人各有来历,出身背景相差十分悬殊,各自有著充满轶闻传奇的过去,而五位夫人不多不少,都为上官宏毅生下了一名儿子或女儿,上官翩翩的娘亲夏宛青就是上官宏毅的五夫人。
夏宛青的过往最为人费猜疑且津津乐道,因为她曾是一个削发为尼的方外之人,后来因缘巧合,竟成了大英雄上官宏毅的夫人。
她在五位夫人之中向来最不活跃,老是深居简出,而且从上官翩翩懂事以后,便一直让她以面纱蒙面,不让她的面貌轻易为人所窥。
上官翩翩曾耳闻过下人之间私下流传的说法,说是因为她生得太过不凡,有著异样魅力的美貌,恐会招来祸端,所以才要她以面纱遮面。
被说成祸水的感受当然是不太好,上官翩翩曾据此说法向她的亲娘夏宛青问明真相,她的亲娘除了把这种说法斥成无稽之谈外,并没有多做解释。
“大概是怕小姐的美貌造成洛阳王公贵胄,世家子弟的疯狂骚动吧?”奶妈打趣著。
“奶妈!你说到哪去了!”上官翩翩心念忽动地说:“我想去上香,奶妈,你说好不?”
“当然好,我去替你张罗上香的事宜。”奶妈倒是十分赞成。
望著奶妈的背影远远离去,上官翩翩才回过头凝视著铜镜里自己的倒影,不知眼花还是什么,镜中的人影竟换成了刚才梦中的长发男子。他有一双忧郁得令人心痛的眸子,他看起来是那么真实,仿佛真的置身在她的眼前,惹得上官翩翩不由自主伸手去抚摸铜镜,冰冷的触觉将她带回了现实,幻像消失无踪!
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正如刚才她由梦中惊醒时般的感受。
这算是一种思念吗?如果是,上官翩翩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思念一个素未谋生的人,未免太过荒谬。
***
“她是谁?”一个外地来的书生望著上官翩翩窈窕玲珑、娇美万分的身影,发出了著迷的叹息。
“公子敢情是外地来的?竟不晓得她的身分?”寺里的庙公有意调侃。
“看她身著绫罗绸缎,穿金戴玉,侍从护卫如云,莫不成是洛阳郡主!”
“她不是洛阳郡主,但也差不多了……”庙公捻须笑著说:“他是上官宏毅的么女上官翩翩!”
“上官翩翩……”书生登时失了魂魄,要不是庙公一把拉住他,他真会失态地去追寻上官翩翩的倩影。
“公子,你醒醒!”庙公叹口气,莫可奈何地打他的面颊,“莫要唐突了上官姑娘。”
“是我失礼了。”书生这才醒悟过来,一脸赧红。
“公子不必自责。”庙公倒是见怪不怪地朗朗笑开,“像公子这样为上官姑娘失魂落魄的人大有人在!”
“她真是一个倾城倾国的佳人!”
庙公毕竟是上了年纪,清心寡欲多了。“是吗?上官姑娘终年以面纱蒙脸,除了上官家的人外,没有人能一睹芳容!”
“虽无幸一睹她的绝世容颜,”书生傻气地笑著,“像她这样一举手一投足有著绝佳丰姿的姑娘绝对是空前绝后。”
“公子,你未免也太夸大其辞了吧!”庙公摇头苦笑,“说不定她是容貌上有了缺陷才蒙面的!”
“你是不会懂的。”书生忿然地拂袖而去。
“你又懂什么?”庙公对著他的背冷哼一声,“枉读圣贤书……”
在庄严壮丽的宝刹寺里,上官翩翩从奶妈的手里接过了线香,虔诚地,跪在神佛前默祷。
拜佛完毕后,上官翩翩在奶妈的陪伴下来到香油箱前添了香油钱。
就在她们回身要走时,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高大男子跌进了庙里,持著满是血迹的长剑逼近上官翩翩和奶妈。
奶妈吓得放声尖叫,险些活活吓晕。而上官翩翩不愧是武林名门之女,遇险愈显沉著,她先是一手将受惊的奶妈拉至身后,另一手则一掌送出,逼得眼前的不速之客不得不后退。
上官翩翩并不以一时退敌为满足,接连扫出三腿,将不速之客逼得离己更远。护送她来上香的护卫已应声而来,将这个来意不明,杀气腾腾的高大男子团团围住。
上官翩翩这时才发现眼前的男子一身胡人打扮,一张脸被飞散的长发和血污所掩,看不真切。他的样子十分狼狈不安,像是遇劫或被人追杀似的。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高大男子好像也发现她不是敌人,收了长剑负在身后,嘴唇嚅动著,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凄然骇人的尖锐笛声。
高大男子的脸色顿时严厉了起来,转身想要窜出寺门时,被几个天竺僧侣打扮的和尚挡住了去路。
那些僧侣可没有半点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本色,个个面目凶恶,有如鹰隼,一见高大男子,就施展出致命的杀手,招招欲取他的性命!
