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月黑风高,万籁俱寂,惟一的声音就是她迈着细碎的脚步却不断踢到障碍物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和她的轻声诅咒声,而随着诅咒声来的则是她向老天爷忏悔,不应该口出秽言的叨念声。
嗯?有小贼!刚上完茅厕准备往回走的洛澄碧看见一个一晃而过的白影,反射性地扭过头,半转过身子,在确定他没看错后迅速地躲在一棵大树后,只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杏眼紧盯着前方那个白色的身影。本来准备放声大叫引出所有侍卫的洛澄碧突然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跟上去看个究竟再说。哼!外面的人都说他娘娘腔、像女人,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女人面对这种情况只会放声尖叫,会像他这么英勇机智地追根究底吗?于是,对自己的英勇得意了两分钟的洛澄碧就这么扭腰摆臀,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莲舟身后。
那个行踪诡谲的女人很奇怪哦!她不会是准备去会情郎吧?因为她走的路径越来越荒凉,偶尔,还有一两只恶心的小动物从他的脚边穿过,看得他浑身发麻,几次都想跳起来尖叫,但为了证明自己也可以是一个男子汉,他硬是把一切都隐忍了下来。幸好那个女子似乎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而她的目的地,似乎也正是那一堵几乎有她两倍高的围墙。
哇——好高哦!直接把头仰成九十度,莲舟瞪大着眼、张大着嘴,有点反应不过来地仰视着那道可怕的围墙。怎么别人家的围墙那么高啊?砌的时候岂不是很辛苦?像她家的围墙不高不矮,恰好能让她找张小凳子垫着脚就能爬上去,多好!现在好了,面对这么高的围墙,她该怎么办?算了,此路不通,她另寻蹊径吧!
可是当她沿着围墙走了约一里路,终于找到了一个"后门",却只能坐在地上望"门"兴叹。那个后门俗称狗洞,也的确是为狗狗开出来的,因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明显钻不过去。
"哎哟——死东西,快走开!"
"谁!"莲舟机敏地回过头,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正以各种诡异的姿势不断地扭动着。
"救命!救命!我好怕!"此时的洛澄碧再也顾不得他的跟踪大计,因为他遇上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你怎么了?"虽然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很有可能会被误认为是某种不存在的生物,但莲舟一向不信怪力乱神这等事,而且就算有,只要对方不害人,那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而且此时对方看起来反而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她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所以迅速地跑向那个正在求救的身影。不过,突然看到那张脸,她却怔住。她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漂亮到这等程度!
"她"很高,跟她的娇小身材一比,硬是比她高出
一颗头,高得几乎都不太像女孩子。"她"有一头很黑,很柔,比一般女人的更长的发,"她"的脸长得很美,美得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也不为过,而这,却不是她最震惊的地方,最令她震惊的是——
"好、好可怕——"洛澄碧撇着嘴,眼里盈满泪光,抽搭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递出了自己的右脚。他的小腿上有一只两指宽的青蛙。那只青蛙望见莲舟,还"呱"的叫了一声。
"一只青蛙有什么好怕的?"看到"凶手",莲舟差点失笑出声,马上找来一根枯树枝,把那只小青蛙引开,并不断安慰着受惊的洛澄碧,青蛙不可怕。至于对看到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震惊,则隐藏在她的言行中。虽然那张脸她天天见到,虽然面对那张脸十几年她都没有任何感觉,但,此时,此刻,那张脸长在另一个人身上,却突然拥有了更无与伦比的惊人魅力!那张脸在她身上就只是一张脸而已,除了美丽的轮廓,剩下的就是平板、无趣(她的自我评语);而同样的一张脸长在对方的身上,除了原来的美丽,更多了两分的生动,多了三分的艳丽,多了五分的妖媚!她平常为了迎合爹娘对她的期许,才会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可是对方的娇柔却显然是真性情,也更使得"她''惹人怜爱。相信任何见过"她"的人都会像记住最美丽的诗、最动人的画般把"她"铭刻在自己的心底。而如果她们两个站在一起,相同的相貌产生的却是不同的效果,就像是同样一件精致的东西,落在不同的画家手中,画出来的效果也完全不同一样,可惜很显然,画她的这个画家技巧比较拙劣!
"可人家就是怕!"语气中仍带着明显的颤音,但他的哭音已经明显减少。
"算了,你还可以站起来吗?"有的人就是莫名其妙地怕一些动物,这也没什么好责怪人家的。而在强烈的震惊过后,莲舟心里留下的是浓浓的亲切,"她"好像她所想要的一个姐姐哦!风情万种却又娇柔堪怜,需要她这个"妹妹"倾全力来保护。
"不知道!"洛澄碧微微晃动着长发曳地的螓首,仿佛寻求温暖般向莲舟靠近,"你扶人家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觉得这个蒙面女子是个对王府不利的歹人,但现在,他却只想全心地依赖她。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他却很肯定,她关心他!
"好吧!"受到惊吓的人很容易腿脚发软,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能撑得住这个大块头的女人。
哇——好温暖、好舒服哦!倚在莲舟的怀中,洛澄碧几乎感叹出声,这辈子他都没有过如此棒的感受呢!不知道小的时候,在娘的怀里,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不过,他现在很确定,他对她,不是对母亲的感觉。洛澄碧心中一阵激荡,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惟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感伤的语气,仿佛无所倚靠的身姿突然让莲舟一怔,"你的亲人呢?"就着月光,她看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同情心如同洪水般泛滥开来。同样的一张脸,她那么幸福,"她"却只能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说"你是惟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他们啊!"洛澄碧又不自觉地撇撇嘴,"他们很以我为耻啊!"老爹成天长嘘短叹,说他这个样子要怎么继承家业?啧,不继承家业他又死不了,为什么王爷的头衔就一定要由一个雄纠纠、气昂昂的男人来继承?既然他不行,那干脆让他的姐姐来啊!他觉得那两个女人比他更像个"男人"耶!"而且他们还很歧视女人!"成天骂他像个女人一样不长进。
"那一定是你的家人看不到你的美好!"莲舟马上同仇敌忾地轻哼,她最讨厌的就是重男轻女的人!而且他们还把那么美、那么感性的女子放逐到这荒僻之地,真是不可饶恕!
思及此,莲舟四处望了望略显荒凉的后院。"你是住哪儿的?我送你!"随着同情心而来的是正义感,而她,就是一个与无情人类为敌的侠士!
"人家住的地方不远——刚刚是天太热,睡不着,便出来散散心!"虽然别人没有对他起疑,他却非常在意自己方才的"跟踪"行为。"你是要去哪儿啊?"
"我?"莲舟一想到自己的问题,眉间就打起了褶皱。再不出去,小兰一发起标来,可不管谁是主谁是仆。"你知道怎么出王府吗?"也许"她"可以帮她。
"知道啊!"洛澄碧回答得很干脆。连出自家大门的路都不懂得,那他不用别人背着骂娘娘腔,他自己都会骂自己。
"真的!"看来好人还真是有好报!虽然自己肩膀所承担的重量是大了点,但只要能出得了王府,还真是值得。
"当然!"洛澄碧一脸痴迷地望着莲舟,虽然只能看到洁白的额头和一双眼睛,但他却能想象出黑巾下的她此时所展现出来的风情。他发现,他会因她的高兴而雀跃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呢?
"那我们走快点好不好?"此时已月上中天,而这件事,越早办好越好。
不好!但菱形小嘴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
"好——"他心里明明是想这样相互偎依久一点的,但他的嘴巴为什么会违背他的心呢?
但走了长长的一段路,莲舟却越来越狐疑,因为这根本就是她来时走的路,而且,她们现在走的方向是通向王府大门的。
"等等等等!"莲舟揪住洛澄碧宽大的袖袍。
"怎么了?"洛澄碧回过头。
"你这是带我往哪儿走?"。
"从大门走出去啊,不对吗?"他以前想出去就是从这儿走的,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从——大——门——走——出——去?!"莲舟思忖她是不是求错了人,"难道你就不会带我走一些人比较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出去的路吗?"至少王府总有后门吧!她当初进王府的时候就是从后门进来的。
"可是后门连接的都是一些小巷子,很不安全的!"虽然没人敢在成王府的势力范围内闹事,但做好万全的保障总比较好。如果换做是别人,他才不管人家是怎么死的哩!而且即使是后门,她就以为没有守门的人了吗?
"而且,从大门出去就一定会让人知道吗?"现在换洛澄碧安抚地拍拍莲舟的小手,而两只手一搭上线,就再也没分开过,"放心,人家保证你从大门出、从大门进,没人敢说一句话!"虽然风评不够好,但他到底还是成亲王世子,谁敢真正地忤逆他?