“小姐……我们……快走……”奶妈因惊魂未定,说起话来结巴的很。
“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不知怎么的,上官翩翩的一颗心已偏向了高大的男子。
“谁是谁非,都不……关我们的事!”奶妈不知哪来的力气,想强拉著上官翩翩离开凶险的寺里。
其他的香客早已受惊得一哄而散了。
“奶妈,我决定帮他!”上官翩翩挣脱了奶妈的牵制,纵身跃入那圈僧侣之中,助高大男子一臂之力。
“快保护小姐……”奶妈又差点再次吓晕。
上官家的护卫眼见小姐亲身历险,哪敢再耽搁,个个拚死拚活地上前痛击那批天竺僧侣,胜败之势很快就展现出来,上官翩翩这一方明显地占了优势。
那批天竺僧侣见大势不妙,互使眼色,决定撤退,一转眼间散了个干净。
“老天保佑!”奶妈只觉一颗心脏险些夺腔而出,九条命吓死八条,快步奔至上官翩翩的身旁。“小姐,我们快走!”
“好的,奶妈!”上官翩翩点了点头,就在众人的簇拥保护下准备离寺。
“请等一下。”一直没有出声的陌生男子突然开了口,声音低沉迷人。
“小姐,我们快走!”奶妈如果力气够大的话,她简直就想强行拖上官翩翩离开。
奶妈有一种直觉,不能让上官翩翩在此地久留,因为,她就是觉得高大男子对上官翩翩没好处。她知道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毫无根据,虽然她不知道上官翩翩自己有没有发觉,但男子看上官翩翩的那种眼神,就是教她不安。
“什么事……”上官翩翩再度挣开奶妈的束缚,穿过护卫,走向陌生的高大男子。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他的声音好像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好像受了重伤,以剑抵地才勉强撑住了身子,一手抚住满是血污的胸口。
“我见过你吗?”他脱口而出,一副没有经过思索,万分迷惑的模样。
“没有。”他唐突的询问,使得她怔了许久才启唇回应。
“真的?”他撑起了两道浓黑的剑眉。
即使他满面都是鲜血和灰尘,但仍掩不住他完美深刻的轮廓,只要好好梳洗一番,他会是一个十分好看的男人。
“真的。”上官翩翩虽和他素未谋面,对他一无所知,却依旧对他从容不迫的优雅气质,快人快语,直言无讳的爽朗留下了深刻印象。
“今日之事,容他日再报。”高大男子收剑,向上官翩翩做了个恭敬的揖。
上官翩翩见他就要离开,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但她却无胆开口要他留下。就算有胆,也无理由。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男子在经过上官翩翩的时候,身躯突然倒向上官翩翩,脚下瘫软。
要不是上官翩翩反应奇快,及时换了姿势扶稳了他,两人就要同时应声倒地了!
男子口吐污血,显然中毒很深,但更令上官翩翩吃惊的是男子看她的眼神。
那一双眼忧郁黑亮得令人心动。
上官翩翩摸著自己的脸蛋,才知道从未在外取下的薄纱不知何时被男子无意拂下了,露出了她的惊人美貌。男子除了张大一双眼肆无忌惮地凝视著她外,其他人的目光都被他偌大的身躯给挡住了。
上官翩翩又惊又急地松开了对他的搀扶,伸手去蒙面纱,那男子却昏倒在地。
“他死了吗?”奶妈著急地问著。
上官翩翩忙矮下身子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一息尚存,但气若游丝。
“他中了剧毒!”上官翩翩情不自禁伸手去将他从地上扶起。“奶妈,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小姐,这人来路不明,善恶难分……”奶妈原本想脱口说她觉得男子不是善类,但想想不妥,所以缓和了口吻。
“管不了这么许多!”上官翩翩一意孤行,眉宇之中竟有愁意。
奶妈知道她性子向来柔顺,但一旦倔了起来,可就是心如石坚,再难更改。
“你们这些家伙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奶妈没好气地指使著那一群护卫。“还不快过来扶人!”