"真的?""她"笑如春风的脸有一种让她安心的特质,即使不久之前"她"还被她所救。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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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舟真如洛澄碧所说,大大方方地走出了王府却无人盘问,此时,她们就在依依惜别。
"谢谢你!"
"不客气!"
"那我要走喽!"莲舟向前走了两步,慢慢拉直了仍被洛澄碧拽在手中的右手。
"好!"洛澄碧不得不放手,但他的心此时却在不断地骚动,叫嚷着,留下她!留下她!
"喂!"洛澄碧终于忍不住叫道。
"什么事?"已经走出两丈远的莲舟回过头。
"人、人家是想说、想说——"叫住了人,洛澄碧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嗫嚅着,"人家只是想说,认识你,真好!"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又准备转身欲走的莲舟突然想起"她"说的一句话:你是惟一一个对我好的人i这句话让她热血沸腾,也让她下了一个决定,"我们结拜好不好?"让"她"的人生多一个真心关心"她"的人。她这不是在做好事,不是在同情弱者,她只是很想、很想这么做。为着一个与她拥有同一张脸的女子,为着那浓烈的亲切感。
"好!好啊!"她的回头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第一次,他的心中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如果他的妻子是她——
"那,这个荷包送你!"因为是当丫头,所以值钱的东西都没带在身上,不过这荷包是她亲手绣的,还有点纪念意义。
"谢谢!"洛澄碧努力眨掉欲滴的泪,这是他第一次忍住泪水呢!"可是,人家要送你什么好?"他穿的是睡衣,什么东西都没有。
"等你想到再送我啊!"想跟"她"结拜,又不是想要"她"的礼物。
"不行!"反而是洛澄碧坚决反对,"有了!"他脖子上不是有个最佳的信物吗?
"这是什么?"莲舟看着那块由洛澄碧胸前取下来的玉佩,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只是一个护身符而已!"对自己到底送出了什么,他不想多谈,"你看我们像不像是互赠信物的情侣?"
"真的有点像哦!"莲舟轻笑,在这么美好的月色下,对着这么美丽的一个人,还真可惜不是情人互诉衷肠呢!
"那我们就约定,如果是同性就结为姐妹,是一男一女,就非卿莫娶,非君莫嫁!好不好?"洛澄碧热切地握住了莲舟的手,订下终身,这就是他此时最大的向往!虽然有点小人,但如果真这样被他拐到一个新娘子的话,只怕一向恨他不成器的父亲也会露出笑容吧!
"好啊!"以为洛澄碧订的是来世之约,莲舟颇觉有趣地答道。看来她这个新姐姐是太喜欢她了!
"我可是很信守承诺的哦!"
"我也不会失约!"
"喔喔喔——"一串鸡鸣声响起。
"糟了!时间快来不及了!"突来的鸡鸣声提醒了仍沉浸在快乐的结义时光中的莲舟。
"不急不急,你慢慢走,慢慢回来,人家包你没事的啦!"
于是,就在这么一个天淡星稀,月白如水的夏夜,混进王府为奴,化名周青莲的覃莲舟与洛澄碧互许终
身!只是,从头到尾,没人开口问对方的名字,洛澄碧甚至连莲舟的脸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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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舟来到王府的目的本就是来探查"敌情"的,所以她一有机会就四处打听小王爷的情况,但府里的丫头居然跟她都是差不多时间进来,而且也都是些乡下姑娘,结果成亲王世子的情况没打听到,倒是听到不少有关京城什么三御使的八卦!啐,听过已经被怀春少女神化过后的三个男人的英雄事迹,莲舟惟一的想法就是——那是三个见不得光的男人!而且现在她的目标是姓洛的,对其他的男人不感兴趣!
感到此路不通的莲舟干脆向成王妃打听,而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随便提了个话题,就惹得成王妃泣不成声地开始讲述,她则成为最佳听众。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莲舟得出以下结论:
一,洛澄碧是个小男人。
二,洛澄碧是个娘娘腔的小男人。
三,洛澄碧是个没人要的娘娘腔小男人。
小结:嫁给那个男人绝对是一个噩梦,所以,她要回家了。如果爹不把这门亲事给退掉,那她就直接出家为尼!
收拾打包好一个小包袱,莲舟挥挥手臂就准备离开,因为她并没有跟王府签卖身契,随时想走都没什么问题。但在走之前,她决定先跟她的新认的姐姐打个招呼。不过,她好像忘了问她的"干姐姐"住在哪儿了耶,甚至连"她"是主是仆都不知道。稍稍思忖,一向自立自强的莲舟就决定沿着她那天晚上走过的路线再走一遍,说不定就这么给遇上了。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选对了法子,反正只走到一半的路程,莲舟就听见了她的"好姐妹"的声音,并且立刻循线找到了她那个正在受苦受难的"姐姐"。
"喂!你们在干什么!"莲舟飞快地向前冲,先是用她的包袱把那个正要把匍匐在地上的洛澄碧拖走的恶徒k得晕头转向,再迅速地给了正朝她跑来的另一凶徒一拐子,有力的玉腿随之跟上,亲热地吻上了对方的重要部位。
"啊——"凶徒乙望天惨叫,惨叫的背后是一抹庆幸——幸亏他本来就已经不能人道,否则被这凶女人这么一踢,岂不是亏大了吗?
"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做出如此寡廉鲜耻之事,遇到本姑娘,是你们运气不好!"拍拍仍趴在地上号啕大哭的洛澄碧,莲舟对着两个恶徒横眉竖目。"好了,姐姐,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听到这豪气万丈的宣言,洛澄碧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她、她、她就是他私订终身的那个——那个——
"看见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回过头,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莲舟肯定地道,"忘啦!我就是你那个结义的新妹妹啊!你看我们长得那么像,不当姐妹还真是可惜呢!"知道任谁忽然间见到一个跟自己简直就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会有这种呆呆的反应,莲舟一时也不急着催洛澄碧回魂。
"喂!你们两个!"先铲除这两个恶棍再来叙她们的姐妹之情吧!"你们难道不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吗?更何况这是在天子脚下、王府之内,你们是没有王法了吗?居然敢大白天地跑到王府来行凶!告诉你们,这王府里的人可不是好惹的,别以为一个弱女子对着你们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莲舟神色凛然地对那两个一个仍在转圈圈,一个则仍捂着胯下站不起身的恶徒道。哼,居然还穿着王府侍卫和仆役的衣服,看来这恶徒也忒大胆了。
"我、我们哪敢在王府里行凶啊!"看见莲舟那张脸,怕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所以两个惨遭毒手、毒脚的侍卫也不敢无礼,只能无限委屈地喊冤,"我们只是在执行公务而已啊!"但谁都知道这个工作是个特烫手的山芋,特别是在王爷不在府中的时候。众侍卫谁都不愿接这个苦差,最后是抽签决定,而结果证明,他们的确是背到家了。
"执行公务?"看洛澄碧哭得那么凄惨,莲舟当然不会相信那两个大男人,但她是文明人,也不会随便一耙就打死一堆人,所以她也回头向仍在抹眼泪的洛澄碧求证。
"姐姐,你别怕!把事实讲出来,妹妹帮你把他们押去见官!"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执行什么狗屁公务嘛!分明是两个恶心的大男人觊觎洛澄碧的美色,看"她"哭得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连她这个女人都快心疼死了,更何况那些色欲熏心的臭男人呢?
"嗯——嗯——"先细细地抽噎了两声,洛澄碧才期期艾艾地伏在莲舟的肩上,"他们、嗯——他们欺负我!"
"冤枉啊——"但两个大男人还没啊完,就因莲舟一个凌厉的眼神迅速地闭了口。好恐怖!怎么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换了个表情效果就完全不一样?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莲舟神情严肃地盯着正趴在她身上抹泪的洛澄碧,准备做一个正义的判官。
"他们、他们——他们抢走了我的绣花针——哇啊——"他一向哭得都很秀气,因为不太敢大声地哭,现在有她为他撑腰,他好像终于找到知音和保护者了耶!
"好好好,你先别难过,我在这儿呢!"先把那个哭得有点惊天动地的姐姐安抚下来,莲舟有些不敢确定地问,"你刚才说,他们抢走了你的绣花针?"是绣花针没错吧?
"嗯、嗯、嗯、嗯!"洛澄碧不断地点头,热切的神色仿佛莲舟此时是他惟一的生机,一根救命稻草。
"你们为什么抢'她'的绣花针?"既然干姐姐说他们抢了"她"的绣花针,虽然绣花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但那两个是抢劫财物的恶棍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我们——"两个吃力不讨好的奴才神色艰难地吞吞口水,用眼神互相推诿了一阵,在莲舟又发话后才以猜拳决出胜负,推了那个最倒霉的家伙出来回话。"是王爷吩咐我们这么做的!"他只是一个在洗衣房管事的太监,就是因为胆小才被众人陷害来做这事,现在居然碰到一个更可怕的凶巴巴的姑娘,呜——他也好想像小王爷一样大哭一场哦!