奶妈就把上官翩翩硬是从男子偌大的身躯拉离。“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上官翩翩一颗心全悬在这个陌生男子的身上。救了他是吉是凶,她没把握,但她的一颗心却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
“三哥,他没事吧?”
上官翩翩把陌生男子送进了上官家的东厢客房,刻不容缓地差人请来自己的三哥上官翔,想要借他精湛过人的医术,拯救男子奄奄一息的生命。
“我帮他放血了。”上官翔露齿一笑,接过上官翩翩递过的手绢拭汗。“应该不会有大碍!他的武功造诣颇高,中毒之初,就自闭穴道,防止毒性散开,又自行运气逼毒,救了他自己的性命!”
听得这番话,上官翩翩才展开了愁眉,笑逐颜开,双手合十,一脸万幸的巧笑倩兮。
“我再开一张药单,帮他调理身子,帮他早日康复。”上官翔当场毫不思索地挥毫,不到半刻,就拟好药单,抬头望著上官翩翩说:“吩咐下人照单抓药,温火煎熬!”
“知道了!”上官翩翩一挥手,就有一名绿衣丫鬟上前应命,接过药单退了下去。
“他的轮廓极深,高眉深目,肤色黝黑中一身胡裳,看来不是中原人士,身上带著上好明珠三十颗,金叶数十片,碎银一包,想必大有来历,你不是说有番僧在追杀他吗?”上官翔边说边用手翻捡男子的身外之物,见没有任何身分证明后,才抬头望向上官翩翩。
“那几个番僧下手狠辣,绝非善类!”上官翩翩一脸愤恨。
上官翔意外地扬眉笑说:“是吗?”
“三哥可是信不过小妹的眼光。”
上官翔摇头摆手说:“不是信不过,只是你向来头脑冷静,通情达理,凡事小心求证,唯独今日显得大大不同。”
“哪里不同?”
“武断地认为这小子是好人!”上官翔指了指床上的男子。
“反正很快就能证实我所言不虚。”上官翩翩倒是极有信心地甜甜一笑。
“喔?”
“三哥别装傻,依三哥的个性,恐怕早派人去查那几个天竺僧侣的来历下落,找到那几个僧侣,还怕查不出他的身分来头吗?”
上官翔哈哈一笑,拧了她的鼻头摇头说:“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妮子的耳目!”
“多谢三哥的赞美!”她俏皮地还礼著。
上官翔背起了药箱,吩咐身旁一个小厮说:“帮客人清洗梳理一番,替他找一套合身的衣饰换上,待客人醒来,马上通报老爷或我,我们有事要问客人。”
“知道了,三少爷!”下人倒是十分伶俐。
上官翩翩的耳里传进了上官翔交代的话语,一双美目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床边,一眼不眨地注视他。
听见他的气息渐趋平稳,她比什么都高兴。
“翩翩!”上官翔突然唤了她。
“什么事?”她匆忙地带上面纱才回身正视三哥,面纱替她掩去了满脸泛生的娇羞。
“和我一块离开。”上官翔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单独留在客房里万分不妥。
别的不说,陌生男子是善是恶,是好是坏还是未定之数。
“是的,三哥。”上官翩翩用了极强的意志力,才勉强自己不回头去望男子,跟在上官翔的身后,离开了客房。
她和上官翔一路闲聊了一些琐事,便借口回房休息,实际上是藉机折回客房。
她当然也被自己不寻常的行径所惊,心里满是难为情的羞愧,但她就是无法抑制回到男子身边守护他的强烈念头。
一个在脑海一闪而过的思绪叫她窘迫交加,满脸通红。她想在他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就在他的身边。
她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对他倾诉,有好多事要亲口问他,或许她该先问问自己,为什么会因他而做出如此不似闺阁千金的荒唐行径。
或许,再见到他时,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但就是有一种征服性的情愫将她带向他,她无法用言语或笔墨来形容或解释。
她在确定客房只剩依旧昏迷不醒的他时,才放胆推门而入,以含羞带怯的心情来到床沿。
小心仔细地替他整顿了一番,虽仍有病容,但比起上官翩翩初见他时的满身血污、披头散发,此刻的他不啻可说是容光焕发,令人目光为之一亮。
上官翩翩迎上他安详、干净的面孔时,心跳漏了一拍,因为,她见过他!