"王爷为什么会要你们来抢'她'的绣花针?"感觉到紧紧依赖着她的那个身躯在听到"王爷"这两个字后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她立刻拍拍"她"不断颤抖的肩,暗示"她"不要惊慌。看来这王府里的怪人还不只她那个未来的夫婿一个人,显然是先有其父、再有其子。
"因为王爷不许小王爷偷偷地刺绣!"这姑娘是王府里的哪位贵客?他怎么以前连听都没听过?不过她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好吓人哦!平常大家都说不知道小王爷发起脾气来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小王爷板起脸就是这个样子,他还宁愿他的主子是一个不中用的娘娘腔!
"王爷不许小王爷刺绣,那这关'她'什么事?"看来洛澄碧还有一项学女人刺绣的恶习,看来这王府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感觉到抱住自己身体的那两只手收得更紧,莲舟回过头去,回拥着仍不断啜泣,看来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洛澄碧,口里呢喃着一些莫名所以的安慰话。
"你说什么?"莲舟缓缓地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盯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那两个男人此时看起来就像她会吃了他们一样,呵,真是狐假虎威的狗奴才,欺善怕恶!
"你说什么啊!我还是没听清楚!"被那个懦弱的男人卡在喉咙里的话搞烦了,莲舟干脆拿另一个来开刀。"他说不清楚,你来说!"
"我、我、我、我?"仍有点头晕的侍卫愣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是按惯例,输的人就倒霉到底吗?他刚才猜拳,用剪刀剪掉了那个洗衣服的布耶!
"对,就是你!少给我磨蹭,快说!"基本上她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虽然性子急了点,但她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怕的,但奇就奇在每当她拉下脸,用严厉的口吻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那个人就会被吓得全身发软。这个问题她已经研究很久,但一直没有得到答案。不过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比如用在现在这种场合,似乎也挺方便的。
"他说那个人就是小王爷!"果然被莲舟严厉的神色吓住的侍卫闭着眼睛大声地重复着伙伴的话。王府的薪水还真是不好赚,不但要出力,还要有胆。但并不是男人就一定天不怕地不怕的啊!只是很少有人表现得像小王爷一样明显罢了。
"谁是小王爷?"莲舟左右张望,除了那两个男人和趴在她怀里暗自饮泣的干姐姐,这屋里没有任何一个称得上是人的东西了。
"你、你、你怀里的那个——"大吼一声后就仿佛全力尽失的无辜侍卫指了指她怀里的那颗大头,吞吞吐吐地道。
"她?"纤纤玉指指着仍不断抖动的洛澄碧,莲舟以口形无声地问道。'
"对!"两个苦命男人一同拼命地点头,下次打死他们也不来这里了。
莲舟马上像跳蚤上身般地握住洛澄碧宽厚的双肩,把他从她怀里推到她眼前。
被推出安全港的洛澄碧睁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看见莲舟正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红润的小嘴一撇,又想往那个温暖的所在偎过去,但莲舟却立时制止了他的依赖动作。"他们说你是小王爷?"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不是说小王爷是一个娘娘腔的小男人吗?而在她眼前的"她"除了一身男装打扮外,哪里像一个男人了?莲舟这才注意到她身前的人是穿男装的,虽然那件衣服挑花刺绣,比一般姑娘穿的还要华丽绚烂,但男装就是男装。而且他的发髻也是简单的男人样式。到底是她弄错了什么,还是王府里的人有什么误会?莲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小小的怀疑。
仍觉得很委屈的洛澄碧没心理会莲舟的问题,鼻头一紧,又想往她怀里钻。
"出来出来!"现在她已经顾不得"她"难不难过,委不委屈,当务之急是她要先弄清楚"她"的性别和身份。而看"她"这么一副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的模样,她一时还真难相信"她"是个男人,"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娘娘腔的小王爷!"如果"她"就是那个该杀千刀的没用家伙,那他就该死了。
"呜——"被莲舟这么一吼,本就无限委屈的洛澄碧眼睛一红,又大哭了起来,"哇——连你也凶人家——哇——"
"不——许——哭!"莲舟猛地朝天一吼,果然见洛澄碧乖乖地噤了声,只是他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更惹人怜惜,不过莲舟很明白现在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时候。
而一旁同样被吓到的倒霉二人组,却一愣一愣地呆望着那个很有气势的女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小王爷不许哭他就真不哭出声来耶!通常别人越凶,小王爷就哭得越厉害,即使骂他的人是王爷、王妃,他还是照哭不误,能够哭得小声一点就算是给对方面子,哪儿会像现在说不哭就真不发出一点哭声啊!偶像!虽然被吓倒,但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叹道。
"你到底是不是成亲王府的小王爷!"这一次莲舟并没有再大喊大叫,毕竟喊太大声,嗓子也会受不了。不过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却跟她凶巴巴的模样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这一次她得到了答案。
"如果是问成亲王的儿子的话,那么我就是了!"他是洛澄碧有那么奇怪吗?需要她用到那种脸,他还从来就不知道自己会有那种表情耶!虽然刚刚才痛哭一场,脑袋有点空空的,但洛澄碧仍能挤出一点点的脑力来思考。嗤——用棉质的手绢擤了擤被泪水塞得透不过气来的鼻子,洛澄碧又想靠上去。
"别过来!"莲舟大叫。看来成王妃还真是太看得起她的儿子了,她的儿子何止是个没人要的娘娘腔小男人,他根本就是一个大变态!