她之前一定在哪见过他,她抚额苦思,想要唤回关于他的记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笑语声,由声音的远近可以判断,前来的一男一女就在门外,而且片刻就要推门而入。吓得陷入沉思的上官翩翩花容失色,神飞魄散。
要是让下人嚼舌根传她偷偷摸摸和男子独处,那可就难堪死了,何况,众口铄金,话总是愈传愈难听,到时,她就别想做人了。
危机迫在眉睫,上官翩翩没有多余可以考虑的时间,灵光一闪,也不顾得其他,在不可能瞬间的光阴挖好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洞的现实下,她钻进男子所盖的棉被中,覆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她连大气都不敢稍喘,只觉心跳怦然,简直就要夺腔而出。
进到房里的一男一女是小厮和丫鬟,小厮捧来了一盆水,丫鬟则提来了药壶,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汤,使得药香溢满了室内。
丫鬟细心地用口和汤匙冷却药汤的热度,在确定可以入口后,才向小厮招呼说:“你来喂他服下。”
“好的,绿儿姊姊。”小六勤快得很,接过药汤,在绿儿的帮忙下,扶起了男子的头,将药缓缓灌进男子的口中。
“好了,总算下大功告成,我们也可交差了。”绿儿压低声音道。
躲在被单下的上官翩翩才惊魂甫定,在确定丫鬟和小厮已经走远,才敢缓缓掀起一方被脚,打算跟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正当她想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时,却发现头皮传来一阵拉痛,动弹不得,困窘极了。
定神一看,发现原来是男子压住了她的长发。她小心翼翼地想从男子的身下拉回自己被他紧压的长发,却发现徒劳无功,只徒惹头皮发痛而已。
“这下可好了。”她急得想哭,却不敢伸手去翻男子的身子,就怕拉回了长发,却惊醒了他,一样尴尬。
就在她万分为难之际,她的目光突然被床头畔的一具木架所吸引,因为架上有一把剪子。
上官翩翩当机立断,即使是被迫要以剪子剪去她心爱的一段长发,也只好忍痛下手。先前,她实在是太逾矩,太疯狂,太失控,不能再任由自己一错再错,落人话柄,她一定得以最快的速度脱困,火速离开房间,离开男子。
她伸手去拿木架上的剪子,却发现她的手不够长,根本连木架角都没能碰著,更别说置于其上的剪子了。
上官翩翩无奈,在别无他法可想之际,只好铤而走险,用一只手撑在床板上,伸出自己的上半身,腾空于男子的身子之上,然后伸手越过床沿,这次加了上半身的长度,果然顺利地取到了剪子。
但她实在高兴得太早,就在她兴高采烈地缩手时,腾空的上半身突然失去了平衡,往下坠落,她原本有机会可以顺利缩回身子,只是这样一来,手中的剪子可能就会顺势画过昏睡的男子身上,不管割伤或是剌出一个严重的窟窿,都不是她所乐见的,所以情急之下,她又伸长了手,跟著挺出了上半身,就像从天而降似的,重重的落在男子的胸前。
她吓得急忙退开,但是太迟了,男子被撞击了胸部,咳了数声,咳著咳著,连眼睛都咳开了。
上官翩翩在迎上男子的目光时,吓得脑筋一片空白,和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回过神来后,她在惊吓过度之际,像推仇人似的,将大病未愈的男子活生生地推下床。
男子原本醒来一脸的茫然,被推下床后,茫然的程度轻了些,脸上多了吃痛的表情。
听他坠地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就知道上官翩翩在窘迫之余,力道倍增,那一把推得极为快狠。
“对不住!”上官翩翩从指缝中偷瞄著他,万分难为情。
“女人,你太过放肆!”他的瞳孔里泛著被冒犯的怒火。“该当何罪?”
他的口风可没有半点玩笑意味,看来他的来头不小,一定是在胡族位居要津,一副习于颐指气使的模样。
上官翩翩觉得扰了他的静养是自己不对,但是他也不该用以上对下的口吻对待她这个救命恩人。这里是上官家,可不是他的领地。
“我说过对不住了!”她傲然地抬起头瞪视他。
只见男子虽然脸色苍白,有几分憔悴的感觉,但身手却依旧俐落爽飒,转瞬之间从地上一跃而起,跨步向前,向上官翩翩逼近,一脸的莫测高深。
“你要做什么?”她下意识觉得他不怀好意,忙不迭赶在他立足床沿之前,就张惶万分地爬下床,往一旁退去,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
“这里是哪里?”男子看来已完全回过神来,适应了眼前的陌生环境。
“这里是洛阳上官家,我爹是上官宏毅。”
“上官宏毅?”他瞠目以对。
赫赫大名的上官宏毅他久仰已久,这次他因事来到关中,一直想找机会前来拜见的。
“你被一群僧侣追杀,在寺里昏了过去。”她助他回复昏迷不醒前的记忆。
“那群忘恩负义的狗贼,我绝不轻饶!”看来,他已经回想起一切。
他的唇抿成一直线,眼里闪过几抹残酷冷冽的神色,一掌重击在木桌上。
上官翩翩见他重击身旁的木桌以泄心头之怒的动作和神态,实在像极了自己的爹上官宏毅,使得她不但没有流露出畏惧的神色,反倒忍俊不住,噗哧一笑。
那一笑,使原本就明艳动人的她更显得娇艳不可方物,绝美倾城。
男子怔了好一会才能回过神来,用一种不能理解的目光投向她,仿佛在问她怎么会笑似的。
她知道他的眼神停驻在自己身上,不知怎么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猛烈起来,她很是不安,逃避似的垂下了颈子,轻移莲步,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房间。
出人意料的,男子冷不防地圈住了她的手腕,拘囿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傲然地抬头反问:“你又是谁?”
他没有立刻回答,好像在思索些什么似的,年轻飞扬的脸庞上,竟有著超龄的沧桑,和一般同龄男子所缺乏的稳重缜密!
他好像面临了十分困难地抉择,“我不想骗你!”
上官翩翩闻言,不由得静默了半晌。
因为,男子虽然没有明说,但上官翩翩懂得他的弦外之音,他是说他不想用他会拿来搪塞别人的假身分来搪塞她。
因为,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上官翩翩回给他微微一笑,说:“如果我要害你,你的命早就没了。”
他苦苦一笑,知道自己要破戒了。
他自小被贩为奴,受尽人情冷暖,万般折磨,早就练就一身如铁般刚强的意志和心灵。就某方面来说,他真的不再是一个“善类”,对许多人来说他是一个冷漠却又万分难缠的人物,他的信念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轻饶。
“绝对不要惹他”,他的竞争对手替他取了这么一个怪异至极的外号,“绝对不要惹他”源自于他向来对敌人不假颜色,少有原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残酷。
“绝对不要惹他”这个外号成了对他的能力及权势的最大恭维,是他白手起家,自建王国的象征。
对他来说,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一切,手段及过程是无足轻重的,谎言并不是道德上的堕落,只是随机应变的上乘智慧。还有,他绝不相信陌生人。
可是,这一切支持他生活的理念信条在遇见她后全部自动消除。只因为,他无法怀疑一个给他似曾相识许久之感的女子。
“我的汉名是荆慕鸿,我是东胡族的族长!”荆慕鸿还是吐露了真实的身分。
“你是荆慕鸿?那个出兵助大唐攻打突厥的传奇人物?”上官翩翩又惊又喜地打量著他。
“传奇人物?”他挑高了眉,自嘲上官翩翩对他的恭维似的。
“幽州之役,人说你以战神降世般的气势杀出重围,以两千兵马重歼突厥一万精兵,要不是今日有幸相见,我会以为你是一个三头六臂,身长数十呎的巨人!”上官翩翩兴高采烈地脱口而出自己对他的想像,说到最后,她突然噤了声,有些难为情起来,觉得自己怎么净说些傻气的话。
荆慕鸿爱上她天真浪漫,浅笑轻颦的神态。
“看来你太‘高’估我了!”他一语双关地说。
他诙谐的言语引来两人相视大笑。
“我叫上官翩翩。”她说。
“翩翩?”他唤了她一声。
“我去禀告爹你醒了!”上官翩翩赧然地垂下了头,露出一截皓白的颈背,益显迷人丰采。
她霍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他的掌握之中,想要挣脱,却苦于他的无意松手。
“是你救了我?”