推开洛澄碧庞大的身躯,拎起用来砸人而落在一旁的小包袱,莲舟转身就向外走去。方才对抗恶棍的热情已经被恶寒所取代,紊乱的思绪堵得心头已没有思考的空间,而她惟一肯定的一点就是——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要去哪里?"看莲舟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正准备继续掩面哭泣的洛澄碧蓦地大叫,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他的声音仍是包含着女性特有的尖锐,那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刻意。
"我要离开这里!"莲舟头也不回地道,但迈出的脚步却落不下去,"你在干什么!"
"我不让你走!"洛澄碧整个身子依旧趴在地上,双手却紧紧地拽住莲舟的长裙下摆,颤抖却坚决地道。
"放开!"莲舟冷冷地睨着那个没用的男人,一张俏脸结成了冰、布满了霜。
"我不放!"洛澄碧仍死命地揪住那块薄薄的布料。笑话,他这一放手,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如此合他心意的女子了。如果不想孤孤单单一辈子,当然是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放不放?"莲舟的脸色更黑了几分,对脚下的东西也更为厌恶。
"不放不放!死也不放!"洛澄碧用手肘使力,匍匐着向前挪了几寸,双手也向前爬爬爬,把更多的布料抓在手心里,紧紧地箍住。那决绝的模样,像足了正要被妈妈抛弃的可怜小孩儿,可惜他遇见的是最恨人不自爱自强的莲舟。
"放不放?"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裙摆被莲舟一把撕裂。反正裙子破了她还有裤子,大不了待会儿找个地方换下破衫再继续她的归途。
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一堆破布,洛澄碧足足愣了五秒钟才醒悟过来,"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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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仨儿是怎么了?"一大早起来就没见到她的新丫头的成王妃微蹙着柳眉,对跟她陪嫁过来的奶妈道。"怎么哭得这么凄厉?"她这个儿子每当被他老爹没收了什么东西时都会哭得惊天动地的,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因为不管再怎么没收,他总会又变出他想要的东西来,所以他的哭声是象征意义大于真心的哀恸,不久就会逐渐停歇。因此大家对这习以为常的哭声也就不太在意。可是今天他的哭声却有点异于往常,多了平常所没有的急切和揪心。
"大概是又有人奉命没收小王爷的绣花针了吧!"没了绣花针的小王爷就像一个难缠的孩子。奶娘乌氏给王妃沏上一杯具有安神效果的花茶。王妃这几天确实也累了点,王爷不在家,很多事都靠她一人打理,"要不,奶娘去给您看看?"看看小王爷到底被抢走了什么,王妃也好安心。
"嗯,也好!"成王妃点点头,突然又出声朝已往外走的乌氏叫唤道,"回来!"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也很久没见仨儿了,我就跟你一块儿去看看吧!"
"是。"王妃这辈子就生了二女一男,这郡主就不说了,许个好人家,跟夫婿过着和和美美的生活也就罢了,偏偏这王府惟一的独苗,却让王爷王妃操透了心。也不是说小王爷就那么不好,毕竟他比起那些只会眠花宿柳、逞凶斗狠的公子哥儿是好得多,只是他那点小毛病却让他身边的人伤透了脑筋。唉,真可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