“我得去禀告爹你醒了。”上官翩翩语气流露出一丝请求的意味。
“这一分恩情我不会忘的!”他松开了她的手,承诺著说:“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我都会替你做到,任何东西我都会替你找来。”
“我会记住你的话!”她救他的本意并不是希冀他的回报。她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了房间。
就在她反手想要掩上门扉的时候,他忽然瞅著她,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梦中见过你。”
临别时他脱口而出的一番话语,令她在前往大厅的小径回廊上,反覆咀嚼不已。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荆慕鸿的话点醒了她,她没有错认,早在今天之前,她就见过了荆慕鸿。
就在昨夜她的梦中。
梦中有一个和她外貌酷似的短发姑娘,她的身旁有一个长发飞散,飞扬跋扈的哥哥,他的脸孔是荆慕鸿的样子,那一双眼的神采丝毫不差。
她不懂的是,为何荆慕鸿的梦中也有她?
***
上官宏毅知道被捡回的陌生男子是东胡族的族长时,甚为惊喜,马上放下身边的杂务,特地前来东厢房探望荆慕鸿。
他们两人一见如故。荆慕鸿病体未愈,不能饮酒,上官宏毅便叫人备了上好名茗,和他共酌。
上官宏毅虽已迈入老年,但生性豪爽,意气风发,英雄气概不减当年,荆慕鸿在和他茶过三巡,尽谈平生风云事后,对他的仰慕之心就愈来愈深。
荆慕鸿向来高不可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张铁脸逐渐消失,眼里唇角不再冷冽逼人,他向上官宏毅说明自己为何会被僧侣夹杀的来龙去脉。
他这次从塞北进入关中,是因为在幽州之役中,曾出兵协助大唐天子的军队,击退了扰乱边境的突厥雄兵。唐天子一来感激他的义助;二来听闻他的英勇过人,所以特意召他入宫晋见。
大唐天子李世民自从登基之初视征东突厥获得大胜后,西北各族君长就联名上表,尊李世民为天可汗,即全天下的皇帝之意。而李世民也凭借著富强的国力,不管在名义或实质上,都成了亚洲的共主。
既蒙天可汗恩召,荆慕鸿不敢怠慢,将东胡国中的事务一一交代大臣,即日启程前往长安,因久闻大唐社会富庶安和,人人识礼知义,路不拾遗,加上他自己又武功盖世,所以他只带了一名侍从随行,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
到了长安后,他晋见了李世民。李世民极为赏识他,对他极为礼遇,除赏赐了黄金千两、绫罗布匹,更授与他大将军的朝廷厚禄,极尽宠幸之能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荆慕鸿感念李世民的知遇之恩,提拔之情,已允诺以东胡做为李世民的北方长城,替李世民看紧突厥这只贪不餍求的豺狼。
长安是一个典型的唐文化都市,她兼容并蓄,开放活泼,令人目不暇给。
要不是荆慕鸿坚持要到洛阳寻亲,李世民频频挽留他多盘桓长安数日,以便让他尽地主之谊,带他遍览中原最繁华热闹的风情。
“寻亲?”上官宏毅热心地道:“不敢说一定能够,但我身居洛阳数十年,替你找个人应该绰绰有余!”
荆慕鸿知道上官宏毅是在谦虚。上官世家向来有天下第一世家的美名,势力遍布大江南北,商家店号难以计数。有人说上官世家若是垮败,大唐皇室的税收恐怕也去了一半,由此可见上官家在中原的影响力之深!更不用提及上官宏毅在老家洛阳的人脉力量了。
但荆慕鸿却回绝了他的好意,似有难言之隐。
“族长可是信不过老夫?”上官宏毅没有恼怒,只是有些意外的遗憾。
“上官老爷请别误会,”荆慕鸿叹了一口气,“只是我要找的这个人是个至亲,她关系著我家族当年的深仇血恨,其中牵扯著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所以无论如何,还祈上官老爷见谅。”
上官宏毅见他语气急迫,神情诚恳,连忙摆手笑说:“无妨,无妨,既是族长的家务事,老夫自然不便插手,老夫以茶代酒,预祝族长早日寻到至亲!”
“承蒙上官老爷金言。”荆慕鸿举杯回敬。“慕鸿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上官宏毅抚须又问说:“那几个番僧又是何方人物?”
“不瞒上官老爷,他们是我养父的爪牙!”荆慕鸿说得轻描淡写,不关痛痒。
上官宏毅却是大惊,忙不迭问道:“既是令养父的手下,怎会加害于你?”
荆慕鸿只是毫不在乎的扬了扬眉,“我们之间并没有父子之情,当年他收养我,只是因为我奇货可居;我也不负他的所望,掌握了东胡境内的大权,也照约定给了他该得的荣华富贵。没想到他不知足,派手下来加害于我,为的就是想自立为王!”
“这……”上官宏毅没想到内情竟是如此残酷的事实,不免吁叹。
但荆慕鸿似已看透人情险恶,丝毫不为自己养父的背叛而难过苦恼。他早就学会不让自己在感情上受伤,这一点有些讽刺的,他也是从他那个不认人,不谈情,只讲利益和胜败的养父身上学来的,所以他养父的所作所为,只带给他身体上的受创!
既然他的外号叫做“绝对不要惹他”,他就不可能让这件事云淡风清,他不会放过他的养父。
他要让他的养父明白他一生最大的错,就是收养他这个他用心培训出来,和他一样无情的养子。这就是他要给他养父的报复。
“对了,你养父既有篡夺王位之心,”上官宏毅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现在东胡境内的局势一定很乱!”
“所以,我想明日一早就启程前往长安,向大唐天子借兵。若是养父已经叛变谋位,我正好可以藉机肃清他的徒众及党羽。”
上官宏毅赞同地抚须点头,颇为抱憾地笑说:“我俩一见如故,但你有大事,我自然不便再留你。”
“多蒙上官老爷错爱。”荆慕鸿抱拳回礼,脸上竟意外地漾著有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等敝国乱事一平,定再来中原拜见上官老爷!”
上官宏毅高兴地拍手叫好。“就等你这一句!”然后亲手为他斟茶,预祝他一路顺风。
感受著上官宏毅的铁汉柔情,荆慕鸿只觉心里泛过一阵暖流,他自幼父母双亡,总觉心上有个缺口,这一刻,他却感到缺口在上官宏毅真诚的关怀中,慢慢愈合。
***
是夜,月黑风高,满院子都是树叶的沙沙声响。
荆慕鸿正想熄灯就寝时,突然瞥见纸门上掩映出一个身影,个头不高,似是女人的轮廓。
他出声询问时,那个人影却做贼心虚,飞快地闪躲而去,引起了荆慕鸿的疑心,不加犹疑,他提起长剑追了出去。
到了房外,他只见一个窈窕的纤瘦人影向角落掠去。荆慕鸿略一提气,身子跃了出去,转眼间,人已来到人影的身后,两人触手可及。
荆慕鸿伸手去捉他后襟,没捉到人,反捉了一片衣襟,衣服的质料如丝缕,且中人欲醉的麝香扑鼻。荆慕鸿见首招失利,忙不迭地使出长剑,剑气如虹,在黑暗中化为道道眩目的霓彩。
荆慕鸿的剑术精准快狠,三招两式之内,已将长剑指向人影的颈项,迫他停止反击,就范于原地!
“你是什么人?”天色太暗,荆慕鸿只能凭人影呼吸的声音,辨认他的方位。
他得到的是一片静默,陌生人没有开口。
“快说!否则我一剑解决你。”他以恶言威胁。
“你真的要杀我?”不速之客不但在笑,而且还笑得极为开心。
“上官姑娘?”荆慕鸿在惊诧交加之下迅速收剑,颤声问道:“伤著你了吗?”
“你都要杀我了,”上官翩翩得理不饶人,伺机大肆调侃说:“还怕我受伤吗?”
荆慕鸿哭笑不得地倒抽一口气。“不知是姑娘,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上官翩翩止敛了笑意,柔声道:“谁怪你来著。”
简简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无尽柔情,荆慕鸿虽不能眼见她动人的娇羞神态,却从她温柔的语气声中感受她的情意于无穷,心头不禁一阵荡漾。
两人欲言又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陷入了一片缄默,共沐在无声胜有声的旖旎之中。
半晌,荆慕鸿不知怎么了,忽然放声说:“上官姑娘,我先行回房!”
“你要走了?”上官翩翩虽未出口留他,语气中已饱含依依不舍之情。
“我是一个蛮夷未化之人,视礼教于无物。”荆慕鸿这时才吐露离去的真意。其实他并不想走。
上官翩翩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怕被他人撞见他们孤男寡女私会后花园,有损她的名节,他虽不畏,却恐连累于她。
“族长定是看轻我了?”上官翩翩幽幽一叹。
“没这回事!”荆慕鸿急忙解释,“我对姑娘敬重有加!”
“敬重有加?”上官翩翩以轻柔的声音重复这四个字,苦笑说:“真的是这样吗?果真,为什么明日一早就要启程离开,也不……”
上官翩翩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响,她能要求他什么?她能怪他吗?她发现自己根本是在强人所难,根本是在一厢情愿,她希望他也像她一般为分离而难过不舍,老天!她在对一个陌生人要求什么?
她突然觉得全身堆满了困窘与难堪,再也无力、无颜面对荆慕鸿,她一言不发地迈步离开。
荆慕鸿起先是陷入一片怔忡之中,在醒觉上官翩翩决意离开的意图时,情不自禁地挡住了她的去路,以郑重的语气说道:“上官姑娘,我一定会回来洛阳。”
“那时还请族长带著夫人一同前来,上官家定倒屣相迎!”
荆慕鸿却是放声大笑,无止歇之意。
“族长,你笑什么?”上官翩翩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上官姑娘,中原是不是有一种传说,有一个专管婚姻的月下老人,会替情投意合的两人牵上红线?”
“族长也听过这个神话?”
“嗯!上官姑娘,月下老人会把一个姑娘和一个身高十几尺,三头六臂的怪人牵上红线吗?”
上官翩翩闻言更加困窘,急道:“族长见笑了,请快快忘记我的蠢言傻语!”
不过,她心里倒是窃喜不已,听这个语气,荆慕鸿尚无妻室。
“上官姑娘,我一定会为你再回到洛阳的!”
“族长!”上官翩翩惊喜交加,心头小鹿乱撞。
“轮我在说痴话了。”荆慕鸿自嘲道。
“不是的,不是痴话,是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话!”她在情急之下真情流露。
“我一定会尽快回到洛阳!”荆慕鸿蓦然发现在自己二十二岁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不舍。
在此之前,他从未重视一个人到不舍的境界,难怪人家老说他是没有感情的掠夺者,因为他一颗心向来只留意在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和财富上。
没想到,一个初识的小姑娘竟在数日之中,以万缕柔情,轻易地征服了钢铁般的他。
“东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并不是真的对东胡感兴趣,只是纯粹地想知道他的一切。
“东胡的人民以游牧为生,少数以耕作糊口,民性强悍,盛行奴隶制度,富者家里奴仆如云,贫者却至无立锥之地的悲惨,沦落为奴。我们有著一望无际的草原,有著高耸巍峨的大山,也有清澈如镜的湖泊,我们的人民或许不如中原百姓知书达礼,但纯朴刚直,勇士辈出。”说到自己的国家,荆慕鸿的双眼神采奕奕,仿佛在说世外桃源似的!本来就没有比自己家乡更好的地方。
“我想去看看。”上官翩翩真正想说的是,关于荆慕鸿的一切她都想去接触。
荆慕鸿微微一笑,接续说道:“每年春初的时候,我们族人都会准备最丰盛的牲品来祭拜天地之神,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吉祥绵延;在祭祀之后,我们族人会设宴狂欢,大伙一块饮酒高歌,跳舞嬉耍,也就是在这时候,小伙子可以乘机向心爱的姑娘示爱,姑娘若是有意,便割一绺发丝赠予情郎!”
“割发?”
“这个风俗沿袭自我们族中的一个古老傅说,发丝在我们的族里象征一个女人的爱情,女人为男人落发愈多,就显示情意弥坚。”
“你们族中可有女人为男人尽去青丝?”
“有,有的妇人在夫婿变心之时,破釜沉舟,将自己削成光头,以示对夫婿的一往情深!”
“他们的丈夫一定很感动喔!”上官翩翩惊叹。
胡族的女人或许不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大道理,但头发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能够尽舍,该是一段最为痴狂的执著。
“不一定,有的女人以此挽回了夫婿的心;”荆慕鸿摇了摇头,“有的却在失去乌黑秀发,和新人相较之下,益形失色,更加失欢于夫婿。”
爱情本来就是女人放手一搏的巨赌。上官翩翩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在黑暗中,明知她是不可能看得见荆慕鸿的形影神态,但她还是深深地望著他!因为,他是她打算毫无保留,屈服情感,尽押筹码一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